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第24条婚规 作者:萌妞坑宝 离婚后遭遇24条,被债权人追的无处可逃的我爬进了他的家。 他问我:“做过疯狂的事情吗?”   我微微一愣后回他:“结过婚做过love离了婚欠了债,算不算疯狂的事情?”   他哼哧摇头说不算,转头就覆上了我的双唇。   那一天,酒酣耳热,我们做了一件最疯狂的事情。   命运的齿轮将我和他紧密镶嵌着,死亡在逼近我们的同时,阴谋也渐渐浮出水面。   从此,我的人生除了还债,就只剩下...   唔...和他疯狂! ***** 不管是未婚的你还是已婚的你,都应该知道婚姻法里的第24条婚规,婚姻法在保护万千婚姻的同时,也毁灭着许多无辜的人,愿我们都能遇到一心向善的好人,嫁给从一而终的爱情。 =================== 大雨将至,满地潮湿 001.救救我 “肃静。” 法庭上,审判官一脸威严的拍案定论: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四条:债权人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主张权利的,应当按夫妻共同债务处理。” 也就是说,我败诉了。 接下来我将面对的是十七张欠条,数额高达七百六十四万的债务。 这笔钱都是我的前夫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在我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借的。 而我的前夫,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和我协议离婚。 他慷慨的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我,自己选择了净身出户。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带着小三从我的世界里潇洒转身后,却双双命丧空难。 自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已兵荒马乱。 “凭什么所有债务都要无辜的受害者承受,我们不服,我们抗议,规范婚姻法,共债需共签,还我知情权。” 旁听席上坐着许多我不认识的人,但审判官最后一拍案,她们比我还要激动,场面一度失控。 我呆呆的望着审判官,他说退庭二字时,我似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花。 只是下一瞬,我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四肢软绵绵的,差点倒塌下去。 耳畔蔓延的,是来自于旁听席的咆哮,愤怒,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迈着沉重的双腿,在这群有着共同命运的陌生人的护送下,从十几个债权人的讨伐声中离开了法院,狼狈不堪的上了车。 回到小区,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抱着一束百合花站在我家门口。 她笑脸盈盈的看着我说:“江离女士,您好,我是嫣红花店的员工,三个月前有一位女士在我们花店里预定了这束百合送给江离女士,说是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鲜花亲手送到您手中,这是贺词,请接收。” 三个月前预定的鲜花? 我诧异的接过这束鲜花和贺卡,打开看了一眼后还来不及火气爆发,就看见电梯门开了,以方洁为首的债权人从电梯里涌了出来。 我再一次以迅猛且狼狈的姿态躲进了家里。 门外,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撞击在我的心口,那些债权人的谩骂持续且嚣张。 我知道我挡不住这些人,三个月前领了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后脚就和陈沉领了结婚证的小三孟以柔,挽着陈沉的胳膊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的站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话我是一匹毫无情趣的母骡子,当时我恨不得这对渣男贱女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两天后,上帝像是听见了我这个恶毒的诉求,真的就让陈沉和孟以柔死于空难。 那一天大概就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一天,但我想等待三天后的复活节,可我等来的,却是一群破门而入的债权人。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闯进来砸了我的家,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还钱。 这扇门根本抵挡不住十几个人的拳脚,我在惶恐中躲进了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没能将债权人的声讨淹没,如果他们闯进来,等待我的,将会是再一次的羞辱和恐吓。 我怕极了,瑟瑟发抖的蜷缩在浴缸里。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浴缸里的水浸透了整个房间,随着大门轰的一声倒地,我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传来,很快的,就有人试图打开浴室的门。 我蹭的一下从浴缸里站了起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逃跑,我不想再被这些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地毯上,用各种猥亵和淫欲的目光来羞辱我。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为了使浴室透气,特意在浴室外建造了一个小阳台,我打开浴室的小门爬上了阳台,只要我能够到隔壁的栏杆,我就能爬上邻居家的阳台。 浴室的门很快就被攻破,我想都没想就爬了出去,惦着脚尖使劲去抓隔壁的栏杆。 方洁和几个债权人很快就发现了我,在方洁等人手中扫帚和晾衣杆还没戳到我之前,我不知哪来的胆量,纵身一跃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栏杆爬上了邻居家的阳台。 屋内有人听到了动静,是个男人裹着浴巾出来探看。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两句,就有人从我爬过的地方来到我身后,抓着我的头发使劲一拽,恶狠狠的说: “贱人,我看你往哪逃。” 我吃疼的后退了两步,本能的朝着男子伸手:“救救我。” 002.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女人 这个男人目光冷淡的看着我们:“这是我家,请你们原路返回。” 话毕,他径直回了房。 三个债权人揪着我的头发,不知是谁朝我肚子上揍了一拳,力道很大,疼痛感蔓延全身,我绝望的伸手去抓栏杆,让我跟他们回去的话,不如让我去死吧。 但他们紧紧拽着我,片刻都没有松弛。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其中一人走进屋内,问了一句:“兄弟,能不能借个道?” 这个男人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居家服,手上拿着手机,毫不客气的对债权人说:“你们以这样的方式闯进我家,我完全可以告你们私闯名宅,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原路返回,我当什么都没看见,要么,让警察来带你们走。” 他大概是不想多管闲事吧,毕竟谁也没有义务对一个陌生人伸以援手。 债权人见他不好说话,退到了阳台上,方洁在浴室外的小阳台上喊:“别大意,谨防她跳楼。” 方洁比任何人都着急,她是最大的债权人,陈沉欠了她两百万。 拽着我头发的男人听了,揪着我往下一扯:“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别想着以死解脱。” 头皮撕扯着,麻木着,我头晕目眩的往后一仰,又被另外一人抓着胳膊往前一拉,整个人就像被分裂一般,上衣禁不住滋啦一声破了,露出里面的内衣来。 回到阳台的那个债权人也怕我想不开会跳下去,只好低声跟那个男人商量: “兄弟,通融一下吧,这要是在你家阳台上闹出人命来,对你影响也不好。” 男人冷笑一声: “好,那我给你第三条路,你们三个从我家离开,她留下。” 闻言,我艰难的把目光转向他。 他的眼里空洞无神,并不像是热心要救我。 但他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抹圣光围绕着他,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似乎下一秒就能把我救出火海。 他没让我失望,债权人见他不给面子,恼羞成怒,带着我想要从他家里硬闯出去。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扬起手上的手机,云淡风轻的丢出一句: “现在你们只有这一条路了,放开她,赶紧滚,否则你们踏出这间屋子,就会收到我的律师函,我朋友是警察,现在就在楼下。” 债权人不信,其中一个回到阳台往下一看,随后冒了句脏话,回到屋内跟其他两人说:“真有辆警车停在下面。” 揪着我的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我,撂下一句狠话: “小贱人,再不还钱我杀你全家,老子说到做到。” 他们走后,我忍着剧痛弯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 他没说话,我用手挡着胸口朝门口走了两步,他大手一挥将我拦住:“不想死的话,你最好别动。” 这语气听着很不友善,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 债权人肯定会守在我家里,这时候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 阳台吹来傍晚的凉风,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我木讷的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他从房间里拿出两瓶红酒来,又往茶几上添了个杯子倒上酒,举杯问我: “喝酒止疼,要不要来一杯?” 我身上确实生疼生疼,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长袖雪纺衫已经撕扯成条衣不蔽体,这样坐下来喝酒,不太合适吧? 男人二话没说,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往衣帽间走去。 那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他的一应物品,其中一半是休闲款,一半是正装,他随手拿了一件衬衫丢给我:“换上它,出来喝酒。” 我啊了一声,男人走到门口又回转身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女人。” 随后门一关,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灰头土脸窘态百出,和这个一尘不染的衣帽间格格不入。 尤其是身上的阔腿裤,可能是爬阳台的时候刮到了,大腿处撕拉出一道口子,难看至极。 我并不是个有洁癖的人,但我也不喜欢脏兮兮湿漉漉像只落水狗一样的自己。 他的衣帽间应该是隔着我家阳台,贴着墙我还能听到方洁在用最肮脏的语言骂我,上一次他们砸了我的家,这次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脱下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换上衬衫深呼吸一口气,挽起头发走了出去。 他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喝了一大口酒后,才指着桌上另外一杯酒对我说: “喝完这一杯,再喝三杯。” 我坐在地毯上,看着杯中斟满的红酒,二话不说一口饮尽。 他给我鼓鼓掌,又倒上了满满一大杯。 按理说我身居省区经理一职,应付几杯红酒是绰绰有余的,但我恰恰相反,因为对酒精过敏,所以我谈业务的时候从不沾酒,况且我酒量是真的不行,用闺蜜的话说,我酒品也极差,一瓶红酒下去,我能闹到人仰马翻。 但我想喝酒,想忘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三杯红酒下肚后,我脸上像火烧一样,他给我倒第四杯的时候,只有一口的量,我毫不犹豫的喝完,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整个人靠着沙发打着酒嗝。 衬衫很短,遮不住我的大腿。 他猝不及防的把手放在我腿上,霎时间整张脸就出现在我眼前。 他问我:“做过疯狂的事情吗?” 003.做过疯狂的事情吗 我傻傻挤出一句: “什么是疯狂的事情?” 他那只冰凉的手覆着我的大腿婆娑,我心慌的拿话堵住他轻启的唇:“结过婚做过爱离了婚欠了债,这些算不算是疯狂的事情?” 他哼哧摇头:“不算。” 我正想问他什么才算,他突然用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脖子,两片沾酒的唇毫无预兆的贴了上来。 我呆愣住,忘了要挣扎。 这确实是件疯狂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我开了个小差。 闺蜜王潇潇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做了最疯狂的一件事,她站在人潮拥挤的黄兴广场,吻了一个脚步匆匆的陌生男人。 那个吻延续了整整三分钟,时间漫长到我们都怀疑那个男人是个托。 一吻过后,男人找她要微信号,她莞尔一笑,无比潇洒的说,大冒险而已,不必当真。 我就权当此时此刻也是玩了个大冒险。 但他的手却没有放弃,慢慢的抚上了我的腰身。 和一个陌生男人热吻,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再进一步的话... 我不敢去想,却没有加以阻止。 他感受到了我局促的呼吸,以及不停颤抖的身子,双唇离开后,他用手托着我的下颌,眼神迷离的问我:“怎么,你怕了?” 我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掌,浓浓的酒味在我们的呼吸间散发着,我不敢看他的双眼,只是低着头看了一眼茶几后,问道: “酒都喝完了吗?” 那一瞬,我感觉他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没有拘束,没有距离。 而他很自然的往旁边一趟,指着桌上: “红酒管够,只是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那就聊聊呗,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这话,我趁着还有点清醒,环顾四下,发现房间里的装修风格都是黑白灰,若在平时应该是高大上的风格,但眼下却给我一种压抑的气息,仿佛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一般,令人浑身不适。 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眼神中的挫败感一览无余。 “听过一句诗吗?安歌送好音,我叫宋安戈,戈壁滩的戈,但此戈非彼歌,送不来好音,还能要人命。” 他的语气很绝望,我都不忍心告诉他安歌送好音的上一句是,横吹多凄调。 我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看你这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吧,结婚了没?借酒消愁,不是婚姻终结就是生意失败,想开点,只要不是负债累累,不被人追的满世界乱跑,能够安心吃顿饭睡好觉,人生就不至于如此绝望。” 宋安戈稍显沧桑,但他五官轮廓极好,虽然浑身带着酒味,却也给人一种素净感。 只是听了我的话后,他无奈的叹口气: “我今年本命年,这个劫,怕是渡不过去了。” 我掐着手指算着,本命年... “啊,大叔,你今年四十八岁了?看不出来啊,你保养的不错,如果养精蓄锐换身利落的行头,应该就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帅哥,说说呗,你为什么想不通,莫非你跟我一样,欠了一屁股债还被人风里雨里的追着跑?” 宋安戈突然坐起身来指着自己说: “我有那么显老吗?” 我必须诚实的回答他,没有。 猜大他的年纪,只是觉得像他这样住这么大一间房子,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闷酒的男人,多半是商场失利。 宋安戈将杯中酒喝光后,使了个眼色给我:“三十六岁也是本命年,你这么不会说话,罚酒一杯,快喝快喝。” 我赔笑饮酒:“罚一杯不够,至少三杯,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好几杯红酒下肚,我头晕的靠在宋安戈肩膀上,他端详着杯中酒,问我:“看你也就二十来岁,怎么招惹上那群人的,莫非是和现在的女学生一样裸贷,然后利息越滚越大,最后还不上就被人追的爬我家阳台?” 裸贷,我呵呵两声,仰天长叹: “今天是我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我差点忘了,不过我前夫的新婚娇妻提前三个月给我订了一束鲜花写了一张贺卡给我,你说感人不感人?” 宋安戈大笑两声:“原来你是婚姻终结,别气馁,结束即开始,下一段人生更美,不过我好奇那张贺卡上写着什么?” 对啊,我的婚姻终结了,且阴阳两隔。 我轻念着:“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君同。雪夜化作蝴蝶去,人间比翼笑春风。” 贺卡上写着四行诗,附带着一句铜婚快乐。 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出自陈沉之手,我认得出来,他死后冒出来的那十七张欠条上,也是这样的字迹。 宋安戈茫然不解的看着我,我吞咽着口水,悲怆一声:“这是梁祝里面的,是陈沉七年前单膝下跪向我求婚时所念的诗。” 七年过去,往事如烟。 孟以柔让陈沉在离婚后给我留下这样一张贺卡作为纪念,确实太嚣张,但她已经化蝶而去,我连骂几句脏话的力气都没有。 宋安戈沉沉一声闷叹过后,竟将目光落在我的胸前,掷地有声的对我说: “这个时候,唯有巫山云雨能解千愁。” 能把约炮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男人,也就他宋安戈了。 我眯着眼冲他傻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挑眉问道:“做过疯狂的事情吗?” 004.巫山云雨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借着酒精的麻醉,我单手解开了衬衣扣子。 宋安戈眼神闪躲了两下,身体却很诚实的将我抱起。 从地毯到沙发,他落下的吻悱恻绵长,好像我们是小别胜新婚的恋人一般,我的心里却一直有个小人在呐喊,我知道我必须停下来,我不是玩一夜情的女人。 但我的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去迎合他。 这样的巫山云雨,我都忘记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宋安戈的呼吸在我耳旁响起,由最初的清浅渐渐变得笨重,我的思绪如腾云驾雾一般,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他的手抚着我的后背,从冰凉到炙热。 身体里的火苗零星半点的飞升着,直至燃起一团熊熊火焰,天色已晚,房内昏暗,宋安戈捧着我的脸喘着粗气,极其煞风景的在我耳边呢喃: “如果明天我将死去,你会记得我吗?” 真是个矫情的大叔。 我想这一刻的我一定极尽妩媚和妖娆,我舒展双腿缠上他的腰肢,用干涩的双唇回应着他,他却不死心,复问一遍。 我的脸颊泛起潮红的微笑,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点点头: “我会记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宋安戈眼睑低垂:“仅此而已?” 我加以肯定:“仅此而已,明年明日,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去你的坟前诉说思念。” 宋安戈苦笑着:“和一个陌生的将死之人巫山云雨,你不怕吗?” 我媚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安戈受到了鼓舞,将我一把抱起大步走向卧室,他没开灯,窗外传来小区里的广场舞曲,屋子里却静谧到两个人的呼吸都紊乱纠缠在了一起。 我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将密密麻麻的亲吻留在了我的脸庞耳畔和颈处,继而往下,寂静的,疯狂着... 翌日清晨,楼上拉二胡的大爷换了一首曲子,似乎不太熟练,几个刺耳的音符一出,我被惊醒。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白开水,透明水杯下压着一张字条: 想家了就回吧,吃妈妈做的油炸糯米粑粑。 我慌张的看了看一丝不挂的自己,再将屋子里扫视了一圈,阳光慵懒的透过落地窗洒在凌乱的床被上,空气里还漂浮着浓浓的酒味。 昨晚我做梦,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炸着糯米粑粑,清香扑鼻而来,记得小时候吃刚出锅还滚烫着的糯米粑粑时,妈妈总是要求我先喝一口凉开水,至今我都不知道妈妈这么做的用意。 或许是我夜里说了梦话吧,宋安戈给我留了这么一张字条。 我能忆起昨晚的情形,我们喝了酒,他抱着我上了床,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毫无印象。 这一夜的疯狂对我而言,早过了要尖叫一声或是找人诉说的年纪,我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这个叫宋安戈的男人,会不会真的想不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即使他选择死亡,我也无能为力,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屋子里空荡荡的,我记得昨天把衣服丢在了宋安戈的衣帽间里,早上却找不到了,我只好从他的衣柜里翻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换上,也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我没带钥匙,只好沿着阳台又爬回到我的家。 债权人们都已经离去,令我诧异的是,除了茶几上有几瓶啤酒,以及地毯上散落着瓜子皮之外,屋内的一切都完好无损。 那群债权人竟然没有乱动我家里的东西,包括昨天破门而入后,我分明听到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古装绢丝国画叮当落地的声音,现在那幅画挂在原处,绳带上的两颗铃铛还在。 昨天仓皇逃回家关起门后,孟以柔提前三个月给我预订的那束百合花,不知被谁好生伺候的插在鞋柜上的花瓶中,尤其醒目,且讽刺。 手机也摆在鞋柜上,上一次方洁带人闯进我家,还顺走了陈沉送给我的那支卡地亚手表,后来是闺蜜王潇潇知道后,从厨房拧了把菜刀找到方洁强势要了回来。 这一次,方洁手脚干净,似乎仁慈了不少。 手机的电量已经亮起了红灯,仅剩百分之七。 昨天的案子败了后,即使我内心再不甘愿,我要做的事情也还有很多,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这间屋子和我银行卡里的票子。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个家,我终究是保不住了。 叹息过后,我伸手想去撕下门上粘贴的老公承诺书,那时的我还很年幼,以为签了字摁了手印就能留住一个男人的一生,于是欢欢喜喜的打印了这样一份协议,后来,不管来家做客的人如何取笑我,我都没有动过撕下它的念头。 如今,是时候撕下来了。 我的手指触碰到陈沉签的字迹那儿,门外突然诡异般的响起了门铃声。 我惊了一跳,但是能够规规矩矩摁门铃的来者,应该没有恶意。 这段日子方洁几乎天天都带着十几个债权人上我家来闹,每一次都是毫不客气的踹门,可能是王潇潇和隔壁的邻居打了声招呼吧,每次踹门都有邻居过来解围,说我不在家。 我家的猫眼早就坏了,尽管门铃摁的很礼貌,没有催促的很急,但我还是小心的防备着开了一条缝。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门外,看起来像是个工作人员。 我打开门,他冲我一笑,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道。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竟然是... 005.情意已决 是...方洁! 我本能的战栗着想要关门,被那个男人阻挡住,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江女士,您好,我是阳光地产的置业顾问,听说你这房子...” 名片上写着刘铭,想必是方洁找来的。 不等刘铭说完,方洁推开门从我身边走过,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往沙发上一趟,翘着二郎腿对我说: “江离,我想通了,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与其扰乱你的生活影响你赚钱还债,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去找解决的办法,你说对不对?” 我不傻,一眼就看穿了方洁的意图:“所以你忽悠其他人先回去,自己带着置业顾问上门,想让我卖掉房子先还了你这笔钱?” 方洁蹭的起身,指着我说: “难道你不应该先还我的钱吗?我借钱给你老公的时候就说好了,是友情帮助,不收利息,但是三年后他必须还给我,现在三年半过去,我不额外收你利息就已经够意思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我心里一刺,握紧拳头提醒她: “陈沉是我的前夫,请你注意措辞,这笔莫名其妙的债在法庭上判给了我,我无话可说,但我和陈沉情意已决,早就毫无瓜葛了。” 方洁大笑一声: “哟,这些天我也了解到一些情况,都说江经理是个事事要强的新时代女性,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说什么情意已决,骗傻子呢?开庭之前你还去医院看过陈沉的父亲吧,老头子看起来情况不太妙,据说是受了刺激导致心脏骤停暂时休克,这一次是抢救过来了,难保哪天就一命呜呼咯。” 我快速上前几步: “我警告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讲那些子债父偿的鬼把戏,你们胆敢去骚扰老人家,闹出人命来,后果自负。” 方洁啧啧两声:“不得了咯,你现在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难不成你以为昨天那个男人救了你一时,他还能保你一世?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都说欠钱的是老子借钱的是孙子,这话还真不假,但是江离,我也警告你,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性,上一次不过就是扒光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地上,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那些眼神贼溜溜的男人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尽管那次事后我报了警,但凭我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能对她怎么样。 况且那些男人没一个对我动手动脚的,方洁背后的势力比我大,我只能忍气吞声。 见我们剑拔弩张的架势,刘铭急忙上前来插话: “二位,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江女士,目前星城的房价上涨的很快,您这房子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采光,包括屋内的装潢设计,都是一等一的,只是这屋以前的男主人吧...” 刘铭挠了挠鼻翼,欲言又止。 我冷哼一声:“他死了,所以你觉得这屋子晦气,卖不了一个好价钱是不是?” 刘铭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但这又是事实,所以...” 我瞬间恼了: “所以请你现在向左转齐步走,麻溜的离开我家,我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有权利决定卖不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置业顾问在我的地盘上指手画脚,滚。” 离婚后我第一次情绪失控冲人咆哮,但刘铭却并未生气,而是弯腰向我道歉: “江女士,别生气,我说话可能不太中听,我向您道歉,请您谅解,如果您想出售这房子的话,请您跟我联系,方姐,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刘铭态度很好,看着他走出屋子,我有些羞愧。 方洁见我不肯卖房,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不屑道: “你前夫欠我两百万,虽然我不缺房子,但我看你家这设计还不错,我也不嫌晦气,就拿这房子抵那两百万欠款如何?” 原来她挖个坑在这儿等着我,我以为她是急着要我先还她的钱,没想到她是觊觎我的房子。 我瞬间冷静了下来,坐在沙发里看着她: “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借两百万给陈沉吗?我印象中好像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方洁给自己倒了杯水,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 “你肯定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我老公,陈沉以前在我老公手底下跑腿打杂,倒也听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后来我老公看他实诚,也有些能力,真心把他当朋友才鼓励他开公司的,说起来,我老公是你前夫的恩人,你们现在不应该恩将仇报吧。”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对陈沉有知遇之恩。 “你是唐施杰的老婆?” 方洁骄傲的点头:“对,他是我老公,我就说你认识他。” 我冷笑:“唐施杰的名声很大,谁不知道啊,我记得他以前总是去夜总会找小姐,经常怂恿陈沉一起去,后来还闹过一个笑话的,不知你是否知情,他把公司前台小姐的肚子搞大了,人家父母找上门来往他身上泼粪,当时闹的很轰动,你要是不知情也难免,毕竟这种丑事让家里老婆知道那还得了,不过在商界,可谓众所周知啊。” 方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涨红了脸站起身来指着我,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一气之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朝我脸上一喷: “男人在外沾花惹草也很正常,只要他的心向着家里就行,不像某些人的老公,看着老实,骨子里浪荡的哟,狠心起来跟个畜生没两样。” 我不想反驳她,这杯冷水浇在脸上,提神醒脑。 方洁把杯子往地上一丢,给我下最后通牒: “给你三天时间筹钱还我,否则后果自负。” 话毕,她气呼呼的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问我: “你姿色不错,如今这世道,英雄救美的事情有一有二已属万幸,奉劝你别寄希望在昨天那个邻居身上,他呀,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估计...” 方洁话留了一半,眼里的笑意很深。 我站起身来朝她走了两步,急切追问:“估计什么?” 006.勾引邻居 方洁那双丹凤眼充满好奇的打量着我:“哟嗬,你还挺关心人家的嘛,莫非你还想上演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该不会是瞧着人家仪表不凡身家显赫,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扑上去傍大款吧?江离,别做梦了,醒醒吧。” 一想到昨晚我和他竟然... 我唰的一下脸红了:“你认识他?” 方洁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昨天他的态度让我们很不爽,我本想查一查这家伙什么来头的,你要是傍上他,这区区几百万的债务,还真是不算什么。” 早上我给宋安戈留了字条,让他提防着点,方洁等人在他那儿受了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想到方洁这么快就开始查人家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我有些担心,方洁走近,戏谑道: “不过你没机会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一个快要死的人下手的。” 说完方洁就转了身,我疾走两步拦住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方洁瞪大眼睛看着我: “不会吧,他昨天救了你,你在人家那儿彻夜未归,难道不知道他死期将至吗?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有空多去串串门吧,说不定能在他人生最后的阶段给他一点安慰。” 我抓住方洁的手:“他到底怎么了?” 方洁一把甩开我: “你不觉得自己很晦气吗?陈沉遇到了你,英年早逝,这个邻居救了你,病入膏肓,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你这种人我在大街上遇到都会绕路走。” 病入膏肓? 我踉跄了两步,难道他不是破产? 方洁嫌弃的咦了一声,走到门口后再次回头:“我突然觉得,换个角度来讲,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个男人得了绝症,你要是能把他哄的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说不定他会给你留点家产,这两天你安心住在家里,我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勾引邻居,好好把握吧,穿的性感点,别整天一副丧脸。” 想起宋安戈昨天问的那一句,如果明天我将死去,你会记得我吗? 我不禁毛骨悚然,莫非他要轻生? 方洁走后我飞快的拿了钥匙出门,宋安戈应该是不在家,我摁了很久的门铃都没人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返回家后,我再次从阳台上爬进了他的家,我给他留的字条还压在那杯水下,他好像一直没回来。 我翻遍了他的家,本以为能翻到他的名片啥的,但是我一无所获,只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相框,照片上的女孩青葱年少,梨涡浅笑,穿着水蓝色的连衣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拍的。 房间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我坐在昨晚喝过酒的沙发上,宋安戈早起后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他应该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追求的人。 我一直在等他回来,直到夜幕降临,小区里的广场舞闹哄哄的,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也确实是饿了,于是又给他留了张字条,希望他能回来,能看到。 晚上,王潇潇和杨柳月来家里,她们俩将我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后,双双递给我一张卡。 杨柳月先开口:“江离,这是我的私藏钱,十万块,是当初我妈给我压箱底的钱,李云新不知情的,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这笔钱至少证明,你是我的姐妹,不论何时何地,姐姐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妹妹。” 出事之后,要不是杨柳月和王潇潇陪在我身边,我早就垮掉了。 出庭那天,王潇潇在外地出差,她很自责不能陪在我身边,而杨柳月接送孩子,我没让她陪。 王潇潇挽着我的手撒娇:“月姐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那我就不煽情啦,说几句大实话,我是个孤儿,从小颠沛流离没有安全感,所以我经常去你们俩那儿蹭吃蹭喝,这些年我买了房买了车也没什么存款,卡里只有三万块,我也表个态,你比我大一个月,我一直不肯承认你是我姐,但做妹妹的孑然一身,姐姐欠的债就是妹妹欠的,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你别忙着感动,我们俩对你有一个要求。” 泪水肆虐着我的双眼,我哽咽着问: “什么要求?” 王潇潇和杨柳月对视一笑,说道: “你要答应我们,别被眼前的苦难击垮,别郁结于心,别逞强,要相信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我郑重的点头:“好,我答应你们,但是这两张卡你们收着,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主动找你们借的,你们要是懂我,就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去大吃一顿,你俩请客,我都快饿死了。” 我们仨相识多年早已心照不宣,吃完饭各自散去,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大晚上我不敢爬阳台,他家还没亮灯,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安稳。 睡前我写了好几张字条丢在他家的阳台上,后半夜电闪雷鸣的,深秋的第一场雨在沉睡的清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我五点半就爬了起来,被债权人们逼出来的后遗症,生怕晚点出门会遇到前来堵截我的债主。 公司楼下有一家肯德基店,我在店内吃了个早餐坐了两个多小时。 八点半我踏进公司,离上午的例会还有半个小时,以往的例会都是视频会议,这段时间我没出差,所以周一例会都在公司,今天公司里的人都怪怪的,一个个见了我不是绕着走就是三五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我怕自己早起迷糊把衣服穿反了之内的,还特意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镜中的自己虽然有些憔悴苍白,但没什么值得让人指指点点的。 为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我对着镜子涂着口红,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平日与我私交不错的前台张瑾冲了进来: “哎哟我的经理大人,你还有闲情雅致涂口红,赶紧去总监办公室吧,他找你。” 潘奕是大区总监,我的直属上司,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亲自找我肯定事关重大,我把口红一收,急急忙忙的往总监办公室走去。 007.你被开除了 我敲门进去,潘奕闭着眼靠在转椅上小憩,我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公司年会上,他负责华中区好几个省,对我管辖的省最放心,所以他很少来视察我管理的地区。 说实话,我很怕他。 七年前我来到公司时,还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初见潘奕,他把我的直属上司给炒了,然后拖着行李箱带着我们这群业务员走遍了省内每一个市县。 毫不夸张的说,他只要两眼微眯,聚拢来的那道目光足以让我们不寒而栗。 时至今日,我成了他手底下最骄傲最拿得出手的省区经理,见到他我仍感到畏惧。 “总监,你找我?” 我怯生生的上前,分贝极低的问了一声。 潘奕睁开眼盯着我看了数十秒,我完全猜不透他想说什么。 办公室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门外围着一群人,都在偷听。 潘奕起身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后未发一言,那群人吓的立即回到了各自岗位。 再回到转椅旁后,潘奕拿起一份文件甩在我面前: “打开看看吧。” 我哆嗦着去拿那份文件,还没碰到潘奕就爆发了:“江离,这些年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打你进公司的第一天起,你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首席执行官,我以为你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七年了,我苦心栽培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这莫名而来的一通火气让我感到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潘奕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握紧拳头朝着办公桌狠狠捶了几下,额前的青筋都暴露了,我没敢再去触碰那份文件,他抓狂着打开抽屉,右手颤抖着,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终于,他冷静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江离,你被开除了。” 开除? 潘奕长叹一声:“你的遭遇我听说了,按照公司规定,像你这种被开除的情况,是不给你结算工资和提成的,你上半年的业绩不错,提成算下来也很可观,我们共事七年,你对公司的贡献高层有目共睹,拿着这笔钱好好处理手头的事情吧,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去任何地方发展都别丢我的脸。”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潘奕,他把厚厚的一个信封塞进我手里:“三分钟后我要召开公司例会宣布省区的人事变动,就不送你了。” 所以,我被开除了。 原因呢? 我把信封放回办公桌,拧着衣角问:“潘总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公司为什么要开除我?” 潘奕看了一眼手表,拿着桌上的材料起身,指着我眼前的文件和信封说: “自己拿回去慢慢看吧,公司绝对不会对不起任何一位功臣,张瑾,替我送送江离。” 潘奕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张瑾溜了进来替我拿着文件和信封,拉着我往外走。 我不甘心,想追上潘奕问个清楚,被张瑾拦住: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昨天潘总监从湖北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整晚,不过我听到点风声,说是要开除你,离姐,你先走吧,潘总监现在正在气头上,据可靠消息,潘总监要开除你的消息高层知道了,总裁坐最早的航班来星城,秘书一早就去机场候着了,你那么能干业绩又好,这事说不定会有转机。” 周一的例会是大大小小的员工都要参加的,张瑾人很勤奋又有天赋,马上就要调离前台岗位了,自然是要参加例会的。 我走出公司,大雨过后,缱绻而来的秋风浸入身体,这个凄惨的上午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凉。 坐在肯德基二楼靠窗的位子上,我瑟瑟发抖的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我在开庭前两天和槠洲总代余味签订的两年合同,共三千万。 余味是个很难缠的家伙。 他有着生意人的精明和狡诈,七年前我的直属上司就栽在他手上,被他灌醉后签订了低扣率合约,白占了一年的便宜。 我仔细看了看合同,我没犯扣率上的错误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苦着一张脸望着窗外,放在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是张瑾给我发的信息:“离姐,总裁被早高峰堵在路上了,潘总监在例会宣布你已经离职的消息,你快看看合同上的年终返利,我刚听到有人议论,说你给了余总高额的年终返利。” 我急忙翻开合同,映入我眼帘的年终返利点,令我哑然失声。 008.依法查封 合同上的年终返利确实错了,我们公司在返利上,小客户是返一个点,但余味和我们合作多年,又是槠洲的总代,算是大客户,年终返利是两个点,但这份合同上的返利,竟然写的是二十个点。 也就是说三千万的业务,原本返利是六十万,因为合同出错,余味在两年内完成任务,公司将返给他六百万。 我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让公司一下子损失了五百四十万。 懊恼的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怪不得潘奕会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我,若是没有离婚后冒出来的那笔巨额债务,我肯定会立即回到公司站在潘奕面前,告诉他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并且为公司尽可能的挽回损失。 但我不能! 我已经欠下了七百六十四万的巨额债务,这个时候逞能,我根本无力承担。 可这笔损失公司有权追究我的个人责任,我惶恐的在肯德基二楼坐了一上午,潘奕没有再找我,公司的QQ群和微信群都安静的可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议论这件事,仿佛我的离去就如同被黎明前的暴风雨冲刷掉的尘埃一样。 午后,黑云压城。 我犯了错于心不安,叫了张瑾出来让她帮我把信封交给潘奕,毕竟我给公司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实在没有脸面收这笔提成。 张瑾劝说了我一阵,最后还是依了我。 我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回到了家,方洁果真说话算话,今天小区里楼道里和我家门口都没有债主的身影,但我刚进家还没坐下喝口水,门铃就响了。 平日里听到门外的声响我都会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躲在沙发里,今天不知为何,我几个健步跨过去打开门。 失望的是,站在门口的,不是住在隔壁病入膏肓的邻居宋安戈。 我的内心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但我很快就被门外的人拉回到了现实。 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出示着他们的工作牌:“江女士,你好。” 接下来的话,让我五雷轰顶。 他们是法院的工作人员,他们说,江女士,你的前夫陈沉先生借贷两百万逾期未还,我们依法查封你的房产冻结银行账户,请你配合。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收到法院传票之后,我的辩护律师就提醒过我这一点,一旦败诉,债权人有权向法院申请质押我的房产冻结我的账户,也不知为何,以方洁为首的债权人,却没有向法院提出这一诉求。 开庭之前,我就做好了搬离的准备,很多东西都搁置在王潇潇家里。 卧室里摆着一只行李箱,每天早晨从那张宽大的床上醒来,我都会看着那只箱子安慰自己,真好,我还有家。 今天,这个家破灭了。 他们拿出一张纸放在我面前:“江女士,这是限期搬离通知书,请你在规定的时间内搬离,否则法院将采取强制手段。” 我知道房子保不住存款也会清空,但我没想到会冒出一笔两百万的贷款来。 这无疑是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我承受不来。 踉跄两步的我浑身颤抖的倚靠在鞋柜上,脑袋里像是有个漩涡一直在转动,搅的我周身不适干呕难受。 靠前的男人伸手:“江女士,你没事吧?” 我苦笑着,强忍住眼眶的泪: “没事,我不需要限期搬离通知书,我今天就可以搬走,你们在门口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走,马上走,马上就走。” 一转身,我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扶着鞋柜稳当了片刻,整个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倒塌在地。 那俩人进门来搀扶我: “江女士,你不用这么着急的,只要在限期内搬离即可。” 我甩开他们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爬起,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摆摆手:“不用,给我几分钟,再给我几分钟。” 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我感觉自己走了一万光年。 回到房间,当手触碰到行李箱时,我蹲下身失声痛哭。 七年前走进这间毛坯房的时候,陈沉从背后环抱着我的腰身,用嘴叼着那一串钥匙来亲吻我,他说,从此以后,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我回过身拥着他,认真的反驳: “不,不是主人,是女主人。” 他用炽热的目光望着我,无比坚定的说:“是主人,唯一的主人,而我是你的奴仆,愿意将一生献给你,从今往后,爱你,敬你,护你,念着你,拥抱你,亲吻你,永远忠诚你,绝不辜负你。” 那时的他,是真的爱我。 誓言的最后,他举着手说:“若违此誓,愿遭天遣。” 相爱的时候,空气是鲜的,呼吸是甜的,就连凛冽刺骨的寒冬,都是暖的。 一旦不爱,过去和誓言,都是拿来狠狠打脸的。 我使劲掐了一把,既然他走了,那就散吧。 与其呆在旧房子里沉沦往事,不如流落街头跟着风走。 拖着行李箱走出去时,那两人想要拦我,我躲闪开来,这个时候,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廉价而又毫无意义的怜悯。 电梯在缓缓上升,住在对门的奶奶出来倒垃圾,见到我亲切的打招呼: “闺女,又要出差去?” 我勉强自己笑了笑,回应着:“奶奶,您从乡下回来了?” 奶奶走到我身边心疼的看着我:“上午回来的,闺女,你又瘦了,别太拼,多吃点,奶奶从家里带来了乡里腊肉,你出差回来,记得来吃。” 我忍着泪欸了一声,电梯门一开,我道了声奶奶再见后,飞快的躲了进去。 世界很大,街道很宽。 站在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往左? 往右? 王潇潇出差一周,我没她家的钥匙。 杨柳月倒是跟我一个小区,但这个点,她肯定在接孩子放学回家的路上,况且陈沉的事情一出后,李云新三令五申的禁止杨柳月和我来往,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其余的朋友,正如方洁所言,大街上遇到都着急忙慌的绕道走,我更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去乞求人家。 前路茫茫不知所往,我犯难的站在路口,远远看见一辆熟悉的SUV开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拔腿就跑,车子却已经一个刺耳的急刹过后,停在了我眼前。 009.流落街头受辱 余味带着满脸褶皱的笑意从车里下来,那副小人嘴脸昭然若揭。 “江大美女,最近好吗?” 我收起适才的迷惘和无助,扬起笑脸:“余总,别来无恙啊。” 余味这只老狐狸八面玲珑,不论站在他对面的是谁,他都会想方设法的从对方身上占点便宜捞点好处,我手下的人谁都不愿意去槠洲,也只有我才敢和他打交道。 这么多年来我都小心防备着他,没想到最后还是栽他手里。 余味狡猾,还长了一双狐狸眼,带着笑意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诡计多端的感觉,他很绅士的打开车门:“江大美女,拖个行李箱莫非是要出远门,不如先上车吧,我们好好聊聊。” 我一把关了车门,轻笑: “余总,我们的交情还没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况且你应该是率先知道我从星辰离职的消息,所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业务上的交接了,不过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余味挠了挠下巴,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行,你这个冷美人,总喜欢用这样冷漠的方式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我喜欢,你和别的女人不同,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出卖自己,不过你目前的状况,我真为你的前程担忧,你想想,大公司严谨,不会录用一个连合同都会出错的人,小公司惧怕,不知道哪份合同会成为卖身契,所以你要想在这个行业找工作,怕是没有哪家公司敢要,不如来我这儿。” 老狐狸这落井下石后沿井抛绳的招数,烂透了。 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劳余总操心,听过一句话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是女子,也许不必十年。” 境况再惨,气势都不能弱。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虚,扬在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锐减。 余味拍拍手掌叫好:“有傲骨,不愧是我心仪已久的女人,有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跟了潘奕七年,以你的能力早就应该晋升为华中区总监了,但潘奕咬住华中区这块肥肉不肯放,你只能屈居他下,但是合同出错这件事,沈总裁亲自给我打过电话替你求情,潘奕已经和我重新签订了合同,把三零扣改成了二五扣,既然原合同已作废,你也用不着被开除。” 沈榆关! 身为星辰的首席执行官,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省区经理而卖了自己的面子? 我本应感动才对,但我心里清楚,沈榆关是个商人,他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只是余味更是商人之中最为阴险毒辣的角色,怎么会轻易妥协:“余总,年终返利二十个点意味着你可以两年挣六百万的返利,像你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算这笔账,就算沈总裁愿意给你二五扣,你还是没有二十个点的返利赚得多。” 余味哈哈大笑:“江大美女,不愧是潘奕手下的一员猛将啊,既然你都能轻易算出来其中的利益差别,我又何尝不知呢?不过商人嘛,最忌鼠目寸光,你应该懂的,说到这儿,我又不得不跟你说说潘奕了,他呀,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的上司是不是好人,我比谁都清楚,潘奕是有过人之处的,在商场上的铁血手腕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冷酷无情了些。 余味见我不语,又添油加醋道: “是潘奕拥兵自重独断专行的开除了你,难道你不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证明自己给潘奕看吗?我把槠洲市的所有门店都交给你打理,沈总裁给了我最低的扣率,这可是个赚大钱的好机会,你觉得怎么样,来不来我这儿?” 沈榆关竟然会让余味这种奸商牵着鼻子走,我还真是高看他了。 我看着余味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漠然哼声: “我觉得不怎么样,余总,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我拖着行李跨了一步,被余味拦下: “江离,你的处境我很清楚,我可是在帮你,只要你好好干,区区几百万债务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当然,你要是不想那么累的话,也可以当我的贤内助为我出谋划策,我可以养你,每年给你五十万,让你舒舒服服的抓住青春的尾巴悠然惬意的享受生活。” 余味离异无子,在槠洲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一句我可以养你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尤其是余味的后面几句话:“我知道你的前夫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在很多人眼里你是个晦气的人,是只破鞋,没关系,我这人就喜欢节俭,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冷笑一声: “多谢余总厚爱,可我不喜欢嚼人剩下的烂骨头,余总还是留着你那每年五十万的巨款去找各种需要缝补的破鞋吧,拜拜。” 余味哈哈大笑两声,冲着我喊:“行,你行,落魄至此却依旧桀骜不驯,你有骨气,我服,心服口服,那就祝你好运,记得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求我,你这破鞋合我的脚,啥时候回来我都收。” 我忍的很辛苦,转个弯离开余味的视线后,我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一般,绵软无力。 不到五点,灰暗的天迎接着夜色,早早的落下帷幕。 我有些虚弱,想找个宾馆先睡一觉。 钱包里只剩下二十二块钱,在这个不需要带现金出门的年代,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沉重的行李箱走到离我最近的一家宾馆里,标间九十九一晚上。 宾馆前台问我:“你好,是刷卡还是付现?是微信支付还是支付宝付款?” 我习惯性的回答:“支付宝,你们这能开发票吗?” 前台微微一笑:“可以的,请扫一下这二维码。发票在退房时给你开,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会员,需要交两百元现款押金。” 说完我就在心里自嘲了一下,我已经被开除,开了发票也不能拿公司去报销了。 只是两百块现金,我尴尬的打开钱包: “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要不你在支付宝上收取可以吗?” 前台摇头:“不行的,我们有规定,不过你可以加我的支付宝转账给我,我兑换现金给你,你看行吗?” 我松了一口气:“也行。” 添加了前台的支付宝后,我从卡里给她转账,显示账户已被冻结无法使用。 相比起那一刻的受挫和尴尬,我更心慌。 我把所有的卡都拿出来试了一遍,全部被法院冻结了。 而我支付宝里的余额和微信里的余额,再加身上的现金,一共才五十块钱不到。 在前台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我从宾馆仓皇而逃。 夜色苍茫,晚风虐骨。 我在路灯下无助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饥饿和疲惫侵袭着我,我翻开手机通讯录,能打的电话不多,我好想家,好想妈妈,想吃妈妈炸的糯米粑粑,我无法克制的翻到妈妈的电话,在准备摁下时,电话来了。 010.无家可归 都说母女连心,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妈妈二字,我哭的不可遏制。 妈妈一辈子节俭,曾因为每个月的电话费而放弃使用手机,后来是我每月一号准时给妈妈的手机充值,她不知道怎么翻看短信,以为我给她换了张卡后充一百块钱一年都用不完,这才欢天喜地的捧着手机直乐呵。 后来妈妈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开导了她一番,把她的号码和我的绑定在一起,这样我们打电话就不需要额外收费,但她始终担心话费太多。 从那以后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我都会先挂断再重新拨过去。 一来,让她不再担心话费和欠费。 二来,我们说好的,要是遇到我手头有急事,我会忙完再给她回过去,如果她有急事找我,再拨第二遍我就会立马回过去。 这个约定真好,我不想让妈妈担心我,挂断电话后,我走了很远的路找了一个没有熟人的公园凉亭,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我清清嗓子拭去泪痕给妈妈回电话。 妈妈说:“小离,我做了个梦。” 我极其掩盖沙哑的声音问:“妈,什么梦啊,这个点您就睡了?” 妈妈很孤单,婚后我想把她接到城里来,但她坚持留在乡下。 离婚的事我和陈沉约定好了要瞒着两边的父母,等哪天我们都找到各自的幸福时才能坦白,没想到陈沉走了,我也被他留下的烂摊子折磨的焦头烂额,这段时间根本无暇顾及家里。 妈妈轻叹了一声,担忧的问:“小离,最近工作顺不顺心?陈沉还这么忙吗,这几个月他都没给家里打个电话,你们要是忙空了就回来一趟,妈妈想你们了。” 泪水蓄积,我将手机拿开,稳了稳情绪才回她: “妈,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您身体怎么样?上次买的药吃完了吗?快没有了的时候您跟我说,我买了给您寄回去,下半年任务重,我过年回去陪您。” 妈妈说她梦见我一个人走在悬崖边等着陈沉给我送钥匙,在生活上我有丢三落四的毛病,每次出门都忘记带钥匙,小时候妈妈把备用钥匙藏在窗台上的布鞋里,结婚后陈沉放了一片钥匙在杨柳月家。 我一再强调我很好,就是工作忙。 妈妈嘱咐我要按时吃饭少熬夜,我都应着好。 挂断电话后,我把手机放在凉亭的石桌上,打开微信给王潇潇打电话,我记得她也学陈沉的,放了一片钥匙在杨柳月家,后来她把家里钥匙弄丢了,把备用钥匙拿回去之后,不知道有没有重新放回杨柳月那儿。 祸不单行的是,跟妈妈的通话结束后,我的手机竟然欠费了。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充过话费,移动卡连着银行卡,每个月的套餐费都是从银行卡里直接扣的。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向来以坚强自居的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出声。 良久,哭完后的我头很晕,就在石桌上趴着眯了会。 凄风苦雨的夜里,我这一眯,竟然个把小时过去了。 等我抬起头想要拿着手机提着行李去找个有wifi的地方蹭网时,手落了空,摆放在我身边的行李箱竟然没了。 一同丢失的,还有摆在石桌上的手机。 背着的斜挎包倒是没有丢,包里的身份证和几张被冻结了的银行卡都在,二十二块钱的现金被一并偷走了。 我真的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了,以前王潇潇总说我有强迫症,离了家觉得门没锁热水器没关吹风机没拔,走在路上总是不自觉的去看放在包里的手机,好多年了,王潇潇和陈沉反反复复的跟我讲治愈的方法,可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一无所有了,我肯定会绝望到死去。 但此刻我却百感交集,我多希望这是我目前最惨的遭遇。 如果我还能庆幸自己一无所有,那该多好。 可我不能,我还背负着九百六十四万的债务,这个惊人的数字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孑然一身的我在凉亭里站了很久很久,站到脚后跟都失去知觉了。 走在凄冷的街上,我无处可去。 一直走到凌晨两点多,我回到小区,期盼着宋安戈这个大好人能够再收留我一晚。 从电梯走出,我的家贴上了封条,那么的醒目刺眼。 我摁了宋安戈家的门铃,无人应答。 他还没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吧。 我饥寒交迫的靠着他门口坐着,期盼着睡一觉醒来时,他能站在我面前再一次伸以援手,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浑身发冷额头发热,迷迷糊糊倒在冰凉的地上,我听到了电梯门开的声音,脚步声朝着我走来,继而,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 011.你是谁? 朦胧中,我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醒来时,我躺在宋安戈家的沙发里,我给他留的字条还压在玻璃杯下,似乎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可我明明就在他家里,额头上敷着毛巾,桌上还有一堆的药。 我依然头疼的厉害,浑身无力。 厨房里哐当一声,随着门一开,一股小米粥的清香飘了过来,我捶了捶紧绷的额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厨房走去,难道是宋安戈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看我给他留的字条? “醒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虽然我和宋安戈只有一面之缘,共度的那一晚也是在宿醉中睡过的,但我敢肯定,在厨房里的男人不是宋安戈。 “烧应该退了,吃了早餐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就能痊愈,以后别傻傻的等一个人了,今年秋天格外的冷,女孩子尤其不能着凉受寒的。” 这声音很有磁性,我好奇的走到厨房门口,迎来一张帅气的脸。 我惊了一跳,捂着心口指着他问: “你是谁?” 他端着一碗小米粥从我身旁走过,直奔餐桌而去:“我都没问你是谁,你也别问我是谁,快过来喝点小米粥养养胃,我上午有个学术会议必须要参加,就麻烦你吃饱喝足后在家里躺着休息等宋安戈回来,对了,你有手机吗,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你,宋安戈要是回来了,你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我朝他走去摊摊手: “我手机被偷了,你是宋安戈的朋友?” 他走到门口从公文包里拿了张名片出来递给我:“既是宋安戈的朋友,又是他的私人医生,不过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听劝的病人,从他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复查,一直到复查结果出来,他都没有告诉我,还好他约我喝酒被我看到了那份报告,否则我都被蒙在鼓里,你呢,也是宋安戈的朋友?” 假如我说我不是宋安戈的朋友,他是不是会把我赶出去? 实在是昨晚的我太狼狈,今天浑身无力不想自己又无处可去,所以我尴尬的笑了笑,坐在椅子上问他:“我能喝粥了吗?” 他边收拾屋子边说:“喝吧,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再问,你给他留的字条我也没有偷看,我倒是有些好奇,宋安戈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到哪儿都招桃花,你喜欢他什么呀,他都癌症晚期了,你还在门口苦苦等着他,还有,你这字条留在家里,你应该有他家的钥匙才对。” 这... 难不成我要告诉他,我是从隔壁贴了封条的房间爬过来的? 所幸他脑子转弯很快,自言自语一声为我解了围:“我倒是忘了,你手机被偷了,可能钥匙也被顺走。” 我很心虚的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那个,宋安戈的病要不要紧?” 他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抱枕,指了指我摆放在桌上的名片:“美女,我不叫“那个”,也不叫“喂”,我有名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邓珩,是名医生。” 邓珩算是我见过的医生里比较话唠的,王潇潇曾经找过一个医生做男朋友,那男人下了班就板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跟王潇潇闹掰的理由是他上班说太多的话,下了班只想找个人静静的陪着。 如果一段感情中两个人连聊天都困难的话,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理由呢? 邓珩倒是很不一样,他说一堆我嗯一声,他也能把话题接下去。 只是翻来覆去就一个问题:“美女,你什么都不肯说也就罢了,总得报个姓名吧?” 我指了指墙上的时针提醒他:“邓医生,你说上午九点半有个学术会议,现在快八点了,你应该把路上堵车的时间也预留出来吧?” 提到正儿八经的事情,邓珩立即换了张面孔,他飞快的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走到门口边穿鞋边嘱咐我:“今天的学术会议不知何时结束,如果宋安戈一直没回来,如果那小子还活着的话,中午十二点他一定会去杜甫江阁旁边的小杯茶吃饭,我去那儿问过他在小杯茶的私人管家了,私人管家说他每天中午都在那儿用餐,你要是见到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要拖住他,然后找人借手机给我报个信,我会想方设法用最快的方式去见你们。” 杜甫江阁旁边的小杯茶,我去过一次,是铁公鸡王潇潇请客,当时正缝周六晚,虽然我们预订不到靠江的宝座,但是吃完饭看烟花,很方便。 位置我是知道的,但从这儿去杜甫江阁,好歹要横过一条五一大道,走路的话未免远了些,打车的话... “我没钱。”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眼看着邓珩打开门就要出去了,我破口而出。 邓珩先是回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随后轻松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放了一沓百元大钞摆在鞋柜上:“看来我还不够暖男,考虑的还不够周全,你穿成这样也不能出去,外面冷,楼下有一家定制小屋,里头的衣服紧跟潮流,虽然价格不菲,但老板娘既有才华又貌美,你可以去勾搭勾搭。” 邓珩走后,我喝了粥睡了会,睡醒后神清气爽的去宋安戈的衣帽间挑了件西装套在身上,吃了人家的小米粥拿了人家的人民币,自然要帮人家做点事。 我穿成这样出去也不太好,邓珩出手阔绰,给我留了两千多,临出门时我又把宋安戈的西装外套挂回了原处。 楼下果真有一家定制小屋,我以前都没发现。 老板娘也确实很漂亮,我进去的时候她正低头画着设计稿,里面的衣服着实很贵,最便宜的都一千多。 一个小妹跟在我身后介绍着今年的流行元素,我转过头低声问:“有特价处理款吗?” 店小妹为难的摇摇头,我失望的想,好不容易有笔巨款,去小杯茶等人好歹得点杯茶吧,也不能都花光,正当我想和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做抗争的时候,那老板娘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站在我身后声音悦耳的说: “您好,请等一下。” 012.逮住这贱人 我应声回头,瞥见老板娘那一张岁月静好的笑脸,顿时觉得时光温柔了许多。 她走到屋内,拿了一件风衣出来递给我: “你试试这件,我亲手设计缝制的,在店里挂了许久都卖不出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先试试,你觉着喜欢就按一折处理价给你。” 一折,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衣服看着不像是卖不出去需要打折的特价款,那店小妹的脸色都变了,刚说了一个老字,老板娘就眼角眉梢带笑的看了她一眼,店小妹顿时不敢出声,讪讪的去整理衣架去了。 试衣服之前我看了一眼吊牌,标价四千多。 我不傻,这衣服不论款式布料还是工艺,都是一等一的好,而且这店格调不错,老板娘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高大上,还有店小妹那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都证明这件衣服一折处理是有缘由的。 “衣服不错,像是量身定制一样,不过老板娘,这么好的衣服一折处理,会不会?” 老板娘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子,她二话不说就把吊牌剪了: “我昨天还在想,这衣服要是再觅不到有缘人的话,那我就自己穿,没想到你这身材是真好,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一折拿去,不喜欢也别勉强,我自己留着压箱底。” 这么好的衣服压箱底怎么行? 我想着去小杯茶见宋安戈,第一次见面就够狼狈了,这一次大庭广众之下要拖住他,好歹不能丢他的脸,于是我拿着邓珩的钱爽快的成交了。 走出店门时,店小妹还在碎碎念,被老板娘叫去拖地了。 我打了个车到达小杯茶,找了个靠内的位子,能一眼观察到临江的几个宝座,然后点了一杯毛尖,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江边的流浪歌手正在演唱赵雷的那一首《三十岁的女人》。 托王潇潇的福,我对这首歌不学自会。 歌词也很入心,以前觉得这首歌只适合王潇潇,现在却觉得也能应自己的景。 我不自觉的跟着哼了几句:“我听到,孤单的跟鞋声和你的笑,你可以...” “哟嗬,你可以啊,江离,房子都被法院查封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喝茶享乐。” 方洁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抬头一看到她那双聚光的眸子,吓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给打翻。 我尴尬的挥挥手:“好...好巧啊,唐太太。” 站在我面前的虽然只有方洁一人,但我瞥见坐在23号桌的,竟然是唐施杰。 想必方洁是陪着唐施杰来这儿应酬的,我稍稍放心了下来,至少方洁这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是懂得如何维护成功男人的面子的,不会在这儿对我恶语相向。 果真,方洁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小声说: “你家那个短命鬼到底欠了多少钱,现在你房子查封了,账户应该也冻结了吧,江离,你要是敢当老赖,我弄死你。” 撂完狠话后,方洁走回到唐施杰身边,那张阴狠的脸瞬间变得笑意盎然。 我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只剩三分钟。 宋安戈应该是个守时的人,我暗暗祈祷着他赶紧来,方洁那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令我心慌。要不是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我早就借口上厕所溜之大吉了。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私人管家给宋安戈预留的那个位子却一直空着。 半个钟头过去,我再也坐立不住,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想去上个厕所顺便到江边透口气,刚一起身就看见方洁对着楼下做上来的手势,出于警觉,我丢下一张百元大钞拔腿就跑,刚下楼梯正好看到俞力和几个男人从江边往小杯茶快步跑来,我们几乎是在两个出口的转角擦肩而过,俞力和方洁一样是个泼妇,此时朝我大喊一声: “逮住这贱人,弄死她。” 门口站着服务员,她想给我开门,我自己伸手拉门出去还自私的推了服务员一下暂时挡住了俞力等人,跑出来后我就撞到了正朝着小杯茶走来的宋安戈,我本想让他救我,但俞力那伙人多势众,宋安戈已经得罪过他们一次了,我不能再拉他下水,只好边跑边回头说: “邓珩在找你。” 宋安戈虽然木讷没懂,但他还是伸手帮我挡了一下追我的人。 往右下地下通道,上去后往前跑就到了南门口,步行街都是店铺人也多,如果能跑到那儿应该可以侥幸躲过一劫。 但是我不确定我能跑过身后那群要钱的主。 往前是杜甫江阁,我可以沿着江边跑,这一路都是大爷大妈在休闲活动,万一跑不过还能跳江里去。 但是我不会游泳,跳江里没人救就是死路一条。 再有就是闯红灯,如果我没被撞死的话,说不定他们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追过来,等一个红灯过去,我能打个车扬长而去。 想想方洁命人扒掉我衣服的耻辱,我果断选了沿着江边跑,关键时候宁愿死也不能被羞辱,万一有空的士路过,我还能打个车逃之夭夭。 选好了路接下来就是拼命往前跑,路过江边花店的时候,我差点就被追上来的男人给逮住了,好在他撞到了路过的男人,男人找他说理,我才得以逃脱。 但俞力还带着人在后面追,我就早上吃了点小米粥,中午喝的茶水胀肚子,这么一跑更是难受至极。 我勉强自己又跑了一小段,实在是腹部疼痛难忍,我弯腰歇了口气,突然有人拍了我后背一掌,我惊的毛骨悚然,下意识拔腿便跑,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013.同病相怜的人啊 我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连跳江的机会都没了。 但拉着我的是个陌生女人,此地正好位处于大爷大妈跳舞的地方,人很多,我远远的看着俞力带着人放慢脚步在查看,应该是没发现我。 “嘘,你这样跑不是办法,先委屈你钻进我的小摊下躲一躲吧。” 我才发现这女人推着一辆小车卖煮花生和糖油粑粑,我当时想都没想,也没推辞,蹲下身就钻进了空间狭小的小摊下。 眨眼睛俞力就带着人来到了眼前,尖着嗓子埋怨: “都怪你,好端端的撞别人做什么,这贱人上辈子属豹的吧,一溜烟就不见踪影了,你们睁大眼睛好好找找,我就不信这小贱人能一下子跑出我们的视线,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 帮我的女人不自觉的挪了下步子,挡住了我透过布帘往外看的眼,但我的视线往下一瞥,正好看见自己的风衣露出一块衣角,还被那救我的女人踩在脚下。 我不敢擅自去拉,万一她受了惊吓,反而适得其反,现在我只祈祷俞力是个睁眼瞎。 天不作美的是,俞力踩着那双哒哒的高跟鞋朝我们这边走了两步,突然我视线一黑,只听到有人说: “大姐,麻烦你帮我称一斤花生,再来一份糖油粑粑。” 是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这个男人又对俞力说:“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穿着风衣跑的气喘吁吁的女人?” 俞力又跨进了一步:“你看见了?” 男人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指了哪儿对俞力说:“我看见她往桥那头跑去了,看她那样子好像跑不动了,她...”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俞力一声令下:“追。” 没想到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女人那么好骗,好一会儿过去后,救我的女人才掀开布帘把我拉了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江离,你跟我来。” 江离。 我的名字。 她认识我。 我好奇的盯着她,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那个帮我掩护的男人只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手中提着的花生,仿佛还散发着不一样的清香。 眼前的女人皱了皱眉,牵着我的手对旁边卖西瓜和芒果的男人说:“刘哥,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去去就回。” 说完,女人拉着我走到拉二胡的老头面前,找他借了辆自行车,然后载着我路过杜甫江阁后,去了书院路的一处安置小区。 到了家,她才有了笑脸: “进来啊,小宝,你看谁来了?” 屋子里窗台下,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吹口琴的小男孩,年约七岁,长相俊秀,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好一个漂亮的小孩儿。 但小宝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吹着口琴,是最经典的曲目《世上只有妈妈好》。 女人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先坐,自己走到小宝身边,把小宝眼前的本子翻了翻,指了指其中一页,小宝停下来,再吹的时候曲目就换成了《天空之城》。 我瞬时呆住了,那么小的孩子吹《天空之城》吹的那么好。 女人走回我身边,自我介绍道: “江离,我叫徐锦,或许你不记得我了,你开庭那天,我就坐在旁听席上,我和你一样,也是受24条而倾家荡产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比你还惨,我要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我女儿被迫辍学,小宝两岁的时候被诊断出自闭症,好在后来债主们也想通了,经过24条公益群里的姐妹们帮忙,我现在虽然生活不宽裕,日子倒还安稳。” 我对徐锦倒是没有多少印象,我那天听到宣判后,犹如五雷轰顶,哪里顾得上别人。 徐锦叹口气: “江离,你也别怨审判官,前两天你那脾气火爆的朋友把审判官臭骂了一顿。” 脾气火爆的朋友,那肯定是王潇潇无疑了,怪不得她和杨柳月来我家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 我端着杯子低头说:“我知道,毕竟法律条文摆在那儿,他只是个审判官而已。” 徐锦握着我的手解说:“不,易成则不仅仅是个审判官,他也是24条的受害者,他的事情我不便和你多说,以后有机会让他跟你聊,江离,你先在我家过渡一下,等我晚上收摊后去找易成则,他是我们的群主,让他想想办法先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过这一阵,就麻烦你帮我在家看一下小宝,他经常一吹就是一天,你要是嫌烦的话,那张桌子的抽屉里有瓜子,你给他吃,他能安静很久。” 这么聪明俊俏的孩子竟然是个自闭症儿童,我不由的问道: “那你女儿呢?” 说起女儿,徐锦泪流满面: “她两年前就失踪了,当时她才十三岁,放高利贷的派了很多人闯进我家,她在这家里是吓怕了,留了封书信后就走了,再也没回来,一年前她给家里写了封信,说她在一个幼儿园教孩子们吹口琴,每个月挣的钱都寄了回来,她寄回来的卡里有整整两万块,我都吓坏了,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怎么能挣到那么多的钱,但她没给我留地址,我给她写了很多封信,不知该往哪儿寄。” 触及到了悲伤的事情,我也不会安慰人,只好转移话题:“所以小宝的口琴是他姐姐教的?” 徐锦点点头:“这俩孩子很聪明,要是没出这些事,我家曼儿的口琴肯定能走出国门上国际舞台去演奏,现在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卡里每个月都有五千到一万块汇入,可我这心里慌慌的,我想她,想去找她,又怕高利贷会比我先找到曼儿,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徐锦的遭遇真的比我还惨,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啊,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我在徐锦家里呆了一个晚上,她说晚上去找易成则的,奈何易成则去了外地。 小宝真的是个有灵性的孩子,都说上帝在关了门的同时会为人打开一扇窗,我想是对的吧。 第二天早上,我跟徐锦道别,毕竟在她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我留了她的电话号码,答应她我会好好活着,不会想不开,临走时小宝突然冲过来抱着我的腿模糊不清的喊了一声: “姐姐。” 徐锦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想,小宝肯定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姐姐徐曼。 我的心脏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尽管不舍,但我还是狠狠心转过身下了楼,刚走出小区,一辆白色的路虎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014.亲爱的二少爷,你的良心不痛吗 “夏初临,怎么是你?” 车窗摇了下来,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无比熟悉却又恍然陌生的脸。 夏初临,一个我每一次遇到麻烦时都会从天而降的男人。 上一次出现的时候,他还高调的问我什么时候离婚,当时我甩了他一巴掌将他臭骂了一顿,他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土豪,土豪到连追求我都惊动了他祖宗十八代。 他就像是偶像剧里众星捧月的富二代,然而,我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他,讨厌到他和美食同时出现的时候,我会呕吐。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时隔整整二十六个月。 只要看到他,我准倒霉。 “我掐指一算,你好像需要我帮助。” 夏初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虽然他跟以前一样人模狗样的,但我总觉得他哪儿不对劲了,而且这一次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出现的好像比较晚。 我冷笑一声: “你不靠近我,我就好运长存,夏初临,我求你换个追求目标吧,世界那么大,美女那么多,九年过去了,我要愿意跟你在一起,早就答应你了,九年前我看不上你,九年后我还是那种感觉,你让我很恶心。” 夏初临下了车来,微微低头,有些局促的握了握拳头: “就因为九年前那件事?” 我揉了揉太阳穴,艰难的迈了两步:“夏初临,我没时间跟你纠缠,我现在已经很烦很乱了,请你不要再让我雪上加霜,就当我求你。” 夏初临疾走两步挡在我面前:“我听说你离婚了?”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疼的猝不及防。 “你的消息似乎没以前那么灵通,今天你身上没喷香水,二少爷,你该不会是落魄了吧?” 这一场秋雨过后,凉风徐徐袭来,他身上没有半点香水的味道。 莫非这浪荡多年的二少爷,突然间就转了性子? “我知道。” 夏初临在我身后大喊:“我知道他死了,我来就是听说你遇到了些麻烦,我想帮你。” 我回头,忍着泪水笑着说: “好啊,你帮我。” 夏初临心疼的看着我:“我一定帮你。” 一滴泪没忍住掉了下来,我颤抖的伸出手:“行啊,你要帮我的话,先给我一千万,你不是很有钱吗?你们家不是习惯用钱解决所有事情吗?一千万对穷人而言要了祖宗好几代的老命,对你们家而言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罢了。” 夏初临有些胆怯的走向我:“你还记恨着这件事?但是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千万,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江离,你目前的处境太危险,我不管你有多讨厌我,你都先跟我走,我会找地方安顿好你的,相信我。” 安顿? 我冷漠的看着夏初临,戳着他的心口问: “夏初临,说这话的时候,你的良心不痛吗?你有什么本事安顿我?是把我带回去交给你的母亲羞辱,还是把我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等着你宠幸?你以为你是谁,你算哪根葱,九年前你在我江离眼里不如一个跪大街的乞丐,九年后你在我心中依然是个离开家族就无法存活的寄生虫。” 夏初临脸色苍白却语气坚定的对我说:“江离,你也知道九年过去了,时间能改变很多的东西,我再也不是九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寄生虫,给我点时间,我一定给你筹集到一千万。” 我知道我的话很伤人,但九年前的悲剧恍如昨日,我不得不谨记。 “那么我亲爱的二少爷,你帮我筹集到一千万后,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把我自己卖给你?我一个离了婚还克夫的女人,应该不值这么多的钱吧?” 夏初临双眼蓄泪,有些哀怨的说道: “江离,你一定要把我们之间相识多年的情分说的这么不堪吗?” 我乍然冷笑:“情分?二少爷你跟我讲情分?我还认识马云很多年了呢,我淘宝购物的时候也没见马云跟我讲情分啊。” 夏初临接不上话来,蠕动着嘴角反复说这一句话:“你先上车,我去酒店给你开个长租房,然后帮你筹钱,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能平安,我就知足。” 他打开了车门,我现在多么需要一个能够庇护我的男人啊。 但这个男人可以是全世界任何一个人,却偏偏不能是他。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如果九年来你都不死心的话,夏二少爷,那我再次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江离,就算是走投无路穷困潦倒,也不需要你们夏家来可怜来同情,我和你之间,九年前就已经是陌生人,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绝不。” 夏初临手都在哆嗦,我知道这些年他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可是夏家有权有势,他再怎么蜕变,也始终逃不脱家族的扶持。 投胎到有钱人家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他不该来招惹我。 而他不死心,见我不肯上车,就动手来拉我,我们推搡了一阵,我力气不大这些日子又没睡好没吃好的,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被夏初临塞进车里了,突然间一记重拳从我身旁朝着夏初临脸上丢去,我尖叫一声,被来人一把拉到了身后庇佑着。 015.我来接你回家 夏初临挨了一拳,但他没有还手,而是不可置信的问: “你是谁?” 我看着身前的宋安戈,不知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但宋安戈没有回答夏初临的问题,而是转身握着我红肿的手腕问道:“疼吗?” 这两个字荡漾在我心口,那种美妙难以言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温柔的问我,疼吗? 我愣了几秒,呆呆问他: “你怎么来了?” 宋安戈嘴角一扬,左手很自然的绕过我的胳膊搂住我的腰,低头深情的对我说:“我来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 我没听错吧,这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对我说要接我回家。 原谅我那一刻真的脑子短路了,没有体会到宋安戈的用意,倒是他直接略过我这张尴尬的脸,对夏初临说: “你又是谁?” 夏初临意图伸手来拉我,宋安戈搂着我躲闪开来: “有话就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女人动手动脚。” 夏初临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我,又把视线放回宋安戈身上:“陌生的两个人要扮演情侣,还真是少了点默契,我一直默默关注着江离,她的身边从没你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况且陈沉才去世没多久,以江离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另一个男人确定关系的。” 默默关注?监视我吗? 我很不满,怪不得好几次小区路灯坏了,总有一辆车在我身后打灯照明。 宋安戈轻松一笑:“所以你是不死心,想跟我的女人纠缠到底?” 口口声声我的女人,宋安戈说起来舌头都不带打结的。 然而夏初临不信:“如果你真的是她的男人,你怎么会忍心看着她一次一次的被债主们追的仓皇逃窜,就算你是她的男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就请你一边去吧。” 宋安戈拿话噎他: “那你呢,你就能保护她吗?你说你默默关注着她,用冷眼旁观的方式吗?等她伤痕累累的时候再趁火打劫的献殷勤,你以为自己是黄鼠狼,但在我眼中,江离是一只老虎,她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困境,根本用不着你打着伪善的面具强人所难。” 两个男人的口水战,在这条人烟稀少的街口上演。 夏初临说不过宋安戈,只好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江离,我们认识十年了,如果你因为九年前的事情记恨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我今天必须带你走,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我顺势往宋安戈的怀里靠了靠:“二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马上就三十岁了,不再是十年前那个不足二十岁愣头愣脑极好哄骗的傻丫头,请你回去吧,听妈妈的话,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也要和我的宋大叔回家去了。” 这一声宋大叔一出口,宋安戈竟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这才发现,一向有品质的宋安戈竟然冒出了胡须来,想必这两天没死成,他的内心很是煎熬。 夏初临眼神受伤的看着我: “江离,他...” 我接过话:“没错,他是我的男人,你只知道我和陈沉离婚,但你一定不知道,我和陈沉是协议离婚好聚好散,他跟着小狐狸精逍遥到极乐世界去了,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我当然不能为他守寡,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看着夏初临那一副我不信的架势,我又追问了一句: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宋安戈俯身托起我的下巴就亲了我一口,虽然我也准备亲他一下让夏初临死心,但是这个亲吻来的猝不及防,我完全招架不住。 一吻过后,宋安戈掐了掐我的脸,仿佛我还是十八岁的元气青春美少女。 “证明这种事情哪需要女孩子家的主动,你可以把你的主动留到晚上,我给你备了你爱喝的红酒。” 宋安戈的话语说的这么暧昧,我一想到那天晚上... 一抹娇羞爬上心头,夏初临见了,不发一语的上了车,坐在驾驶室里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关上车窗,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记得九年前的那场聚会,夏家派人找来的时候,夏初临被夏家人带走,也是这种依依不舍的眼神。 后来... 我们之间没有后来,永远都不可能有后来。 那是我的青春岁月,我以为我是爱过的,但那份懵懂的爱来的如此沉重。 看着夏初临的车子远去了,我与宋安戈拉开些距离,还没开口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就已经先出声了:“既然对他情缘未了,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白了他一眼: “你什么都不懂,别瞎说,你不是要接我回家吗?难道用十一路来接我?” 宋安戈哈哈一笑:“怎么,你后悔了?刚刚可是有四个轮子的车摆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坐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借你手机给他打电话,他肯定会喜出望外的回来接你。” 我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戏谑道: “怎么着,你不是说明天就死去吗?怎么现在还活着?” 宋安戈凑我耳边轻声说:“我说的是明天,明天不还没来吗,所以我现在要及时行乐,那天晚上很销魂,我还没尝够,你愿不愿意再来一次?” 我丢给他一句流氓,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还没走两步,我突然重心一倾斜,整个身子就被人扛了起来。 016.宋安戈你个老流氓 我真的是被他活生生的打包扛走的,走了一小段路后他把我丢进了一辆奔驰中。 虽然这地方人少,但也有几个路过的人指指点点,我朝着刚好落座驾驶室的宋安戈咆哮:“宋安戈你个老流氓,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宋安戈理直气壮的回我: “刚刚是谁当着旧爱的面高调承认我是你男人的?” 刚刚...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但我注意到的是,这个男人好像历经两个晚上后就完全蜕变了。 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宋大叔,你别吓我啊,你是我认识的那个颓废到恨不得一头扎死在酒里的男人吗?我怎么觉着你现在元气饱满精神十足,一点也不像是个生命垂危的癌症患者。” 宋安戈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谁告诉你癌症患者就要死气沉沉的等着命运的宣判,你听过一个成语吗?” 我木然问他:“什么成语?” 宋安戈朝我靠近,我有些羞怯的不知所以,但他的手从我的胸部滑过落在安全带上,熟练的帮我系好后,云淡风轻的丢给我四个字: “食髓知味。” 这个该死的老流氓,还真是能逮住一切机会来耍流氓。 回家的路上,宋安戈才收敛起那副登徒子的表情,正儿八经的问:“你给我留的字条我看了,你不是说去你闺蜜家住了吗?怎么邓珩跟我说你昨晚晕倒在我家门口,还有,你家上了封条,是出什么事了?” 我长叹一声: “没事,我闺蜜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欠了那么多的债,房子被法院查封账户被冻结,没什么稀奇的。” 宋安戈把车停在路旁,转头问我: “是不是你的前夫还在银行借了贷款?” 我哼笑一声:“恭喜你,回答正确,贷款两百万,我现在还差一点点就欠债千万了,这其中还不包括我弄错公司合同造成的那笔损失,宋大叔,你说你,得了一个小小的癌症就要死要活的,我现在是求生不能,你说我是不是就只能求死了?” 都这个时候了,宋安戈还取笑我: “正是因为我回家看到你房子被封了,一想到你欠下巨款无家可归都在赖活着,我就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早早死去,这不,我满血复活了。” 敢情这家伙是用我的不幸来衬托他的侥幸。 我拍拍他的肩膀,煽情的说: “大叔,好好活下去,人活着才有希望,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想过去死的,但我不忍心乡下那五旬的母亲孤独的活在这个人世间,死很容易,一闭眼就能呜呼,难的是活着,我不想死,我不能认命。” 宋安戈竖起大拇指: “好样的,为你的勇气点赞,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我还真是饿了,但我不敢去饭店,万一跟他吃饭的时候遇到那群疯狂的债主,那情景无法想象。 “回家吧,随意吃点就行。” 宋安戈开动了车,却直奔五一广场,停好车后对我说:“我能阔达的面对自己的病情,也是因为有你的遭遇和你的鼓舞,为了表达感谢,我送你个手机吧,方便联系,下次你被债主们追,就给我打电话,不管我身在城市的哪个角落,我都会腾云驾雾般的赶来救你。” 我大笑: “那我就却之不恭啦,不过你以为自己是孙大圣吗,还会腾云驾雾,你咋不说一个筋斗云呢?” 笑着笑着,眼眶不自觉的就湿润了。 宋安戈解开安全带边下车边说: “一个筋斗云能翻十万八千里,这城市也不过一万一千八百一十九点五平方公里,你想想,我要是用筋斗云的话,不是适得其反吗?你在车里呆着听会音乐,我去去就回。” 看着宋安戈远去的背影,我好想再煽情一句: 这个世界有70亿人809个岛224个国7个大洲4个大洋,人的一生要遇到2920万人,何其有幸受命运眷顾认识了你。 被你所救大概就是上天关掉门之后为我打开的一扇窗吧。 煽情完毕,几首歌的时间过去,宋安戈再回到车里后,递给我一个新手机,还指着刚刚放在后座的那些袋子说: “你说你闺蜜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想你可能需要换洗的衣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就随便挑了几件,你这么瘦,我都挑的最小码,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嫌弃,我先说好,我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我这只是暂时帮你度过难关,等你以后赚了钱,得连本带利的还我。” 尽管他把自己说成了唯利是图的奸商,我却蜷缩在副驾驶抱着胳膊差点感动到哭出声来。 回到家,宋安戈很讲究的做了牛排和沙拉,还榨了一杯新鲜的果汁,但他只做了一份,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吃?” 宋安戈解开围裙穿起外套,丢给我一串钥匙: “我家的小麻烦给我预约了国外著名的肿瘤医生,我要去北京一趟,你可以在我家住五天,五天后小麻烦要跟我回来,到时恐怕不太方便收留你。” 我急忙接话: “不用五天,我闺蜜最多三天就能回来,到时候我会把家里钥匙交给邓珩,宋大叔,谢谢你能收留我。” 宋安戈皱了皱眉:“难道你不好奇我说的小麻烦是谁?” 我一开始是好奇的,但他说不方便收留我,我心里就明白了,宋安戈这个年纪的男人,小孩应该都有十来岁了吧,如果不是他女儿,能用这么宠溺的称呼来形容的人,那就应该是他的小女友了。 对于别人的八卦,我向来没兴趣,所以我切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吧唧两下赞叹: “味道真棒,会下厨的男人就是魅力无穷啊。” 宋安戈突然朝我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试过的,我的男性魅力远不止于此。” 我手一抖,叉子砸到盘子的声音极其洪亮,但我更能听到的是,宋安戈说完后单手搂住我脖颈将两片唇覆了上来时,我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017.趁人之危 宋安戈这个臭流氓绝对是个老司机,在我以为这个夹着牛肉味的亲吻会缓缓落下时,他却潇洒的起了身,麻利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我: “救人救到底,这卡里有两万块,算是我借给你的,你吃饱后没事的话就在本子上算一算你欠了我多少,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一分一毫都是要还的。” 我拿着这张卡,心里百感交集。 但我更好奇的是,宋安戈明知我现在负债累累,他为何要借钱给我。 “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卖掉你家里的东西拿着这张卡逃之夭夭?” 这个问题一出口,宋安戈又朝我扑了过来,这次他没动手,只是带着邪魅的笑盯着我说:“星辰家族这么大一个家纺产业在湘楚一年的销量近一个亿,湘楚一共十三个地级市,光槠洲一年销量都有一千五百万,虽然你上头有大区总监,下面养着十来个人的团队,但你江经理的名号在湘楚也算是鼎鼎有名,江经理该不会这般鼠目寸光吧?” 他竟然对我这么了解,我故作镇定的回他一句: “对外我在星辰任职七年,出任省区经理一职也有三年时间,但是对内,我到去年底才真正掌握实权带领这十多人的团队,去年年底之前,我的工资都不能用年薪来形容,每个月也就领四千五百块的工资,宋大叔你是不是太乐观的估量了我目前的形势?” 宋安戈立即反驳: “可你现在底薪加提成加年终奖,已经是年薪五十万的女强人了,对这张卡里区区两万块钱,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我苦笑一声,推开宋安戈: “大叔,这次你真的错估了我的处境,我已经被星辰开除了,还给公司造成了五百四十万的损失,现在的我就是一个连九十九块钱一晚的标间都住不起的穷光蛋,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我真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给你,如果你现在反悔了的话,你可以把这张卡收回去。” 宋安戈摇晃着右手食指,带着笑意说: “湘楚省区江经理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卷土重来,万一不行的话,你可以卖身啊。” 这个登徒子,我下意识的环抱着我的胸部,宋安戈哈哈大笑着解释: “别误会,我说的是万一你没钱还我又不能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那就来我这儿,既然你在家居行业能取的这么可喜的成绩,我相信你也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我都忘了问他是何方神圣,所以当我找他要名片的时候,他却故作神秘的说: “牛排冷了可不好吃,这几天你最好别出门,不是每一次被人追着满街跑的时候都有人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的,你放心,自古以来都是灯下黑,那些人肯定想不到你会在我家里,你正好休息两天,邓珩说你的身体状况特别差,我会吩咐他给你送食物来的。” 若是换了以往,我肯定会回他一句,宋大叔,你想软禁我吗? 但我此刻说出的却是:“宋大叔,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宋安戈嘴角一扬:“江离,知道趁人之危是什么意思吗?你那么聪明难道没发现我是在趁人之危吗?我现在救了你,哪天你重出江湖的时候,说不定会成为我手底下最强悍的兵。” 这就是所谓的未雨绸缪了吧? 只可惜他可能押错宝了。 当然,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宋安戈走后,我勤快的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换了新号码,妈妈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换了我那个用了七年的手机号,我说手机被人偷了,妈妈嘱咐我出门在外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 不论外面的人如何评价我是女强人铁血娘子等等,在妈妈心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我只能记住妈妈的号码,又按着徐锦给我留的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 然后登陆微信。 一波接一波的信息都把我的手机运转给卡住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微信上有一堆人在找我,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王潇潇和杨柳月,全都是担心我的话,杨柳月跟我同在一个小区,她肯定知道我家被查封了,我不去叨扰她,是不想让她被李云新责骂。 好不容易安抚好她们后,我才打开张瑾给我的留言。 她说离姐,有时间来公司一趟,沈总裁在等你。 沈榆关找我? 莫非是找我算账索赔那五百四十万的损失? 我知道这一刻我狭隘了,接下来还有我手底下的几个信服我的人给我留的言,拉到最底下,竟然还有沈榆关亲自给我发的微信,说是看到留言后记得去办公室找他。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复他一句,手机震动了几下,是王潇潇给我弹过来的视频聊天。 她看到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后,才松了口气: “你等着我,我争取说服老大让他后天放我回来,江离,你的这个邻居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为什么要救你,还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的,该不会是你和他...” 我急忙阻止: “别乱说,人家是一片好心,你的思想怎么能这么龌龊呢?对了,你是不是去找过易成则了?下次别找人家的麻烦了,我听徐锦说,他也是24条的受害者。” 王潇潇才不管什么易成则什么徐锦,她的心思全在这个危难之际显身手的邻居身上。 “江离,我答应你替你保守秘密不告诉月姐你跟她住在同一个小区,但你得告诉我那男人是谁,多大年纪了,结婚了吗?做什么的?你对他有什么感觉?他是不是特绅士特帅气特潇洒特让人崇拜?我跟你说,我一想到他竟然救了你,天啦,他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面对王潇潇一连串的提问,我赶紧丢给她一句: “宝贝,我有电话进来了,先这样,等你回来再细聊,么么哒。” 挂完电话后,我长舒一口气,微信视频却又弹了过来,这一次,不是王潇潇。 018.我以为你算是我的红颜知己 是张瑾,她说沈榆关明天回北京,让我务必在今天下午回公司一趟。 我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果沈榆关想让我赔偿公司损失,我都负债千万了,不在乎多那几百万。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我准备赴约。 就算我现在处境艰难,但我也不想在沈榆关面前失了仪态,所以我特意换上了宋安戈给我买的高跟鞋,鞋盒上还写着一句: 优雅的女人是不会被生活打败的,江离,加油。 没想到宋安戈还有铁骨柔情的一面,我倒是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虽然他说过灯下黑,但我还是怕在路上遇到债主们,所以我从宋安戈的衣帽间里挑了一副墨镜,算是给自己一个一叶障目的安全感吧。 出门很顺畅,没遇到债主们,也没堵车,倒是在公司楼下和余味那个奸商打了个照面。 他自然免不了要戏谑我一番,我本来可以不理他的,奈何他今天格外的难缠,拦着我的去路死活不让我进公司,我也不敢大声喧哗,毕竟余味口中句句属实,我犯了那么低级且不可饶恕的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要不是田秘书正好下楼撞见替我解了围,我还不知余味要厚颜无耻的纠缠我多久。 从电梯走出,我站在二十八楼的总裁办公室,今天雾蒙蒙的,好像整个城市都在腾云驾雾之中,而沈榆关站在落地窗边,听到田秘书出去的关门声后,对我笑了笑: “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是路上堵车?” 我坦白回答:“不是。” 沈榆关不可置信的哦了一声,亲自给我倒了杯茶,递到我面前: “那是你的应变能力减弱了,一个小小的余味都能耗费你的时间。” 我初到这个公司来的时候,正巧遇到模特在拍摄床品广告,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我作为一名销售部的实习员工,却对当时拍摄的整体环境产生质疑,直接否定了沈榆关挑选的床上用品以及布置的整个场地,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出洋相,沈榆关却破天荒的听从了我的意见。 自那以后,公司里的人都在传沈榆关对我这个新来的实习生有意思。 七年过去,事实证明所有人的八卦绯闻都是空穴来风,每次年会我都会带着陈沉参加,至于沈榆关为什么至今单身,那就是不解之谜了。 至于眼下沈榆关的调侃,我自认为自己跟他不熟,所以我的话语里带着一股恶意,回答起来也没给沈榆关好脸色: “余总是调味剂,现在才是正餐了吧,总裁是想看我的笑话吗?难不成你也想每年五十万包养我?” 一向沉稳的沈榆关不由得手抖了一下,他想极力忍住,却还是笑出声来:“江离,我以为你算是我的红颜知己了,虽然你来公司七年,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但你应该知道我好歹也算是正人君子,再说了,包养你?谁敢在家包养一只母老虎?” 母老虎? 我嗤鼻挑眉:“我要是老虎的话,总裁应该是狮子吧,难不成狮子还会怕老虎?还有,余味来公司做什么?” 沈榆关轻松的摆摆手:“看来余味空有其名太不懂味,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你,放心吧,余味得了好处,不会再为难你,我找你来,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想重新聘用你,还记得七年前的那个模特殷悦吗?她原本就是一名设计师,前不久在巴厘岛二婚,然后设计了一整套蜜月用品,包括床上用品和日常用品,现在准备投入市场,殷悦亲自点将,让你来负责华中区的销售。” 殷悦改行了? 我十分诧异,当初殷悦对我怨气很大,因为我否定了殷悦之前的所有辛辛苦苦拍摄的成果。 眼见着我犹疑了,沈榆关品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你不敢接招吗?”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岂有不接的道理。 只是这馅饼来的太突然,我只怕自己吃急了会噎着,况且殷悦亲自点将,其中必有隐情。 沈榆关叹口气,整个身子往沙发上一躺:“如果你不敢接招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我们共事七年,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直来直去,我看你挺为难的...” 不过是稍微迟钝一下罢了,沈榆关竟然这么沉不住气,我急忙应了: “我接。” 沈榆关长舒口气,站起来伸出手:“但愿我们合作愉快,顺便说一声,殷悦的老公是我们公司董事会的人,所以你不用有所顾忌,只要你能用业绩说话,没有人能赶你走,况且,你是华中区的销售总监,和潘总平起平坐。” 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有些措手不及。 “总裁,我能冒昧的问...” 沈榆关剑眉一揪,我顿时住口。 “二十六号你直接去展会走马上任,不用来公司报道,星城各区会同一时间进行展会,你去盯市中心那一块,那里流动人口最多,这是我们的产品最接地气的一次展会,能不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就看你这一次的表现了。” 我错愕的看着沈榆关,他似乎不太想说,最终还是开了口: “江离,有几句话我想嘱咐你,知道你为什么蝉联销售冠军多年,却始终屈居于潘总之下吗?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 这个问题我根本来不及去想,这段时间我把全部精力都拿来自怨自艾了,总觉得是命运的不公。 但沈榆关明显话里有话,我虚心低头: “请总裁指点一二。” 沈榆关沉重叹息一声:“没什么指点的,只是经验之谈,你的婚姻不幸是选择问题,但事业停滞不前甚至毁于一旦,就是经营问题了,算了,这些东西一旦开口能说上好几天,我今晚还有个饭局,你要不要一起,我介绍几个客户给你认识。” 我婉拒了沈榆关的美意,我可能需要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把握住眼下的机会,走出办公大楼,田秘书在身后叫住了我,他的手上拿着殷悦这次展会的产品资料,我想我真的是迷糊了,这么重要的资料都忘了找沈榆关要。 然而田秘书把资料交给我的时候,却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 “江经理,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快重回公司还被总裁委以重任吗?” 019.女汉子化身小迷妹 我以为田秘书会与我说道说道其中的缘由,没想到他只是吊我胃口,见我茫然不解,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江经理,人这一生最难得是患难之际有贵人相助,不过帮你的贵人,好像有点多。” 好像有点多的意思是? 田秘书点到为止,转身离去。 我一头雾水的愣在原地,完全不懂田秘书话语中的用意。 这个贵人有点多,难不成指的是沈榆关?殷悦?或者还包括了潘奕? 我无暇顾及这些“贵人”,走出这儿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打个车回去,一路上倒也安全,傍晚时分小区里很热闹,我跟做贼一样溜进了电梯,火速的回到了宋安戈家。 夜里邓珩给我打电话,说他晚上有台很重要的手术,就没给我送食物过来了。 没想到宋安戈还真是体贴入微,临睡前刚落地开机的宋安戈申请添加我的微信,我通过后他说他已经平安到达,让我早点休息。 有那么一瞬,我真的产生了错觉,好像我和宋安戈之间真有点什么似的。 既然宋安戈都跟我报告了行踪,我也礼尚往来的发了一张我正在查看展会资料的图片给他,宋安戈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开口就一顿夸: “江经理,不错啊,这才半天时间你就找到工作了,看来我想把你挖过来做我左膀右臂的愿望,要落空咯。” 我把事情的始末都和宋安戈说了,最后还说到了田秘书口中的贵人,宋安戈让我不要多想,安心备战周六的展会。 挂断电话后我把视线落到展会的策划案上,殷悦是这次蜜月产品的设计师,而策划案是沈榆关和策划部亲自制定的,沈榆关这人看着高高在上不可亲近,却能写出这么接地气的策划案来,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今天十六号,沈榆关倒是给我留出了充裕的时间。 冰箱里的食物够我撑这两天,邓珩一直到周五才来,满身疲惫,说是这两天一直都有大手术,不过他提了满满两袋子食物,从水果到蔬菜到肉类到零食全都齐活,还给我备了女生用品,当时他倒在沙发上喝水,我看着苏菲超熟睡,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邓珩见了,急忙撇清关系: “嫂子你别误会啊,我这么粗心的一个人肯定想不到这些,是老大安排的,你的情况他都跟我说了,怕你到时急着用又不方便下楼,所以买来备用。” 老大? 我吞了吞口水问:“宋安戈让你买的?你既然知道我的情况了,就别喊我嫂子,你应该知道我和宋安戈其实不熟,他只是人好心善暂时收留我而已。” 邓珩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带着坏笑说: “是老大吩咐我这么喊的,他说他有预感,你迟早会成为我嫂子,我想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那就迟一点不如早一点,你说呢?” 我顿时红了脸,宋安戈虽然喜欢出其不意的捉弄我,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应该是个生活很严谨的人,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 “这话是你杜撰的吧?” 邓珩点头承认了,中午是他自告奋勇的说要下厨给我做大餐,我给他打下手帮忙剥个蒜啊择个菜啊的,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邓珩的厨艺,毕竟看他那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经常下厨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手忙脚乱的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最后的成品却着实令人惊艳。 色香味俱全,最重要的是他还开了一瓶宋安戈珍藏的红酒,虽说气氛恰好,但我却觉得莫名的尴尬。 打破这种尴尬的,是叮咚叮咚加急的敲门声。 邓珩放下杯子咧嘴一笑: “美女稍候,让我去看看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敢打扰我们共进午餐的雅兴,难不成老大担心我会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他...” 话音未落,门已打开。 然后是一小片刻的沉默。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债主找上门来了。 没想到我刚一起身,就看见眼前一个火红的身影直扑邓珩身上去了,待我定睛一看,才发现缠在邓珩身上的竟然是我的好闺蜜王潇潇。 我端着红酒走过去倚在门口看好戏,邓珩脸都红了,用劲把王潇潇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后,很不确定的问: “学妹?” 王潇潇再次扑上去熊抱了邓珩,兴奋的眼里完全看不见我这么大一个生物。 “对呀对呀,学长你还记得我,我是王潇潇,高一253班的,学长拍毕业照的时候我还跟你合影了的,最后我们加了QQ。” 邓珩错愕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可置信的说: “那个长发飘飘斯斯文文的小才女?” 王潇潇长发飘飘?斯斯文文?还才女? 我一口红酒都差点喷出,虽说王潇潇长的不错长发披肩五官秀气,稍一化妆还能来个销魂,但她的斯文仅限于用在陌生到根本没必要打招呼的人身上,对于稍微熟一点的朋友而言,她就是个疯婆子好么! 王潇潇一脸娇羞的松开邓珩,腼腆的点头:“学长,多年不见,你依然这么气宇轩昂,好帅啊。” 这个花痴王潇潇,要不是邓珩怕丢脸把她往家里一拉,估计她能站在门口娇羞且含情脉脉的盯着邓珩看一整天。 一顿午餐的时间下来,我总算弄明白了这俩人的渊源,原来他们是高中校友,但邓珩对这个小学妹的印象似乎不太深,相反王潇潇这个女汉子作为一枚痴情的小迷妹,对邓珩倒是念念不忘。 为了摆脱王潇潇花痴般炽热的目光,邓珩下厨的时候说这周末有空,趁着秋高气爽要带我去度假村散散心的,现在却改口说医院可能会有大手术需要他,所以他必须赶回去待岗。 我也不好挽留,只能帮王潇潇要到了邓珩的微信号,以便于我们联系。 邓珩也抹不开面子说不,留下微信号准备仓皇而逃,王潇潇却突然装肚子疼,让邓珩顺道带她去医院,邓珩拿一堆打针吃药的事儿吓的王潇潇急忙说自己病好了。 然而,邓珩还没踏出大门,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王潇潇想要和邓珩一起去医院的愿望,就成了真。 020.绝望轻生的女人 一路上,王潇潇追问我徐锦是谁,我把那天的遭遇都跟她说了一遍。 电话是易成则打给我的,他说徐锦昨天把小宝送到了群里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所在的福利院,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轻伤,并无大碍。 但要命的不是这起小小的车祸,而是今天易成则去给徐锦买午饭,回来时发现徐锦站在医院的天台上,说是要和这个痛苦的世界诀别。 徐锦要自杀! 我完全无法想象,前几天遇到徐锦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洋溢着对未来对一双儿女的憧憬,怎么在短短几天的时间之内,就突然间想不开要自杀了呢? 到达医院时,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易成则和警察都在天台上。 见我到来,易成则急忙对我说: “江离,徐锦的情绪很不好,她和你的情况差不多,二十岁嫁给前夫,十三年的婚姻宣布告终后,她的前夫离奇失踪,留下三百多万的债务和两个孩子,她女儿十五岁,已经辍学,儿子七岁,是个自闭症儿童,两年过去,她把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目前还欠两百二十多万的债务。” 对于一个家庭主妇而言,这场变故几乎要了她的命。 眼前的徐锦,完全看不出来只有三十五岁,她两鬓斑白,双颊深陷,身躯佝偻的像个六十岁的阿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夕垂老。 “别急,我去劝劝她?” 再次面对易成则,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埋怨。 易成则轻叹一声:“我们有个二十四条群,之前她是群里最乐观的一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宽慰别人,其实她的处境比很多人都难,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间就消沉了,她说她现在没有别的愿望,就是想见你一面,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完她就走,我们问她去哪儿,她说欠那么多的债还不了,肯定去不了天堂,只能下地狱。” 我能懂徐锦的绝望和无助,我只能尝试着靠近,据易成则所说,徐锦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上有些失常。 可我没想到几天不见,徐锦会变成这样,我朝她走去,她看到我之后发疯似的尖叫着,我大声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徐锦才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双惊恐的眸子来。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令人揪心的一双眸子,徐锦原本的模样里,应该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了吧,可如今徐锦的双眼如同干枯的井,黯然失色。 “江离,你终于来了,你过来,就你一个人过来。” 徐锦咧嘴笑了,大红色的口红宛如血盆大口。 今天阴天,微风轻轻吹着徐锦单薄的阔腿裤,没遭遇这个变故之前,她是个爱美的家庭主妇。 易成则跟徐锦交谈: “你想见江离,现在她来了,你下来,有话好好说。” 徐锦怪笑一声,朝我招手:“你过来,我不伤害你,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才开始走这条路,我对你一见如故,我想嘱咐你几句再走。” 警察见此情景,还试图阻拦我。 但我从徐锦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很绝望,这种绝望的背后,还藏着一些遗憾和不舍。 “让我试试吧,在我遇难的时候,她救过我的,她不可能害我。” 徐锦眼里最后一抹无助触动到了我,我好像从徐锦那儿看到了自己前段时间的样子。 见我走近,疯疯癫癫的徐锦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在天台边沿来回走动了,反而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坐在边上,自顾自的把头发给扎好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冲我一笑: “妹妹,你来啦。” 我心里惶然,午后阳光隐退,凉风带着寒意袭身,我穿着新买的风衣尚且觉得冷的发抖。 “这衣服真好看,妹妹,你还年轻,真好。” 我如鲠在喉,真想对徐锦说一句,姐姐,其实你只比我大了五岁。 可这话我说不出口,因为我不能欺骗徐锦,眼前三十五岁的徐锦,衰老的让人恐惧。 “徐锦姐姐,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徐锦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还有刺绣,下身一条黑色阔腿裤,她光着脚丫,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摆放在天台上,虽然她脸颊消瘦凹凸,但她确实是精心打扮过了,只是皮肤干燥,那些粉饼并不服帖,眉形是时下流行的一字眉,和她的脸型却并不般配。 徐锦伸手抓着我的手腕,我感觉到一股冰到骨髓的凉意蔓延开来。 “不冷,以前这个世界有一年四季,现在只有一个季节,不管我穿多少衣服,终究抵挡不住这股寒冷,妹妹啊,以后的人生路还很漫长,你要慢些走,别着急,别心慌,我不后悔这世界我曾来过,我只是遗憾上帝只给了我一双眼睛,看得见色彩缤纷,却看不见人心迥异。” 要有多绝望的人,才能感受不到四季? 我能理解这种痛苦,面对徐锦这样沧桑的人,我连安慰都不知从何开口。 “徐锦姐姐,医院旁边有一家饺子店,要不我们去那儿坐坐吧,我上次吃过香菇肉馅的饺子,特别的香。” 徐锦早已窥破我的心思,她拍拍我的手: “别试图劝我,但凡能坚持住,我也不想走这条路,但我实在是太累了,你把我从这儿劝下去,不是拯救,是折磨。我问过律师,父母欠下的债,只要子女没有继承父母的遗产,就不需要替父母偿还,妹妹,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说到拜托二字的时候,徐锦空洞的双眼竟闪烁着一丝光芒。 我知道她还有两个孩子,她并不是了无牵挂的人,正当我想要以孩子为突破口劝徐锦好好活着时,徐锦突然塞给我一张字条: “这上面有个地址,是我女儿的住处,你帮我找到她,告诉她好好活着,轻轻松松的活着,妈妈不连累她,你千万别让那些坏人知道我女儿的下落,他们是不会放过我女儿的,求求你,妹妹,我求求你了。” 面对突然情绪又开始过激的徐锦,我心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有两个警察趁徐锦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靠近,但他们还没来得及伸手,我也没开口答应徐锦的请求,徐锦猛然间站了起来,嚎了一嗓子后,整个人像发疯了似的往右边跑去。 021.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锦跑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想跑出救生气垫所在的范围时,她却在终点停住了,像是还有什么没交代似的,又逼着警察后退,自己乖乖的回到了我身边。 这一次,我紧紧抓住她的双手。 “徐锦姐姐,你别做傻事。” 徐锦苦笑一声,把双手从我手中抽离,然后生气的驱赶着那些不自觉跨过来好几步的人:“你们都走开,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拉着她一起跳下去。” 易成则和王潇潇他们都怕了,不敢再往前半步,但我不怕,我笃定的相信徐锦并不会伤害我。 “徐锦姐姐,小宝呢,他今天会吹哪首曲子?” 既然她把自己从死亡边缘走了回来,我想重新用孩子这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徐锦却高度紧张着,身子微微后倾,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想起来一件事,说完这件事我就上路,江离妹妹,我的前夫之所以离奇失踪,是因为他找了个小妖精,他欺骗了那个小妖精,说自己位高权重,能给人家好的生活,这才借了那么多的钱去养小妖精,后来钱还不上了,他跟我离了婚后,带着小妖精去了乡下,前段时间小妖精回来了,哭着说她这两年过的很苦。” 我心里犯怵:“徐锦姐姐,那个女人回来了,你前夫呢?这笔债是他借的,那他也应该帮着一起偿还才对。” 徐锦仰天悲怆:“他死了,喝农药自杀的,死之前给了我女儿的地址,妹子,你是个好人,你帮我把女儿劝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劝回来? 上一次徐锦说她很想念女儿,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女儿的下落,她应该更有活下去的勇气才对。 我满心疑惑的点头:“好,我帮你找女儿,但你要答应我,等我把你女儿找回来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好吗?” 然而,徐锦却晃晃手: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命好啊,遇到的小妖精是个好人,她知道女人不应该为难女人,我前夫跟我离婚的时候把我女儿抵押给了高利贷,借了五百万,想钻法律的空子,自己带着小妖精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幸亏小妖精还了那笔债,不然我早就垮了。” 这话听着有些匪夷所思,我看徐锦的状态有些茫然,以为她是胡言乱语。 易成则说徐锦有轻微的抑郁症,是两年前留下来的隐患,但她积极乐观的面对生活,抑郁症从未发作过。 “徐锦姐姐,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是?” 徐锦凑到我耳边,嘀咕着:“打官司是打不赢的,江离妹妹,国家法律摆在那儿,谁也赢不了,你去查查你前夫吧,也许他和我前夫一样,根本就没死呢。” 我的心像是被千重浪冲击了一般,完全无暇招架这样的一个“秘密”。 如果陈沉是诈死... 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而说完这个“秘密”后的徐锦,不等我反应过来,起身又蹦又跳的,仅一只脚宽的天台边沿,徐锦却如履平地。 警察好几次想要强行上来拽人,都被徐锦威胁住了。 最后,徐锦拿下扎头发的皮筋往空中一扔,对着我喊了一句: “江离妹妹,活下去,活着看到共债共签的时代到来,替姐活着,一定要活着。” 随着众人的一声尖叫,徐锦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 我当时就吓傻了,王潇潇第一个冲过去将我抱住。 因徐锦一直在改变自己所站的地方,救生气垫没能接住她,我不敢去看那场景,我想地上会盛开一朵巨大的璀璨的生命之花,鲜血凝固,香消玉殒。 徐锦死了。 她的死不仅仅是代表着她个人生命的结束,易成则对我说,滴水穿石,少一滴水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滴又一滴的水来不及冲击石头就在空中被蒸发掉。 我永远记得易成则在那一刻的表情,他和徐锦一样,充满着绝望。 这两年,徐锦经历了太多常人无法体会的痛苦,离婚一个月后,父亲死于肝癌晚期,半年后公公婆婆承受不住债权人的骚扰,手牵手淹死在门前的鱼塘里,一年后,最疼爱她的母亲累死在山上,死之前手里还攥着刚挖出来的花生。 易成则说,在此之前,徐锦是一名家庭主妇,未结婚之前,她是一名舞蹈家。 她原本有着大好人生,却因为嫁错了人落得这般下场。 徐锦的葬礼,我没有参加。 易成则邀请我加入二十四条群,我也没有答应。 在徐锦跳下的那一瞬,我知道,死是解脱,活下去就意味着自己要变成下一个徐锦。 为了防止我和徐锦一样选择轻生,王潇潇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就算是睡觉之前也要把两个人的手脚绑在一起才安心。 但我不会轻生,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徐锦死的第二天清晨,我打开那张皱皱巴巴的字条,在心中默念着徐曼所在的地址,在王潇潇的陪同下,驱车前往羊城。 到达羊城的时候,已是深夜。 王潇潇提议先找个酒店住下,翌日起早去找徐锦的女儿徐曼。 找人这事刻不容缓,我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一周后我得回星城,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去。 我手中掌握的地址也不全,只知道徐曼住在离群路。 我搜了羊城的地图,根本找不到这么一条路,我以为是地图上的无名路,被人取名为离群路,没想到王潇潇只是随便抓了个人一问,大爷将王潇潇和我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语重心长的说: “姑娘,一看你们就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去找那地方做什么,那里不赚钱的,你别听人忽悠,赶紧回去吧,进了那里的人,没几个能完整回来的。” 王潇潇双眼冒光,笑着说: “大爷,这是什么地方?我有个妹妹进了那里,我想把她找回来。” 大爷如临大敌一般,急忙摆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 王潇潇想拦住大爷,被我阻止了。 “这大爷怎么这样啊,好像我们俩是坏人一样。” 听着王潇潇的吐槽,我忧心忡忡的拉着她回到车里,半晌才转过身子对着她:“潇潇,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离群路并不是地图上的路,而是人们给某一个地方取得名字,我有预感,这个地方离我们不远,但...” 王潇潇焦急的拍打着我:“别吞吐,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深叹一声:“几天前我见到徐锦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可她突然像受了打击一样,你说这会不会跟徐曼有关?” 直觉告诉我,徐曼可能堕落了。 王潇潇倒是神经大条的,根本没察觉到什么,还反驳道:“你不是说徐锦死之前跟你说她前夫回来了吗?也许是前夫的事情给了她打击,她本身就已经很脆弱了,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经不住,最后垮了也正常,只是你说这徐曼,十三岁的姑娘离家出走能做什么?端盘子洗碗?这年头谁敢招童工啊?” 正因为一般人都不敢招童工,而徐曼能每个月都给家里几千甚至上万的工资,才让人觉得不正常。 一想到徐曼有可能做了那一行,我完全没有半点回酒店睡觉的心思,硬拉着王潇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一栋破旧的楼,据说离群路里的人都住在这栋破楼里。 才一踏入,王潇潇就忍不住干呕一声,埋怨道: “天啦,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什么味道这么恶心?” 我拿了一张纸巾递给王潇潇:“忍忍吧,我们找个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徐曼。” 破楼里到处都是垃圾,楼梯口昏黄的灯连照明都不够,我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王潇潇捂着嘴忐忑不安的跟在后头:“这地方哪有什么人啊,空荡荡的像鬼楼,江离,要不我们走吧,白天再来也行啊,我害怕,你知道的,我胆儿小。” 我回头:“要不你到楼下等我,我上去找找看。” 王潇潇立即抱住我的腰:“别别别,我还是跟着你吧,这地方太吓人了,你把我一个人扔楼下,我会被自己吓死的。” 这栋楼一共六层,走到五楼的时候,靠着楼梯口的房间传来女人的咳嗽声,王潇潇“妈呀”一声尖叫,死死抱住我不撒手,身子僵硬到没法动弹。 我倒是不怕,有时候觉得工作压力大,陈沉又不在家的时候,我拿来排解压力和治疗失眠的方式,就是看各种各样的恐怖片。 可能跟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有关吧,我胆子大,七岁就敢一个人摸黑走几公里夜路去找妈妈,上学后山后有一片坟场,小朋友们都是等父母来接才敢走的,我一个人不管白天黑夜,从未怕过。 但王潇潇的恐惧是真的,她浑身都在颤抖着,随着咳嗽声越来越急,我伸手牵着王潇潇,一步一步的朝着那房门口走去。 022.后院起火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王潇潇喊到嗓音都破了,就差没两眼一闭晕过去。 我也是被惊了一跳,我没想到那扇门会突然打开,那女人脸色苍白,还拿着手机手电筒放在下巴下面,完美还原了一个女鬼的镜头。 也难怪王潇潇会吓到破音,若不是有王潇潇做伴,我肯定也会吓到腿软的。 半晌,我才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来打招呼:“你好,请问...” 话到嘴边还没说完,那女人就开了口: “你们是来找人的吧?” 我点点头:“是的,我想请问...” 又不等我把话说完,那女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搬走了,没得病的都搬走了,你们要找的人,八成也搬走了,这儿只剩下几个老了残了的人,你们赶紧走吧,我告诉你们,这栋楼阴气重,小心鬼上身。” 那女人为了吓唬人,又把手电筒放到了下巴下面,王潇潇再次吓到尖叫。 我知道这女人没有恶意,当着女人要关的门追问:“再打扰您一分钟,我想找我的妹妹,她今年十五岁,叫徐曼,你认识吗?是不是也搬走了?” 女人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认识,这里最年轻的都三十八岁了,快走吧。” 要不是王潇潇使了蛮劲把我往楼下拉,我还真想再问问。 到了楼下,王潇潇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一个劲的说吓死宝宝了。 更吓人的是,王潇潇说完这话后,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她吓的就差没尿裤子了,一回头看到那张脸,她嚎叫一声扑到江离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佝偻着背的阿婆。 “别怕别怕,是位婆婆,婆婆您好,您是住在这儿吗?” 阿婆仰着头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才开口:“你是来找人的?来这儿找人的,最后都哭着回去了,你们要是不想哭的话,就当那人还活着,还健全,回去吧,别再来了,要是被人看到,你们就走不了咯。” 这些情况我隐隐有些察觉,但我不想放弃,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婆婆,您认识一个叫徐曼的小女孩吗?她今年十五岁,我这儿只有她十三岁的照片,您帮我看看好吗?” 我从包里拿出徐曼十三岁那年拍的照片,阿婆眯着眼看了看,长叹一声: “你们找她啊,倒是有个女孩和她长得很像,名叫曼陀,今年二十岁,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一姑娘,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不是那个,但她已经搬走了,前段时间警察来过,带走了一大批人,再后来有人把好些姑娘都带走了。” 曼陀? 徐曼?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我只能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 “婆婆,你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吗?” 阿婆摇摇手:“姑娘,我多句嘴,你们找谁都可以,别找她,她本来是被警察抓住了的,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从床底下拿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硬是把自己的脖子划了道口子,说是不能蹲监狱,后来不知怎地就跑了,你们要真想找她的话,去北区问问,曼陀的名声在这行很大。” 从离群路回到酒店,我陷入了沉思中。 而王潇潇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所以在这座黄色盛行的城市里,徐曼是做了那个?” 我噙着泪水,觉得心里很难过,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我懂了,江离,这下我明白你的问题了,为什么徐锦那么乐观却选择了轻生,是因为她知道了女儿的下落,知道徐曼从事了这个行业,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孩子,所以想一死了之,好让徐曼从巨额债务中解脱出来,希望她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来,我说的对不对?” 如果徐曼真的是曼陀,我无法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在面临着家徒四壁的处境时,竟然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来帮母亲偿还那笔巨款。 我在心里暗暗祈祷,一定是巧合,这个曼陀绝对不可能是徐曼,她那么小,怎么可能... 那个场景在脑海中沸腾着,我心如刀割。 徐曼就像一个坠落在人间的天使,这人间是男儿的世界,宝哥哥说见了男儿就觉得浑浊,一想到徐曼在那浑浊的地方饱受屈辱,我下定决心,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找到徐曼。 因旧地址被查,找寻徐曼之路并不顺畅。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和王潇潇去了北区,却一无所获。 北区是一条看起来比较繁华的街道,白天街道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一到晚上收摊后,才能看到一条街整齐一片的理发店,也就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的红灯区。 我从街头问到巷尾,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但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当我说出曼陀这个名字时,他们显然都是知情的,只是不知为何出其意料的保持着一致,不肯透露半个字。 寻人遇到瓶颈,我心急如焚。 羊城的天气十分暴热,我和王潇潇奔波了好几日,晒黑了一大圈。 难得下了一天雨,白天那些小贩收摊比较早,我坐在街头和一个擦鞋的大姐闲聊了起来。 说起曼陀,那大姐没忍住,嘟囔道: “之前有人找过她,她不走,这姑娘倔着呢,玩命的赚钱,好像欠了别人几百万似的。” 好不容易让大姐打开了话匣子,我正准备深入了解,王潇潇接了个电话,拉着我就起身:“别找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咱们后院起火了,方洁那坏蹄子,老娘见到她非整死她不可。” 我不想弄丢了这条线索,但王潇潇所说的后院起火,是方洁带着胖女人俞力和一群债权人家属去了我的老家找我的母亲闹事。 母亲今年五十多岁了,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不敢把离婚的事情告诉母亲,更别提陈沉留下的那个烂摊子了。 下午羊城暴雨滂沱,王潇潇开着车带着我从羊城直奔老家,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到家,车子停在家后面的马路上,邻居王嫂一见到我,赶紧把我拉到一旁: “小离,你们家出大事了,来了一伙人,像群土匪一样的赖在你家大吃大喝,村长带着干部们去你家劝说,差点被打,村长让你先别回家。” 王嫂和村长都是好心,怕那群人见到我会下狠手。 但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年迈的老母亲去面对这样的场面呢,我不顾王嫂的阻拦回到家,方洁和俞力一干人等正坐在我家的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啃着煮熟的玉米,满院都飘着玉米香,俞力边吃边啧啧道: “这乡下的玉米就是比城里买的香啊,我能一次性吃好几个。” 王潇潇气不打一处来,随身抄起院子篱笆旁的扁担,要不是我死死抱住她,那一扁担下去,非得把俞力打晕不可。 “你疯啦,你个女魔头,你想杀了我?” 俞力丢掉玉米棒之前,还不忘把最后一口玉米粒给咬了,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气急,却口齿不清,玉米粒都喷到了方洁脸上。 王潇潇用力的挣扎着,回头朝我吼了一嗓子:“别拉着我,这两个臭女人我早就看不惯了,大不了老娘赔你们一条命,今天非揍死你俩不可。” 场面一度失控,还是妈妈端着煮熟的玉米从屋子里出来呵斥道:“有话好好说,多大年纪了还要打要杀的,江离,你过来,潇潇,你也过来,把扁担放下,扁担是用来挑东西的,不是用来打人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你都三十岁了还没明白?” 王潇潇最怕我的母亲岳蓉,要说这世上能镇住她的人,也就只有我妈妈了。 妈妈以前是教书的,我小时候大病一场,妈妈辞掉工作带她四处求医,病好后没能再回到教师岗位,这些年把我拉扯长大也不容易,但一开口就有一种教师的威严。 “妈,您没事吧?” 我拉着王潇潇走了过去,妈妈会心的笑了笑: “开车回来的?累了吧,赶紧洗手吃玉米,刚煮熟,还很烫。” 王潇潇这只馋猫刚好去拿玉米,被烫后急忙捏了捏耳朵。 看起来这阵势倒没有王嫂说的那么势如水火,方洁他们一共来了六个人,两男四女,另外两个女的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不哼声,那两个男的见到我,起了身嚷嚷着: “江离,你回来了就好,你欠我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我听说你还有心情去羊城旅游度假,我看你是压根没想还钱吧,官司都输了,怎么,你还想赖账不成?” 想必,这些人来家里一天半的时间,妈妈也知道了全部的事实吧。 我有些心虚,妈妈把手里的篮子放在王潇潇手上,拉着我的手说:“小离,你跟我进来。” 023.小离,不怕 面对妈妈,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初为了嫁给陈沉,我毫不吝啬的把全世界的溢美之词都用来劝说妈妈,如今七年过去,陈沉却留下这么一个巨大的天坑让我来填,还搅的妈妈的生活也一团乱麻。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我愧对妈妈,而妈妈却很镇定,她从一只破旧的木箱子里拿出一本存折来递给我: “小离,虽然陈沉这混小子,你算是看走了眼托付错了,但夫妻之间不论贫穷还是富贵,都应该携手与共的,如今他去了,死者为大,我也就不多说什么,这些年你们俩都很孝顺,给我的钱我都替你们攥着,不多,这里是二十万,剩下的咱们努努力,慢慢还。”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看着妈妈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我真恨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 古人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走婚姻这一步,我的人生是否会顺畅多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卖,我只能尽力弥补。 “妈。” 我一张嘴,声音便呜咽了。 妈妈用那双长着老人斑的温暖的手,紧紧握着我:“小离,别怕,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关,你都要勇敢,这人活着呐,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有啥好怕的。” 可是那笔钱... 我鼻头一酸:“妈,那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 别说是几百上千万了,我记得婚后第二年,妈妈住院手术,听到那笔费用后,妈妈还偷偷从医院跑回了家,说是不能糟践那么多的钱。 如今面对这么大一笔巨额数字,妈妈却无比坚定的看着我说: “别怕,妈妈扛得住,你也要扛住,就算我们这辈子还不完,也好过我们什么努力都不做,这世上的人,有几个是来享福的,都是要遭难的,相比人家缺了腿的,没鞋穿不可怕,怕的是你光着脚丫子却不敢下地走路,亲家母那边,你别怪他们,儿子没了,他们比谁都难受。” 妈妈的大度让我无所适从。 当初认识我的人都羡慕我能拥有一段彼此真心相爱双方家长认可亲朋好友祝福的恋爱,毕业后就结了婚,家庭和睦事业兴旺,或许是前半生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气吧,我不想认命,却偏偏改变不了这命运。 “妈,这笔钱你收着吧,这是你的养老钱,是不能动的。” 每年陈沉都会在除夕夜给双方家长各自两万块的压岁钱,平时过节就没再拘泥,因为工作太忙,好多节日都怕忘了,算起来这些年妈妈一分钱都没花,还自己辛勤劳动存了好几万,这是妈妈晚年最后的保障了,我知道,这笔钱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出来。 面对我的推辞,妈妈脸色一变,不悦道: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你有难处,哪有为人母的却袖手旁观的道理,这笔钱拿出来只是杯水车薪,但妈妈要告诉你的是,咱们要有这股劲,一家人团结才能把日子过圆满了,你先拿这笔钱打发他们走,小离,你是受害者,人家又何尝不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危难时期人家伸以援手,不论何时都要懂得感恩,你只有和他们把关系搞好了,人家才不至于为难你。” 要和这群债权人搞好关系,谈何容易? 那些债务中,欠赵学文,孔有才,王巍,邹政四人的各十五万,我早就和杨柳月说了,一旦败诉,卖车的钱我和一部分的存款先悄无声息的还这四个人,这四家都是有难处的,并不富裕,陈沉死后他们也并未过多的为难我。 也正是这样,才惹的方洁等人不满。 在我的老家,方洁,俞力,吴红军,唐春玲,蒋静,还有冯超,其中欠方洁两百万,冯超十八万,俞力十四万,其余人都是十五万,这六人瓜分了十八万,还是冯超说了好话,说老人家不容易,为人又极好,每个人家里都有长辈,别把人往死里逼,这才给妈妈留下了两万。 不过回城的时候,妈妈悄悄把两万块塞在我的包里,我坐在副驾驶痛哭了一场。 没想到方洁和俞力一回去就把这事情散播了出去,还挑唆了几个占大头的人用同样的方式去陈沉的家里大闹,二老跟妈妈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老人,可这一次方洁和俞力没占到便宜,反而被陈沉的弟弟陈默给赶了出去,据说招来了警察。 我不担心陈默会吃亏,这个小叔子软弱的很,但他媳妇却是个人精。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一直以为弟媳妇只是爱占便宜嘴不饶人,却没想到她竟然... “去他大爷的。” 回城第二天,我提出想再次前往羊城寻找徐曼的下落,刚上高速就接到杨柳月的电话,听了杨柳月的话,王潇潇根本忍不住,紧急停靠在路旁,一拍方向盘,愤怒的吼了一嗓子后,转头问我: “你这弟媳妇什么玩意儿?这种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我叹口气,去年公公住院,弟妹周珊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旁,公公出院后把我和陈沉叫回家,说是要给陈默两口子留份遗嘱,想把房子留给陈默。 进陈家门的时候公公就说过,老大打小优秀能干,能娶到我更是锦上添花,希望他们能和弟弟陈默一家和睦相处,能帮的地方尽量帮一帮。 这七年,但凡陈默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陈沉绝对是冲在第一线的人。 要说起对陈默的宠爱,哥哥陈沉完全不输公婆。 除了老房子拆迁后的三百万拆迁款,老两口还有一间麻将馆,婆婆本来是要留给陈沉的,但我和陈沉都没空去打理。 “下一个出口有多远,我们先回去吧,我公公这几年做了好几个手术,身体吃不消,婆婆身体也不好,我不放心。” 我刚说完,王潇潇又发飙了: “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你都这样了,哪还顾得上前夫的爸妈,我知道他们二老待你如亲女儿一样,可他们儿子把你害的这么惨,你还会去照顾他们,你是圣母玛利亚啊。” 发泄完后,我还没开口,王潇潇突然贱笑着说:“江离,老陈家的房子拆了吧?” 我双手交叉:“打住,这房子是立了遗嘱的,公公要把房子留给陈默,再说了,陈默出过车祸,不能干重活,他又没文化,人老实木讷,要不是有这老房子支撑着,周珊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跟他过日子,我这个家是毁了,陈默是好人,不能再把他搭进来。” 王潇潇心里有千千万万个不满,但她打定主意,在下一个出口下高速,直奔杨柳月家。 刚到家门口,里面传来争吵声。 “杨柳月,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江离是你什么人?是你妈?你姐?你妹?” 听声音,是杨柳月的老公李云新在低吼。 “你妹!李云新我忍你很久了,谁家还没个劫没个难的,你忘记了,当初要不是人江离,你儿子早就胎死腹中了,做人怎么能像你这样没良心,周珊把老两口赶出来,外面下这么大雨,你现在又把老人家赶走,你让不让开,不让开的话...” “怎样?杨柳月你还能翻天不成?” 随后,屋子里乒乓作响。 “我今天就告诉你,这天我还真翻了,我算是看透了你,外面刮风下雨的,就算是个流浪汉我都会收留,更别说那是江离的公公婆婆。” “杨柳月你疯了,江离哪有公婆,她跟陈沉离婚了,她跟个玛利亚似的,你也要装圣母吗?你哪儿都不许去,我现在开车去接然然。” 为了避免尴尬,我使了全身力气把王潇潇从门口拉开,几分钟之后,李云新摔门而出,反锁好门之后进了电梯。 公公婆婆被周珊赶出了家门,又在杨柳月这儿被李云新赶了出来,外面暴雨滂沱,老两口没地方去,应该会找地方避雨,果真,我和王潇潇在停车场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两老口,公公生了病,我们送他去医院。 当晚公公留院观察,第二天债权人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去医院堵我,我提前躲进了邓珩的办公室,这才躲过一劫,债权人走后没多久,王潇潇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办公室对我说: “江离,周珊来了。” 024.你这个女人命硬,会克夫 我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公公住院,周珊来探望是应该的,你急什么?” 王潇潇一拍桌子:“要不是阿姨拦着,我早揍那贱人了,我跟你说,这个贱人可不是来医院看病的,而是来跟你公婆分家的。” 公公疼爱小儿子,所以一直不忍心跟陈默分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周珊要跟公婆分家,我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本想躲个清闲不管前夫家里的那档子事,但护士很快就来了,说是周珊大闹病房,好多人围观,二老怕是受不住这样的吵闹,让我们赶紧过去。 一到病房,就看见周珊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控诉着陈默有多无能。 二老垂泪,围观者指指点点。 周珊见到我,话锋一转指着我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当年我怀陈旭的时候,你来家里一次我就生病一次,当时我就跟陈默说了,你这个女人命硬,会克夫,迟早有天陈沉会被你克死的,陈默还不信,现在怎么样,你们信了吧,陈默,你信了吧?陈沉最疼爱的就是你,现在你哥没了,就是这个扫把星害的。” 站在角落里的陈默低着头不敢作声,周珊又咆哮道: “你是个死人啊,不会拉我一把?” 陈默赶紧上前将周珊拉了起来,邓珩把那些围观的病人和护士都哄走了,病房门一关,我才开了口:“陈默,你们两口子来得正好,这是今天的单子,爸昨天淋了雨,得在医院住两天,你们先去缴费吧。” 要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我能稳得住。 倒是周珊一下子就火了,陈默刚伸出手来就被周珊一掌打了回去:“哎哟喂,你这个做儿媳妇的,连交点药费都舍不得?江离,你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知道礼义廉耻的人,这点孝心都没有还好意思争家产,看来你不光是克夫,你脸皮也挺厚的。” 我淡淡一笑,把手缩了回来: “陈默,你媳妇脸上长了好几颗痘,应该是最近熬夜上火了,你回去熬点绿豆粥给她喝吧,既然你们不是来缴费的,那就好好呆着吧,我去缴费。” 周珊只有小学文化,但她长的小巧玲珑的,很讨陈默喜欢,结婚之后生了个儿子,周珊在我面前才算是出了口气,觉得母以子贵,她才是陈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这些我都不计较,和无知者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周珊却身形一闪,挡在我面前: “嫂子,别走啊,今天我来就是谈谈分家的事情,谈好了我们皆大欢喜,谈不好...” 眼瞧着周珊那嚣张样,王潇潇憋不住上前来推了周珊一把,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几番推搡之下,周珊个子矮占了下风,只能把气撒在陈默身上,陈默不知哪来的底气,对着王潇潇吼道:“我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我知道你是嫂子的闺蜜,请你先出去吧,我们一家人有事要谈。” 王潇潇憋屈的很,但她确实是个外人,她昨晚陪了公婆一夜,也把陈沉欠债的事情跟二老说起过,念及那笔三百万的拆迁款,她只好暂时忍了。 但我忍不了,我做事的原则向来是自己受辱能忍,但绝不能殃及身边人。 我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离婚证,打开后递到陈默面前: “既然是你们家的事情,那我也先回避一下吧。” 陈默傻了眼,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后,揉了揉眼睛问道:“嫂子,你跟我哥离婚了?” 未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王潇潇拉了拉我,小声问:“你不是说不能让二老知道你们离婚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这事不太好吧,叔叔阿姨心里可能承受不住。” 在这个时候拿出离婚证来,如同王潇潇所想,我是不想毁了陈家。 “陈默,周珊,我跟陈沉是心平气和的离婚,他欠下的债我逃不掉,你们愿意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好歹大家曾是一家人,如今好聚好散,谁都别为难谁。” 周珊愕然,半晌才拍了拍陈默的胸脯:“你听听,这也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嫂子,实在是对不起,我今天也是着急,咱妈一开口就要我把三百万拆迁款拿出来,换做谁都会跳墙的。” 看到离婚证,周珊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态度也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王潇潇看不过,随口说了句:“狗急了才会跳墙。” 别看周珊没文化,但她听得出好赖,王潇潇这一搭话,周珊又急了: “王潇潇,你骂谁是狗呢?” 王潇潇双手抱胸瞪了周珊一眼:“谁跳墙谁就是狗呗。” 眼看这两人又要掐了起来,我立即拉着王潇潇:“好了,你们谈事情吧,潇潇,我们走。” 从病房里撤出来,我深呼吸一口气,王潇潇气的直跺脚:“江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个时候把离婚证摆了出来,陈沉欠下的债怎么办?阿姨都说了会把三百万拆迁款和麻将馆拿来还债,这样算下来,你就只剩下五百多万的债务了,我的工作年薪三十万,你现在这份工作虽然比不上以前赚得多,但也不少,这样算下来十年左右我们就能还清所有债务。” 王潇潇是在乐观计算,可我怎么可能拖累她呢? 就算是两个人合力,十年之后,我们都是奔四的老姑娘了,谁还会娶一个四十岁却一无所有的女人?恐怕要嫁也只能嫁勉强过日子的男人了吧。 “潇潇,你能陪着我不离不弃我就很知足了,你不必陪我受这份罪,你都三十岁了,要赶紧找到良人喜结良缘才是。” 王潇潇把脑袋耷拉在我肩膀上:“结婚有什么好的,你现在都这样了,徐锦为了那个渣男把命都弄没了,还有月姐,虽然她衣食无忧,可李云新毕竟是个糙汉子,他哪懂得怜香惜玉,一个女人好好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男人来搅弄风云呢?” 对呀,为什么? 是为了爱情吗? 我陷入了沉思,要说起爱情,前几年倒还有,只是日子过着过着,爱就没了,只剩下朝夕相处的一点情分支撑着,不刮风不下雨倒还好,万一有点风吹草动,婚姻这座城,说塌就能塌。 我是事业上的要强者,生活中却处处隐忍,尤其是对陈家,我尽可能的在做着一个贤良儿媳的本分。 周珊的分家到底是没分成,公婆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周珊又和以前一样,好吃好喝的供着,甜言蜜语的哄着,最后天放晴了,周珊将二老接了回去。 我自始至终都没再露面,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老,陈沉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及关于陈沉的任何事情,对与错都随着生命的终结而永远的埋藏于心,这是我能尽的最后一丝孝道。 或许是因为双方老人都已经知晓事情始末了,我也没有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所以心理负担倒也稍稍减轻了许多。 二十二号,宋安戈只身一人从北京回来。 我已经搬回了王潇潇的住处,但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他和邓珩一起出来吃路边摊。 宋安戈欣然答应。 也就是那个晚上,我遭受了有史以来最耻辱的一夜。 宋安戈这个盖世英雄,为了我险些葬身恶魔之地。 那天... 025.那龟孙子真配不上你 那天晚上,我醒来时,身在木屋里。 四周很安静,这地方应该远离闹市处于山中,隐约能闻到一种花的淡香,屋子里亮着两只昏黄的灯泡,木屋很大很宽敞,我被绑在木椅上,旁边还有一张木床,像极了深山里外公的家。 我被人绑架了,我的手机和包包就在我眼前的桌子上。 外面的风衣被人脱了放在桌子上,还有脚下那双高跟鞋,我现在打着赤脚,上身是一件紧身的长袖毛衣,下身一条牛仔裤。 原本我请客,提前出门来到了我和王潇潇上大学时最喜欢去的一个路边摊,位置稍微有些偏僻,小摊在一条巷子里,要走十来分钟才到临江路口。 邓珩刚下手术台,王潇潇下班顺路去接邓珩,而宋安戈开着车走隧道,我怕他找不到地方,就在临江的入口等他。 宋安戈出隧道后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江边风大,让我别在路边傻站着。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了宋安戈的车朝我开来,我刚挥手示意,一辆面包车突然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从车上走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一个健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捂住我的口鼻扛起我往车里一丢,随着面包车的门一关,我的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应该是麻药的作用,我渐渐的就意识模糊了。 “终于醒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想回头却觉得脑袋很沉,应该是麻药劲还没完全过去。 稍后,一张略微沧桑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谁?” 我很想提醒他绑架是犯法的,但我看到他右手手背上那一条如蜈蚣一般的刀疤后,瞬间就咽下了自己喉间所有的话。 他递了一张名片在我面前,姓侯,名邺。 侯邺,人称侯爷。 星城黑道有名的人物,但他只活在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聊中,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虚构的,他之所以人尽皆知,是因为他垄断了星城的高利贷,但凡借过高利贷逾期未还的,下场都比较惨烈。 看到这张乌黑的名片上写着侯邺两个大字,我在心里问候了陈沉几百次。 但最终我苦笑一声,平静的问: “侯爷,陈沉在你那儿借了多少钱?” 侯邺把名片塞进我的领口里,悠然往摇椅上一躺,声音浑厚的看着我说:“你是唯一一个从被绑到醒来一滴眼泪也没留的人,陈沉第一次来我这儿做客,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当时就吓的屁滚尿流的,哭着喊着让我再给他一点时间,说实话,那龟孙子可真配不上你。” 我也算清醒了很多,环顾四下,屋子里竟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陈沉胆子小,应该不敢借太多,不过连本带利,估计也欠下不少。” 能让侯邺免去了催债和警告,直接将我绑架到了这儿,估计这笔钱的数目怕是要超过我目前的负债总和了。 侯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军刀来拿在手上把玩着,云淡风轻的说: “不多,就凭陈沉那胆量,也借不到多少钱,甚至说是很少,少到我都不屑向你一个可怜的女人使出任何手段来逼债,但是...” 侯邺的话只说一半,尾音拖的很长,随着他一起身,那把刀也爬上了我的脸颊: “你一个省区经理不好好呆在你该呆的地方,偏要招我惹我,你说我怎么能饶了你?” 我不敢妄动,只能抬头看着他:“我和你素不相识,我怎么招你惹你了?” 侯邺那双眼很可怕,凑的近了一看,左眼皮处还有一道并不明显的疤痕,他带着一股烟味在我耳畔轻声说:“陈沉欠的钱不多,利滚利到现在也不足六百万,你是个生意人,又有天分,我完全可以再借你一笔启动资金,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连本带利的还我,我这个人有原则,不喜欢对长的漂亮的女人动粗,之所以用这个方式把你找来,是想给你个重生的机会。” 我心如明镜,这个男人的意图绝非话里行间说的那么简单。 见我不哼声,他那把刀从我的右颊滑到颈部,刀锋挑着我的领口,稍一用力,领口裂了一条缝,那张名片就夹在胸部处,隐约可见。 “都说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觉得你人不错,但命不好,怎么样,我们做个交易。” 一个黑道大boss要和我一个小老百姓做交易,我直接回绝: “不做。”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黑衣汉子来,其中一人朝我脸颊上啪的就是一巴掌。 我被他打的眼冒金星,侯邺假装恼怒的欸了一声: “真是糙汉子,怎么能对美女动手呢,江离是吧,你拒绝和我合作也没关系,那就还钱吧,这是你男人写的欠条,加上利息,还差一点就六百万了,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侯爷我向来都这么好说话。” 别说是六百万了,六万块我都拿不出。 但他们人多,我不能一味嘴硬: “侯爷,钱我会想办法还的,但你用这种方式催债,已经触犯了法...” “啪”“啪”又来俩耳光,我犯晕很久后才看到一个不再晃动的侯邺,这次他没有怜香惜玉,而是玩味似的看着我: “不识趣的女人长得再好看也是徒劳,当然,花瓶也有花瓶的好处,是我高估了你的情商,既然你这么想不开,那我们就换一种能让你豁然开朗的方式来交流吧,熊三,交代你的事情一定要办好,说好给你的奖励也不会少,她今晚是你的了。” 站在我左边那个魁梧的跟熊一样的男人傻笑一声,右边那个扇我的瘦高个捶捶熊三的胸口: “小子,好久没开荤了吧。” 熊三眉花眼笑的回答:“不瞒六哥,我还没开过荤。” 老六笑的很猥琐: “那就正好,这妞一看就是个老手,保证让你今晚春风得意。” 我不是傻子,我能听出侯邺是想用这一招来逼我开口问他是什么交易,但我想,侯邺背景雄厚,找我合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估计是违法犯罪的勾当。 熊三那只黑不溜秋的爪子伸向了我破了一道口子的衣领,拿出了那张名片,毕恭毕敬的摆在桌子上,老六和一堆人笑话他这么大一个壮小伙还脸红,熊三竟然回了一句: “六哥,我没试过,我不会,要不六哥教我?” 老六把眼神望向侯邺,侯邺闭着眼把玩着手里的军刀:“就这一个妞,你们悠着点,别弄出人命来。” 我以前总是在新闻上看到各种被高利贷逼债后的悲惨事件,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什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老六得了侯邺的应允,不像熊三那样手脚粗笨,三两下就解开了裤头皮带,露出里面那条花花绿绿的内裤来,走向我的时候还捶了熊三一拳: “你小子还等什么,等着爷帮你脱裤子?” 熊三受了鼓舞,竟将自己脱的一丝不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我愤怒的看着闭着眼把玩着军刀的侯邺,他对这场面似乎没有要出言阻止的意思,而老六那只手猥琐的伸向了我,一把撕开了我那原本就被侯邺挑破了的毛衣领口。 凉意袭身,我手脚动弹不得,上身却只剩一件内衣,熊三玩味的看着我,放荡的舔了舔舌头,朝着熊三抛了个眼神: “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熊三就算再愚笨,也心领神会,他的手滚烫,哆嗦着伸向了我后背的内衣扣子。 026.遭受凌辱 红包奉上,感谢有你 “等一下。”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好熊三是个生手,手抖了好几下都没解开,我心里怕极了,本以为这是侯邺拿来胁迫我的一种手段,但他却突然起了身朝着门口走去,丝毫不像是在跟我打心理战术。 最终是我输了,我不能拿自己的清白来赌一个债主的仁慈。 侯邺应声回头,眼角的笑意很深,他把军刀放进靴子里,鼓鼓掌朝我走近,还顺带着桌上的风衣,走到我跟前把风衣搭在我身上: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你之前做过一些愚蠢的事,但这些都可以谅解,熊三,老六,天这么冷,把裤子穿上。” 老六识趣的穿上了,熊三却光着身子愣了一会儿。 我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柔软了很多: “侯爷,你是一个让我们小老百姓闻风丧胆的大人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不违法不犯罪不违背原则和底线,只要我力所能及,只要侯爷能够放了我给我点时间筹钱,我一定帮。” “小婊子,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跟我们侯爷提条件。” 老六又抡起了拳头,被侯邺拦下: “老六,你这些年越来越粗鲁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个女人,糙老爷们打女人不怕丢老祖宗的脸,况且这还是个美女,对美女动手太不绅士了,江大美女,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呸了两声,表面上却带着伪善。 “侯爷有话直说吧,这种五花大绑的欢迎方式,似乎也不太绅士。” 侯邺大笑:“听说你身后有尾巴,把你绑住也是为了我们之间的交谈更加方便快捷,那我就直说,我就想让你帮一个小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我,你前夫欠的钱,连本带息我们都一笔勾销,怎么样,我够诚意吧?” 他说的尾巴,应该是指亲眼看到我被他们绑走的宋安戈。 只是不知为何,听邓珩说宋安戈是个业余赛车手,他应该能紧紧咬住我所在的那辆车才对,但这么久过去他都没找到我,应该是被他们想方设法甩掉了。 而侯邺所说的小忙,价值近六百万,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侯爷,我说过了,我不做违法犯罪的勾当。” 面对我的拒绝,老六怒火中烧,侯邺却饶有趣味的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又把靴子里的军刀拿了出来把玩:“是我没说清楚。江离,这件事情对你而言太简单不过了,不违法不犯罪,甚至与你根本不相干。” 说来说去都不像是件好事,我故作轻松的回答: “既然那么容易,侯爷为何大费周章的把我弄到这儿来?” 侯邺凑过来伸手勾着我的下巴: “江离啊江离,我对你一片苦心,你却总想着当成驴肝肺,你说说,你这让我如何怜香惜玉才好?” 我侧了侧脸,挣脱侯邺的钳制:“有话快说,你既然对我这么了如指掌,就应该知道我很讨厌婆婆妈妈的男人。” 侯邺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来: “我就喜欢你这脾气,好,实话告诉你,把你给绑了,并非我本意,只是你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我要是不给你点教训,只怕你的下场比落到我手里更惨。” 我顿时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这几天,总觉得隐隐有人跟踪,一开始我跟王潇潇说过,她说我是被债权人追怕了,所以心里有阴影,况且王潇潇的住处连公司都没存档,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现在想想,我可能真的惹事了。 “侯爷应该知道,我前夫死了,他给了我留下那么大一个摊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债主多少仇家,不如侯爷指点指点吧。” 侯邺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许多: “我很欣赏你,区区六百万对我而言不足挂齿,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能让我对你网开一面不跟着债主们逼迫你,是因为你身上的倔性,但你前往羊城一事,出了我的势力范围,我保不住你。”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寻找徐曼的时候不小心惹了祸却不自知。 “侯爷,徐锦一家挺惨的,想必你也知道,徐曼还小,她才十五岁,我答应过徐锦会找到她的,我不会放弃。” 侯邺坐回椅子里,眯着眼看着我,慵懒的说:“我想让你帮的小忙,正是让你放弃寻找徐曼,她要是自己想回来,上次警察扫黄端了离群路那个窝点的时候,她就已经脱身了,既然她自己不愿意回来,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事?” 就这么简单? 我很快就在脑海中否定了,这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还有呢?徐曼和我不沾亲不带故,你弄这么大的架势,不止如此吧?” 我刚说完,侯邺就笑了: “哎,太聪明的女人不好糊弄,我原本想着,你要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我就放过你,但你想太多,注定会害了自己,我想要你做的,不仅仅是你要放弃寻找徐曼,还要所有人都把徐曼给遗忘了。”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很多的牵扯,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但我想到徐锦毫不犹豫的帮我,她临死前的托付,还有小宝抱着我的时候叫的那一声姐姐,我怎么可能背信弃义,言而无信呢。 “对不起,我做不到,徐锦死了,小宝又是个自闭症儿童,徐曼还小,她应该回来接受教育照顾弟弟,我不知道徐曼身上有什么隐情,但我可以做到对其余的事都不闻不问。” 侯邺一拍桌子,怒目咆哮: “江离,你一向这么不识好歹吗?”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侯邺愤然的那一刻。我隐约觉得此事不对劲。 “侯爷,是徐曼惹事了吗?” 侯邺平息了怒火,一伸手,老六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张检验报告来,侯邺接过递到我眼前: “看清楚,也记清楚,羊城没有你要找的徐曼,只有徐曼陀,她今年十八岁,虽然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但她是个成年人,能对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任,不管是谁问起你,都请你记住这份答案,当然,你最好祈祷没有任何人找到你问起徐曼陀的事情,否则后果比现在要残忍成千上万倍。” 那张检验报告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徐曼陀,性别女,年龄18岁,早孕。 徐曼怀孕了! 她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罢了! 我恍神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结果是伪造的?” 侯邺乍然冷笑:“你还真是有趣,徐曼要是没怀孕,就凭她上一次落到警察手里,就凭你满世界的吆喝着要去找她,她早就不可能活在这世上了,江离,你是个明白人,社会是个大染缸,没有多少人是清清白白的,有些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的勾当,既见不得光,也窥探不得。只要你从此以后不再插手徐家的事情,你前夫欠的债我们就一笔勾销,于你而言是好事。”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去管别人家的事,我婉转的问: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徐曼必须知道她母亲和弟弟的事情,这也算是我对徐锦的一个交代。” 侯邺面色乍变,紧握着拳头像是失去了耐性: “我是真的高估了你的智商,我要你做的是忘了徐曼,忘了徐家的一切,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事物都发生在你不熟知的当下,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也就是说,不能让徐曼知道徐锦已死,更不能让徐曼知道小宝的处境。 我完全可以假意答应他,先逃过这一关再说。 正当我准备点头时,侯邺拿出一张白纸来,刷刷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拿军刀解开了捆绑着我的绳子,我穿好风衣上,接过他递来的白纸,侯邺把军刀往桌子上一扔: “签个字吧,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了。” 上面写着,只要我不去过问徐家的事,陈沉欠下的五百八十多万债务就全部清零。 但后面还写着... 我把纸条放回桌上,果断拒绝:“对不起,我不能拿亲人来签协议。” 侯邺让我做到对徐家的事情再不插手,这本来就是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他却偏偏要弄出这么大的架势把我绑来,还逼我签这样一份如若插手,陈沉欠下的债务不仅要还,还要抵押我老家的所有田地房产,那简直是要了我妈的老命,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看到侯邺这个号称地下皇帝的头目亲自对我动手,可见徐曼怀的孩子,非同小可。 “江离,我认为你已经别无选择,我们活着要保全别人很难,但是爱惜自己却很简单,除非你想阳奉阴违,不然你怕什么呢?” 我坦然说道: “侯爷,我只是觉得徐曼应该是勾搭上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否则你们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如此兴师动众,既然徐曼怀孕了,那她更应该安定下来,给自己一个家,也给她弟弟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这件事对你们而言太简单不过了,只要你们能妥善安排好徐家姐弟,我对徐锦也算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侯邺就甩甩手,丢下一句: “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点教训吧。” 话毕。老六就朝我扑了过来,蛮横的将我抱起往木床走去。 我挣扎了几下,老六将我丢在木床后,二话不说甩了我两大耳光。 紧接着有两个汉子过来,把我的双手吊起绑在木床的护栏上,那件还没来得及脱掉的风衣,被侯邺丢过来的军刀三两下划开,四分五裂的丢在地上。 老六迫不及待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还朝着发愣的熊三猥琐一笑: “熊三,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我很肯定,这一次侯邺绝对不是在跟我打心理战术。 虽然我不知道侯邺为何要拐弯抹角的来说服我,但我斗胆在心里设想,这一切似乎不是侯邺想做的,只是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而为之。 眼瞧着老六就扑过来了,我抬脚踹了他的裆部,他虽躲开了,却身子一倾,从床上摔了下去。 爬起来后的老六自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找来绳子丢给熊三,麻利的脱下了我的牛仔裤,我的双脚被分开绑在床梁上。丝毫动弹不得。 侯邺见了非但不阻止,反而对站在他身旁的两个黑衣男子说: “一起去吧,这女人性子烈,一两个怕是满足不了。” 说罢,站在他身旁的其中一人露出两排黄牙,摩拳擦掌的朝我走来,另一人却俯身在侯邺耳边,神情凝重的说着什么。 侯邺听了两眼带笑说了声无妨。 我身上仅剩的衣物只够遮羞,而我眼前有三个赤果果的男人,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我咬咬牙向侯邺求饶: “侯爷,我错了,古人云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答应你,不再过问徐家的事情,求侯爷放了我。” 听到我求饶,老六拉了拉准备扑向我的熊三,三人像是下了定身咒一样,岿然不动。 但侯邺却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 “江离,晚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对于你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就该给点教训,老六,你还拦着熊三做什么?” 话音刚落,熊三像饿狼一般的朝我扑来,双手抱住我,笨拙的去解我身后的内衣扣子,我用脑袋撞着熊三的胸口,但他体壮如牛,我撼动不了他半分,只是每撞一次,熊三都会低头看我一次,像是有些怕了我。 这样来回好几次,熊三都没能解开,老六急了,一把拽开熊三,拿着那把军刀对着我胸前的肩带,熊三以为他要拿刀捅我,拦腰抱住老六: “六哥,不能闹出人命来。” 老六无可奈何的解释:“熊三啊熊三。你还真熊,我不伤害她,我只是告诉你,解开内衣扣子的方法有很多种,这一种最方便快捷,不信你试试。” 老六把军刀递给熊三,熊三双手都在发抖,左手颤颤巍巍的伸手来拉我的袋子,还结结巴巴的对我说: “你...你...你别...别动,小...小心...伤到...你。” 我急红了眼,对着熊三脸上吐了口唾沫: “呸,你个小杂种,你敢碰我试试。” 熊三果真怕了,怯懦的回头对着老六: “六...六哥,她...她...她威...威胁...我。” 屋里的人听了,全都轰然大笑,老六铁定了心想看热闹,添油加醋的怂恿熊三对我动手:“那你就试试,看是这小娘们的嘴毒辣,还是你的刀锋锐利。” 熊三吓的腿都软了,难为情的把刀递给老六: “不...不行,六哥,还...还是你来吧,我不敢。” 老六一拍他的脑瓜,将他推到我面前: “有什么不敢的,这娘们都被五花大绑了,难不成还能吃了你?熊三,听哥哥跟你说啊,这女人啊,得靠睡,睡一次不服,那就睡两次,两次还不服,那就三次,睡到她心服口服为止。” 熊三鼓起勇气跪在我面前,却迟迟不敢动手。 侯邺一直闭着眼听着其余人的笑声,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男人一再弯腰对他说着什么,却都被他阻止了。 终于,熊三手里那把刀对准了我的肩带,我用力蠕动了一下,他吓的手一抖,尖锐的刀锋瞬间划破我的锁骨。熊三吓的把刀一丢,连爬带滚的后退到了床的边缘,害怕的喊: “流...流血了。” 老六再一次推了他一把:“怕什么,这点血死不了人的,快去把她的内衣扒了,熊三,你只要敢把她的内衣扒了,我就服你是条汉子,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那群人瞎起哄,自然说是。 熊三应该是脑子有点问题,所以在看到我流血后,就一直不敢再往前,任凭老六和其余人如何怂恿推搡,他都死死抱着床梁不撒手。 那个从侯邺身旁走来的男人猴急了,脱了上衣自告奋勇的上前: “孬种,让我来。” 但老六还没看够热闹,拦住了那人对熊三说: “三儿,哥哥可是在帮你,你今天要是不敢挑断她的肩带,改明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孬种,三儿。你想当孬种吗?” 提到孬种二字,熊三两眼燃烧着怒火:“我不是孬种。” 老六拍拍熊三的肩膀: “三儿,我的好弟弟,哥哥相信你不是个孬种,那你就证明给哥哥看,快去,拿着这把刀挑断她的肩带,把她给办了,从今晚开始,你就是真正的爷们儿。” 或许是爷们儿三个字刺激到了熊三,他接过老六手里的刀,紧握着爬向我,闭着眼把我左边的肩带给挑断了。 身后那些人都在拍手鼓掌,在老六的示意下,熊三又把手伸向了我右边的肩带,刺破的锁骨那种疼痛感早就被羞耻感所淹没了,我相信熊三会照办,但这样一来,我就真的衣不蔽体了。 熊三满头大汗的鼓足劲,我压抑怒火看着他: “熊三,姐告诉你一个不需要用刀就能一只手解开扣子的方法。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动刀子太不爷们了,你想不想学?” 熊三怕我,自然不敢听我的。 但老六他们拱火,熊三倒也实诚,果真把耳朵凑了过来,我在熊三耳边轻轻吐气,他没忍住,躲了开来腼腆一笑,挠挠耳朵说: “好痒。” 老六等人发出猥琐的笑声,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等熊三再次凑耳过来时,我在他耳边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熊三,你永远是个孬种。” 说罢,我把全部的愤怒都转化到了牙齿上,死咬住熊三的耳垂,熊三受疼挣扎,双手推着我的胸口,那把刀锋不经意的割在我的肉里,翻搅着的疼痛让我加大了力道,等那些人的拳脚落在我身上时,熊三早已吓傻了,溜下床捧着耳朵在地上嗷嗷直打滚。 我咬下了熊三耳垂的一块肉,肉腥味在嘴里徜徉着,老六愤怒的拾起熊三被他们拖开后掉在我大腿上的那把军刀,朝着我就捅了过来。 还是侯邺喊的及时,他起身大步朝我们走来,一把夺过老六手里的刀: “我是叫你们玩弄她,没说能见血。” 随后,侯邺大脚一跨,上了床蹲在我身边,托着我的下巴擦着我嘴边的血渍: “江离,你够狠。” 我用力把咬下的那一块耳垂对准侯邺脸上吐去,侯邺抬手,这一巴掌却没落下,只是自顾自的摸了摸脸,抹掉我喷在他脸上的耳垂和伴着血渍的唾液,那个一直站在侯邺身旁的男人也朝我们走了来,递给侯邺一张纸。 侯邺擦拭完自己的脸后,朝那人又要了几张纸,先是帮我擦了擦嘴角,而后吩咐道: “人肉的滋味应该很腥很臭,高渤,去给她拿瓶水漱漱口。” 高渤点头离开。侯邺拿纸擦着我胸前流血的伤口,假惺惺的问:“疼吗?” 同样的两个汉字,从宋安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宛如四月春天拂面,能让人深觉宁静美好,而这两个字从侯邺嘴里说出来,却变得肮脏且暴虐。 我呸了他一口: “别假模假样的,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今天我江离要是不死,总有一天会是你们的末日。” 说实话,我是真怕。 怕疼,怕受辱,怕被臭男人欺凌。 但我更怕自己失去自尊和傲骨,沦为被他们玩弄于鼓掌的下作之物。 侯邺深呼吸一口气,对我伸出大拇指: “江离,我侯邺这一辈子还真没见过贞洁烈妇,你算是第一个,我欣赏你,相比起那些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女人,你够狠够毒够胆,但是,比起这点可怜的欣赏。我更想击垮你。” 从侯邺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对我根本没有欣赏,只有征服。 如果我这个时候向他求饶,他肯定会让老六等人狠狠的作践我。 他那只明着是帮我擦血迹,实际上却暗自用力挤压我伤口的手,那么狠厉,毫不留情。 高渤拿来了一瓶矿泉水,侯邺退后一步: “灌下去,人血可贵。” 这哪是漱口,分明就是想恶心我。 高渤有些犹疑,侯邺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想让我亲自动手?” 那瓶水特别的凉,或许是我心里有着熊熊怒火,所以那水灌下肚后,我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一瓶水下去,流出来的水洗刷在我胸前的两个伤口处,侯邺看着我湿漉漉的身子,眯起眼夸赞道: “身材不错,看来你前夫没骗我。” 这话的意思是? 我本想问一句的,但熊三在地上打滚完毕后,老六吩咐门口的两个人把他带下去清理伤口,熊三却发了疯似的扑向我。还把高渤往旁一拽,熊三是想咬我。 亏得高渤反应过来,命人强行把他拉了下去。 侯邺看了一出好戏,得意的笑了: “江离,你好像把我们家的熊孩子给惹怒了。” 看着侯邺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冷哼一声:“侯爷,星城百姓都把你神话了,还以为真的是星城的地下皇帝,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侯邺饶有趣味的看着我:“额,不过如此是什么意思,你说来听听?” 我把目光投向屋内木柜上:“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个摄像头,就算我从一开始就答应你不再搭理徐家的事,这一顿羞辱都是在所难免的,因为侯爷不敢得罪羊城的老大,这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吧?” 侯邺脸色稍稍变了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都说湘楚出来的妹儿都是辣妹子,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江离,我很好奇。你和你的前夫相处的时候,也这样咄咄逼人强势不已吗?” 我冷眼看着他: “你觉得呢?侯爷这么喜欢窥探人家两口子的秘闻,不如你凑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有了熊三的事,高渤和老六同时出声阻拦。 侯邺不傻,当然不敢和急红了眼的我赌一把。 他伸手掐住我的下颌: “你要是饿了,我这儿给你准备了上好的男色,没错,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之所以把你绑来羞辱你,是因为你误打误撞的差点坏了别人的好事,今晚算是给你一点教训,以后别再和徐家人有任何瓜葛了,要是让徐曼知道徐锦已死,相信我,不管是谁捅出的消息,我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说起来侯邺也不算太坏,至少他在说完这番话之后,还好心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遮在我身上,随后他对高渤说: “你亲自把关,霸叔看过之后立即销毁,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别留下什么把柄,免得又弄出命案来。” 老六追了上去: “侯爷,就这么放过她了?熊三他...” 侯邺抬起手:“男人嘛,带点伤疤才算爷们,处理完伤口你带他去国色天香走一遭,当做补偿,费用我报销。” 依然是那把军刀,这一次割断的不是我的内衣肩带,而是绑住我的绳子。 我穿好牛仔裤,虽然侯邺的外套上沾着一股子烟味,但总比我衣不蔽体要好。 高渤好心递了张纸给我: “擦擦吧,你这嘴看着像吸血鬼。” 先前咬了熊三流出的血迹早就被那瓶水冲刷掉了,我以为侯邺不会放过我的,跟侯邺对话的时候免不了紧张,就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这个高渤看起来跟其余人不一样,他长的黢黑,五大三粗的,给人的第一印象真不像是什么好人。 但他的所有行为又与其他人不同,我不自觉的跟在他身后走向门口。 接下来,侯邺应该会派人送我回去,我当然不会报警,星城黑道势力遍布每一个角落,我一旦报警,后面的麻烦就会没完没了。 我需要回家去好好洗个澡漱漱口睡上一觉,再去想之后的事情。 然而,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侯邺怒喊一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他挂完电话后把手机使劲往地上一摔,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向我,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被他掐的连连倒退数步,倒在桌子上,昏黄的灯光照着侯邺发狂的脸,那眼里熊熊燃起的怒火,像是要把我瞬间烧成灰烬一样。 高渤在一旁劝说: “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侯邺根本不搭理他,我被他掐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若不是高渤和老六联手拉开侯邺,我真的会死在他手上。 待我喘了一口气上来,整个人身子还没站稳,侯邺又伸手拉着我往木床走去,直接就将我推倒在木床上,然后朝着身后喊了一嗓子: “高渤,你去,不必带着那人兜圈子了,直接把他引上山来,他要是事先报了警,就废了他,要是没报警,卸条胳膊腿丢下山去。” 莫非是宋安戈来找我?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的话,侯邺不应该后知后觉的发这么大的火。 高渤出去后,侯邺手里拿着军刀,把所有人都支开了,门关后,他用那把刀对着我的心口问: “徐曼在哪儿?” 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侯邺再次咆哮一声: “告诉我,徐曼在哪儿?” 我往木床里面缩了缩,摇摇头:“我不知道徐曼在哪儿?我是去过羊城找过她,但我无功而返,我这儿只有徐曼十三岁那年的照片,现在两年过去了,徐曼长什么样,我是真不知道。” 侯邺脸都涨红了,那把刀锋利无比,穿透他给我的外套刺破了我的皮肤,真的很疼。 “好,我暂且信你,那你告诉我,徐锦葬在哪儿?” 我深呼吸一口气,答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侯邺失了耐性,收回军刀猛的刺向木床,随后又扇了我一耳光:“江离,我从不打女人,但我今天破个例,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告诉我徐曼在哪儿,要么告诉我徐锦葬在哪儿,你自己选吧,别逼我对你下狠手。” 我对天发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都不知道。 那天徐锦跳楼。之后的葬礼我没参加。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侯爷,徐曼...” 侯邺发了疯似的冲我喊:“徐曼跑了,一定是你泄露了徐锦已死的消息,我警告你,你最好告诉我徐锦葬在哪儿,如果徐曼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的话,你绝对是死的最惨的那一个。” 我不敢再激怒发飙的侯邺,只好向他伸手: “把我的手机给我,我可以帮你问出徐锦的墓在哪儿?” 侯邺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起身去拿手机,给我的时候还警告我不许耍滑头,只是,当我拿到手机才发现,通讯录里只有五个人的电话号码,分别是宋安戈,邓珩,王潇潇,杨柳月和徐锦,我母亲的电话没存,我记在脑中。 见我愣神了,侯邺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看了看通讯录。冷眼问我: “打谁的电话能问出结果?” 我哑口无言,打谁的电话都问不出结果。 徐锦的电话已是空号,宋安戈此刻应该就在这座山上,王潇潇和邓珩应该知道我出事了,现在只怕急的团团转,杨柳月在家带孩子。 除非问易成则,但我压根不知道易成则的号码。 但我突然想起,徐锦自杀那天,易成则打过我电话,只要我翻那天的通话记录,就一定能找到,可是如果徐曼是被人胁迫留在羊城的,她现在好不容易逃离虎口,我真的要再次把她送入狼群中去吗? 那一刻我内心是煎熬无比的,侯邺虽然眼下脾气暴虐,但他并不是彪悍粗鲁的人,只要我帮他找到徐锦的墓地,他一定会放了我。 可是我答应过徐锦,一定会帮她找回徐曼。 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与其日夜忏悔,不如面对眼前的困境,我下定决心后,忐忑的跟侯邺说: “先前我被债主们追的满世界疯跑,手机丢了,才换的新号,能不能先放我回去,我一定会找到参加徐锦葬礼的人,问出徐锦的墓地在哪儿?” 只要侯邺放我回去,我就有了先一步找到徐曼的可能。 虽然我不确定徐曼出逃是不是因为她知道徐锦已死的消息,但我只能赌一把。 很显然,我高估了侯邺的忍耐性。 他听到我不能立即告诉他答案,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上了床来把我欺压在身下,他力道很大,我根本无力反抗,但他没有轻薄我,而是扒掉了那件外套后,指着我胸口说: “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要是找不到徐锦的墓地在哪儿,就会有一堆如饿狼一般的男人扑上来把你吃掉,江离,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侯邺是真的给了我三分钟时间。但我真的不能打易成则的电话,三分钟过后,侯邺起身拍拍手,老六带着好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把她裤子扒了,手脚绑了。” 这一次,老六竟然也问了一句: “全扒了?” 侯邺冲他吼道:“这种事要用我教你吗?” 老六听令,那张邪恶的脸凑到我眼前,这一次他倒是有防备,把我绑了之后,还用胶布把我的嘴也给封了,在他脱掉我的牛仔裤把手伸向我时,高渤闯了进来: “等一下。” 侯邺完全失去了理智,指着老六:“还等什么,扒光了她,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半个小时内给我问出我想要的答案。” 咆哮完后,侯邺瘫坐在椅子里,高渤再次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侯邺语气软了下来,叫住了老六,然后对高渤说: “既然你三番四次的替她求情,可见你对她挺有好感,那就你亲自上吧,把她衣服扒光,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的嘴能不能硬过自己的心肠。” 高渤听后,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侯邺的想法,他朝我走来,还把离我最近的老六往一旁推了推,上了床后,他把木床上的床帘放了下来,侯邺不满,冷言问道: “高渤,你这是做什么?” 高渤平静的回了一句: “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先给霸叔回个电话,我帮你问出结果。” 侯邺倒是听话,拿着手机就出去了,老六一直在一旁嚷嚷,迫于压力,高渤撕开胶布小声对我说: “江小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对待你,你要是知道徐锦的墓地在哪儿,你就说出来吧,侯爷的弟弟落在霸叔手里,现在徐曼不知所踪,半个小时后霸叔要砍掉侯郁的小拇指,这就相当于要了侯爷的命,你随意说一个也可以,先脱身。” 我要是随便说一个,不等我走出这座山,侯邺就会知道我撒了谎。 “你能告诉我徐曼怀的是谁的孩子吗?霸叔的?” 高渤急了,伸手作势要来接我的内衣: “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问题,赶紧问问谁知道徐锦的墓地在哪儿吧,还有你那个朋友,万幸他没报警,否则你和他现在非死即残,别以为现在是法治社会,有的是人站出来当炮灰,现在他被我们的人带上山了,你也不想让他看到你现在这样吧。” 虽说宋安戈和我有过一夜,但如果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难堪的一幕,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妥协了,对高渤说: “解开绳子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问群主,徐锦的丧礼是他善后的,他应该知道。” 高渤长舒一口气,把手机递给了我,但这通电话还没来得及拨通,从外面冲进来的侯邺直扑过来,拿着军刀差一点就扎在我脸上。 “走开。” 侯邺身上带着一股沸腾的火气,他一把将高渤推下床去,三两下就扒掉了我身上唯一的遮蔽物,他是动了真格的,我挣扎了两下,他啪啪两巴掌打的我眼冒金星无力反抗,高渤试图来劝说,他两眼血红,他冲进来丢在手机上的视频里,正好放着有个人举起一把刀,剁了另一个人的三根手指头。 鲜血迸溅的那一刻,我知道,这场浩劫,在所难免。 侯邺的暴戾根本无法抵挡,他撕裂了自己的衣裳:“都滚出去,老子办事的时候不需要有人围观,等老子玩够了,换你们上。” 老六听了,和另外几人拉着高渤往门口退去。 而愤怒的侯邺,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毫不留情的糟蹋着我,我无助的伸出手,仿佛即将坠入无尽的深渊。 027.我愿意替你去死 红包依旧,祝大家好运 就在我快被侯邺攻破的危急关头,高渤突然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残暴的侯邺听了,竟然停止了攻击,昏黄灯光下,他的表情里竟有一丝懊悔。 高渤再次出声: “侯爷,攸宁妹妹最近坐胎不稳,夜里总是噩梦不断,你答应过她今天要陪她做产检的。” 那应该是侯邺心爱女子的名字,且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侯邺从我身上下来,兀自穿着衣服问道:“现在几点了?” 高渤看了一眼手表,答道: “凌晨两点多了,从山上回城,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攸宁妹妹肯定希望你陪她吃早餐,不如把这儿交给我们,让司机先送您回去?” 侯邺虽然情绪躁动,但他能听出来高渤是在替我解围,他下了床对高渤说: “不如你来吧,反正你单身,要是觉着她不错,说不定以后还能凑成一桩美事,但我把话撂这儿,她要是不说出徐锦墓地在哪儿,她活不到太阳升起。” 狠话也撂了,侯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坐在摇椅上,一双聚光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高渤再次来到我面前,脱了外套遮挡在我身上,不等他开口,我就已经气弱的向他伸手: “给我手机。” 我承认那一刻的我宁愿死也不愿受辱,我不是圣母,但我也不想伤害徐曼,我只能寄希望在易成则身上,希望他能告诉我徐锦的墓地,并且知晓我话里的意思。 毕竟他也在发动人脉在寻找徐曼的下落。 拨打这通电话的我满怀侥幸,令我绝望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开始我还是犹疑的,到后来我疯狂的一遍一遍拨打这个已关机的号码,我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侯邺倒是没发火,只是一声冷笑的低头看了看手表。 我颓然的把电话往木床上一丢,高渤焦急的捡起递给我: “再试试,试试别人的电话。” 我记得易成则希望我加入24条公益群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杨柳月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我打给杨柳月,电话已停机。 高渤抢过手机拨打了王潇潇的号码,一声响铃就接了,王潇潇急切的喊: “江离,你在哪儿?我听宋安戈说...” 不等王潇潇说完,不等我开口回应,高渤就把电话给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宋安戈。 铃声在木屋外响起,几声过后,宋安戈浑厚的声音传来: “江离,你还好吗?” 我瞬间哽咽,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随后,侯邺吩咐人打开门,宋安戈迈着大长腿走进来,对着手机说了两个字:“别怕。” 我哭成了泪人儿,侯邺还拿我打趣: “哟嗬。我还以为江大美女是个铁血娘子,只会流血不会流泪,原来是没见着心上人,看来我已经抓到你的软肋了,那你就做个选择题吧,是告诉我徐锦的墓地在哪儿,还是抱着心上人的胳膊回家?” 宋安戈潇洒的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直面侯邺: “是爷们吗?是的话就别为难女人,有什么冲我来。” 侯邺大笑:“知道你身手好,但你想要从我这儿把她带走,怕是难哟,不过我觉得比起欺负一个女人,霸叔可能更喜欢看男人之间的对决,高渤,那扇屏风摆在这儿多久了,都没什么用处,今天就拿来给江离当遮羞板吧。” 宋安戈摩拳擦掌,扭了扭脖子:“是单挑还是群上,我都可以。” 侯邺坐在摇椅上叹气一声: “群上太欺负人,不如单挑吧,老六。把新招的那几个保镖都叫来,正好让我看看那些人够不够资格在我这儿讨饭吃。” 吩咐完老六后,侯邺又对一旁的两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人拿了屏风挡在我面前,我的视线被阻隔开来,屏风后很快就有了胳膊腿碰撞的声音,几分钟过后,两个鼻青脸肿的保镖走到我面前,当着我的面脱光了衣服,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永生难忘。 我蜷缩在木床的角落里,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陆陆续续的,撞击声停,脚步声起,空气稀薄了许多,我感觉有很多人来到我身旁将木床团团围住,直到屏风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老六荡笑一声,屋内的一块投影屏突然亮了,随后播放的视频污秽不雅,我像只受惊的小白鼠,躲在木床的一角瑟瑟发抖倍感屈辱,却又无力反抗。 外面的宋安戈似乎想要冲过来,却被侯邺拦下: “你就算身手再好,也打不过我这么多的手下,你伤了我这么多人,我不找你要医药费,就让江离当一道开胃小菜,给我这些受了伤的弟兄们一点小小的慰藉吧,你放心,只要你不跨过屏风半步,我向你保证,我的人绝对不会染指江离一根手指头。” 我想,侯邺应该是恼羞成怒了。 侯郁的手指头已经剁下,他心中的怨怼唯有发泄在我身上,才能令他好受些。 但他现在给我的羞辱,比起身受强烈百倍,离我不远的地方就站着宋安戈,将我围住的那群人,那些不堪入目的举动,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令人作呕的味道,让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我没有动弹的勇气,我只希望时光快一些。黑暗早点过去。 片刻过后,老六竟把熊三找了来,强拉着我抬头,并对熊三说道: “三儿,给你一个报这半耳之仇的机会,比起肉体上的折磨,精神摧残更令人绝望,你要让她看着兄弟们痛快,决不能让她闪躲,能做到吗?” “我要杀了这个恶女人。” 熊三双眼猩红青筋暴露,说完猛的扑向我,老六力道不如他,险些就没拉住。 “三儿,别冲动,你这耳朵算是废掉了,残缺的是一辈子,你要是几秒钟结束她的生命,岂不是便宜她了,不如慢慢折磨她,让她日日记得今天的场面,夜夜从噩梦中惊醒。时时感觉饱受屈辱。” 熊三是个笨脑筋,他自然听不懂老六这番话,但不知老六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他犹疑之后竟然答应了,大步踏上床将我钳制住,掐住我的下颌逼着我面对着那些龌龊的人。 我挣扎着闭眼,熊三恶狠狠踢了我一脚: “贱人,再不睁眼我就刺瞎你。” 那熊三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宋安戈欲要冲进来,屏风差点被撞倒,侯邺冷笑: “宋先生,闯过屏风,后果自负。” 宋安戈在屏风外咆哮:“侯邺,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我听到军刀扎进桌子里的声音,侯邺大声说道:“那得看我心情,当然,也得问问你愿不愿意,比如说我现在想要剁了你右手的三根手指头,你给不给?” 宋安戈竟然很平静的回了他一句: “左手行吗?右手我想留着写遗书。” 侯邺估计都懵了,半晌才回了一句: “够胆量,对于硬汉,三根手指头太过小儿科,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宋安戈的语调很平稳: “先让你的兄弟们撤下去,我们再谈人命,如何?” 侯邺竟然妥协了,一声令下后,那群人意犹未尽,却被老六赶出了木屋,只剩下熊三不愿意就这样放过我,是高渤和老六联手才将这只大笨熊连拖带拽的给弄了出去。 宋安戈越过屏风来到我面前时,我正裹着高渤给的外套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找个地洞立即钻进去。 我原本以为,被债权人扒光衣服就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但今晚的一切都在挑战着我的下限。 宋安戈的手碰到我的时候,因为恐慌和虚幻,我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然后往木床的里头蜷了蜷。 宋安戈极尽温柔的说了声: “别怕,是我。” 那只缓缓落在我胳膊上的手,很温暖,暖的像是要把我身边所有的黑暗和荒凉都赶走一般。 我真想扑进宋安戈怀里,求他带我走。 但我迟疑了,我也不知为何,那一刻,骨子里那个清高自傲的我在作祟,我把瞥见我狼狈不堪的宋安戈拒之千里,对着他吼: “滚,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幕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永不被我熟识的人所知晓。 屏风已经被搬开了,侯邺把玩着军刀,像是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戏码。 而宋安戈不顾我的推却,将我紧紧搂住抱在怀中。 我小声抽泣着,颤抖哽咽的对他说: “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不管那天晚上我断片的记忆是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但我们就当做从不相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吧。” 宋安戈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道: “我这不争气的生命线熬不过年关了,你知道的,我是胰腺癌晚期,无药可救只能等死,世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替你去死,你愿意替我好好活着吗?” 这世上,除了我妈,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愿意为了我付出生命。 但他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我的心窝上,我只能摇着头说不。 宋安戈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双眼说: “那天你闯进我家向我示弱求我救你的那一刻,是我知道自己病情以来觉得最有力量的时刻,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现在对我说的话依然是那三个字。” 救救我。 我多想重复一遍,但每个字都卡在我喉间迸发不出来。 侯邺拍着手鼓着掌来到木床前:“多么深情的一幕,宋总,你的大剧院里开锣戏中将军别妓的那一段折子戏,催泪程度也不过如此吧?” 大剧院? 将军别妓? 莫非宋安戈是... 宋安戈护着我,笑答:“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去,我请客,酒水管够。” 侯邺点点头: “请客归请客。咱们一码归一码,她欠我五百多万,我要她一条命,不过分吧?” 宋安戈微微蹙眉,戏谑道: “搞笑段子里撞死个人也就五十万,侯爷这五百多万,够买十条人命了,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陈沉空难离世,侯爷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是几个月过去,侯爷却迟迟没有让人来找她的麻烦,这好像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命我可以给你,但死之前请侯爷答题解惑,不过分吧?” 侯邺哼然: “这点小小的要求,确实不过分,但我不想说,我觉得时机未到,这个女人啊,估计是命里犯小人。自以为长了个聪明脑袋,殊不知被人卖了睡了还替人数着钱还着债,愚蠢至极。” 侯邺话里有话,虽说是讽刺我,却更像是在暗示提醒。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陈沉拿我们的房子在银行抵押贷款,那侯邺凭什么会借那么多的钱给陈沉? 莫非陈沉给了侯邺更好的抵押之物? 那又会是什么呢? 很显然宋安戈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并且陈沉去世之后,高利贷的人迟迟没有找上门来,如果我不曾去羊城惊扰到徐曼的生活,难道侯邺要让这笔钱不了了之吗? 这样的作为太不像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高利贷应该做出的,那背后所隐瞒的真相,会比我今晚的遭遇更令人难以预料吗? 直到此时我才有些后觉,按理说徐锦是个乐观的人,得知徐曼的下落后,她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应该就此放弃生命抛下一双儿女狠心离世,除非是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迷途的徐曼给劝回来。 我是有些懵然了,我很无知的闯了羊城的离群路。不经意间扰乱了徐曼原本的生活,也给自己招来横祸。 侯邺因此借着陈沉欠债的由头把我给绑架了,就算我报警,侯邺虽说是高利贷,但他能运营这么久,肯定有许多势力相互勾结,而且侯邺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民间借贷机构的负责人。 我完全分不清楚欠款和徐曼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必然,只是我知道,今晚想脱身,不死也得脱层皮。 果真,侯邺见我们都不哼声了,拿着军刀转动了两下: “宋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跟她也不熟,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丢了命,不值当,冲着我们过往的交情,我可以放你下山,下山之后你想报警就报警,想息事宁人就息事宁人。总而言之,做你内心认为该做的事情,我不怪你。” 宋安戈笑出声来:“既然侯爷这么大度,又何必为难她一个被前夫坑害的女人呢?” 侯邺两眼微眯,目光狠厉的看着我: “认识我侯邺的人都应该知道,我有两样东西最宝贝,一是爱情,二是亲情。这是底线,任何人都不能碰触,一旦触到了我的底线,不论谁的面子我都不给。” 宋安戈与他似乎还挺熟,毫不留情的揭他伤疤: “侯爷,据说你的爱情早已陨殁,至于你那亲情...” 按理说侯邺应该盛怒,但他出乎我意料的颓然的退后几步,神情哀伤。 听高渤所说,攸宁怀了孕,他的爱情应该快要开花结果了才对,怎么会陨殁? 侯邺也只是静默了几秒,随后就反驳道:“我的亲情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现在你可以走了,但她必须留下,我弟弟痛失三根手指头,这笔账,得算在她头上。” 我不想连累宋安戈,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为我出头。 所以我从宋安戈的保护下裹着衣服站起来,对着侯邺伸手: “还你一只手,够吗?” 侯邺嘴角抽搐,冷语道:“我要的是你的命,还有徐曼的下落,你凭什么认为一只手就够了?” 我向他示弱: “陈沉给我留下了上千万的债务,虽然我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清,但只要我肯努力,还一点就少一点,妈妈说得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别人肯借,就是恩情,我要是一死了之,也算是忘恩负义了吧,我不想做鬼都背负着不仁不义的骂名。” 侯邺大笑:“死到临头了还在乎别人怎么说,江离。难道你不想死吗?” 我从侯邺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很诡异的信息,我不禁脱口问道: “是谁希望我死?” 我必须承认,得知自己欠下巨额债务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以我的能力需要多久偿还完这笔债,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我想过一死了之,但我不甘心,我只有活着才能改变自己的窘境,若是就这样轻易向命运低头,那我来这尘世走一遭,又有何意义? 侯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话锋一转,看着宋安戈说: “算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年代咯,但是古话说的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就挨一顿打当做教训吧,与其在这儿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酸不溜秋的惜命。不如去干点正事。” 也不知侯邺对高渤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高渤出门的时候说了句,就算把星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出逃的徐曼。 这才是侯邺在乎的大事,毕竟侯郁的命还在霸叔手里。 最后侯邺起了身,扭扭脖子伸伸筋骨: “晨曦微露,若是杜鹃花开的季节,早起看日出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外面下了雨,山路泥泞,宋总,我就不陪你们了,慢慢享受这顿丰盛的早宴吧,老六,宋总好歹是个人物,别打脸,他要是还手的话,就宰了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才说完这是个法治社会不适合打打杀杀,侯邺还真是个变色龙。 侯邺走后,面对从外面蜂拥而来的黑衣人,宋安戈起初是想还手的。毕竟他是个练家子。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还要照顾我,尤其是冲进来的那群人里还有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熊三,我很快就被熊三拽住了头发,若不是老六拦着,熊三那一拳丢在我肚子上,非得把我打残废了不可。 “宋总,侯爷放话可不是骗人的,你要是再还手的话,她就真没命了。” 宋安戈回头,见我被老六死死钳制住,整个人一松懈,好几个人的拳脚就落在他身上了。 之后,我和宋安戈双双被他们丢在地上,秉着不打脸的原则,那些拳头分量很重的落在后背和大腿上,宋安戈爬起来将我护在身下,还调侃一句: “江离,你可是夺走了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 我忍着疼看着他,宋安戈喘着气解释: “你宋大叔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为一个女人挨过打,我告诉你啊,我要是残了瘫了,你得照顾我后半辈子。” 我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宋安戈颤抖的为我擦泪: “别呀,哭啥,我这后半辈子跟别人的不同,也就短短几个月罢了,不过我老家有个说法,死前没结婚的男人超度不了,灵魂会漂浮在三界之外,投不了胎,要不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嫁给我吧,反正我瞧着你挺顺眼的。” 我知道宋安戈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气弱的回了他一句: “我已经克死陈沉了,难不成你真想让我背上命硬克夫的罪名?” 宋安戈竟然笑了,不等他说话老六就用力踩了一脚他的后背: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打情骂俏,兄弟们,加点劲道,给宋总撩妹助助威。” 紧接着数之不尽的拳脚落了下来。宋安戈还不忘调戏我:“江离,你这胸太大,有点咯人啊。” 我惨叫一声,完全没宋安戈那份闲情逸致。 不知是谁踩到了我的脚,那股钻心的疼实在难忍。 宋安戈抬头,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被他搂的差点窒息,等到拳脚都停了,他才稍稍松了松,我把他推开想要坐起来顺顺气,站在我面前的黑衣人突然被人蛮横的拉开,熊三从黑衣人后面冲进来,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恶狠狠的朝我挥来。 “我去。” 老六想要拦住他,反而被撞倒在地,眼瞧着那把刀要朝我腹部落下了,宋安戈一个翻身挡在我面前,那把刀锋利无比的刺入了宋安戈的后背。 “宋安戈。”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揪着眉心狰狞着表情安慰我: “这孙子劲太小,放心,不疼。” 我的手抱着他的后背,黏黏的液体沾在我手上。我抬手一看,全是血。 熊三是真的怂,看见自己杀了人,一屁股瘫坐在地,老六从地上爬起,吩咐人把熊三拖了出去。 其余人都不敢再上前,老六拿手探了探宋安戈的鼻息,宋安戈无力的抓住他的手: “今晚的事不管我是生是死,我们都不会报警,告诉侯邺,江离的债我来还,其余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别找我女人的麻烦,否则我弄死他。”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放狠话,老六见他还活着,又流了一地的血,嘱咐大家都散去,而后把我的手机丢给我: “自求多福吧。” 焦急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了,木屋突然间死一般的沉寂着。 宋安戈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入耳,我拿着手机,哆嗦的去拨打110报警电话。在准备摁下拨打键的时候,却被宋安戈拦住: “别报警,也别打120急救,我给邓珩发过定位,给他打电话,他开自己的车跟来的,车上有医药箱。” 这把刀刺入那么深,不抓紧送医院的话,就算伤口不致命,他也会失血过多的。 但我心里清楚,这事一旦报警,我和侯邺的恩怨就会越来越深。 宋安戈不希望我和侯邺纠缠不清,这也是为了保护我。 我拨通了邓珩的电话,他说他在山上迷了路。 王潇潇抢了手机,一直在问我有没有事,宋安戈回了她一句: “放心,死不了,你别叽叽喳喳的,吵的我不好睡觉。” 邓珩说不能让宋安戈睡着,也不能轻易挪动我们的位置,但他趴在我身上。我左手捂住拿衣服捂住他的伤口,感觉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我的双腿都已经发麻了,我不敢动弹,宋安戈却闭着眼睛呼吸声越来越弱,我捏住他的鼻子,他朦胧醒来,抓住我的手: “别闹,我眯一会儿,死不了。” 我大喊着:“不能睡,宋安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阴婚的故事,万一你捱不住死翘翘了,家里人迷信给你配个阴婚,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宋安戈苦笑一声: “傻瓜,我骗你的,现在是21世纪了,哪来的阴婚迷信,不过我对你和二少爷的故事比较感兴趣,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我和夏初临的故事! 这是我不能言说的痛,就算是在宋安戈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也不想提起这段往事。 “宋大叔,你这嘴真是把刀子,一戳一个准,能不能换个故事,你一个人疼就算了,别揭我伤疤,成吗?” 宋安戈轻叹口气: “你个狠心的女人,大爷我舍命救你,你连个故事都不肯给我讲,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悲惨的份上,那就换个故事吧,说说你和你前夫的故事。” 这又是一把血淋淋的刀子捅进了我的心窝窝,我哀声: “好,你就想揭开我的伤疤看看我的肉是否鲜嫩,那我就说给你听,你想听哪一段?” 宋安戈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你说说你,那么狼狈不堪的爬进我的视线,我怎么还觉着你贼好看呢?” 那天爬上他家的阳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故作生气:“你不想听故事就算了,那天的伤口还没结痂,揭不得。” 宋安戈哎哟一声: “好好好,不揭不揭,那你说说你跟前夫结婚之后的生活吧,婚姻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我听到了话里的潜台词,不由的问道: “你恐婚?” 宋安戈虚弱的晃晃手:“从现在开始,你说,我听,我实在是没力气了,感觉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我,这滋味,可比癌症晚期难受多了。” 我点点头: “那你少说点,但你不许睡,这么难听的故事我只说一遍。” 宋安戈应了好,我还真是没头绪,我和陈沉的婚后生活,大多是寡淡的。 当然,婚姻最开始的时候,鲜花红酒烛光晚餐,应有的浪漫不曾少。 “我毕业后就结了婚,妈妈常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应该先成家后立业,和陈沉在一起很安心,他求婚,我就嫁了,这些年都很平顺,公婆待我如亲生女儿,事业上也顺风顺水,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好像所有的灾难都长了脚,见了我就会绕着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人无近灾,必有大难,宋大叔,你说我们算不算是同病相怜,你那颗肿瘤长在肉里,我这颗毒瘤却扎根在心里。” 说完后,我轻轻拍了拍宋安戈的脸颊,他有气无力的回了我一句: “继续说,我听着。” 我默哀一声,继续说道: “我给你说个轻松的小插曲吧,我和陈沉结婚之后,起初我还会在挂历上标记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到了那天,不管工作有多忙,不管我在哪儿出差,我们总能想方设法不辞辛苦的奔赴到一起,后来三年之痒到了,我们的工作越来越忙,那些小女生喜欢过的节日,我早忘光了,婚后第四年,有一天,陈沉问我,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安戈竟然应了我一声:“什么日子?” 我噗嗤笑了:“那天真的很囧,那时候的我已经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一提起我就紧张,因为之前我忘记过,他很严肃的批评了我,所以我回答说我知道,第二天我就跟潘奕请假回了家,还特意去商场里给他挑选了一条领带和一款香水,订了个红心蛋糕。听说四十八朵黄玫瑰送给男士代表着最爱,等我抱着鲜花带着蛋糕和礼物回到家,发现他摆了一地的蜡烛和玫瑰花瓣,请了他的西餐厨师朋友来家里做了晚餐,你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宋安戈没哼声,我复问了一遍,宋安戈才猜道: “你的生日?” 我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宋安戈睁开眼看着我:“虽然是我瞎猜的,但那天我正好在家,你应该很感动,还在阳台上抱着你前夫热情激吻对不对,我印象很深刻,你那头大波浪卷的长发金黄金黄,跟风吹麦浪一样,还有啊,你以后在家恩爱的时候声音小点,很扰民的。” 大波浪卷? 我留过长发卷发,但我从没染过头发,我以为是他失血过多迷糊了,于是纠正他: “你别睡,邓珩很快就来了,你好好想想。你看到的真的是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吗?” 宋安戈憨笑:“我这人短命,但记性特别好,那天下午的阳光洒在你金黄的头发上,晃的人睁不开眼,不过你们那么投入,肯定不知道隔墙有耳有目。” 他说的是下午? 我焦急的问他:“你确定是三年前的六月三十号?” 宋安戈点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日子很特殊,你还真是个小迷糊啊,你前夫那么用心的为你准备生日惊喜,你这都能忘?” 不是我忘了,而是那天的我是在晚上七点多才回到家的,当时夜幕四下,哪有什么阳光洒在头上,而且三年前的我为了显得干练,剪掉了一头黑长直。 况且那天真的很囧,我对陈沉说节日快乐,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我。 后来得知是我的生日后,我才急忙改口说自己马上就要升职涨工资了,所以给他买了礼物回来一起庆祝。 那天我们吃完晚餐后,我太累了,完全没法配合他,而他也在刚脱掉上衣的时候就接了个电话,说是一个客户落地来星城,请他晚上出来一起聚聚。 我记得当时陈沉是拒绝了,但客户一再坚持,我也告诉他工作第一,少喝酒,早点回。 如果宋安戈见到的人不是我,难道是孟以柔? 我也就在和陈沉谈离婚的那几日见过孟以柔几面,长的很漂亮,又时尚,不过以他们黏腻的程度,不像是在一起三年多了的。 宋安戈见我久不哼声,埋怨道: “喂,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睡着了,我可不想死,还想再折腾折腾这条老命。” 我很想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毕竟陈沉和我已经离婚,他当时坐在沙发上捧着头,半晌才挤出一句,江离,我爱上别人了。那时的我手里捧着一杯水,倒是晃了两下,然后被我一口喝掉了,我告诉他我需要冷静一会消化消化这个事实,于是我起身去了浴室,我想打开淋浴让自己清醒,我想痛哭一场,我想呐喊,我想抓狂,但我都没有,我坐在浴缸里,平静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可此刻的我却热血沸腾,我内心充满着愤怒,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所经受的一切都算什么,我以为我们真心实意的爱过一场,我要为自己的爱情买单,就必须接受所有的后果,但我无法消受这样的背叛。 那天和别的女人恩爱过一场的陈沉,是带着怎样伪善的面具,来解开我的衣扣想要跟我翻云覆雨? 或许一切都只是作秀,他不是真的要和我融合,那通所谓的客户电话,或许也是早有预谋。 我觉得自己很傻,傻到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爱情仅仅是败给了似箭的光阴和繁重的事业,却不曾想过,我们的爱情和婚姻,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一想到陈沉背叛我多年,我体内熊熊燃起的怒火沸腾着,喷涌着。 要不是邓珩的电话打进来,我差点失控。 邓珩说他马上就到,让我千万别让宋安戈睡着。 挂断电话后,我刚想叫醒宋安戈,他却自己清醒着,还问我: “三年前跟你前夫在阳台上的那个女人,不是你吧?” 我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宋安戈指了指我的脸:“你这一脸杀气不是针对你前夫,难不成是对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几次三番救你性命,你对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么会对我杀气腾腾,但我得说一声,江离,我真的太累了,你让我抱着睡一会。” 我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但我知道他已经尽全力的在保持着清醒了,可我不能让他睡,只好丢给他一句: “宋大叔,你饥渴三十多年了吧?你这一屁股坐在孟婆面前就等汤来了,还有心情占我便宜,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死了,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转个身就把你忘个干净,连个花圈钱我都省着拿来买玫瑰,说不定那时候我已经遇到了心仪的男士,还会对他说,我爱...” 你... 最后一个字堵在我嘴里,宋安戈这半条命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凑上来强吻了我,我本想挣扎的,但我怕弄到他的伤口,根本不敢反抗。 宋安戈得意的笑了: “原来做流氓比当绅士快活多了,江离,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毫不留情的回绝他:“宋大叔,你这年纪能当我哥,这相貌看着却像我爸,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要不,你再活年轻几岁,我可以考虑考虑。” 宋安戈叹气: “你这女人啊,半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怪不得你前夫会为了一颗石头舍弃了你这块璞玉,不会撒娇的女人,着实不太可爱。” 这个缺点我完全接受,我是真不会说甜言蜜语,更不会哄男人。 我和陈沉吵架,每次都是他失控,但我会很冷静的和他讲道理。 偶尔陈沉会埋怨我不解风情,但我以为那些无关痛痒的几句说辞动摇不了我们的感情,如今想来,是我错了。 记得有部电影是周迅演的,我没看过,但王潇潇看完后也感慨着对我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面对宋安戈的话,我无言以对。 过了这么久,我全身都麻了,也不知邓珩还要多久才到。 为了让宋安戈再坚持一会儿,我想起在他家床头柜的屉子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于是问道: “你家里相片上的女人,应该会撒娇很可爱吧?” 宋安戈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惊变,那双眸子蕴含着我无法解读的意味,受了重伤的他像一匹充满攻击力的饿狼,像是随时要扑过来撕碎我的嘴似的。 028.一张奇葩的欠条 那一刻我怕极了,倒不是怕他会生气,只是怕他一动弹会让伤口血流如注。 宋安戈倒是动了,伸手搂住我的脖颈往下,他的嘴凑了过来: “你这女人只有闭嘴的时候才招人喜欢。” 话毕,一个热吻在舌尖翻滚。 他总喜欢做出其不意的事,以至于我一紧张,都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哎呀妈呀,看来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王潇潇第一个冲进来,见到宋安戈吻我,立刻回转身去,撞上了紧随其后的邓珩。 眼瞧着王潇潇要把邓珩往外推,我推开宋安戈大喊一声: “邓珩,他流了很多血。” 邓珩奔跑过来,蹲下身去检查伤口,宋安戈艰难的抬头去看他,强忍着疼说:“老邓,你再不来哥们就撇下你跟孟婆私奔了。” 话音刚落,宋安戈那只手啪的就落在地上。 坚持了这么久,这一刻,他是真的昏了过去。 而我,也在邓珩带来的几个人合力将宋安戈送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救护车后,意识渐渐的模糊了。 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自己鲜血淋漓的站在陈沉面前,看着他像卖牲口的一样的把我卖给了侯邺。 梦醒时,一只小手轻放在我的额头,病房里飘着浓香的鸡汤味,我的胃里咕噜叫了几声,用力睁开眼,看见然然拿了块毛巾在擦我额前的汗水,还对坐在一旁的杨柳月说: “妈妈,江离阿姨好像饿了。” 我确实是饿了,杨柳月见我醒来,急忙把病床摇起来了一点,端了杯温水给我: “醒了,先喝口水,保温瓶里有白米粥。” 我环顾病房,我明明闻到的是鸡汤的味道,怎么就只剩下一个白米粥了。 杨柳月和我相识多年,她见我茫然,不由得笑了:“鸡汤香味是从隔壁飘来的,邓医生来过,说你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吐了一车,让你醒来后先吃白米粥垫垫胃,还有,宋安戈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身上有多处瘀伤,后背那一刀伤口不深,没伤及胸肺,也没伤到肋骨,幸好是把西瓜刀,这要是换成匕首,按这力道,宋安戈早就一命呜呼了。” 熊三人高马大的,想必除了西瓜刀比较钝之外,还有老六那一挡,也起了点作用。 我抓住杨柳月的手,焦急的问:“那他没有生命危险吧?” 杨柳月轻拍着我: “你放心,他死不了,你吐了潇潇一身,她回去洗漱后去公司请假了,估计这会儿应该来了。” 与王潇潇一起来的人,还有张瑾。 我带王潇潇去参加过公司的年会,张瑾平时跟我走得近,她们互相认识的。 一见到我,张瑾先是询问了一番。但王潇潇替我挡了回来,说是我这几天出了些变故事儿比较多,加上要抓紧熟悉新产品知识,所以劳累过度昏倒住院,不碍事的。 慰问过后,张瑾从包里拿了几份补充资料给我: “虽然说这儿是医院,让你生着病还得忙工作太没人情味,但是没办法,我早上给你打电话,是潇潇姐接的,沈总让我告诉你,二十六号的展会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悦会亲临现场,她还弄了个网络现场直播,你记得准备一个十分钟左右的演讲稿,在展会结束之后做下总结。” 殷悦虽然从模特行业转型,但好歹也是个明星,竟然会亲临一个小小的展会,换了以往我不会有任何的负担,但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上这是我能否重新在星辰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战,我不能有任何疏忽。所以我显得有些担忧。 张瑾安慰我:“别有太多顾虑,沈总说他相信这次的策划案很吸引人,只要各个环节不出错的话,这次的直播应该会在网上产生一定的影响,等展会结束,你作为新产品推广的负责人,殷悦希望拍一个从设计到成品再到展出这一系列的宣传片,还有落实到省区大小门店的陈列布置,一定要凸显产品主题,任务繁重,人手方面沈总给了你特权,湘楚省区所有人都能随你差遣。” 我也不敢说大话,杨柳月打断了我们: “江离,你好好养着,我先带然然回去做晚饭,明天熬了鸡汤来看你。” 有了杨柳月这一打岔后,王潇潇也把话题引到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上,张瑾没坐多久就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王潇潇,她捧着我的手夸张的说: “谢天谢地,你算是命大,这么一通折腾竟然没缺胳膊少腿,不过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啊,宋大叔若不是英年早逝的命,我真想把你许配给他。” 我忽略掉王潇潇的玩笑话,认真的问: “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王潇潇拿了手机给我看她和邓珩的聊天记录:“没醒,还昏迷着,宋大叔这回没被癌症给整死,被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打的不轻,他左腿骨折了,后背又挨了一刀,你是没去看他,那睡姿简直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你魅力挺大啊,宋大叔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伤成那样都没忘记趁机揩油。” 我的眼眶都潮湿了,他是为了护住我才伤成这样的。 王潇潇看我眼眶红了,急忙递了纸给我: “你别激动,虽然你没什么大碍,但是胸前这两处伤口也不浅,别的地方都完好,不过江离,你确定要接下新产品的推广这个活儿吗?你现在的身体,怕是经不起折腾吧?” 我吸吸鼻涕对她一笑: “你不是说我没什么大碍吗?这份工作是我现在的救命稻草,这两天我得好好养着。相信我,我没那么娇弱,倒是宋大叔,我欠他的,可怎么还呐?” 王潇潇打趣道:“还能怎么还,肉偿呗,反正他挺喜欢你的,说不定你给他爱情的滋润后,他能战胜癌症重获新生呢?爱情的力量很强大的哟,千万别小看。” 我才不理会王潇潇的话,喝下一整晚白米粥后,我感觉浑身都有劲了,这一觉睡了大半天,深秋阴雨天,夜色来的比较早,我去看过宋安戈,他还没醒,有个护工陪在身边,邓珩说他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所以不想惊动身边的亲朋好友。 因昏睡大半天的缘故,夜里我精力旺盛,好几次被王潇潇劝回病房。又折返到宋安戈身边。 深夜十一点,宋安戈转醒,睁开眼见到我和邓珩及王潇潇,一开口就调戏我: “江离,我梦见你成我媳妇儿了。” 王潇潇毫不掩饰的大笑,还是邓珩捂住她的嘴提醒:“这是医院,大半夜狂笑会吓到别人的。” 我倒是接了话:“阴间媳妇吗?” 宋安戈蹙蹙眉:“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好气的回他: “邓医生说你要是过了十二点再不醒来,就提前给你准备丧事了,我还在想去哪儿给你找具女尸配冥婚呢,反正我是四肢健全身心健康,肯定不会陪你共赴黄泉的。” 宋安戈哀嚎:“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江离,我救了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好歹应该感激涕零的抱着我,哪怕是装模作样,好歹挤出两滴眼泪来撑撑场面啊。” 王潇潇补充说: “再来一句,恩人,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这一回,就连邓珩都忍不住笑了。 我撇撇嘴:“都是成年人了,那些糊弄傻白甜的招数未免太弱了些,倒不如一碗白米粥来的实际。” 宋安戈再次哀呼:“我救了你,你就用一碗白米粥对付你的恩公?” 我和他有同感,醒来时看到那碗白米粥,我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天晓得那时候我有多饿,有多么想吃肉。 不过一想到肉,我就想起我咬掉了熊三的半只耳朵,那股恶心的感觉从腹部升腾,翻滚着搅拌着,后来吃下一碗白米粥才心里舒坦了许多。 嘴仗打完后,我喂宋安戈喝粥,王潇潇在一旁说风凉话: “学长,我觉得他们俩心态真好,换个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醒来后估计都会气晕,你看他们俩,一碗白米粥吃的跟饕餮盛宴一样。” 邓珩倒是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学妹,那是因为你不能体会到他们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比起那些苦,这碗白米粥简直是人间美味。” 不光是这一碗白米粥,还有这阴冷的夜色,这伴随着消毒味的空气,和医院寂寥的氛围,在此刻的我眼中,都是无比的美好。 我在医院住了两天,二十五号出院,我精神饱满元气充沛,倒是宋安戈,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因为胰腺癌的缘故,除了刚醒来的时候跟我斗了斗嘴,后来的两天就算是醒了,也不多话,更多的时候是昏睡,他的状况我很担忧,要不是他一再坚持让我全力以赴接下来的工作,我是真想留在医院照顾他。 护工说我不在的时候他就盯着窗外的落叶看,问他话,几乎不答,只有我在的时候才偶尔冒出几句顽劣话来逗人发笑。 我在医院陪宋安戈到九点半,他催着我回去早点睡。 回到家宋安戈给我发了语音,只有简单的八个字:江离,我相信,你能行。 这个夜晚,有了宋安戈的鼓励,似乎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 睡前,我把所有债权人的名字都写在便利贴上,除去还了的,一共十五个债权人,欠款六百七十一万,加上银行贷款的两百万,共计八百七十一万。 这里面不包括宋安戈醒后,帮我还掉高利贷的那五百八十万,以及我欠他的那两万。 虽然欠款众多,这辈子我不一定还的完,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还清这笔债务,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的。 抱着这个美好的信念,以及宋安戈道来的那一声晚安,我安然入睡。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用自己仅有的那点厨艺做了份早餐,本来厨艺就不好的我好多年没下厨了,连咸淡都把控不了。 但王潇潇还是吃的很香,吃完开车送我去展会,上午十点才开始的展会。我八点一刻就到了,随后就接到了沈榆关的电话,他说祝我工作顺利。 我客气的道了声谢,并未多聊。 让我意外的是,易成则给我发了信息,代表24条公益群的群内人员祝我开始新生活。 那天晚上我给易成则打电话,他没给我回,估计是没看到吧,后来我也没提过了。 对于易成则,我还有点莫名的歉疚,徐锦死后,易成则多次邀请我加入24条公益群,想让我给群内情绪低落的人员打打气鼓鼓劲,但我不敢进群,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临阵逃脱的士兵,害怕看到是尸横遍野的战场,况且劝慰别人是我的弱项,只怕是开了口也会说出一些丧气话来。 易成则说,经历过24条的人都很脆弱,给点鼓励就能多坚持一刻,心灵鸡汤一旦淡下来,整个士气就会低落。 到底有多少人经历了24条?我不敢去想。在没遭遇24条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酷刑,直至亲临,我才恍然明白,这世上有些人真的是来受苦的。 “怎么?情绪低落,有心事吗?” 声音一起,我鼻头就开始泛酸了。 潘奕手上拿着一张工作证,在我身边坐下:“见到我你似乎很诧异,在怪我开除了你?” 我摇摇头: “只是感慨,七年了,当年那个扎着马尾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再也不敢横冲直撞,面对上司都有了怯懦,潘总,七年了,你觉得我变了吗?” 潘奕将工作证递给我:“是啊,七年了,你没变,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是岁月变了,它磨掉了你的棱角,给予了你一些考验,但你要相信。每一种苦难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拔不出萝卜的时候,想想埋在坑里的硕果,就不觉得累了。” 但这个硕果,就像是充饥时画的饼,只能远望不能近触。 想想年少轻狂的自己,我忍不住湿了眸子。 潘奕拍拍我的肩膀: “别怕,大胆往前走,越黑暗就越不能后退,只有迎上去,你才能找到隐藏的光明。” 潘奕的话给了我一种无形的力量,上午的展会进行的很成功,重头戏是晚上七点开始的生活秀,下午要开始布置场地,我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为了确保晚上的生活秀成功进行,每一样摆件都是我亲自过目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七点,王潇潇下了班带着邓珩也来了,说是给我拉来了一个顾客。 邓珩看着已经开始的生活秀,开玩笑的问: “江总,买了你们的产品是不是有美女送啊。不然把卧室布置的再好看也徒劳。” 我瞥了王潇潇一眼,怂恿道:“潇潇,平时你总在我耳边学长长学长短的,现在学长家里缺个女主人,怎么着,你就别矜持了,赶紧去应聘吧。” 王潇潇羞的两颊通红: “江离,哪有你这么坑队友的,女孩子家的要矜持点才行。” 邓珩暖心一笑:“潇潇这么漂亮的美女娶回家不安心啊,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可不想整日提心吊胆的。” 虽然是玩笑话,但我听出了其中的意味,王潇潇也敏感的觉察到了邓珩是在委婉的拒绝,气氛一度尴尬,还是王潇潇阔然,挽着我的手说: “就是,像我这么美的人,也就祸害祸害你罢了,总不能祸害咱这救死扶伤大义凛然的学长啊。” 这话听着有股心酸,但王潇潇的目光很快就被台上的生活秀所吸引。 上半场的生活秀主打是初见相识相知相恋,中场是矛盾争吵冷战磨合,下半场才是厮守和蜜月,生活秀进行到中场的时候,台上的模特正在上演矛盾,台下也突然闹哄哄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好几个女人提着篮子气势汹汹的朝着我走来,还没走近就开始扔鸡蛋和烂菜叶。 “就是这个女人,她勾引我老公,要不是她把我老公的钱给骗走了,我妈也不至于走的那么早。”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我好像有点印象。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家江离一大堆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勾引你男人,再说了,你谁呀你,像你这样的泼妇,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不把钱给你。” 王潇潇护着我,话一出口,一堆的鸡蛋砸了过来,场面完全失控了。 “江离,你个小贱人,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我,我跟你没完。” 说话的人嗓音尖锐。应该是债权人。 紧接着不容我辩驳,一个又一个鸡蛋丢了过来,我把王潇潇往旁边一推,自己却无处躲藏,蛋液顺着我的头发和额角流下来,一种腥味扑鼻而至,令人作呕。 我知道的,会有这么一天,会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这样的下场,迎接大家的谩骂和嘲讽,被人指指点点供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那么突然。 徐锦说这条路很漫长,要慢些走,我到这一刻才明白,这条路岂止是慢些走,简直是寸步难行。 “够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一个鸡蛋朝着我眼睛飞来,却被人挡了开来。 是邓珩挡在我面前,这一吼好了几秒钟,紧接而来的是更多的鸡蛋和菜叶。 “江离。” 这一声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邓珩把我隔离在他怀里,所以我听的不太真切,直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来,殷悦穿着高跟鞋拿着话筒,气势凌人的站在我面前,一字一顿的说: “江离,你被解雇了,你等着我的新闻发布会吧。” 我从邓珩的庇护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殷悦那一双恨铁不成钢的眸子。 “江离,我给过你机会的,要不是有人在我面前力荐你来担任华中区的销售总监,我压根不会记得你,江离,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最重要最接地气的一场网络直播生活秀,那么多的记者和媒体,以及网络上成千上万的关注者,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殷悦气的浑身直哆嗦,我都差点忘了,晚上这场秀是现场直播,现在所有记者和媒体的聚光灯都聚在我身上,只怕这一次,我丢脸的不只是在家居这个行业。更是成了商场上的笑谈了。 “你凭什么解雇江离,她又没做错什么,是这群人蛮不讲理故意闹事。” 王潇潇好不容易挤到我身边,殷悦冷哼一声: “一个私生活混乱的销售总监来管理我主打的蜜月产品,简直是笑话,各位记者朋友,我明天上午召开记者招待会,请大家务必到场,我会就今晚这事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请大家散了吧,生活秀择期举行,我会准备丰厚的奖品来回馈广大市民的,谢谢大家。” 殷悦说完踩着恨天高愤怒离去。 “江离,我们也走吧。” 王潇潇搂着我的肩膀,我还没挪动脚,一盆冷水突然淋了过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江离,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就跟你拼了。” 那女人也红了眼,想必是急了。 一盆水倒是清晰了被蛋液模糊的视线,我看着很是眼熟的她怯怯的问:“你是张胜的妻子文丽?” 张胜是陈沉的客户,有一段时间跟陈沉走的很近,好像有一年中秋节,两家人还在一起吃过饭,我记不太清,因为饭局才开始,我就有事先走了。 文丽哀怨的看着我: “没错,我就是张胜的妻子,但他现在跟我离婚了,年前我母亲查出了乳腺癌,急需钱治病,张胜只给我留下了一张欠条,上次来找你要钱的是我妹妹,我们指望着这笔钱救命的,但我母亲一周前去世了。” 张胜借了二十二万给陈沉,如今面对憔悴不堪的文丽,我难以自容。 “对不起。” 低声道歉是我唯一能做的。 文丽倒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可怕的是她身后的七大姑八大姨:“我们不接受你的道歉,还钱,你今天必须还钱,你一天不还钱,我们一天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话间又有两个鸡蛋砸在我身上,不疼。 我只能弯着腰鞠着躬道着歉。任凭这些鸡蛋一个一个砸在身上。 王潇潇疯狂的阻拦着这群人,奈何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人多势众,直到所有鸡蛋都扔完了,文丽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江离,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你看看你,你是大区总监,又是个女强人,你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风光,今天找你来闹实属无奈,我母亲走了,但我们娘俩还得过日子,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对你的,我们都是女人,都经历了渣男,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张胜跟我离了婚。我没有生活来源,我儿子心脏又不好,现在躺在医院等着这笔钱,求你了,我儿子还小,他才八岁。” 王潇潇推了文丽一把: “刚刚还说是你母亲得了乳腺癌去世了,现在儿子又住院了?” 文丽不理会王潇潇,抱着我的腿痛哭:“江离,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再不做心脏支架手术的话,我儿子会没命的,我男人也是因为我家里母亲和儿子都病重才离开我的,求求你了,江离,我给你磕头了。” 我也跪倒在文丽面前,我是真的拿不出这笔钱来,且不说我已经倾家荡产了,就连王潇潇为了我的债务,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只留下一辆五万块钱的代步车。 这个时候。让我上哪儿去找二十二万啊。 我无助的看着文丽,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给卖了,只要能拿出这笔钱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局面僵化,文丽哭着喊着: “江离,你行行好,把钱还给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文丽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都指责着我,王潇潇替我辩护:“大姐,不是我们不还钱,她也是被前夫背叛恶意欺瞒的受害者,都是苦命人,能不能宽限些时候,你先让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筹钱,行吗?” 难得王潇潇说句软话,但文丽那边却躁动了起来: “这救命的事情能耽搁吗?文丽你起来,这群人铁石心肠,你求他们是没用的,大不了咱们就耗下去,今晚我们都在这儿呆着。谁都别想走。” 说话的是一个阿姨,她就地而坐,从包里拿出了馒头和矿泉水,应该是有备而来。 我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收拾这场面。 “都省点力气吧,磨什么嘴皮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欠钱的成了大爷了,来来来,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别只动嘴。”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顿时蜂拥而上。 实在是对方人太多了,王潇潇和邓珩竭力的想护着我,但我还是挨了好几拳,也不知是谁的高跟鞋正好踢在我的大腿和肚子上,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反抗,眼下唯一能让她们出出气的方式,就是拳脚了吧。 一开始王潇潇还想护着我,最后拳脚太多太重,她完全护不过来,只能抱着头拿出手机打了110报警。 那种刺心穿肉的疼突然来的很密集,我感觉有人用针扎着我的手臂,我抬起迷蒙的眼,重叠交映的人群在我眼前晃动着,我不知道疼多久才是尽头,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臂膀,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蹲下身将我抱了起来。 耳旁呼啸着围观者的唏嘘声和渐行渐近的警笛声,我哪儿都疼,身上黏黏的,好像自己快要臭掉了一样。 “不还钱就别想走,就算警察来了也没用,我们乡里百姓不懂法,你们别用法律来唬人,我们只知道欠了钱就要还。” 到最后,我听到有围观的人在喊要出人命了,让他们先放人。 但文丽那边的反对声一大片,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却只听到一句: “她欠你多少钱?” 文丽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二十二万。 我的心揪成一团,却听到爽快的男音:“好,你们现在跟我去医院,除去江离的医药费后,她欠你们的钱,今天晚上一分都不会少。” 那群人发出质疑:“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坐在地上的阿姨立即喊话:“城里人套路多,肯定是骗人的,大家拦着别让他们走,除非他们现在给钱。” 这话惹恼了抱着我的人,他冷语怒吼: “谁敢挡我,要你好看,信不信随你们。”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如同征战的将军一般,而迎面扑来的一股凉风是那么的清爽。 醒来时,我身在医院,我的两个手臂都被纱布包裹着,身上的淤青和伤痕触目惊心,坐在我病床旁的王潇潇也挂了彩,脖子上有一道比较明显的指甲刮痕。 “醒了,疼吗?” 我头比较疼,想要坐起来却被王潇潇拦住:“别动,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对不起啊,江离,我应该早点打电话报警的,只是当时脑子短路没顾得上,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看着自责的王潇潇,我眼眶一热: “连累你了,是我该说对不起的,那些人呢?” 王潇潇恨恨的说:“那群泼妇回去了,是二少爷救了你,你都不知道他从人群中冲出来将你抱起来的时候有多帅,尤其是抱着你从七大姑八大姨面前离开时,真的有种大将之风,还有那笔钱也是二少爷帮你还的,喏,知道你自尊心强要面子,不会接受别人无缘无故的帮助,这是欠条,江离,你这是走的什么运啊,霉运不断,桃花运也旺盛的很嘛。” 原来那人是夏初临,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我想,他帮我还了债,只怕夏家的人知道后又要来找我麻烦了。 我没有看那张欠条,王潇潇递到我眼前:“看看吧,这欠条可不一般,反正我活了三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欠条。” 在王潇潇的一再强迫下,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十一月二十六日,江离欠夏初临一句多谢,一顿晚饭,还有一个衣着干净的拥抱。 夏初临是个有洁癖的男人,他能把浑身上下都是破鸡蛋和烂菜叶的我抱起来,撇开旧怨,我真该还给他一个干净的拥抱。 王潇潇是知道我和夏初临之间的故事的,虽然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是闺蜜。 对于一个衣着干净的拥抱这一项,王潇潇忍不住吐槽:“二少爷这洁癖还真是让人无语,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用生命去爱的女人,这么多年了,我都觉得他痴情的让人感动,但这个干净的拥抱,知道的人不会多想,不知道的人会觉得这是嫌弃吧。” 其实我知道,他的洁癖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当年的事情,对我对他打击都很大,后来我陆陆续续从他的朋友口中听说了他的洁癖,很严重,有很长一段时间会不断的折磨自己,折磨家人。 但我无能为力。很多时候我都是理性的,我知道自己必须远离夏家人,所以这些年,我对夏初临的态度异常坚决。 王潇潇将干净二字理解为嫌弃,我不由自主的替他辩驳:“别这么说,他也不容易,那道愈合不了的伤疤,并不是他的错。” 或许是王潇潇第一次听到我站在夏初临的角度说话吧,她小心翼翼的问我:“江离,我总觉得你对陈沉只是将就,你对二少爷,才是真的喜欢吧?” 陈沉已逝,我不想多言。 但对于夏初临,以前在心里滋生的那点喜欢,怕是抵挡不了夏家人的恶意,也捱不住时光的摧残吧。 夏初临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个我永远拆不了的定时炸弹。 见我沉默了,王潇潇也没为难我,转移话题问: “江离,你知道学长为什么会护着你吗?” 邓珩站出来护着我,我当时没多想。现在反问道:“还不是因为你的面子。” 王潇潇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是宋大叔安排的,本来是想着给你捧场的,鲜花都订好了,野兽派,胡歌代言,宋大叔可真会浪漫,当然咯,宋大叔也是怕你那儿会出什么岔子,江离,不得不说,宋大叔对你,好像是真心的,知道你被打入院,他趁着护工不注意下床来看你,还把后背那口子给撕裂了,这不,又流了好多血缝了好多针。” 我担忧的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邓医生呢,他也被打了,没事吧?” 想起这场横祸,王潇潇哀叹一声: “邓医生身强体壮的,洗洗干净依然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帅哥,不过宋大叔就不太好了,到底是快没命的人了,强忍着来看过你之后,他脸色苍白的吓人,江离,说句不好听的话,看你昨晚把债权人的名字都写在便利贴上,他恐怕是等不到你还他钱的那天了。” 认识宋安戈之后,我认真查过胰腺癌,胰腺癌早期缺乏明显症状,大多数病例确诊时已失去根治性手术的机会。 在死亡面前,谁都没有豁免权。 “江离,你要好好活着,以前我总是在想,这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他们都是因为什么呢?现在我才明白,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痛苦的,比如有些人生病,身体难受,有些人失恋,心里难过,有些人却连选择和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王潇潇最怕我失去活着的勇气。我坦然说: “你放心吧,我不会寻死的,我要是死了,陈沉欠下那么多的血汗钱谁来还?那些钱都是别人打拼多年存下来的,我甩手不管的话,只怕进了阎王殿也会被赶出去成为孤魂野鬼,对了,潇潇,现在几点了?” 王潇潇看了一眼手表,尖叫一声: “惨了惨了,我差点忘了,沈榆关来找过你,让你醒来后给他回个电话,是关于今天殷悦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情。” 我就知道这件事没完,也不知沈榆关会怎样骂我,我哆嗦的拿起王潇潇递过来的手机,王潇潇哎呀一声,见我拿不稳,她帮我拨了沈榆关的电话,然后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榆关急切的问: “江离,你怎么样了?” 我苦笑一声:“还好,死不了,对不起啊总裁,我把事情办砸了。” 沈榆关叹口气:“江离,现在最麻烦的不是展会,是马上开始的记者招待会,殷悦听信了一面之词,执意要把展会办砸的事情归结到你的私生活不检点上,她想转移记者媒体的注意力,以减免对产品销售量的冲击,江离,之前你处理过这类型的公关事件,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些时候,别人伸过来的橄榄枝,也有可能是一把无形的双刃剑。 我直言:“只要能把公司损失较低到最少,我愿意牺牲,总裁,这件事情是我弄砸的,我尽全力承担。” 沈榆关那端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现在不是你承担不承担的问题,问题是你承担不起,殷悦是公众人物,你先前签错合同,现在又身陷插足人家婚姻害死人家母亲的丑闻,你觉得你以后还能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混吗?江离,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的野心,都不要了吗?” 还能要吗? 并不是我悲观,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今后的生活。 如果生活都没办法维持和继续,拿什么来空谈理想抱负和野心。 “江离,你还在听吗?” 或许是沉默太久,沈榆关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有什么话即将说出口。 我傻笑两声:“我在听,总裁,谢谢你,这件事情就不必再费心了,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无暇顾及其他,我很累,只想闭上眼睛睡一睡。” 眼皮确实有些沉重,我觉得浑身都像被沾了辣椒水的皮鞭抽打过一般疼的钻心刻骨,让我痛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沈榆关闷声片刻,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说: “江离,我有个办法既能帮殷悦转移记者媒体的注意力,又能帮你洗脱莫须有的罪名,还能帮你保住这份工作,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直觉这不会是一个好办法,但我还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打起精神问道: “什么办法?” 029.像一只受伤舔血的小野猫 沈榆关迟疑的时间特别长,似乎那个办法让他难以说出口,王潇潇在一旁急的恨不得立刻插话追问,却被我用眼神示意拦下了。 “总裁,如果很勉强的话,那就这样,我现在已经是破罐子了,破摔就破摔吧。” 沈榆关立即接话: “江离,做我的女朋友吧。” 此话一出,我和王潇潇面面相觑。 良久,我才轻巧的笑了笑:“这就是总裁大人转移媒体注意力的权宜之计?之后呢?媒体又会如何报道我?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沈榆关稍显失望,随后调整了语气: “江离,你现在的处境本身就很艰难,还有比做我的女朋友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可以帮你偿还你前夫欠下的所有债务,只是...” 沈榆关欲言又止,我只觉得可笑,沈家的继承人要帮助一个落魄的女人走出难关,只需要一颗泛滥的爱心就够了,而他却想要把自己都给搭上,简直是个笑话。 但我比较好奇沈榆关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只是什么?总裁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沈榆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脱口而出: “江离,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婚姻,爱情,物质,甚至是前程。” 一个男人能给予一个女人这么多的东西,应该是相当优秀的了。 但我能准确的感知到,沈榆关接下来的话,绝对是重磅信息。 果真,沈榆关气势弱了些:“但我们不能有孩子。” 王潇潇第一时间凑到我耳边嘀咕:“难道你们公司的黄金单身汉竟然是个...” 我嘘了一声,回了四个字: “愿闻其详。” 沈榆关倒也爽快,丝毫不欺瞒,将内心所想和盘托出:“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我单身多年,江离,你也很好奇吧?我之所以一直不找女人,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她结婚了,按理说我应该放弃才对,但我怕她过的不好,如果我们没有孩子,哪天她离婚了,我会善待你的。” 言外之意是,他需要一个女人来堵住悠悠众口,但他不能有任何牵绊。 在我还没回话,王潇潇还没发飙之前,沈榆关又说: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公平,所以我一直没敢说出口,但我相信你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会纠缠不清,如果真到分开的那天,你不会让我为难,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只有我才能帮助你,我会把你的生活妥善安排好,我...” 不等沈榆关说完,王潇潇拿起手机破口大骂: “沈榆关,我去你大爷的,有钱了不起是吧?有钱就能买一个人的婚姻和爱情吗?有钱就能肆意践踏一个女人的尊严吗?你就活该爱而不得备受煎熬,滚犊子吧。” 王潇潇说完气直哆嗦,电话摁了两次都没挂断,不甘心的她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沈榆关,你大爷的最好离我们家江离远一点,别让我见着你,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老娘今天真是开了眼了。这世上还有你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王八蛋,你还以为自己救人于水火很了不起是吧,像你这种既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老娘我真不想拿汉字来骂你,免得脏了仓颉的心血。” 沈榆关没想到我这边的反应那么强烈,他试图解释,却被王潇潇怼了回来: “别说话,王八就应该憋着气缩在龟壳里,祝您千年福禄万年长寿,拜拜了您咧。” 电话挂断,王潇潇是骂痛快了,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那天从沈榆关口中说出的红颜知己四个字,虽然我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是沈家的继承人,地位高不可攀,但我自以为沈榆关是打心底里认可我的工作能力,所以才想着帮我,可沈榆关适才那番话让我恍然大悟,原来一个女人在经济上的挫败,会直接损害到人性和尊严。 这一刻的沈榆关,和前不久将我拦在路口的余味,又有何区别? 在他们的眼中,好像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个女人全部的尊严。 对我而言。若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了,那我这样苟活着,倒不如死去。 上午的记者招待会,我没有观看直播,我不知道殷悦会如何评说昨晚上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人微言轻,就算有反抗之声,也难以被人采纳。 与其倔强辩解撕破脸让殷悦下不来台,不如就当做丑闻供人消遣。 这个年代不缺各种各样的丑闻,就算是万人知晓的明星闹出了不堪的事情,也不过是一阵子的闲言碎语,风过之后自然会归于平静,何况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倒是想的坦然,但王潇潇没忍住看了直播,气的脸色乌青,憋了半天想在我面前发作一番,又怕伤到我,只好隐忍着去找邓珩倾诉了。 病房里安静的可怕,我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但我满脑子都是这一接连的遭遇,那种被一堆行为龌龊的男人包围着的羞辱,和昨天晚上被人扔鸡蛋和烂菜叶的情景,我通通以为这样的情节只会出现在虚无的世界里,没想到自己亲身经历,才明白遭受这种侮辱的人有多绝望。 更绝望的是,这仅仅是开始。 未来呢,会怎样? 我不由得蜷缩着,未来太黯淡,我不敢去想象。 “江离。” 才一晃神的瞬间,我回神时就看见邓珩推着宋安戈来到我床前。 我急忙擦了擦眼角欲流的泪,挤出一个弧度不大的微笑来:“大叔,你怎么来了?我听潇潇说你昨晚来看过我,还撕裂了伤口,谢谢你,你怎么样,脸色好像有点苍白,伤口疼不疼?” 宋安戈嘴角一扬,打开手里的保温瓶,倒了一碗鸡汤来: “三两天的死不了,我还等着你还我钱呢?你可别光记着我救了你,我可是花光了所有积蓄帮你还清了侯邺那笔债,都是血汗钱,都不容易。你要记着。” 比起那些刻意安慰人的话来,宋安戈说的这几句,让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所以你现在端着鸡汤来慰问我,是怕我一不小心比你先走了,来不及还你的钱?” 只是玩笑话罢了,宋安戈却点点头: “不得了,你还会读心术了,你知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着你像什么吗?” 我没有拘泥于细节,宋安戈也是个重伤未愈的人,他艰难的拿着勺子喂了我一口汤,我尝了尝,味道棒极了:“像什么啊?宋大叔,这汤是在哪家饭店买的,我可能要在医院里住几天,你给我个外卖电话呗,我都好久没尝过这么美味的羹汤了。” 宋安戈两眼微眯盯着我: “你像一只受伤舔血的小野猫,虽然悲怆,却不颓废,你身体里有一股力量,虽然你没有办法改变国家律法,也没办法阻止那群人的蛮横纠缠,但我相信你有能力应付扑面而来的难关。” 我舔了舔嘴唇:“原来宋大叔不是来给我送羹汤的,你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给我送心灵鸡汤的对吧?不过我现在需要这种心灵慰藉。所以我干了这碗鸡汤。” 忍着手臂火辣辣的疼痛,我接过宋安戈手里的汤碗,一口饮尽。 宋安戈很自然的递了张纸巾给我:“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擦了擦嘴,坏笑道:“现在轮到我来给你一碗毒鸡汤了,宋大叔,你可要惜命啊,你要是一命呜呼了,下辈子可别来找我要钱,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程往事一并如烟,过时不究。” 不知为何,我面对宋安戈时,内心坦荡浑身舒畅,宋安戈看着有些苍老,但有长兄的稳重感,让我打心底里觉得有安全感。 宋安戈看了一眼邓珩,对他说: “推我回病房躺着吧,我还以为江离经历了这么多会要死要活的,我差点丢了命才救回来的人,可不想一转身就呜呼了,现在看来,人家好着呢,不需要我这个一息尚存的人来宽慰。” 邓珩听了他的话,推着他转身离开之前,忍不住对我说: “我认识老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只可惜我给他用了这么好的药,再不回去好好休养,只怕见不着明天的日头咯,江离,你也闭着眼睡会儿,潇潇等会就来。” 能遇到他们,真是我的幸运。 我嗯了一声:“我会好好的,你们放心吧,谢谢你们。” 宋安戈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谢这个字最苍白,再说了,你谢我们什么??” 我低了低头:“谢谢你们的鸡汤,也谢谢你们帮我,我的那些同事朋友知道我遭难了,不约而同的在朋友圈里晒生活困难,生怕我会找他们借钱,不过,我还是挺幸运的。” 从前风光万千的我,现在身边也就只剩下王潇潇和杨柳月这两个朋友了。 就算杨柳月有心,但李云新对杨柳月看管的很严。 宋安戈朝我打了个响指: “美女,心灵鸡汤白喝了?” 我哼声笑笑:“这么一小碗不够垫底的,鸡汤还有吗?宋大叔,再来一碗呗。” 宋安戈拍了拍邓珩的手: “好,就再陪你一碗鸡汤的时间,阿珩,你帮她倒一碗。” 我不由的打趣道:“那我可得慢点喝,这鸡汤弥足珍贵,不是时时都有。” 宋安戈和邓珩相视一笑,冷清的病房充满了暖意,王潇潇在门口偷听,此刻忍不住推门而入:“哎哟喂,你们这郎情妾意的,叫我这黄金剩女好生羡慕啊,学长,你这狗粮吃的咋样?” 话音刚落,邓珩还没回应,王潇潇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随后有一大波人闯进了病房,后面的护士想要拦着,也被人挡在病房外。 “你就是江离吧,你老公是陈沉。” 看着这一群人个个拿着擀面杖,王潇潇和邓珩挡在病床前:“这里是医院,我是这里的医生,请你们不要在医院里大声喧哗,病人需要安心静养。” 邓珩说完,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走开,没你什么事,江离,你老公欠了我儿子十五万,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王潇潇退后两步挡在我面前,郑重其事的指出:“是前夫,不是老公,你们是谁家的?看你这面相很不友善,好像在哪儿见过。” 站在王潇潇面前的妇女双手叉腰冷哼一声:“我看你不太顺眼,你该不会是和我儿子处过吧?” 王潇潇张大嘴回头看了看我,指着妇女对我说: “我就说看她有点眼熟,怎么着,现在朋友遭罪了,他也要来落井下石?” 妇女怪笑:“哎唷,什么叫做落井下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好不好?江离,我儿子借钱给你老公,是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现在陈沉死了,我儿子也没必要跟你讲什么朋友情分了,还钱吧,不收你利息。” 我倒是没看出这妇女是谁,眼熟归眼熟。可这妇人年纪应该五十多了,她的儿子... 莫非... “您是胡磊的妈妈?” 那眉眼之间确实和胡磊很像,胡磊妈妈昂头:“对,我就是胡磊的妈妈,江离,我儿子看在你老公的份上不好意思找你,但你是知道的,我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了,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好不容易媒婆帮我儿子说了个媳妇,就等着这十五万拿来当彩礼钱了,今天你给我个准话,这钱你还是不还?” 我稍稍坐起,将汤碗放在柜子上,好言道: “阿姨,钱我是会还的,只是现在...” 领证离婚后,陈沉带着孟以柔度蜜月,我签完余味那份合同回家倒头大睡了两天,醒来时铺天盖地都是陈沉去世的消息,那群债权人也凶猛无比的闯进了我的家。 当时胡磊也在,是他让我开的门,债权人闯进来后砸了我的家。在我最震惊的时候,胡磊也拿出了一张欠条来,我当场就晕倒了。 事后,胡磊倒是再也没来找我闹过。 看着胡家人这阵势,我的话哽在喉间,从胡磊妈妈身后站出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指着我说:“你别找借口,我们也不像昨晚上找你麻烦的人那样扔你鸡蛋和菜叶,你连二十二万都能闹一顿就拿出来,区区十五万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是爽快点,我们就少了这一顿拳脚,你也早点养好身体出院赚钱还其他人的债。” 果真是这样! 我就知道会有其他债权人效仿而来,但我却心存侥幸暗自祈祷这些人能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惜祈祷落空,病房里站着的这七八个人,个个眼神冷漠,她们不达目的,应该是不会罢休的。 王潇潇见对方人多,且病房门被关紧着,外面的保安根本进不来,只好撒谎: “早就料到会有人来的,我们手头上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钱,我外面有一辆车。昨天联系了卖家,你们在这儿坐着等我,我去去就来。” 虽然对方来势汹汹,且都拿着擀面杖,像一群没有心计的老实人。 但那衣着艳丽的女人伸手拦住王潇潇: “先把车钥匙拿出来我看看,一般的二手车卖不出十五万的高价吧。” 我心里一紧,王潇潇的车全款买也就五万多,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是紧急做二手处理的话最多能卖一万多,跟十五万相比简直相差甚远,更何况车子是王潇潇的代步工具,我不可能自私到把朋友也逼到无路可退。 正当我准备忍痛起身时,宋安戈看了邓珩一眼,邓珩心领神会的拿出一串车钥匙递给王潇潇: “车钥匙都不拿怎么卖车,快去快回。” 我认识这个车标,路虎。 当时陈沉也想买路虎,只是因为我喜欢奥迪,最后就选了奥迪。 王潇潇傻眼了,邓珩伸手拉着王潇潇往外走: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这群人把你们擀成饺子皮?” 那群人见到路虎的车钥匙,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为了不让保安赶人,胡磊妈妈只留下胡磊的姨妈。也就是穿艳丽衣服的那个留在病房,其余人都在病房外的走廊呆着,但是胡磊的姨妈明确表示我和宋安戈都不能离开病房。 我不知道王潇潇能有什么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但我知道,不可能真的去卖别人的车,眼下得先让宋安戈出去,他这身子骨再不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于是我主动开口: “阿姨,能不能先让他离开,他受了重伤,刚脱离危险期。” 胡磊的姨妈冷眼看着江离:“不行,车钥匙是从他示意你朋友拿出来的,万一他出去后你朋友带着他开着车走了,你上哪儿给我们凑钱去,江离,你少动歪心思,今天我们拿不到十五万,你们就别想脱身。” 我瞬间有些恼了: “是我欠你们的钱,你们要守着我,可以,但我朋友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你们强行把他关在这儿,是违法的。” 胡磊的姨妈哈哈两声,手拿擀面杖上前两步: “江离,你还真别拿法律来吓唬我,像你这种老赖我见得多了,你要觉得我犯法,你可以报警啊,你叫警察来抓我。” 宋安戈急忙摆手: “都别动怒,欠的是钱又不是命,有话好好说。” 随后他看着我:“我不走,反正我烂命一条,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说不定还能得一大笔赔偿款。” 我本想回一句,这群人若真是逼急了,当真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而宋安戈只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已经让我无力偿还了。 但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时辰后,王潇潇回来,胡磊的姨妈伸手就问:“钱呢?” 王潇潇不屑的笑了笑,丢给胡磊的姨妈一张检验报告:“自己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会友善且礼貌的回答你们提出的任何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王潇潇自信满满的坐在床头,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拉了拉王潇潇。 王潇潇回头冲着我眨眨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胡磊的姨妈看到那张检验报告,脸上充满了疑惑:“怀孕七周半,王潇潇?” 王潇潇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牵强一笑:“没错,王潇潇就是我,我就是王潇潇,就是我怀孕了,七周半,我也是昨天晚上挨了打来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的。” 这事? 我心里犯嘀咕,胡磊的姨妈却把检验报告丢在王潇潇脸上:“这就是你想耍赖的方式吗?你以为你怀孕了就能逃得过我们的擀面杖?也行,我们不殃及无辜,你可以走了,我们都是女人,不为难你,你顺道把这个残废也带出去,我们可不想背负命案,我们只想要钱。” 可能胡磊姨妈的声音突然加大了吧,外面站着的那几个人突然涌了进来。 王潇潇笑的前俯后仰,然后起身走过去搂着胡磊的姨妈: “哎呀,你们一家子怎么这么逗呢?姨妈,你好像没听懂我的话哟。” 胡磊的姨妈嫌弃的把王潇潇推了开来:“别套近乎,别跟个疯婆子一样,谁是你姨妈。我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你跟我来这一套不管用。” 倒是胡磊的妈妈弯腰捡起了那张检验报告,试探性的问:“你怀孕了?” 王潇潇指着检验报告上的那几个字对胡磊的妈妈说:“妈,您看清楚,这儿是姓名,王潇潇,年纪二十九,马上就三十岁了,老剩女一枚,您别嫌弃,这儿呢,是性别女,这是B超检查报告,写着七周半,一切正常,也就是说,您呢,就要当奶奶了,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我刚要开口问,就被早已明了的宋安戈拦下: “潇潇,你不是说要等你生日那天才公布这个喜讯吗?你昨晚还说什么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不宜公开,现在说出来。这么多长辈都在,不合适吧?” 王潇潇撩了撩刘海,装作不高兴的说: “我能有什么办法,胡磊都要带着彩礼去娶别人家的姑娘做老婆了,我要是再瞒着的话,我的孩子就没有爸爸了。” 话毕,胡磊的姨妈和一堆人都傻了眼,还是胡磊的妈妈反应快,立即变了脸色,和悦的拉着王潇潇的手问: “潇潇啊,宝贝啊,你的意思是,你怀了我们家小磊的孩子?” 王潇潇甜甜一笑,搂着胡磊妈妈的手臂说: “妈,千真万确,不信的话等下磊子来了你问问,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就到,哎哟,不行了,这医院每天那么多的人,电梯都挤不进去,这十几层楼跑上跑下的,快把我累瘫咯。” 胡磊妈妈赶紧扶着王潇潇入座: “快歇歇,宝贝闺女,你渴不渴?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妈给你去买。” 王潇潇偷瞄了我一眼,窃笑:“不渴,也不想吃东西,最近总觉得恶心想吐,妈,您说我怀的这孩子是不是不正常啊?” 胡磊妈妈对着一旁呸呸了两声,关怀备至的说:“不许说胡话,女人怀孕时胃口不好恶心想吐都是正常的,以前小磊跟我提起过很喜欢一个女孩,就是年纪有点大了,宝贝闺女,小磊说的就是你吧,你这年纪不大,正好,那些小女孩家家的不懂事,娶回家当公主养着,有啥用。” 听到这儿,我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我在心里长叹一声,这谎撒出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收尾。 倒是胡磊的姨妈脑子还清醒着,打断胡磊妈妈的嘘寒问暖: “这好事先搁一旁,我们是来讨债的,江离,你这钱到底有没有打算还?” 我如鲠在喉,王潇潇急忙接话: “要说这笔钱的话,妈,咱们不应该找江离要。” 王潇潇丢出了烟雾弹,胡磊妈妈早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这钱:“宝贝闺女,你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不要忧心那么多事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静养。” 胡磊的姨妈算是比较精明的人了,语气好转了些,但言语却还是逼人: “陈沉都死了,这钱不找江离要,还能找谁要?” 王潇潇站起身来指着自己:“找我要啊,磊子还没跟你们说吧,我是个孤儿,从小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确实有辆车,还买了一套七十平的小两居,早两年买房还算便宜。但我的存款只够首付,本来准备按揭的,是江离一次性借了十八万给我,说起来我还欠江离一大笔钱没还呢。” 胡磊的姨妈转动着眼珠子,明显是不相信王潇潇的一面之词。 “既然如此,你刚刚怎么不说,还装模作样的要出去卖车,你该不会是耍什么诡计吧,你那个医生朋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面对胡磊的姨妈咄咄逼人的架势,王潇潇有些心虚的回答: “一开始我脑袋里想的就是要赶紧出去,毕竟我刚怀孕,医生说了,我昨晚受了刺激本来就对胎儿有影响,你们个个手上拿着擀面杖,万一伤到我腹中的孩子那可怎么办,我都三十岁了,这个孩子若是保不住,再等两年我就是高龄产妇了,你也不想你们老胡家绝后吧。” “你!” 胡磊的姨妈气的说不出话来,胡磊妈妈出面平息: “别吵别吵,我给小磊打个电话问问。” 王潇潇明显是有恃无恐,不等胡磊妈妈的电话打通,病房门就被推开了。胡磊风尘仆仆的进了病房,直奔王潇潇身旁,搂着王潇潇的肩膀问: “宝贝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王潇潇小鸟依人的往胡磊身上一靠:“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啊,我倒是没吓着,要不是江离认出了这是你的家人,今天我们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胡磊妈妈听了,面露难色。 胡磊责备的看着众人:“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不是说了这笔钱我来处理吗?妈,你好歹是个小学老师,为人师表的,怎么能带着姨妈他们像群土匪一样的闯到医院里来呢?还好潇潇没事,她和孩子要是有事,我这辈子就不结婚生子了。” 对于胡磊的埋怨,胡磊妈妈满脸歉意。 胡磊的姨妈却极为不满:“你妈也是想帮你把血汗钱给要回来,十五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妈一个人把你拉扯长大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妈说话呢?” 虽然胡磊的姨妈说话并不友好,但我完全认可她说的话。 胡磊也语气柔和了许多:“妈,姨妈,姑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情能不能交给我自己来处理,潇潇现在怀着孕,又遇上朋友落难,你们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了,我们家又没到穷的揭不开锅的地步,得饶人处且饶人,江离也有难处,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胡磊是陈沉最铁的哥们,当时拿出欠条,也是家里催的急逼得紧。 胡磊的姨妈叹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一码归一码,你不是有房子和车子吗?” 话语直击王潇潇,王潇潇点头: “对呀,我有。” 胡磊的姨妈笑着说:“那就好办,虽然你怀了小磊的孩子,以后迟早是一家人,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毕竟还没进我们胡家的门,现在这个年代,煮熟的鸭子还会飞呢,这样吧,你给我们写个欠条,哪天你和小磊结婚,这十五万就当做是我们胡家给你的彩礼,也不求你有什么陪嫁,你只要好好养胎把孩子生下来就行。” 这是要抵债的节奏,我着急的拔了手上的针管从病床上站起来,起的太急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是宋安戈伸手扶了我一把,我才不至于摔倒。 “不行,是我欠你们的钱,你们可以找我要,这事跟潇潇没关系。”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当初王潇潇买房子的时候,我确实资助了一些,但是后来王潇潇都还清了,而且房子对于王潇潇而言,就意味着是一个家。 胡磊也挺身而出:“姨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潇潇都怀孕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现在说这话太见外了,我不同意啊,潇潇最渴望有个家,我总不能让她跟了我,却反而丢掉了安全感,妈,你也是女人,你经历过租房子的生活,房子对于你而言有多重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胡磊的妈妈也劝说着胡磊的姨妈: “都是一家人了,就别说两家话,江离是潇潇的朋友,潇潇是小磊的女朋友,我看这事先放一边,小磊,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潇潇领证结婚?” 胡磊愣了,王潇潇打着马虎眼: “快了快了,我刚找到新工作还没过试用期,要是老板知道我怀孕了要结婚,对我的工作肯定有影响的,等我的工作过了试用期,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情,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产假。” 很明显胡磊的姨妈不好忽悠,她堆起笑脸: “那就退一步吧,你不是还有辆车吗?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开车,正好你妈现在每天走路去学校也辛苦,不如把车子放家里,我天天接送你妈妈,小磊,你觉得行不行?” 我和胡磊同一时间说不行,但王潇潇却爽快的打了个响指: “行,这是车钥匙,亲爱的,妈和各位长辈都在医院呆了小半天了,你看看这时间,都到了饭点,你开车带他们去吃个饭吧,我不是跟你说了想在医院安胎住上几日吗,正好和江离做个伴。” 见王潇潇同意把车子当抵押,胡磊的姨妈也开始献殷勤了: “既然要住院,反正我没什么事,我留下来在医院里照顾你吧,我们家小磊是单传,你和孩子都金贵着呢,没人伺候是不行的。” 王潇潇尴尬的笑了笑: “姨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伺候啥啊,我就想安静养胎,你不是还要开车每天送妈去学校上课吗?” 胡磊妈妈也附和道: “就是,现在的孩子不比过去,他们不想跟长辈们在一起,只愿意过自己的小日子,宝贝闺女,妈都懂,妈是老师,也是个单亲妈妈,更应该学会和孩子分离才对,你好好养胎,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送来。” 王潇潇甜甜一笑:“谢谢妈,那妈,姨妈,姑姑,长辈们,你们慢走。” 终于送走了各路神仙,王潇潇累瘫在病床上: “哎呀妈呀,这群老太太还真是不好对付,江离,你没事吧,吓坏了吧?宋大叔,你怎么样,是不是吓的只剩半条命?还有啊,你们谁的手机有电,我给学长打个电话。” 宋安戈戏谑道:“你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有一整条命似的。” 听着他们轻松的对话。我心里很感动,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王潇潇又说了一遍要找邓珩,我和宋安戈同声问道:“找他做什么?” 王潇潇立即满血复活从床上爬起来站好,摁着我的脑瓜说:“你傻不傻呀,昨晚二少爷豪气云天的大手一挥就帮你还了一笔二十二万的债务,这才过了多久,一个胡磊家人找上门来了,说不定下一个方洁或是俞力啥的都已经在路上了,你不得收拾收拾细软赶紧跑路,难不成你想等着再一次被债主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拿着臭鸡蛋和烂菜叶,还有擀面杖来对付你?” 我是完全失了方寸,只好木讷的问: “跑路?能跑哪儿去?” 这个问题王潇潇还没想好,宋安戈接话: “去度假村吧,知道自己癌症晚期后,我在度假村租了一间房,你可以去那儿住。” 我慨叹:“那我也不能躲在那儿不出门啊,我要是不积极还钱的话,我就会被拉入黑名单,成为一个没有信用的人。” 王潇潇再次摁了摁我的脑门:“说你傻吧,你以前不挺精明的吗?你这伤最起码也要休息一个星期才行,就暂且避一避吧,现在网络上都在说关于你的事,市民们的舆论风向维持不了多久。正好你也躲一躲那群债权人,今天是侥幸过了一关,再遇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哪有那么好哄骗?” 说到哄骗,我忧心的看着王潇潇: “你给胡磊什么好处了,他竟然愿意帮你撒谎骗家人?” 王潇潇扮了个鬼脸: “证明姐魅力大呗,胡磊以前追过我,我求他办点事他不会拒绝的,况且陈沉是他的好朋友,现在你落难,他要是落井下石的话,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好了,别啰嗦了,我们赶紧撤吧,学长应该给你办好了出院手续,我怀疑胡磊一家会折回来找我,我可不想再装好儿媳了。” 从医院出来坐在宋安戈的车上,邓珩找了个代驾,专程送我。 车里散发着淡淡的蔬果清香,王潇潇趴在车门上朝我挥手: “我就不跟你们去度假村了,我晚上还要做报表,宝贝儿,你就安心在度假村养伤,幺妹会好好照顾你的。” 幺妹是宋安戈的陪护,农村来的一个妹子,人很朴实。 我着急的拉着王潇潇的手: “你不去吗?” 王潇潇刚回答说不去,邓珩就迈着大步朝我们走来:“江离,你们先去度假村,我和老大随后就到。” 我和王潇潇面面相觑,王潇潇挠了挠耳朵问邓珩:“我没听错吧?你和宋大叔也要去度假村?” 邓珩耐心的回答:“准确的说,是老大要去度假村,有好多债权人都见过老大,怕他们万一找不到你,会打扰老大休养,不如他跟你一起去度假村,你们俩正好有个伴,医疗方面不用担心,我导师退休后就在度假村疗养院,他会帮我照看,我也会时不时去看你们。” 对于这样的安排,我始终心存不安,宋安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在医院好好休养,万一再磕着碰着,那还得了。 但我说服不了邓珩。邓珩说去度假村也是宋安戈的意思,他不想余生在医院等死。 要说医疗条件,度假村当然不及医院病房,但宋安戈的话让我无力反驳。 宋安戈上了救护车,王潇潇贼笑着调侃宋安戈:“宋大叔,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现在要一同去度假村养病了,鉴于你那天的举动,我有必要多嘴问一句,你应该不会对我们家风华绝代的江离美女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宋安戈自嘲道: “你觉得就我这喘口气都怕死翘翘的身子骨,能干坏事吗?” 王潇潇盯着宋安戈看了片刻,唉声叹气的摇头:“就你这病入膏肓半条命埋黄土中的身子骨,别说坏事了,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成问题,姐们,你就放心吧,宋大叔弱着呢,你要好好照顾宋大叔啊,争取让他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皱着眉念叨:“哪有你这样说别人的,好了,再不走的话胡磊的家人要折回来了,你还想装好儿媳?” 说起那一大帮人,王潇潇吐吐舌头,退后两步挥挥手: “你们俩路上小心,到了度假村在群里吱一声啊,好让我和月姐安心。” 一路上,我们的车子在前面,宋安戈的救护车跟在后面。 到了转弯处,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救护车停了下来,我们的车减了速,没多久救护车又跟了上来。 晚上八点,我们到达度假村。 幺妹和另一个男陪护小四把宋安戈扶到轮椅上,因为只有一间房的缘故,幺妹和小四要么在这间只有一张床的房里打地铺,要么就只能去离度假村不远的农户家里住一晚,小四实诚,说打地铺也没关系,幺妹推了他一下,说先去农户家里休息,晚点再来看一趟。 小四秒懂,带着幺妹走了。 我看着气色极差的宋安戈问:“你这伤真不需要躺着休息吗?” 宋安戈指了指后背:“就我这样趴着睡还不如坐着舒服,再说了,你别担心,这伤口挺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难得在医院呆着什么都不用想,所以给你们的感觉是我伤的不轻,其实过不了两天我就能干坏事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耍嘴皮子,我可不像王潇潇,不分时机的调侃,只是他腿和背受伤,我两手受伤,我们俩怕是不能相互照顾。 但宋安戈回到度假村后的状态,明显比在医院呆着好很多,劝说不了他好好休息,我只好作罢,没多久,度假村的服务员就将晚餐送了来,宋安戈笑着说:“江离,欢迎你的到来,你需不需要先收拾一下再出来吃饭?” 我尴尬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住院后王潇潇在医院旁边的超市里买的,今天事情太多太突然,我都没在乎自己的装扮,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点大。 “我...我没带随身用品。” 虽然我不能洗澡,但要是能擦一擦也会舒服很多,宋安戈推着轮椅到沙发旁,拿了个袋子朝我晃了晃:“本来想让代驾先带你回去拿衣服的,不过潇潇的家门口应该不太平,所以我让送我来的美女护士在家润多给你买了套内衣和洗漱用品,我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家居服的话,你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两天,后天潇潇会给你送衣服来的。” 没想到他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到,我默默的接过宋安戈手中的袋子,然后朝着屋内走去。 走到卫生间,我关好门看着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有些颓丧,我用左手洗了个冷水脸,宋安戈在外面敲门: “江离,你开下门。” 门外,宋安戈手中拿着一套灰色的抽绳运动装递给我: “你身上的衣服应该换了洗一下。” 我像个小媳妇似的嗯了一声,把衣服接了过来,宋安戈却没关门,指着袋子说:“你把新买的内衣给我,我帮你洗了,用吹风吹干晾晒一晚,明天应该能穿。” 洗...内衣? 我压根没思考他这个病人应该怎么帮我洗衣服,而是在霎时间红了脸,局促的看着宋安戈,握着运动装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030.今夜我们同床而眠 宋安戈看着脸红的我,不由得一笑:“新买的内衣要洗过才能穿,这一点生活小常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清楚是清楚,但是... 我只觉得无地自容,就算是陈沉,也最多帮我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面而已。 可内衣容易变形,是要用手洗才行的。 陈沉总喜欢把衣服裤子袜子全都放在洗衣机里,所以我的贴身衣服都习惯自己用手洗。 “我知道,我自己会洗的。” 我低着头,羞怯的不敢抬起来。 从小我就没怎么跟男性交往,父爱的缺失虽然没有影响我的成长,但也导致了我事事都亲力亲为的成长历程,和陈沉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凡我自己能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跟陈沉开口。 眼下一个陌生男人说要帮我洗内衣,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害羞。 这一刻,我完全忘了自己曾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 宋安戈推着轮椅进来,伸手去拿摆在洗漱台上的袋子,我急忙去抓宋安戈的手,我双臂都缠着纱布,右手手背也被高跟鞋踩了一脚蹭破了皮裹着纱布,左手倒是还好,手臂被扎了很多针,胳膊肘往下倒是没受伤。 触及到伤口,用力又过猛,我缩回手疼的直咧咧。 宋安戈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握着我的右手,低头吹了吹: “血渗出来了,很疼吧?” 我难为情的把手抽离,强忍着疼摇头:“我还好,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好。”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似乎血液都要翻滚起来了。 宋安戈放了水,试了试温度,好了后才对我说: “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帮你脱衣服吧?如果需要的话,你可能要蹲下来才行,我这腿不争气,起不来。” 我卖力的晃头:“不需要不需要,我自己能行。” 这一刻,原本宽敞的洗手间似乎变得狭小了许多,我真想把宋安戈推出去,刚刚那个冷水脸洗的还不够清醒,我需要重洗一遍。 宋安戈拿起了袋子里的内衣裤,又问: “你这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需要我帮你拧毛巾吗?” 我咬着嘴唇摇摇头。 宋安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推着轮椅出去,又折回头问:“那你好好想一想,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受用,但这双手还行。” 我抬头,正好对上宋安戈那双深沉的眸子,我只好再度摇头,又点头:“有...你能不能在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还...还有,这衣服放在沙发上吧,我自己洗。” 话刚说完,宋安戈又进来了: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帮你擦拭身体,不然我们的晚餐要变成宵夜了。” 见此情景,我举双手投降: “好好好,我手受伤了不方便洗衣服,麻烦宋大叔帮我把衣服洗了,顺便吹干晾在阳台上吧。我怕明天早起没衣服换。” 宋安戈抬手,我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灵敏的躲闪开来,宋安戈笑的很温暖: “我没有恶意,只是突然觉得你像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只可惜我时日无多,不然真想和你一起对世间苦难宣战。” 我拨弄开刘海,报之一笑: “宋大叔是想改变我们之间的辈分吗?” 宋安戈闻之,哑然失笑。 半晌,宋安戈才耸耸肩:“看来我确实长的比较着急,好了,小丫头赶紧忙完出来吃饭,深秋将至,天是越来越凉了。” 宋安戈说完就关门出去了,我却还愣在后半句话里。 天越来越凉,就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 不知道宋安戈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我有些颓丧的想,但愿好人长命吧。 在洗手间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身子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几个月来,我感觉自己迅速的衰老了,眼前的鱼尾纹似乎又多了几条。 我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肚子,还是先吃饱饭再说吧。 走出房间,我的衣服晾在栏杆上,或许是他坐在轮椅里不方便晾更高的地方。 而我看到宋安戈在阳台上插花,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平时觉得有些俗气,今天不知怎地,在昏暗的台灯照耀下,我觉得这几朵玫瑰说不出来的好看。 “我们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不过这么好的气氛总不能没喝的吧,所以我...” 我噗嗤乐了:“所以你就用红酒杯来装红茶?” 宋安戈端起餐桌上的酒杯递给我: “不是红茶,你尝尝。” 我接过酒杯落座,抿了一口后笑的更疯了:“这是什么?” 味道怪怪的,无法形容。 宋安戈也端起杯跟我碰了碰:“你别这副表情,这可是我给穆老打电话特意讨要的,穆老是阿珩的导师,师母更是做得一手好菜,我和阿珩经常去蹭吃蹭喝,当然,还有蹭花,刚刚师母来过,她外孙女开了家花店,师母爱花,顺道送了我一些。还有这个,我请教了师母,明天我亲自给你熬。” 所以,我又尝了一口加以确定,杯子里装的确实是红糖水。 我忍着笑打趣:“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有喝红糖水的癖好,不过,你熬红糖水的时候,可以放几片生姜进去,更暖胃。” 在我的记忆里,红糖水是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喝的,一个大男人喝红糖水还真是有些古怪。 宋安戈尝了一口吧唧了一下嘴:“你喜欢放了生姜的红糖水?” 我夹了一团米饭放嘴里,我是真饿了,嚼了几下才回应: “据我所知,没有几个女孩子喜欢喝红糖水的,只不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需要喝红糖水的日子罢了。” 宋安戈给我的杯子里又添了一点:“对呀,这红糖水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傻了眼:“为我?不是说师母顺道送来的吗?” 宋安戈给我夹了一块粉蒸肉: “是你的好姐妹交代我的,她说你生理期都不按时来,但掐指一算应该就是这几天,床头柜上摆着你平时用的牌子。如果不够的话你跟我说,我再去买。” 这个大嘴巴的王潇潇啊,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往外抖露。 我羞的脸颊通红,埋头吃了几口饭: “那个,谢谢你啊。” 走之前我们的车子先开动,王潇潇确实在救护车旁逗留了一会儿,估计是那时候交代的。 宋安戈追问:“所以你家亲戚是来了吗?” 哪有不熟的朋友这么直接的去问女孩子那几天的事情的,我囧的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但宋安戈问的还脸不红心不跳气不躁的,我也只好强装镇定的回答: “还没,宋大叔你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顿饭因为一杯红糖水的缘故,让我光顾着吃米饭去了,那么多的菜都没吃出什么味道来,饭后,我找借口上厕所,给王潇潇打电话。 王潇潇说她正躺在沙发里敷着面膜看着肥皂剧,还向我邀功道: “怎么样姐们,宋大叔虽然病怏怏的,但他应该把你照顾的很好吧?我就说嘛,爱情的力量是很神奇的。能化疼痛为情欲,说不定还能...嘿嘿嘿,姐们,你懂的。” 我被她先发制人弄的没话说,只好埋怨一句:“我不懂,潇潇,你明知道他伤口未愈,还这么麻烦别人干嘛,你先别傻乐,周末记得帮我带衣服来,我现在穿的是宋大叔的衣服,感觉怪别扭的。” 王潇潇哈哈大笑: “姐们,你有没有发现老宋同志对你情有独钟?” 我赶紧阻止她:“喂喂喂,别乱说话,宋大叔只是同情我罢了,我跟他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将死求生,一个求死不能,我现在只希望赶紧把这身伤养好回去赚钱,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去骚扰我妈和陈沉的家人。” 不知道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气闷。 王潇潇倒是很乐观:“你呀,现在就顾着自己吧,月姐最近跟易成则勾搭的挺近的,易成则说了,如果那些人再去骚扰你的家人,可以告他们的,债不及父母,阿姨住在乡下,他们去一趟也不容易,陈家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还以为二老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没想到他们知道你跟陈沉离婚后,竟然真的不帮你还债了,真是错看老陈家的人了,没一个好货色。” 这不是正是我所希望的吗?我在心里轻叹一声,虽然我希望陈家好好的,但这么多的债要自己背,公婆真的撒手不管了,我不是圣母,我的失落全都掩藏于心。 但我知道,要从周珊手上拿到那笔拆迁款,难于登天。 就算二老把拆迁款给了我,这件事情也会闹的很难堪。 与其费尽周折讨要到杯水车薪,不如与他们彻底划清界限,说到底,我只是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罢了。 “好啦,不早了,你赶紧睡吧,你现在车子抵押给了胡磊,那你上班怎么办?”我知道自己拖累了王潇潇,但是一而再的道谢只会让王潇潇生气,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开车上班的王潇潇,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没有代步工具的日子。 王潇潇嘿嘿两声:“姐们,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吗?” 我疑惑的问: “什么意思?” 王潇潇大笑:“意思就是姐们因祸得福呗,学长说了,他住的小区离我家不远,上班又正好要经过我们公司,所以他明天来接我上班,啊啊啊啊,老娘的少女心都要爆裂了,江离,我学长是不是老帅了?” 原来如此,我安心多了: “那你就更应该早点睡了,免得你太兴奋会失眠,明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去见学长,丢人。” 王潇潇自然摆出一副学长才不是只看外表不看内心等话来跟我辩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让王潇潇这么动心的人,我也只是给她加油鼓劲。 和王潇潇通完电话后,我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真的生理期要到了吧。 我长舒一口气准备开门,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敲门声,宋安戈在外面说: “江离,我把小面包挂在门把上了,都是成年人,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跟幺妹说,小四会开车,不要怕麻烦,我在阳台上,没走远,你别怕。” 随后,轮椅声声越来越远。 小面包? 我一时间没听懂,还以为宋安戈还有在厕所里吃东西的怪癖。等我打开门看到门把上挂着的卫生用品时,才明白过来小面包的意思。 毫无征兆的,我再一次红了脸。 但不巧的是,真的被宋安戈说中了,我这亲戚果真华丽登场。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我本想着宋安戈受伤比我严重,他睡床我睡沙发就好,但我上完厕所后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每个月的这几天我都习惯了一个人睡,就算是陈沉躺在身边,我都会觉得不自在。 今晚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在一间房里,我光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正当我满屋子寻找今晚最佳的睡觉之处时,门外来了两个人,手上拿着棉被和枕头,宋安戈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沙发后,道了声谢。 那两人走后,宋安戈问我: “你刚刚是在找我吗?” 我囧的直扯衣角: “那个,我想问我们今天晚上怎么睡?” 屋子很大,但是卧室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睁眼一看就能把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如果是这样睡的话。我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完蛋了,肯定会失眠。 宋安戈笑着调侃我: “还能怎么睡?难道你想要我跟你同床而眠?” 我急忙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睡床吧,我睡沙发,毕竟你...” 宋安戈伸手摁了摁我的脑门: “怎么,小丫头瞧不起我这病秧子?我就算癌症晚期,双腿残废,也好过你现在身心俱疲吧?” 小丫头... 我只想静静,小丫头不应该是拿来称呼十几岁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那个,宋大叔,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我实在不太习惯别人用不符合我年纪的称谓来喊我。 宋安戈点头:“如果你是想跟我同床而眠的话,我答应你。” 没想到宋安戈还真能撩妹,我干咳两声:“宋大叔,学长说你是个成熟稳重木讷寡言的男人,我看你..好像...还挺能聊天的啊。” 宋安戈直言: “所以你希望我闭嘴吗?” 我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这男人的思维还真是古怪的很,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谈判高手,但我面对宋安戈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经常会觉得力不从心。 宋安戈眯起眼。解释道:“以前总觉得男人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少说话多做事,闯出一番天地来才是正道,现在命不久矣,再不学着撩撩妹,漫长的黄泉路上,哪有经验去撩个女鬼做伴呢?” 这人还真是会说笑,我对他竖大拇指: “你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别叫我小丫头,我一个马上就过三十岁的奔四女人,受不起这么稚嫩的词语。” 宋安戈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问我: “稚嫩?你很老吗?”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不说老吧,反正不年轻了,现在走路上小孩都叫我阿姨,哪有做阿姨的人还是个小丫头的,我只是觉得担当了小丫头三个字,有装嫩的嫌疑。” 说起装嫩,我真心觉得岁月不饶人,青葱岁月眨巴眨巴间就没了。 宋安戈伸手来拉我,示意我蹲下。然后抬起胳膊摩拳擦掌的,那架势完全是宋大叔这把年纪的人不该有的。 “叔,你想干啥?” 我恐慌的想要起身,宋安戈摁住我:“别动,我可没力气跟你折腾,我身上还有伤。” 我还真是不敢动,怕他再次扯裂伤口,他见我紧张,按了按我的太阳穴: “别紧张,放轻松,长夜漫漫的,我给你找点乐趣。” 宋安戈说完,两只手就开始鼓捣起我的头发来。 乐...趣? 我长发及肩,昨晚被那群人丢了鸡蛋后,王潇潇在医院里给我洗了个头。 但是头发能玩出什么乐趣来,况且两个人隔得太久,我穿着宽大的运动装,屋子里开着热空调,我紧张到手心都快冒汗了。 “宋大叔,都这么晚了,不如...” 话还没说完,宋安戈就嘘了一声:“你不是说自己有装嫩的嫌疑吗?我帮你秒变小丫头。” 所谓的秒变小丫头,就是扎了个丸子头。 当然,宋大叔还算是心灵手巧,这个丸子头扎的,我给满分。 “还缺点感觉,我再鼓捣鼓捣。” 宋安戈盯着我看了几秒,没征得我同意,就把我的运动上衣右肩拉了下来,然后满意的问我:“你起身去照照镜子,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年轻了十岁,你现在这样,就像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丫头这个称呼,就应该属于心态年轻的人,江离,难道你会被现实打垮吗?” 我在心里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会。 但我对上宋安戈那双深沉的眼,瞬间气弱: “宋大叔,咱能别逗了吗?那天我见到了徐锦,她就比我大五岁,两年的时间里。她老了起码二十岁,我很怕,怕自己会和徐锦一样,没有被岁月打败,却被现实给击垮了。” 宋安戈伸出右手小拇指: “江离,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跟命运打个赌?” 我扑闪着眸子,眼神上挑:“赌什么?” 宋安戈轻巧的说:“赌人定胜天。”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定胜天,不过是命运的另一种安排罢了。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敢挫败宋安戈这一刻的激情,只好敷衍一句:“先赌今天晚上谁会失眠吧,我赌我自己。” 话毕,我回过头来对着宋安戈灿然一笑。 宋安戈突然矫情道:“江离,其实我要感谢你,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 这些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而我不想再听,于是我毫不犹豫的阻止他后面的话: “宋大叔,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矫情,好啦。这几天事太多消耗太快,我家亲戚也来登门了,我必须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可没精神和姨妈斗智斗勇,女人的这几天有多难熬,男人是不会懂的。” 我把被褥都铺好后,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愣,宋安戈的轮椅就在我身旁,在我不自觉的一声闷叹过后,屋子里静的都能听见宋安戈的呼吸声。 良久,宋安戈才开口: “我想你今晚可能要把沙发让给我了,毕竟像我这么绅士的男人,是不可能让女人睡沙发的,要么我们今晚都别睡,要么,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侧过身来看着他:“宋大叔,你都这样了,就别装绅士了行不行,这沙发不宽敞,万一你摔下来怎么样。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好好爱惜自己。” 宋安戈指指脑门:“我这条命还能不能有一百天的寿命都不一定,总之我不会让你睡沙发,你生理期本来就不舒服,沙发太软,在这上头睡一晚,明天你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做什么都会没力气,快听我的话,上床睡觉去吧,再说了,我给小四打过电话让他今晚别来了,我自己能行,你看看这床,也不适合我,还是沙发阻力小。” 原本我还想跟他争论一番,但我从宋安戈的话里能听出,他比较固执,这份固执中或许有一部分的绅士风度在作祟,当然,宋安戈是好心,却也夹杂着一丝丝的大男子主义。 最终我妥协了,从沙发上起来,推着他往床边走去。 宋安戈侧头看我: “江离,你这是?” 我没好气的回他:“如你所愿,今夜我们同床而眠。” 宋安戈明显愣住了,我扶他上床,他却摆摆手:“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当然没那么听话,走回沙发上拿了床被子,将两床被子铺好,然后指给他看: “这是三八线,你说沙发太软睡一晚醒来会轻飘飘没力气,这道理对你对我都是一样,更何况你伤的比我重,我没理由让你睡沙发,再说了,这床这么大,足够我们睡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防备心比较强,睡眠比较轻。你要是打扰了我休息,我这拳脚可不留情。” 宋安戈掩面而笑: “上学的时候都没遇到过三八线,没想到活了半辈子了,第一次见识,那我请问一下江经理,这线我是过还是不过,过吧,是禽兽,不过吧,我可就禽兽不如了,你这这这,让我好生为难。” 我猜想宋安戈伤的可能没王潇潇说的那么恐怖,看他这油嘴滑舌的样儿,完全不像邓珩口中所说的那个不苟言笑的霸道老板。 在跟客户洽谈时,我自认为自己能够应付所有的刁钻和为难,但是跟宋安戈对话,我真觉得自己白长了一块好舌头。 在这场嘴仗中根本没有还嘴之力的我,只好盛气凌人的指着他问: “啰嗦的小老头,你今晚到底睡不睡?” 宋安戈瞬间双手抱胸,用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我: “女侠,饶命。今晚我是你的,你别客气,想怎么折腾我,都行。” 我板起的脸瞬间崩裂:“宋安戈,你确定你今年是三十六岁,而不是六岁?” 宋安戈伸手来拉我没有缠纱布的左手: “在你面前,你想让我几岁,我就几岁。”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行,那我希望你现在只有六岁,我让你睡觉,你就只能闭嘴睡觉。” 宋安戈点点头:“遵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老男人竟然有这么童趣的一面,尤其是宋安戈忍着痛爬上床的姿势,简直让人忍俊不禁,全程我都没有伸手帮忙,等他趴着躺好后,他指着三八线对我说: “这床太大,能不能把三八线往我这边挪一挪,既然同床而眠了,好歹也做个伴不是,你别躲在角落里躺着,那多不好。显得生分。” 我不由得回他: “我们俩本来就很生分。” 宋安戈紧接一句:“你说这话多见外。” 我答:“我们俩也见不了内。” 宋安戈转过头去看着阳台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让你做我贱内吧,可能还有点难度,但是见内不难,你可别忘了,阳台上晾着你的内衣,是我用这双勤劳的手帮你洗的,我是狙击手的视力,好使得很,可见度能穿越城市雾霾。” 好吧,我再一次词穷。 宋安戈完胜! 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爬上床,背对着他,假装酣眠。 尽管我很不自在,生理期来的第一晚,我都会在半夜时痛经一次,下半夜量多,尽管是超长夜用,我也不敢翻身,怕侧漏。 以前杨柳月向我和王潇潇抱怨,说是年近三十了,生理期都从七天渐渐的变成了五天。现在更是三天就结束。 王潇潇自然是羡慕了一番,说她每次都是七天,每个月都有糟糕的一周。 我们仨在一起几乎是无话不谈,包括杨柳月常说生完孩子后,跟李云新在一起的夫妻生活少之甚少,她怀疑是自己的经期量少导致情欲减退,偶尔有些冲动,最后也是败兴而归。 在这方便我不懂,王潇潇认真分析了他们夫妻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平淡的生活磨光了他们之间的激情,可能所谓的爱情已经转化为亲情了吧。 我不赞同这一点,我觉得爱情就是爱情,那种爱的冲动是不会转化的。 说起量多的烦恼,杨柳月给我推荐了卫生裤,冬天用倒是不错,翻来覆去都可以睡。 生理期到来的前两个晚上,我都要依赖卫生裤才敢放心睡去,今晚没有这层保障,床上又多了一个耍滑头的男人,我毫无睡意,且一个睡姿躺久了,胳膊压着都开始发麻,我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正巧对上宋安戈那一双充满探索的眸子。 我惊恐的拿枕头挡住他的脸,宋安戈闷声问我: “反应这么激烈,用劲这么大,你的手臂不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 但我忍着疼缩回手,宋安戈拿开枕头后好奇的问我:“江离,你老实交代,你刚刚侧身假睡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我能告诉他我脑海里想的是卫生裤吗? 当然不能! 这么私密的女性用品,肯定不能拿来跟不亲密的男人分享。 我有些心虚的打了个哈欠:“我什么都没想,差一点就睡着了。” 宋安戈追问:“差哪一点?”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 “你离我远一点。” 宋安戈竟然不顾腿伤往我这边挪了挪,还伸手来抱我,我急忙闪躲开来,往角落里去了。 “都说了你离我远一点,抱歉,如果那一晚发生的事情让你产生了不好的念头,或者是让你很无辜的为我做了那么多的话,我向你道歉,并且说明,欠你的钱和人情我都会还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一刻突然的失控,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宋安戈救了我,我对他并不反感,我离异他单身,躺在一张床上,我缠着绷带,他受着重伤,就算发生点什么,也只可能是简单的肢体接触,我没必要有那么抗拒的反应。 或许是我的举动吓到他了,他恍神了好几秒,而后轻松一笑,拿我打趣道: “看来你的戒备心确实很强,不过你说的这种方式,是指余味对你的方式呢,还是沈榆关对的方式?” 他竟然知道这两件事情,看来大舌头王潇潇还真是嘴没把门。 见我沉默,宋安戈带着笑意盯着我: “你放心,我既不是余味,也不是沈榆关,当然,我更不是夏二少爷,我听潇潇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夏二少爷帮你解了围还了债,你们俩,该不会旧情复燃吧?” 我听出来了,宋安戈这是在套我话,我故作镇定的闭着眼: “你要是不困的话,就玩玩手机撩撩妹,反正我是困了,我先睡,晚安。” 宋安戈不敢再来碰我,只好拍了拍枕头: “喂,我这撩妹撩一半的,也太扫兴了,不如我们再聊会天,我听潇潇说,夏二少爷之所以没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他母亲很强势,我还听说,夏...” 我睁开眼,不耐烦的打断他: “宋大叔,你比女人还啰嗦。” 宋安戈也不恼:“我这没几天活了,再不多说会话,以后就没机会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丧气话来,我再次挫败,只好细心劝慰他: “宋大叔,你觉得自己像是个癌症晚期的患者吗?” 宋安戈的双眼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变得迷茫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把丢出去的枕头捡了回来枕着,我们之间的距离顿时近了许多,我伸手指了指他:“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除了左腿骨折和后背多了个窟窿眼,剩下的哪还有半点病人的样子,尤其是你这嘴,恨不得吞下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告诉你一句话。祸害遗千年,像你这种男人,仗着一副好皮囊和有几个臭钱,肯定糟蹋了不少好姑娘,快活够了就想死,哪那么容易。” 一连串的话语扔出去了,仍然不够,我又补充道: “还有啊,做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人生在世大风大雨都要刮过,怎能被小风小雨给折了腰呢?还有最后一点,别听谁说谁说的,你又不是长舌妇,别人的事情关你何事,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闭嘴的时候比开口说话时帅多了。” 我说了一堆,宋安戈张嘴回应,却依然不忘调侃我: “这不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自从你爬上我家阳台之后,我发现你正在一步一步的爬进我心里,我好像有种要坠入爱河的感觉。江离,你有没有感觉到?” 我赌气坐起,抱着枕头准备起身: “算了,我还是睡沙发吧。” 宋安戈伸手拉住我的脚踝:“女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惜命,惜命你懂吗?你看我吧,晚期了,不知道能活几天,我就是想着以前活的太规矩太拘谨太古板,况且我在你面前,真的有种相当一回流氓的感觉,这话是真的,我要是骗你,我...” 我接过话:“你别发誓,我不信那些哄骗小女生的套路,宋大叔,我是真的累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跟你躺一张床上能不能安睡,但我希望养精蓄锐好好休养,早点精神饱满的去找份工作赚钱还债,我现在没有半点心思和你打情骂俏,你要是实在想说话,你讲故事,我就当催眠,行吗?” 宋安戈示意我躺下: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讲故事,你听着。” 我表面应承着好,闭上眼却开了个小差。 也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新婚那会儿,我和陈沉是先谈恋爱再结婚的,但我们的夫妻生活,是正儿八经的等到领了证办了酒之后才开始。 新婚之夜很窘迫,我以为他是个老司机,结果他和我一样,都是彼此的第一次。 蜜月那会,我们黏腻在一起,但每晚睡前却还是不太放得开,尤其有了夫妻之实后,陈沉有时候兴致来了,会在我睡着后又把我闹醒。所以我警惕性很高,戒备心也很强,几乎每晚都是撑到眼皮子往下掉才沉沉睡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后,青涩和怯弱都没有了,虽然我还是没有很放松的一个状态,但我对陈沉也放下了戒备。 今晚也是一样,宋安戈在我耳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但我都没认真去听。 偶尔我听到宋安戈在问:“江离,你睡了吗?” 我很想回他一句,我还没睡着,但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很累很困,疲乏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最后,睡意侵袭,我架不住睡着了。 朦胧中有人帮我盖被子,我完全清醒不过来,或许是身心俱疲太需要休息了,这一觉睡的我毫无防备,只是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最可怕的是,我梦见侯邺撕裂了我的衣服,将我欺入墙角,我用尽所有力气去反抗,奈何力气不如他,情急之下我摸到了他把玩的那把军刀,在他即将攻城掠地的时候,那把军刀刺入他的心脏,他轰然倒塌在我身上,鲜血如同雨水滴落一般,一滴,两滴,三滴,血腥味蔓延了整个房间,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我身上流过,将我团团围住。 我怕极了,拼命的想要推开他。 但是外面警笛四起,我杀了人,逃不掉了。 我绝望的想,我不要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我拿着那把军刀,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那把刀却怎么也割不开我的皮肉,反而不受我控制的,一刀一刀剜着侯邺的肉,直到我将他的皮肉都剜了下来,只剩一堆白骨,我才从地上爬起走到门口。 木屋外面天亮了,宛如鸡蛋黄一般的太阳从对面那座山上缓缓升起,阳光穿透林子渗过树叶徐徐落在我身上,一股暖意将我包裹着,我就那样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空旷的山谷里,突然落下一片树叶来,轻轻的,柔柔的掉在我的脸上。 我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密密麻麻的树叶落了下来,令人沉醉。 蓦地,那股轻柔突然飘远,我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软软的,有温度。 继而,轻微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一睁眼,宋安戈那张脸赫然入目。 而我就躺在他怀中,被他近距离的看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了这三八线的跑进他怀里去的,我只知道他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丝猎人的感觉,而我就像是他眼中的猎物,被他钳住无法逃脱。 我挣扎了两下,早起双手无力,宋安戈非但不放开我,反而将我搂得更紧: “别动,双手会痛。” 我带着起床气,呵斥一声:“你个老流氓,你放开我。” 宋安戈嘴角一扬,坏笑着低下头来,那两片唇,缓缓地... 031.宋大叔的撩妹日常 我以为他要来亲吻我,没想到他装腔作势一番后,凑耳轻语:“夜里你喊冷的时候,是谁耍流氓来着?” 原本我们有各自的被褥,但我那床早已踢到了脚下,只剩一小截落在床上。 而我躺在宋安戈的被窝里,远远超过我自己规定的三八线。 照此情形看来,好像真的是我一不小心耍了“流氓”。 但流氓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耍流氓的,我也一样,既然这事情都发生了,能够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于是乎,我尬笑一声: “宋大叔,几点了,该起床吃早餐了吧?” 我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却被他全然忽视掉。 他的气息就在耳旁萦绕,酥酥麻麻的。 “江离,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你,真美好。” 我呵呵敷衍他:“你怎么不说一堆的蜜糖话来呢,都说我想跟你一起睡觉是耍流氓,但我想和你一起醒来就是浪漫了,你最懂得如何运用语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俗气。” 当然,他要是真说出一堆浪漫话来,我也有枪口对准他。 宋安戈何等聪明,他眉梢微动,笑说:“你可不是那些能用甜言蜜语就能套路得了的女孩,对你这种职场女性,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最有效。” 我指了指他那只横亘在我腰间的手: “那咱们就简单直白点,我饿了,想起床吃早餐。” 宋安戈反手拿了闹钟在我眼前: “大小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不如我们再腻歪会,等着小四和幺妹给我们送午餐来吧。” 闹钟指向上午十一点二十四分,我竟然一觉把上午睡过去了。 记忆中我从未睡过懒觉,从上小学开始,每天早起成了我的习惯,直到初中高中大学,乃至参加工作,就算是周末,我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除非是身体原因,不然我会准点吃早餐。 可这一觉,虽然做了一场噩梦,但醒来时却完全没有受影响。 “躺会吧,医学表明,早上醒来不要立刻起床,要闭目养神一会儿,才有利于身体健康,怎么样,我昨晚的故事讲的好不好听?” 我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回他: “我压根没听你讲什么故事,宋大叔,你是个商人,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宋安戈撑着脑袋看着我: “你好像忘了一句,商人嘛,都是无利不起早,你看我这样,除了在床上占你一点便宜外,还能图点啥?” 听他的意思,我想要起床,还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我并不打算理他,趁着他的手没有用力抱紧我,我掀开被子准备起身,他倒是没拦我,只是慵懒的问了一声: “想不想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梦话?” 我蹭的一下靠近他的脸,瞪着双眼咬牙切齿的说: “你休想诬赖我什么,我告诉你,我江离活了快三十年了。从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再说了,就算我说了梦话,吓到的也只是你一人,你就慢慢消受吧。” 说完我立马起了身,宋安戈悠悠吐出一句: “在梦里喊救命,不叫陈沉的名字,也不叫夏初临的名字,你猜你叫的谁?” 我伸伸懒腰扭了扭脖子,很淡定的回他: “宋安戈。” 都说了在我这儿玩套路没用,宋安戈却总喜欢把勾搭小女生的办法用在我身上,听了我的回答后,宋安戈愣了好一会儿,我径直走向了洗手间,一只橘黄色的杯子上横放着一支牙刷,牙刷上挤好了牙膏,洗漱台上还摆着一只白色的杯子,放着牙膏和牙刷。 而我眼前的镜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画了一只趴睡的小猫儿,配文简洁利落,两个字:早安。 我猜想宋安戈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我会贪睡,我拿了洗漱台上的笔,在早字下面画了一横。写了个“午”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我挤牙膏,感觉有点怪怪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刷牙洗脸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宋安戈在外面敲门: “江离,你怎么知道你在梦里呼叫的人是我?” 我隔着门回答:“我哄你开心的。” 宋安戈不服气:“但你错了,你喊的不是宋安戈,而是宋大叔。” 我打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轮椅里的他:“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你、老、了。” 宋安戈终于服气了,调侃我道: “大叔就大叔,大叔爱萝莉,你这睡了一晚的丸子头看起来比昨晚可爱些。” 要不是我右手缠着纱布,我又不想披头散发的,我早把这装嫩的丸子头给解了。 宋安戈像是杠上我了似的,我走哪儿,他跟哪儿,我喝水,他也嚷嚷着要喝,就连我打个喷嚏,他都要学一下,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整的跟个弱智儿童似的。 若不是小四和幺妹及时到来,我都不知道宋安戈要缠我多久。 午饭过后,度假村的总经理来过一趟,给宋安戈买来了一堆的水果和补品,还把旁边那间房调换了出来给幺妹和小四住,那房比较宽敞,虽说视野没这儿好,也没落地窗和阳台,但那房有两张床,中间拉个帘子,够他们两人睡。 好不容易空出来一间房,我自然要争取和幺妹同住的机会。 只要能避免和宋安戈同处一室的尴尬,以及被他骚扰的无奈,让我去幺妹那屋打地铺我都愿意。 只不过宋安戈真的颠覆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先是说什么小四有急事要回去处理,小四那么朴实的小伙子,当然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当着他的面拆台,说他就是宋安戈的陪护,一切以宋安戈为主。 此计不成,宋安戈又说什么不习惯和同性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小四说他睡沙发,幺妹白了他一眼,宋安戈立即替他解围,说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其实最近比较累,腰不太好。不能睡沙发,但也不能两个男人睡一张床吧。 矫情来矫情去的,我说那我和小四幺妹住一屋,反正我和幺妹两个女人睡一张床挺好的。 宋安戈又说自己身上有伤,万一磕着绊着伤着碰着,血流不止休克而亡了怎么办? 至此,木讷的小四总算看懂了幺妹的暗示,也明白了宋安戈的真正意图,找了一个要去整理房间的借口,拉着幺妹逃之夭夭。 剩下我一人孤军奋战,惨败! 早起的时候,宋安戈接了一通电话,是夏初临打来的。 当他拿着手机准确无误的拨出夏初临的号码,扬言我不陪他好好休养,他就要把我的地址告诉夏初临时,我就差对他跪了。 夏初临救了我,按理说我应该给他报个平安的。 但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就算是隔着屏幕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我都怕自己情绪失控。 所以我妥协了,大不了明天早上醒来时,一睁眼看见自己又躺在宋安戈怀里。 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吧,说来说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都有过一次,多两次没啥。他未婚我未嫁的,男欢女爱实属正常。 更何况宋安戈这副身子板,能对我怎么着? 不过事实证明,我真的是小看他了。 虽然他做不了下半身的那档子龌龊事,但他那张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占我便宜,我只好趁他忙着接听工作电话的间隙,躲在厕所里给邓珩打电话叫屈。 我一开口就喊: “邓珩,你个骗子。” 电话那端传来邓珩稍显疲惫和无奈的声音:“江大美女,我怎么招惹你了,让你这么大动肝火的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我忿忿不平的向他抱怨: “还不是你老大招惹我了,邓珩,你也太会骗人了,你说你老大是一个十分内敛低调的男人,平日沉默寡言,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还说什么他就是书里写出来的那种现实版的霸道总裁,我呸,你是真行呀,把一淘宝货硬说成了正品。” 邓珩估计都哭笑不得了:“姐,消消气,消消气,我老大再怎么不济,好歹也算个高仿货吧?” 高仿? 我加大了分贝:“别侮辱高仿二字了,高仿这个词,好歹和正品相似度相差无几吧,宋安戈就是个老流氓,说好的内敛呢?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沉默寡言呢?他简直就是一个更年期无限延长的妈妈桑,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的,吵死了。” 邓珩爆笑: “姐,真的假的?我老大啥时候这么能说话呢?你都不知道,他以前跟合作伙伴洽谈的时候,人家都称他为冷面杀手,不管别人说啥,他眼睛一瞪,气温绝对直线下降到零点以下,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好奇,要不我明天和潇潇一起来看看?” 我恨恨的说:“别呀,别等明天,你们今晚就来,我就想耳根清静清静,我是个病人,他也是个病人,他这样不停的叨叨,既影响他的休养,也让我不得安宁啊。” 邓珩不信,质疑我:“有那么严重吗?你们两个病人在一起,应该同病相怜,有着说不完的话才对,看来我老大追女孩有点用力过猛,你别急,我明天好好教训他,姐,你放心,我是坚定坚决坚毅坚强的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噗嗤一笑: “别坚这个坚那个的,站队就算了,宋大叔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他能正常的和我聊聊天絮叨絮叨,我是没意见的。” 邓珩试探性的问: “姐,那你的意思是,我老大对你有着不正常的想法和作为?” 我瞬间噎住,半晌才反驳:“瞎说什么呢,就宋大叔那德行,能有啥作为,我就是觉得吧,我和宋大叔的聊天,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要不要给他好好做个检查,会不会有那种癌症晚期的病者出现话唠的症状,类似于回光返照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忍的很辛苦的笑声,一会儿后,邓珩才说话:“姐,我发现了,你就是拿我寻开心的,肯定是你说不过老大,憋了一肚子的话没地儿倾诉,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就好好呆着吧,我明天和潇潇一起来,想吃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星城能买到的,我都开着车去给你买。” 我还真有一样想吃的东西,毫不客气的就跟邓珩说: “潇潇家楼下开了一家点心屋,潇潇知道我喜欢吃哪几种,多买点,看吃的能不能堵住宋大叔的嘴。” 邓珩支支吾吾了好久,才问: “潇潇家住在哪儿?姐,你发个具体地址到我微信上,我今天还有两个手术,做完估计很晚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去买,顺便接上潇潇一起去看你们。” 邓珩不知道王潇潇住在哪儿? 这怎么可能! 王潇潇明明告诉我她因祸得福,邓珩说了每天早上接送她的。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邓珩:“你不知道潇潇住哪儿?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她学长啊。” 邓珩诚恳的说:“姐。我不骗你,我跟潇潇并不熟,昨天晚上我请她吃了顿饭,但她没告诉我具体地址,我昨晚加班,也没送她回去。” 我追问:“还有呢?” 邓珩迟疑着:“还有什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邓珩的语气,他不像是隐瞒,也不可能撒谎。 所以是王潇潇骗了我,她怕我担心,故意拿邓珩当挡箭牌。 以前在学校里,杨柳月比我们大几个月,是老大姐,不管是学习生活还是兼职,杨柳月都像个姐姐一样的照顾我们,我作为老二,各方面都不需要杨柳月操心,她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王潇潇身上,偏偏王潇潇的性子又比较野,惹了祸总是杨柳月负责擦屁股。 或许是杨柳月的身上有一种家长的气息吧,遇到大事,王潇潇都会找她商量对策,而小打小闹的事情,她就会找我。尤其是谈恋爱了,或者是分手了,都是我第一个知道,总归是闹的动静大了点,杨柳月才知情的。 后来毕业了,我们仨都留在星城,我和杨柳月都结了婚,杨柳月生了孩子后,大部分精力都是围着孩子打转,王潇潇跟我就变得更亲近了。 在我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王潇潇哭着对我说,我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样,如果没有了我,她都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一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亲生父母的王潇潇,得到了亲生父亲不明,母亲多年前因病去世的消息。 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动过要寻回父亲的念头,而是把所有的亲情都转到了我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生活过的富泰安康时,她总喜欢占点小便宜,去杨柳月家蹭饭,来我这儿蹭化妆品和名牌包包,我们都以为她是个守财奴。她却在我败诉之后拿出全部存款替我还债。 现在,她为了我连代步车也没了,却还不愿意让我知道她早起挤公交坐地铁。 良久,我恳求邓珩:“邓珩,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邓珩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比较含糊:“姐,有事尽管吩咐。” 我有些不好意思,哽了几秒才说:“你应该知道的,潇潇为了帮我挡住胡磊家人的逼债,把她的车子抵押给了胡磊,现在她没了代步车,她住的地方离公司要转一趟公交和地铁,还要步行十来分钟,能不能麻烦你这几天辛苦一下,帮忙接她上班,你别说是我找你帮忙,成吗?” 也不知为何,我说完后,邓珩那端突然没了声响,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好一会儿后,邓珩有些局促的说:“姐,其实我...” 我怕他拒绝,赶紧把话圆了回来: “你要是不方便接她的话也没关系的。好了,我先不说了,我躲在厕所里,再不出去估计宋大叔要破门而入了。” 正当我准备挂断电话时,邓珩叫住我: “姐,你把潇潇的地址发到我微信上,另外,我真没骗你,我老大以前就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有点闷骚,可能他现在遇到了你,想着要明骚了吧。” 本来尴尬的气氛,被邓珩这么一解说,我会心的笑了: “你家老大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的话,估计那条老命用不了几秒钟就呜呼了,邓珩,我真不跟你说了,明天来的时候记得去买点心啊,拜拜。” 其实我是生怕邓珩反悔,所以及时挂断了电话,然后火速把王潇潇的住址给邓珩发了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宋安戈正坐在轮椅上拿着吹风机帮我吹内衣。 我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他是骨折,必须要躺着休息,但他后背受伤,趴着睡觉太难受,动弹的幅度又不能太大,所以他喜欢做轮椅,然后把左腿搁在沙发上。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用吹风机吹着我的内衣,我一脚踏回洗手间,却被他叫住: “江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C罩杯的吧,手感不错,回味无穷啊。” 这个浪荡的登徒子! 他要是健健康康站在我面前,我非得泼他一盆冷水不可。 虽然我不能进攻,但我可以选择后退,总之惹不起他,躲着他便是。 等我憋着气在洗手间又呆了十来分钟,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竟然把内衣放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吹着我的小裤裤,虽然这是深秋,内衣洗了没甩干的话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风干,但我的小裤裤明明就是干的。 我忍不住冲过去,夺了他手里的吹风机,搬了凳子坐在他面前气呼呼的问他: “宋安戈,你到底想怎样?” 宋安戈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我想知道你和阿珩打电话都聊了些什么,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高大帅气又能妙手回春的邓医生了吧?” 我冲他呸了一口: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奇了怪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明明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虽然说那时候的你有些蔫了吧唧的,但好歹人很正派,现在的你,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痞子气,见个女的恨不得扑上去吃干抹净。” 宋安戈故作深情的看着我: “你要相信我,我只想把你吃干抹净,我对别的女人,真没兴趣。” 啊呸! 这鬼话骗骗小姑娘还可以,想骗我,没门! 我收了内衣和小裤裤,把吹风机放进抽屉里,给他倒了一杯水:“从现在开始,你那些哄骗小姑娘的把戏就此收住,我三十岁了,没那么好骗,也不喜欢听男人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话,你要是觉得闷了,玩几盘游戏,或者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实在无聊得很。你可以去串门啊,这一上午来探望你的人也不少,想必你对这儿很熟,总之我很不舒服,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你别招我惹我,让我安安静静的午睡一会,行吗,求你了。” 快立冬了,不知道今天冬天会不会下雪。 外面挺冷的,我丢给宋安戈一床小毛毯:“你这伤窟窿出了门估计会灌风,记得把自己裹严实点。” 我就是想安静一会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我都来不及整理一下头绪。 宋安戈却不给我这个机会,让他听音乐,他放了一首三十岁的女人,还单曲循环。 我这心里头乱的很,他又故意把音量放到了最大,我翻来覆去燥火旺盛,恨不得把内心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忍了,把头埋进被窝里。 宋安戈来到我身边,耍着无赖: “要午睡的话。咱们一起啊,昨天晚上你一直喊冷喊救命,闹腾的我一夜没睡,现在轮到你给我讲故事了,我听着。” 眼瞧着他这个半残废的人要爬上床,我掀开被窝没好气的冲他吼: “宋安戈,别仗着你救过我就能为所欲为,我现在需要安静,安静你懂吗?尊重别人的意愿是一个人的基本修养和素质,你该不会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吧?” 宋安戈满脸委屈: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态度让我觉得我是你心中不共戴天的仇人,既然你想安静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身心愉悦。” 我想都没想就回绝:“不去,我要睡觉。” 宋安戈伸手来摸我:“都说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我赌你睡不着,对了今天晚上穆老请我们过去吃饭,你可不许拒绝。” 这个穆老是邓珩的导师,德高望重,我肯定不能拒绝。 所以我打了个哈欠:“我这样子去人家家里做客本来就不好,我得赶紧睡一觉,睡醒可能会精神一点。” 宋安戈说什么都不许我睡,硬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这个姨妈来了就只想葛优躺的人,被他生拉硬拽的,还真就出了门。 迎面而来的寒风嗖嗖的刮在脸上,宋安戈还说着风凉话: “都说高处不胜寒,江离,你要不蹲下来感受一下,风真的没那么大。” 我信他个邪! 跟他磨嘴皮子,我这号称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销售经理,跟宋安戈一比,还真是无地自容。 他带我去的地方,是度假村中的一个小湖泊,湖泊边垂柳和后面的桃园相得益彰,宋安戈深呼吸一口气:“郊外的空气就是比城里清新许多,你要是春天来的话,桃花开了,垂柳青青,桃红柳绿的美景一定让你赞不绝口,你眼前看到的景不算什么,你要是爬到山顶俯瞰,湖泊被垂柳和桃树围绕,是一个心形。” 这湖泊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名字,叫忘忧湖。 度假村的名字也是因忘忧湖而来的,若是以往听到忘忧度假村这个名字,总觉得落俗了点,但心里装了许多忧虑后再来听这个名。觉得忘忧二字恰如其分。 若是住在这里真的可以忘记忧愁,那该多好。 其实我以前来过一次,七年前和陈沉新婚那会儿,装修了房子办完了婚礼后,根本没有富余的钱拿去轰轰烈烈的度蜜月,陈沉就花了心思找到了这个度假村,当时这里成为度假村,只是因为这儿有一片桃园,许多人来这儿看桃花,觉得郊外比城里清净,就会在农户那儿居住。 后来去过的人都推荐城里人周末去那儿散心,渐渐的才修缮成了度假村。 当时的忘忧湖,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泥泞小路,桃树遍地可见,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住着土砖房,比较贫苦,但胜在悠闲。 七年过去,这儿已经成了有名的度假休闲之地,可这七年之中,我和陈沉都没有再记起这个地方,更别提旧地重游。 那时的手机没现在这么智能,像素也没那么高,拍出来的图片也没有修图软件,一切都朴实无华。却无比美好。 我记得陈沉在湖边给我拍了一张背影,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翻盖手机掉进水里,幸好及时抠出了电池,才保住了手机的寿命。 而现在,陈沉失足过的地方,早已修成了一座小亭子,木板路绕着湖泊蜿蜒而去,人事已非,不堪追忆。 宋安戈拉了拉我的大衣: “怎么,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了?” 关于陈沉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所以我低头一笑:“没有啊,就是觉得这个地方挺美的,谢谢你。” 宋安戈多狡猾一人,他灵敏的嗅到了我隐藏的信息:“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这个地方你来过吧?” 我质疑的看着他: “你莫名其妙救了我,连性命都不顾,该不会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想着要弥补我?” 宋安戈拍了拍亭子里的石凳,示意我坐下。 我坐在他面前。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张嘴,我就后悔了问了这个问题。 他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上辈子英年早逝,害你守寡终老,去了阴间被孟婆拦住,硬让我喝她端来的那碗又苦又涩的孟婆汤,我当然是抵死不从啊,我要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转世投胎后把你忘了可咋整,这不,跟孟婆讨价还价的,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才投了胎,结果等了你好多年吧,你却还嫁给了别的男人。” 编瞎话眼都不眨的人,也就他宋安戈一个了。 我切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风景,不再搭理他。 宋安戈自觉无趣,哀叹一声: “有些人呐,明明想起了一些往事,却硬要憋在心里伤肝伤肺,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那你推着我四处走走吧。说不定我心情一好,晚饭的时候吃嘛嘛香了,嘴也就能消停会。” 横竖他就想折磨我,我推着他在度假村里转悠了小半天,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这不年不节不到周末的,度假村却住满了人,宋安戈说很多城里人忙着工作顾不上老人,又想把辛苦一辈子的双亲接来一起住,但老人呢,离不开那片土地,于是这度假村就变成了半养老院的形式,这样的话,老人家住着没有城里那么拘束,孩子们每个周末来度假村跟父母在一起,也方便。 这倒是挺不错的,要是我有那个能力把母亲接到这儿来,每个周末都能吃上一顿母亲做的饭,生活的艰辛或许会少很多。 宋安戈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的,很自然的开口:“江离,你也可以把咱妈接过来住,这儿的老板是我发小,很铁的哥们,当初开发这个度假村的时候,我借给他一大笔资金,那间房我想住多久都可以。” 我划分好我和他之间的界限: “宋大叔,请你注意措辞,那是我妈,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宋安戈嘿嘿笑着:“出门在外的,别老是这么讲究这么刻板,我们是朋友,你的妈妈也是我的长辈,我作为晚辈尊称一声咱妈,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 这家伙,嘴上说着不占我便宜,让我带着他溜达那么一圈,好些老人见到我们,都亲切的喊他小宋,都问起他,我是谁,他的回答一律是你们懂的。 老人家都比较传统,一男一女走在路上,还能往哪儿想? 我抱怨了一通,又说教了一通,就差没发火了,人家倒好,不叫老人们猜了,直接当着人家的面牵着我的手说: “奶奶,这是我女朋友。” 这一圈下来,几乎所有的老人都知道小宋有个漂亮的女朋友。 回到家,我给王潇潇打电话抱怨,王潇潇笑的前俯后仰:“这么说来,宋大叔对你好像是认真的,我听学长说了,忘忧度假村原本是要建成一个养老院的,投资人就有宋大叔,但后来觉得度假村规模大,光建一个养老院比较空,老人们呆久了也觉得孤单,不如对半,这样一来,老人们住在度假村里,能听外来人讲述城里的故事,城里人呢,又能通过关爱老人来思念亲人维系亲情,宋大叔肯当着老人们的面承认你是他女朋友,就相当于带你见家长一样的,怎么样,你感动不?” 我慨叹一声: “感动?我江离是这么容易就感动的人吗?再说了,我真的不明白,宋安戈这么大一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内心住着一头猛兽。” 王潇潇纠正我: “什么猛兽,你想说的是禽兽吧,你多体谅体谅,宋大叔也怪可怜的,人家拼了命的救你,不图你回报,就想着在有生之年有个追求的目标,这不过分,况且宋大叔人长得不错,心地又好,虽然说命不久矣,但你要是能给他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说不定还能成为古今绝恋。” 我脑袋都大了: “他晚上还要带着我去穆老家吃饭,我真不知道他又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你说他,一个癌症患者,还身受重伤,哪来的心情和精力折腾我啊,可他偏偏就有,我生理期就想安安静静的躺会儿,他叽叽喳喳的跟个娘们似的,烦人。” 王潇潇笑到快断气: “我倒是觉得,宋大叔这款多变型的男人,挺适合你的,江离,你是一个闷骚型的女人,要是宋大叔也闷骚,那你们俩共处一室,不得闷死,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解放个性,要释放自己,要趁着青春还在使劲折腾,李宇春有首歌咋唱来着,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我吐槽着:“再这么疯狂下去,我就真的疯了,你知道吗,我脑袋里乱糟糟的,对于未来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是个背负千万债务的人啊,我不是宋安戈那种有几个臭钱可以坐着躺着趴着享福的人。” 王潇潇义正言辞的指责我: “江离,你说这话太没良心了,人家宋大叔一片好心在你这儿,全当成驴肝肺了,对了,我听月姐说,易成则好像在寻找徐曼的下落,还旁敲侧击的让月姐来我这儿打探。说我们去羊城是不是为了找徐曼,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 我急忙阻止:“不要,千万不要,现在没有徐曼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你告诉柳月,让易成则去徐锦的墓地等着,徐曼虽然是个小丫头,但她在社会上混了两年,肯定有自己的生存门道,只要她回了星城,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打听徐锦葬在哪儿,还有一点,千万别透露小宝的下落,我怕侯邺那伙人会找到小宝,以此来威胁徐曼。” 王潇潇认真的听着,焦虑的问: “徐曼到底怀了谁的孩子,你说她这小丫头片子万一想不开把孩子给打了,侯邺会不会疯狂到想杀人?” 侯邺会不会杀人我不知道,但我猜想,徐曼出事,霸叔肯定会宰了侯郁。 到时候会又怎样的后果,我无法预知。 晚上。去穆老家吃饭。 和王潇潇的那通电话,使我心神不安。 以至于坐在穆老家的沙发里,我都在发愣。 宋安戈好几次来握的手,我都忘了要反抗,直到他在我耳边亲昵的喊我:“丫头,洗手吃饭了。” 我回过神来,发现穆老和师母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盯着我俩。 我窘迫的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而宋安戈在我身上占了多少便宜,我都没有追究,直到晚饭过后出门时,宋安戈向师母讨要一盆一品红。 师母笑着问:“小宋,你也老大不小了,给阿珩做个榜样,赶紧把婚期定一定。” 我这才意识到,宋安戈这个登徒子早已把我是他女朋友的信息植入到了穆老和师母的脑中。 只怕是回去后,宋安戈又会拿结婚二字来调戏我了。 一品红又名圣诞花,回到房间,宋安戈拿着手机拍照,说是要发个朋友圈,这盆一品红还没开花,他说等到圣诞节的时候,肯定很美。 我对花一点兴趣都没有,回到房里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然后坐在沙发里躺尸,今天去了很多地方,发现度假村里的沙发虽然花色各异,但款式都差不多,唯独这间房的沙发又小又旧,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我虽然心存疑虑,却没开口质问,难得宋安戈的注意力不在我身上,我正好清闲一会儿。 几分钟过后,宋安戈厌新喜旧的来到我身边,带着笑盯着我看,也不哼声。 我本想问问他的意见,看我要不要托些关系去寻找徐曼的下落。 但我看到他那只受伤的脚和一身的伤,只好忍住了。 宋安戈看透了我,率先开口: “说吧,打了一通电话后就坐在沙发里发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 我指着桌上的一品红问:“这么快就玩够了?” 宋安戈竟然点了点头:“嗯,花花草草再美,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白了他一眼:“宋大叔,能不能别老恶心我,师母做的饭不错,我可不想吐出来。” 宋安戈慎重其事的说:“我说的都是内心话,今天阿珩跟我说,我以前太闷骚了。不如现在明骚来的好,所以我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明骚的男人,面朝江离,春暖花开。”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起身把一品红端到他面前: “求你了,你还是玩弄这盆花吧,花比我娇艳多了。” 宋安戈直言:“可花远不如你好玩,你生气时的样子,嘟嘟囔囔的,你叹息时的样子,哀哀怨怨的,还有你思考时的样子,楚楚可怜的,你这女人啊,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我真是服了他,一个处于生理期面容憔悴不着粉黛双臂还缠着纱布浑身散发出一种倒霉气的女人,能有多迷人。 可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天下无敌。 我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小四和幺妹这两个陪护,拿着薪水却不干活,大半天都没出现。 我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今晚不管宋安戈怎么磨人,我一定要睡沙发上。 宋安戈见我不回他话,又接着说道: “江离,你相不相信,每个铁血硬汉身上都有着侠骨柔情,每个女汉子心里都藏着一个软妹子,就看他们能不能遇到生命中那个对的人,遇到了,是幸运,错过了,是命运。” 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所以你这是撩骚不成,改为空谈哲学了?” 宋安戈不甘心的问:“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以为女人都是水做的,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有些女人也可能是石头做的,任凭你怎么捂着抱着呵着护着,冰的就是冰的,怎么也暖不了。” 他说的有些女人,指的是我?还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我完全可以戳他伤口的,但我没有,我太了解伤口被揭开的时候,内心有多酸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相比下来,我觉得我比宋安戈要善良一些,至少我知道他的软肋,但我不会去触及。 而我们的谈话,也在我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准备再次发起言语攻击时被迫中断,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宋安戈推着轮椅打开落地窗去了阳台上。 冷冽的寒风从未关紧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在脸上,提神醒脑。 起初宋安戈的语气挺平和的,后来不知怎地,语气就大了许多,他好像是怕我听到吧,回头朝屋内看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 我零零碎碎的听到了几句宋安戈的话,但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通电话聊了很久,宋安戈像是一直在压抑心中的怒火,好几句话语气都很重。 后来,我也懒得竖起耳朵去听了,只好百无聊赖的数着一品红的叶子,时针嘀嘀哒哒的流逝,许久过后,宋安戈才从阳台上回来,本来铁青的脸在对上我的视线后,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他变脸挺快,情绪也转变的毫不违和: “江离,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风轻云淡,似乎刚刚那通电话对他毫无影响一样。 接电话时的他倒有点像霸道总裁,但是秒变纨绔子弟的风格,令人有些适应不过来。 尽管他极力表现的很自然,摆明了不想跟我说,但我做不到不闻不问,他越是假装镇定,我越觉得不妙,莫非,是和我有关? 我试探性的问:“大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032.一睡定情 宋安戈迟疑了很久,才故作轻松的问我: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个套路我高中时候就用的很顺溜了,一直以来我数学成绩不好,每次跟妈妈汇报成绩的时候,总是用这句话当做开头,当妈妈说出先听好消息,我就会告诉她,这次考试我语文又拿了全班第一名,作文竞赛也拿了一等奖,坏消息便是,这次数学又没及格。 妈妈一开始还配合我,后来用得多了就不管用了,而我的方式仍然是先告诉她我语文考多少,再说数学。 但我想反过来,先知道坏消息是什么。 宋安戈哭丧着脸说:“坏消息就是,今天晚上你不能躺在我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入睡了。” 我的天! 这简直就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消息了! 我掩饰着内心的小激动,问他:“那好消息是什么?” 宋安戈环顾四下,指着那张床对我说: “今天晚上那张大床只属于你一人。” 按理说我应该比听到宋安戈那所谓的坏消息时更欢喜雀跃,但我却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半晌过后才故作惊喜:“确实是个好消息,那...宋大叔,慢走,不送。” 宋安戈垮着一张脸瞪着我: “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我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些忘恩负义的话来对待救命恩人吧,好在宋安戈也没多说什么,我问他去哪儿住,他说和小四一起去穆老那儿,邓珩那边出了一个很特殊的病例,穆老被医院接走了,说是共同讨论手术方案,担心师母一个人在家不习惯,于是他去那儿住两天。 我只觉得奇怪,按理说他行动不便,就算去陪着师母,反而给老人家添麻烦。 不过有小四在,我想师母也是把宋安戈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样,也就没有多问。 虽然我们都在一个度假村里,但穆老是长住这儿,房子是一座小别墅,外观很美,门前的风光更是独特,离宋安戈住的这间房,走路的话绕来绕去要花上近一个小时。 他走后,幺妹在房间里陪着我,被我打发回去睡觉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从官司败诉到现在,我似乎都没有好好思索过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原想着沈榆关给我的那份工作,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没想到反而将自己拖入水中。 那天王潇潇把沈榆关臭骂了一顿后,张瑾说沈榆关回了北京,可能是生我的气了吧,不管在我眼里如何认为,在他心中,他伸出了橄榄枝,就是好意。 现在橄榄枝变成了打狗棒,说难听点,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不知该奔向何方。 屋子里倒是有电脑,我在58同城上投了好几份简历,我这双手,用不了几天就能好起来,这度假村虽好,但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躲避那些我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我坐在沙发里,闭着眼一想到那群债权人张牙舞爪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这样的情绪一蔓延,开着空调的房间宛如冰窖,暖不了我的身。 床头柜上摆着的闹钟指向晚上九点半。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洗洗睡了,刚走到洗手间就听到有人敲门,我还以为是宋安戈回来了,着急忙慌的跑去开门,好几个妇女闯了进来,吓的我躲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跟在那几个妇女后面的是两个男人,抬着一张桌子。 那两个男人摆好桌子后就出去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我认识,叫崔姐,她本来在城里工作,是本地人,后来婆婆瘫痪了,就辞了工作在家照顾孩子,另外几个都是家庭主妇,来这儿陪老人的。 下午的时候路过崔姐家,好像是婆婆不想活了,她男人知道后以为是她照顾的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批了一顿。 朝我走来的女人我也认识,叫宁莹,她公公在度假村摔了一跤没人照顾,她就把孩子送到了父母家,撇下小店的生意来这儿住一段时间。跟崔姐关系还不错,见我愣在门口,她带着歉疚对我说: “江离对吧,真不好意思,崔姐跟她男人闹了点矛盾,想出来躲个清净,就来你这儿了,我听小宋说你会打麻将,正好我们这儿三缺一,快过来入座。” 打麻将! 宋安戈说我会打麻将! 这家伙还真会给我揽活儿,我现在焦头烂额的,两个手都有伤,哪来的闲情逸致跟邻居们打麻将啊。 我走到大伙儿跟前,举举双手推辞: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手带伤,不好摸麻将,你们有六个人,不缺人手,想喝什么随便拿,冰箱里有芒果汁和猕猴桃汁,好像还有牛奶,我去看看。” 宁莹阻截了我: “我们不渴,再说了,我们跟小宋提前打过招呼,吃的喝的不跟他客气,你这点伤算什么,当初崔姐腰不好,半躺着照样搓麻将,你们说是不是?” 有几人附和着,还有人说: “我不会打麻将,今晚准备拜师学艺,江离,你就别客气,喏,这是小宋让我转交给你的麻将费,别替他心疼钱,你现在还没过门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推上了座位,宁莹在我耳旁轻声说: “妹子,你就帮个忙,崔姐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在家嚷嚷着要离婚,要清算家产,这种时候你应该知道的,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化,许多伤人的话语和举动都是在这个时候抒发出来的,不如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等明天她男人知道错了,来哄哄她也就好了。” 我显得有些为难,这一屋子闹哄哄的,让我很不习惯。 但宁莹明确表示她不会打牌,尤其是她恳切的眼神,让我不知道拿什么话语去拒绝,只好半推半就的摸了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最近发生很多事情,我可能熬不了夜。 宁莹说没关系,我实在困了的话,就她来,学几个小时总归是要学会的。 我当然不相信她完全不会搓麻将,但我也抹不开面儿去揭穿人家。 这麻将一抹,时间从指缝间匆匆流逝,不到十二点我就开始犯困,架不住她们的劝说,好不容易熬到一点多,宁莹劝我先睡,我也就洗漱过后躺床上去了,本以为有那么多人在我会睡不着,但令我意外的是,平时躺床上总免不了胡思乱想。今晚却一沾床就睡着了。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醒了一次,围观的人都回去了,剩下四个主力军还在奋战,尤其是宁莹的笑声,像是赢了不少钱。 再醒的时候就是上午十点半了,王潇潇拿着点心在我床边诱惑我,我是被饿醒的。 屋子里的麻将桌被搬了出去,昨晚来我家搓麻将的人像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后家里连半点凌乱的地方都没有。 王潇潇吃着红豆糕吐槽我: “你还真是能睡啊,那麻将声此起彼伏的,你竟然睡的这么香。” 我伸了个懒腰,问她:“邻居们什么时候走的?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潇潇看了看手腕的表: “我八点四十分就到了,你都不知道,那群邻居精力太旺盛,打了个通宵的麻将,还每个人脸上神采奕奕的,她们九点半才走,长的很漂亮的那个女人赢的最多。” 她说的应该是宁莹,既时尚又漂亮。 我看了看屋子里,邓珩竟然不在。 王潇潇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别找了,实话跟你说吧,小四昨晚上开车送宋大叔回了城里,好像是出了点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早上学长开车送我来的,他现在去陪宋大叔了,我猜想,是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容乐观。” 那天我们入院后,做了很多的检查,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你的意思是?宋大叔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王潇潇点头: “十有八九熬不过了,穆老是医界的权威,就连他都出动了,肯定会找很多有名的医生会诊,越是倾巢出动,越是麻烦。” 可... 宋安戈那样子,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啥不对劲。 “会不会是误诊呢?宋大叔在我面前活跃的很,感觉后背那个窟窿就跟蚊虫叮咬了一口似的,根本奈何不了他,还有,他一直拿我寻开心,精神状态甩我N条街,就他那样还熬不过冬天,那我岂不是连立冬都熬不到。” 王潇潇立即来封我的口: “呸呸呸,别瞎说,你跟宋大叔不一样,你是被负债拖累了,所以才显得精神不太好,宋大叔是属于命不好,要我说啊,上帝是公平的,不可能让人十全十美事事顺心时时如意,不过真是可惜啊,宋大叔人那么好,昨晚走的时候还特意叫了那群邻居来陪你,生怕你胡思乱想,听邻居说,你昨晚做恶梦了,一直说梦话。” 原来那些邻居们都是宋安戈叫来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经常有长辈训诫我,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好。 而宋安戈对我所做的一切,似乎来的无缘无故了些。 因为担心宋安戈的病情,我提心吊胆了一上午,直到下午邓珩打来电话,说事情解决了,不过宋安戈要离开星城几天。 他带着伤能去哪儿呢? 王潇潇猜想宋安戈是去国外治疗了,我虽然不安心,却也无能为力。 宋安戈离开后的第二天,深秋的最后一场秋雨缠缠绵绵的落了下来,寒风瑟瑟的吹打着窗台,我裹着毛毯躺在沙发里,做着各种假设,比如我年收入能有五十万一年,那我要花多少年才能还清所有的债,这就像是上学那会的模考,填完了答卷之后就会在草稿纸上预测自己能打多少分,可不管自己怎么假设,答案都是不尽人意的。 那笔债务太过庞大,而我却只剩下一点青春的小尾巴。 如果我下半辈子的时间都是为了还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梦想中的乡里大别墅,异国他乡的特色酒店,以及全世界那么多的美景,都将于我毫无瓜葛。 我甚至绝望的想,等我的母亲百年之后,若我还没有能力还清所有的债务,那时的我肯定也竭尽全力,那我就陪着母亲一起去吧,免得一个人面对世上的困苦,备受煎熬。 这种念头在脑海里滋生后。我的情绪瞬间变得低落了许多。 幺妹给我做了晚餐送来,我没胃口,一口都没尝。 黄昏时分,雨水停了。 我关了空调裹的严严实实的,坐在阳台上迎接夜色。 即将立冬,白昼越来越短,还不到下午六点,天已漆黑,我呼吸中雨后清凉的空气,正准备回屋投一下简历,刚起身,一辆奥迪就朝我驶来,停在房子门前的空地上,虽然看不清车牌,但我一眼就瞧出了,那是我的车。 陈沉死后,那么多的债务冒了出来,我提早就把车子卖掉了。 我很好奇是谁买了我的车,于是起了身,不由自主的走到阳台的栏杆处,看见从车里走出来的,竟然是夏初临。 我心里恨恨的想,该死的宋安戈。到底是出卖了我。 这个住址应该很隐蔽,邓珩说债权人去医院找过我,却一无所获,可见我的藏身之所绝无泄露的可能。 夏初临下了车,却没有朝我走来,而是隔着阳台的栏杆向我张开双手: “江离,我是来讨债的。” 我心里清楚,他说的债,就是那张欠条上写的,一顿饭,一声谢谢,和一个干净的拥抱。 昏黄的路灯艰难的照亮着我们之间的路,我要想走到他身边,得回到屋子里,再走出去。 我晃了晃我的手: “这纱布昨天换的,染了血,不干净。” 夏初临索要拥抱失败,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身边,不由分说的将我搂进怀里: “只要是你的,好与坏我都爱。” 我没有推开这个拥抱,就当做是还债吧。 他身上有着一股很特殊的清香,说不上来的好闻。王潇潇曾说,她和杨柳月都见过夏初临很多次,却从未闻到过夏初临身上的味道,或许这就是荷尔蒙散发出来的雄性味道,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闻到,王潇潇管这个味道,叫做初恋。 甜甜的,涩涩的。 良久,我们很自然的分开。 我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夏初临稍显诧异的看着我:“对于我的突然出现,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生气,你这么平静,让我有些不安。” 我哼声一笑: “我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被高利贷绑架,被债权人追逐,被人打被人骂,就算是上帝向我宣判,下一秒就要我离开这个世界,我都坦然接受,所有我反抗不了的人或事,我都选择逆来顺受。” 夏初临搂住我的双肩,我皱皱眉头后退一小步: “二少爷,你弄疼我了。” 夏初临立即道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来递给我: “江离,这是送给你的。” 我碰都没碰就拒绝了: “谢谢你,但我不想收你的礼物。” 夏初临焦急的打开盒子给我看:“不贵的,不是金银首饰,就是一道护身符,那天把你送去医院后,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去了一趟南岳,我虔诚的希望,菩萨能够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也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大学时他最铁的兄弟就是南岳的,我们曾约定要一起去南岳许愿,在菩萨面前虔诚的祈祷。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就算这份礼物不贵重,我也不打算收,我一提气,夏初临伸手来捂我的嘴:“别说,江离,你什么都别说,不管你心里有多恨我嫌弃我,这道护身符都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有权决定你爱不爱我,但你不能残忍的阻止我爱你,收下吧,好吗?” 我迟疑的伸手:“是不是我收下了你送来的礼物,你就可以走了?” 夏初临看到我伸手的时候,眼神里的光芒明亮可见,但我后面这句话一出口,他的眼神霎时黯淡。 “是宋安戈找到我,给了我这个地址,在他没回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这是宋安戈的请求,也是我的心愿,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经决定了。” 我就知道这是宋安戈做出来的事情,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恼怒。 但我没发火,很平静的冲他一笑: “既然是宋安戈的意思,那就这么决定吧,我没意见。” 说完,我故作冷静的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心不在焉的看着。 夏初临在我身旁坐了很久。还是沉不住气问我:“江离,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这当然不是我的性格,换了以往,见到夏初临的第一眼,我能逃就逃了,逃不掉的话也会用最决绝的语言来对待他,我不会给他笑脸,也没这么好的脾气。 面对他的质疑,我很从容的回答他: “你从来都不了解我,却硬要装作很懂我的样子,何必呢?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十八岁,现在都十一年过去了,千年铁树都能开出花来,我的性格早就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嫁入豪门的小女生。” 十八岁那年校庆,我在台上朗诵诗歌,他是当时学生会推举的男主持人。 渐渐熟悉的时候,是十九岁那年。 其实我跟他之间没有多深的感情,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初恋二字所不能承受的。 那件事情过去九年了,每见到他一次,我就痛苦一回。 夏初临面色凝重。很严肃的看着我说: “你不是,你一直都不是,江离,你不用把难听的字眼用在自己身上,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心口幽居...” 我哈哈大笑两声,接他的话说: “你是不是想说,你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我,你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我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我很喜欢仓央嘉措,校庆之后我们再见面,是在图书馆,我在找仓央嘉措的诗,碰巧他也是。 夏初临低下头:“原来你还记得,江离,这么多年,我真的从未放下过你,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或许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是夏家二少爷,我们家有的是钱,我完全可以去过富家公子可以过的生活,但对我而言,如果我的生命里不再有你,就注定是残缺的,我不想错过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用犀利的目光瞅着他: “夏初临,不论你生命中的千山万水如何与你告别,都和我无关,仓央嘉措说得对,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可你别忘了,你和我之间横亘着的,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大事。” 夏初临痛苦的揪着头: “江离,九年过去,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我冷笑一声:“原谅?我们之间谈不上原不原谅,要论错,我们都有,不是谁一个人造成的,你有说对不起的权利,我却没有说原谅你的资格。” 夏初临蹲在我身旁,双手放在我腿上: “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我很不耐烦的甩开他:“我说得很清楚,我没有说原谅你的资格,你不应该请求我原谅,你应该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多烧点纸,向她忏悔,如果她愿意原谅你,你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赎。”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痛。 夏初临举起右手:“江离,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有她的存在,我不会让我的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知道,那种伤害让你刻骨铭心,我会用余生来偿还的,请你相信我。” 我冷言对他: “余生?你有余生,可她有吗?你走吧,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我现在已经是兵荒马乱的了。不想再忆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过得好,你就应该放下过往,好好的过你的生活,初临,也请你相信我,即使我见到你会觉得痛苦,但我依然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夏初临坐在我身边,强势将我搂进怀里: “可你知道的,我如果觉得幸福,一定是因为有你存在。” 这个拥抱,我曾经很眷念。 我从他的钳制中挣扎开来,语气和善的对他说:“放下吧,求你了,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这些年你一直问我,我还爱不爱你,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过,但从未爱过,我们之间就只有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一点异想天开的向往,自从那条鲜活的生命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后。我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尽了,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不对你发火吗?” 夏初临忐忑的问: “为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指着屋子里说: “你看看,这房间里,哪有你能睡的地方?莫非你想和我睡一张床?” 夏初临拍了拍沙发:“当然是睡沙发了,你放心,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在房间里会让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可以睡车上的,只要能陪着你,我都觉得幸福。” 我往后一仰: “这沙发根本不能睡,那么狭小,但我也不能让你睡床上,毕竟我们要保持距离,我不能做对不起宋安戈的事情。” 夏初临点点头: “嗯,我知道,你接着说。”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没想到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见我有些不知所措,夏初临掐了掐我的脸:“小傻瓜,你骗不到我的,宋安戈能来找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就已经说明他跟你之间的关系了,我也打听过,他是你的邻居,但你们之间刚认识不久,江离,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追上你,我会守着你。” 我一点都不感动,而他伸手掐我的脸,真的是回忆杀。 那年我还青春,他也年少,掐掐脸就是爱意流露。 他猛然做出这个动作,差点就让我恍了神。 我一脸倔强的盯着他:“你还真是做备胎的料,或许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宋安戈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潇潇和柳月都没空陪我,我身边就这两个知心朋友,其余能放下手头事情来陪我的人,除了你,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别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身体不好。怕拖累我,但我不怕啊,我爱他,我负债累累他都不嫌弃我,他疾病缠身,我也不会抛下他。” 夏初临掏了掏耳朵: “江离,你撒谎的时候耳根子会红。” 被他看穿了,我有些心虚的指着那张床: “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或许你觉得就算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也不能发生点什么,那你就错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吗?” 夏初临像听故事一样,带着笑:“洗耳恭听。” 我微微一笑:“说起来我给他的第一印象应该很不好,那天官司败诉,十几个债权人围追堵截我,我无处可逃,只好翻了他家的阳台,他救了我,还请我喝酒,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不稀奇吧?” 夏初临终于变了脸色,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你的意思是,你跟他?” 我点头:“没错,我跟他是一睡定情,这世上,有些爱是谈出来的,有些爱是做出来的,我跟宋安戈,就属于后者。” 夏初临忍着气:“你能再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爱上一个人?” 我撩拨了一下头发,挑衅的看着他:“怎么,你不相信?” 夏初临伸手来碰我:“我当然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还记得你和陈沉结婚前的那一晚吗?你在酒吧一条街喝的烂醉,其实那天我也在,只是我母亲派了好几个人来管着我,我没办法带你走,可是那天晚上,在洗手间里,你抱着王潇潇痛哭,你说你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了,你很害怕未来的生活,你哭着说你爱我,王潇潇可以作证。” 婚前我和王潇潇杨柳月三人确实去了酒吧,我也确实喝的烂醉如泥,但我就算是喝多了,也绝对不会说出那番话来,更何况事后,王潇潇从未跟我提起过。 但我不准备抽回被他紧握的那只手,也不打算反驳他说的话,反而顺着他的意往下说: “初临,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很懂我,我确实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爱上一个人,你知道的,我的心眼很小,小到你跟别的女孩多说一句话我都会闷闷不乐好半天,小到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爱任何人,但你应该不知道吧,社会很现实,会把一个人的心眼无限扩大,大到可以为了一些东西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你知道宋安戈多么有钱吗?” 夏初临抓住我的手扬了起来: “所以你是为了他的钱,才陪他睡的?” 我呵呵一笑:“你瞧瞧你,你太懂我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知己啊,初临,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辈子非我不娶吗?” 或许是我叫的太亲切,夏初临眼里的火气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脉脉柔情: “我说的话,永远算数,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大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见证。” 在这个快餐化的年代,能用生命去一心一意爱一个人的物种,真的是稀有,甚至是灭种了。 我无法反驳,这九年里,夏初临确实是一直在寻找靠近我的机会,也从未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感情纠葛,但我知道,过于深情的人,往往偏执。 我又笑着问: “那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我欠的债,你会帮我筹钱还的?” 夏初临正面对着我,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 “我一定会帮你还清这笔债务,让你过你想要的人生。”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右手缠着纱布,我以为他这个有洁癖的人会闪躲,但他没有,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来摸我的脸: “离离,你有好多年没这么温柔的看着我了。” 我朝他妖媚一笑:“如果你也像宋安戈一样给我钱的话,我也可以更温柔的人,不光是眼神温柔,我还能在床上对你温柔,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吗,给钱啊,你出得起价,我就献得出我的身子。” 听闻话语不对,夏初临像触电一般的将我甩开,有些惶恐的看着我: “这不是你。” 我冷笑:“这就是我,一个被生活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人,你不是一直在问潇潇,我之前为什么会住院吗?我听潇潇说,她没告诉你原因,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我那天晚上才知道,陈沉还借了五百多万的高利贷,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用身子来偿还,不过那天人数比较多,我受点伤住下院,也在所难免。” 对于夏初临这种有洁癖的人而言,精神洁癖最要人命。 果真,他紧握拳头神情痛苦,我添油加醋道: “不光如此。那天晚上有个叫熊三的男人,人高马大的,又是个处,你都不知道他的动作有多粗鲁,他扑向我的时候,床边围了七个字一丝不挂的男人,他们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们,你猜后来怎么着?” 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我的胃里都在翻滚着,一股恶心的感觉蔓延开来,令我很不舒服。 但我想夏初临更不舒服,他脸色乌青,双手紧攒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见他不回我的话,我自顾自的往下说: “后来,熊三弄疼我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咬下了他的耳垂,那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就像只受了伤的笨熊一样,光溜着身子捂着耳朵在床上打着滚嗷嗷直叫,老六要把他拉开。他拿着一把军刀,差点把我给杀了。” 为了让他相信,我站起身来脱掉外套,夏初临惊慌的制止我: “江离,别这样。” 我莞尔一笑,朝他走近,拉下衣服给他看胸前的伤疤: “这就是那天晚上军刀刺入的地方,要是再深一点,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夏初临心疼的将我搂住,浑身发抖的在我耳边低语:“别怕,我会保护你,从今往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守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在他耳边吹气: “初临,你当真不嫌弃我吗?我可是被那么多男人碰过的。” 夏初临带着哭腔安慰我:“没事了,都过去了,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江离,我这辈子别无所求,只要你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他抱的很紧,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初临,你最喜欢干净了,你真的能容忍那些男人的手在我身上触摸,那些男人一个一个都碰过我的身子,那天晚上,在那间屋子里,空气中都弥漫着情欲的味道,有点腥,令人作呕,可是他们喜欢啊,我就像是他们眼里的猎物一样,他们争先恐后的将我吃干抹净,你现在手触碰到的地方,就被老六爱抚过,亲吻过了,老六是个抽烟大汉,吐口气都是烟的味道,还有那一口的大黄牙,对了,他还喜欢舌吻,他掐着我的脸颊,容不得我拒绝,还有...” “够了。” 夏初临突然推开我,惊恐万状的后退几步: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逼近他。与他对望: “夏初临,你嫌弃我了?你觉得我被那么多的臭男人糟蹋过,我不干净了,对不对?” 夏初临捂着心口,向我泣诉:“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啊,你是我夏初临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剥开你的伤口,让我看到你鲜血淋漓的样子,而我却无能为力,我那么那么的爱你,可我却没能保护好你,江离,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当他再一次把我抱入怀中,我脑袋里空白了几秒。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夏初临有着很严重的精神洁癖,他不可能接受我所说的一切。 但他抱着我,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没有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退却过,江离,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是的,我不知道他能有多爱我。 其实有很多时候,忙碌的工作和平淡的婚后生活,会让我突然忘了自己曾经青春过,有很多很多的往事,在某些时候都是断片的,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我才能清醒的感受到,那些划过心口的伤痕,一道一道,触目惊心,从来不曾愈合过。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受到阻碍,或许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得不到的,才最刻骨铭心。 夏初临的深情从来都没有掩饰过,我远远的看着他从明媚的少年变成现在这样沉沦在爱而不得的痛苦中拼命挣扎的失意人,以前我会痛苦会难过,会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到他身边,告诉他,只要他能快乐,我愿意承受所有。 后来我忍了,再后来就习惯了。 习惯看他一个人痛苦,看他放不下过往,看他活的那么的疲惫。 他对我说的每一句我爱你,都让我记起九年前的美好,但我清楚的知道,不管过去有多少遗憾,不管现在的他有多努力爱我,这一次,我依然不能接纳他。 我将他抱紧,继续说道:“初临,你知道熊三那只耳朵是什么滋味吗?肉是生的,带着血,腥味很重,还有一股臭男人的味道,跟死鱼差不多吧,那半只耳朵我吐了出来,但那口血,我吞下去了,我现在打个嗝,还有那种泛酸的腥味窜出来,你想不想尝尝?” 我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五官变得扭曲。 生命最难承受的,绝不是切肤之痛,而是心底之殇。 我对他哈了口气,再打个嗝,嘴角微微上扬,踮起脚尖将脸凑了过去,他呆呆的看着我,两只眼睛瞪的很大,四唇相对,我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他的手将我紧紧搂住,这个吻,一再加深,而他的身子,却剧烈的颤抖着... 033.迟早都是要脱的 一百个红包奉上 九年前,我把初吻给他的时候,羞涩到三天不敢露面。 而今天,我娴熟的吻着他的唇,他却和九年前的我一样,微微颤抖,无所适从。 我在挑战他的承受能力,尽管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我,但最终,他还是惊恐万状的结束了这个令他身心不适的亲吻,我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问他一句: “初临,味道怎么样?” 夏初临踉跄后退两步,用手捂着心口,眉心紧拧,痛苦万分。 我步步逼近,还没等我伸出的手碰到他,他慌不择路的朝洗手间跑去,匍匐在洗漱池哇哇大吐,像是吃了什么令他恶心的东西。 这种滋味,在九年前我就体会过了。 当那团模糊的血肉带着浓重的腥味迎面扑来时,我也如现在的他一样,吐到苦胆水都出来了,浑身虚脱。 我带着嘲笑倚靠在洗手间的门口,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 “二少爷,这种恶心的滋味不好受吧?别怕,一开始都这样,等你尝够了,也就习惯了,如果你今晚愿意留下来的话,我还能做更多的事情,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我不收你费用。” 夏初临双手撑着洗漱池,面对镜子,眼神撇着我: “江离,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我哼笑:“残忍吗?这样就残忍了?你过来,我让你知道什么事情更残忍。” 他当然不会乖乖过来,现在的他看我,就如看到洪水猛兽一样。 偏是如此,我就偏要刺激他。 于是我跨前两步,从身后搂住他,贴着他的后背说: “初临,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欲求不少,既然跟别人都睡过了,你是我青春时期的一个梦,今晚陪你睡,也算是圆梦了,你说呢?” 夏初临反应巨大,他愤恨的转过身来,用力掐着我的双肩,本来伤口就没有愈合,他这么一用力,我只觉得两只手臂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的我直冒虚汗。 “江离。” 这一声气势如虹,我婉转应了一声,媚笑: “初临,你以前对我不这么凶的,你现在变了。” 这种娇嗔的语气,我自己听着都寒毛直竖。 夏初临更是竭力隐忍,他缓和了语气,问我:“你一定要把自己说的这么肮脏龌龊,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推开我吗?江离,如果有一天你看见我的真心,你还忍心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伤害我吗?毕竟我爱你啊,我用生命在爱你。”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心口: “我知道啊,所以我决定回报你,今晚,就让我陪你睡吧。” 我故作轻松的说完。夏初临沉着气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无可奈何的松开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后,对我丢下一句: “不早了,你好好养伤,我让幺妹给你送点吃的来,吃完早点睡。” 话毕,他迈着大长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浑身的斗志瞬间颓丧了下来,回到沙发里坐好后,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疼,像是很大一块没有愈合的伤疤被人毫不留情的揭了开来。 没过多久,幺妹敲门进来,给我带了香菇瘦肉粥,和一杯温牛奶,说是宋安戈知道我没吃晚饭,特意让幺妹准备的。 放下粥和奶之后,幺妹还拿了药箱出来帮我检查手上的伤口,我任由她摆弄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对眼前的食物,没有半点食欲。 脱掉厚实的睡衣后,幺妹惊呼: “纱布都浸染了,姐。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臂,星星点点的血迹沾在纱布上,幺妹小心翼翼的拆着:“姐,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我叹口气:“没事,一点都不疼。” 与心里所承受的沉重相比,这点伤着实不算什么。 幺妹细心的把我的伤口处理好,再三叮嘱我不能碰水,忙完后她催着我吃点东西,我吃了几口,有点反胃,吃进去的全都吐了出来,幺妹便不再劝我了,只是打开电视,说陪我看会电视,我催着她回去,她说一个人会害怕,但沙发太小,天又太冷,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便对她说我先睡,她要是困了,就自己回去睡觉。 其实他们的心思我都懂,他们都想陪着我,怕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但我只是需要静一静,对于生命,我不会轻易放弃。 躺在床上,我能感受到幺妹的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所以我躺了一会儿后,假装轻鼾,幺妹起身来给我盖被子,小声的在我耳边喊了两句,我没应她,她以为我睡着了,就把茶几收拾了一下,熄了所有的灯后走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我一点都不怕,就好像夏初临还在这屋子里一样。 只是那种好闻的味道,却被香菇瘦肉粥的味道给取代了。 这一晚,我噩梦连连。 醒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时针却已指向了九点多,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就算我穿着厚厚的睡衣,还裹了一件羽绒服,站在阳台上依然觉得冷的颤抖。 门口的停车位已经空了,仿佛夏初临从未来过。 我心底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小失落。那么微妙,却又无从找寻。 上午十点,幺妹做了一碗很特别的米粥,味道异常的好,我吃完一碗后,还找她盛了半碗,幺妹开心极了,说是在邻居家借了灶台做的,度假村的房间不能做饭,但也不能每顿都去餐厅吃,所以做了些简单的小食。 我夸了她,她很开心。 之后雨停了一会儿,她陪我在度假村离转了转,实在太冷就提议回去。 回到家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那儿,幺妹还好奇的问我:“姐,你朋友知道你住这儿?” 我不认识那人,但他见我走近,很自然的笑着跟我打招呼: “江离,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幺妹很本能的做出反应,挡在我面前质问他:“你是谁?” 我轻轻拍了拍幺妹的肩膀,示意她别太紧张。 幺妹凑到我耳边说:“宋大哥交代了。要是有陌生人来找你的话,让我多留个心眼,昨天晚上你朋友来,还是宋大哥提前对我打过招呼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他见你。” 我很感动,那人听了,递了张名片给我: “老宋说我应该找个委婉一点的方式和你见面,比如偶遇,但我听过你的一些事情,你在销售第一线奋战多年,对于那些拐外抹角的套路早已烂熟于心,所以我觉得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选择直接和你见面,挑明身份,希望你不会太反感我。” 名片上写着,阳光心灵会所,著名心理咨询师,唐知敏。 宋安戈给我找的心理医生? 外面太冷,小雨夹着凛冽而来的风吹打着脸庞,我让幺妹开了门,请唐知敏进了屋。 幺妹给他倒了杯热茶,对我说阳台上晾了甩干的衣服,要收进来才行。 幺妹走后,唐知敏环顾房间,指着落地窗问我:“江离,你喜欢落地窗吗?” 我摇摇头:“唐医生,我不打算回答你问出的任何问题,宋安戈救了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请你来帮助我,我不应该对你冷眼相待,但我不需要心理医生,我没有任何问题,再过两天,等我手上的伤口好些了,我就会回城找份工作,想必你也知道,我欠了上千万的债务需要偿还。” 唐知敏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打扮都很讲究,他也很有礼貌,一直微笑着听我说完,才提出一个请求: “好,我答应你,今天我们不做任何测试,但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就当做是我来探望你,虽然我两手空空,实在有失礼数。” 我笑着回他:“没事,这里啥都不缺,那我们就当是朋友随便聊聊,你和宋安戈是怎么认识的?” 唐知敏抿了口茶,兀自笑了: “你想了解我?还是想了解老宋?” 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心理医生的缘故,我面对他还有些露怯,总觉得多说一句,就让对方多掌控自己一分。 所以我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觉得呢?不妨猜一猜。” 唐知敏倒是没有猜测,而是轻松的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问我:“老宋说你之前是做家居行业的,我女儿今年十八岁,想搬出去住,我老婆是个老师,她很赞成女儿搬出去,年中我给她买了一套小公寓,装修好后通风半年了,女儿准备在圣诞节搬入新家,我想问问你,我应该给孩子布置一个什么样的小窝,她才能在感受到我们心意的同时,也能由衷的喜欢我们的选择。” 我反问他:“这个问题难不倒你吧,你完全可以带着你女儿去家居市场转转,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唐知敏会心一笑: “我女儿目前住在学校,最近接了一个英文补习的活儿,她倒是让我别管,但孩子她妈想给女儿一个惊喜,你对这方面应该很了解,可以试着给我一些建议,我参考参考。” 我不得不承认,尽管唐知敏以女儿搬新家要添置家居品为出发点来跟我套近乎,方式老套且小儿科,但我还是上套了,我在家居行业呆了这么多年,我很喜欢这个职业。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给唐知敏讲述她女儿可能喜欢的款式和风格,以及哪种家居风格会更讨她女儿的喜欢。 说的好的时候,唐知敏会夸我很懂女孩子的心思。 但也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他会很明确的指出来,然后纠正我。 到底是做了父亲的人,在帮孩子选择一些东西的时候,比我考虑的要更周全一些。 直到晚饭时间,幺妹做了几个家常小菜,我礼貌性的留唐知敏吃饭,他倒不嫌寒酸,还夸幺妹厨艺好。农家小炒肉做的很地道。 黄昏时分,唐知敏才起身告辞,说是希望下一次来的时候,我能别那么拘束。 我送他到门口,他向我伸手: “我度过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下午,江离,我应该好好谢谢你。” 我有些迟疑,却还是伸出了手,轻触过后立即收回,还用言语转移我的闪躲:“既然要感谢,空口无凭,说了无用,不如你帮我一个小忙吧,别收费,我比较穷。” 唐知敏哈哈笑了:“既然是帮忙,肯定不收费,你尽管说,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我耸耸肩: “这件事情对你而言不难,你是宋安戈的朋友,应该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吧,他现在是胰腺癌晚期,可能心理上有些难以承受。劳烦你帮忙开导开导他,可以吗?” 唐知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据我所知,患了胰腺癌的病人,是格外需要注意平时的...” 不等唐知敏说完,幺妹猛的咳嗽了几声,我们都把视线转移到幺妹身上,幺妹涨红了脸拍着胸口说: “一不小心吞口水的时候呛到了,唐医生,你的车是停在度假村门口吗?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去门口有点事。” 唐知敏看了看她,又把目光转向我: “那我们改天见。” 他明明有句话没说完,我还想问,但幺妹已经拉着唐知敏下了一个台阶,我只好把疑问吞了下去,换成了两个字: “慢走。” 昏黄的路灯下,唐知敏和幺妹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夜色里。 我回房子关了门,发了一会儿愣后,拿了手机给宋安戈打电话,他没接,估计是正在忙着。 我又坐在电脑面前愣神,以前不用投简历。就有猎头来找我,现在简历投出去,犹如石沉大海,完全杳无音讯。 网上关于殷悦新产品展会上的闹剧早已沉寂了下来,关于我的负面消息也已经淡下去了,不光是在这个行业,我还投了很多别的公司的简历,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回应。 我手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彻底愈合,但我不能坐在这儿等着冬天到来,我必须要找到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 发生了那件事情后,沈榆关虽然提出了很荒谬的要求来帮我,但好歹他还关心这件事,而潘奕,我的老领导,却没有只言片语。 以前的公司我是回不去了,同行肯定也不敢接收我,我心烦意乱的投了一堆的简历,连做服务员这样的工作我都没放过。 几分钟后,一个星城本地电话打了进来,我提起精神接听,对方问:“您好。请问您是江离女士吗?” 我回答是的,人家又问:“我刚刚看到您投了我们公司的简历,请问您之前有做过服务行业吗?” 几个简单的问题过后,对方说他们餐饮行业目前不缺服务员,但招迎宾,我身高一米六七,正合适,虽然工资待遇比较低,我暗暗告诉自己,就算是从底层做起,也好过无所事事。 只是挂电话时,对方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不起,江离女士,我刚刚又看了一遍您的简历,您今年是三十岁,对吗?” 说起三十岁,我才突然想起,王潇潇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号,每年的农历十二月初二,她都要回到福利院去和院长一起过,所以她和我们这群朋友在一起,一直过得是阳历生日,正好是今天。 而我是阴历十一月初九,今年我们是三十岁,王潇潇很早就说过,我们过生相差五天,但这么大的一个节日,我们要一起举办party。 我过了好久没回,对方又问了一遍,我说是的,今年我三十岁。 电话那头甜美的女声满带歉意的回复我:“不好意思,江离女士,我们这儿招迎宾是有年龄限定的,我们只招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实在是抱歉,请您谅解,再见。” 挂完电话,我不由的感慨,我真的是老了。 但我没有哀叹太久,我拿了手机给王潇潇打电话,她在吃东西,嚼的正欢。 “哎哟宝贝儿,你这么想我啊,吃饭了吗?我这儿有康师傅,你要不要来喝口汤?” 我歉疚的对她说了一声:“亲爱的。生日快乐,我刚刚才想起来,今年发不了大红包,也送不了礼物,就只好跟你说声祝福了,希望亲爱的潇潇大美女生日快乐,年年十八。” 王潇潇怪叫一声,然后嚎了一嗓子,最后才崩溃大喊: “天啦,这么重要的日子我都忘了,我今天忙了一天,刚回到家泡了桶面,啊啊啊啊,不算不算,今天不算,你别跟我说祝福,本姑娘掐指一算,今天不适合过生,我决定七号再过,七号是初九,我和你一起过生,咱们热热闹闹的,那天正好是大雪时节。好歹也是个节气,咱就当三喜临门。” 大雪时节? 大雪了吗? 我茫然的问:“立冬了吗?现在不是深秋吗?” 王潇潇呜呼大喊:“江离,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立冬是十一月七号,现在是冬天了,秋天早已过去。”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竟毫无察觉。 我自嘲一声:“怪不得,今天我还在跟幺妹说,这个秋天格外漫长且寒冷炎凉,没想到是冬天早到了,不知道圣诞节的时候,会不会下雪?” 王潇潇心疼的安慰我:“没关系的,不管冬天有多冷,你有我们,就会觉得很温暖,对了,江离,我正好有事情跟你说,先说说夏初临吧,这个二少爷啊,对你真的是用情至深,我听说你昨晚把人家赶出来了?” 我没有反驳,只是乞求她:“能不能换个话题?我不想提他。” 王潇潇叹气: “好吧,那就不说他。说说月姐吧,她最近跟易成则走的很近,今天我打车,竟然意外碰到了李云新,他载了我一程,跟我抱怨说月姐最近很忙,还把阿姨接了来专门照顾然然,这几天月姐脾气也不好,总跟李云新吵架,还疑神疑鬼的,说是怕李云新在外面乱借钱,不知从哪儿找了份协议,硬逼着李云新签字。” 协议? 我好奇的问:“什么协议?” 王潇潇吧唧吧唧的嚼着面,吐词不清的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李云新说是一份保证,上面写着夫妻双方婚姻存续期间,对方不知情的债务,一律本人承担,不负连带责任,李云新为此大发雷霆,还打了月姐一耳光,月姐是什么人,毕业后她虽然嫁了人生了孩子,但性格倔着呢,现在她正在和李云新闹离婚,家里面鸡飞狗跳的。” 平日里杨柳月是个闷葫芦,看着沉稳,其实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之前我没太在意,觉得她结了婚有了家庭,又是个做母亲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应该要比王潇潇好,但现在我突然意识到,可能在我身上发生的悲剧,影响最大的就是她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提醒王潇潇: “你千万别在李云新面前提起易成则,李云新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们都很清楚,柳月去菜市场买菜跟买菜的大爷多说几句砍砍价,李云新见到了都会发脾气,易成则和柳月走得近,只是为了劝说我加入24条公益群,你放心,我明天给柳月打电话,和她好好聊聊。” 王潇潇满口应承: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就李云新那点肚量。我能不说话的,就尽量沉默,只是月姐再这样下去,李云新那边没什么事,她自己就先垮掉了,要不,让她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我觉得她现在是婚后恐惧症,总觉得李云新会迫害她。” 我不由得想起了唐知敏,我对王潇潇说: “你记一个电话号码,是宋安戈认识的心理医生,我今天跟唐医生聊过,他人还不错,你推荐给柳月,让她去看看。” 说完我又觉得不好,补充道: “别说是让她去看心理医生,就说是宋安戈给我找的,但我比较抗拒,你让柳月去帮忙看看,嗯,我想想,要不然就以让唐医生帮忙来度假村给我做心理咨询,总之只要让柳月去见唐医生。唐医生应该能从柳月的话语中察觉到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我这边会提前跟唐医生打好招呼。” 王潇潇应允了,也记下了电话号码,最后对我说: “月姐最近突然变得很忙,我怀疑她跟易成则在做什么事情。” 我嘘了一声:“你别瞎说,没影的事儿。” 王潇潇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去羊城寻找过的徐曼吗?你后来不是说徐曼怀孕了吗?今天李云新还提到,月姐这几天动不动就煲汤给自己喝,各种各样的补汤熬了一锅又一锅,一回到家就只剩下一丁点,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易成则找到了徐曼,月姐熬的补汤,都是为了给徐曼补身子。” 我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易成则抢先侯邺一步找到了徐曼的话,相信徐锦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我迫不及待的提出要回城去见一见易成则,王潇潇拦住我:“别急,让我先打探打探,你想啊,侯邺这么对你,还不是因为我们去了羊城惊动了那儿的势力,要是徐曼被易成则找到了,而易成则又没告诉你的话,肯定是月姐跟易成则说了你遭的罪。他们不想让你再卷进来才会瞒着你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算是回城去找易成则,他一口咬定没找到,你还得无功而返,不如我们先别打草惊蛇,先让我帮你找到徐曼住在哪儿,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见徐曼,你也把伤养好,免得回城遇到那群要钱不要命的债主,又得挨揍。” 王潇潇说得对,这件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莽撞行事。 先不说易成则为何瞒我,就说我自己,一举一动恐怕有很多人在暗地里瞧着,万一我去找徐曼,反而泄露了她的行踪,让侯邺那群人有机可乘,岂不是害了徐曼。 讨论了对策后,挂完电话我又给宋安戈打了个电话,他还是没接。 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我给邓珩发的信息打的电话,也都得不到回应。 思绪混乱的我纠结着。最后决定早点睡觉养好身体。 一连几天过去,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我家,邻居,师母,幺妹的朋友,总之我没有空闲下来过,要不是我知道他们的用意都是为了我好,想让喧闹的氛围转移我心底的落寞,我早就可能耐不住性子要发火了。 十二月五号晚上,我照常接待了一拨好心给我送烤地瓜的邻居,陪着她们唠唠嗑,直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洗漱完后我去拉窗帘准备熄灯睡觉,突然瞥见门口的停车位竟然有车停着,前几天晚上我都听到了车子驶来的声音,但邻居们的笑声太大,每次都等到我熬不住先睡了她们才走,所以这几天的生活都是幺妹在照顾我,窗帘也是幺妹帮我拉的。 巧的是,夏初临从我这儿落荒而逃后的第二天,停车位旁边的路灯就坏了,直到今天中午才修好。 我披了一件外套,拿了手电筒出去,车子熄了火,里面却有轻微的呼吸声,这辆车我没见过,但是车里不开空调睡一晚,估计会冷成狗。 我敲了敲车窗,想确认一下车里有没有人,但是里面有人蠕动,却没给我回应。 “你还好吗?” 我怕有人在车里出事,只好出声问了一句。 或许夜里太静,我的声音吵醒了住在旁边房间的幺妹,她连大衣都没穿,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拉我: “姐,你怎么还没睡?” 我指着车里问幺妹:“这里面好像有人,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幺妹却不理会我的问题,一直试图拉着我离开车子旁。 但我真的是有点害怕车里的人出事,不知为何,我觉得车里的呼吸声不太对,我很执拗,一直在敲打着车门,最后幺妹没办法,只好向我坦白交代: “姐,这车里躺着二少爷,那天晚上你和二少爷吵完架后,他开着车就走了,后半夜才回来,我起床去看,发现他换了一辆车停在路灯下,熄了火在车上睡觉,我本来想让他去我那儿睡的,但他说想在门口陪着你,一是避嫌,二是怕你有什么事。” 原来是他。 我拍拍幺妹的肩膀:“哦,那没什么事了,外面这么冷,你不穿外套就出来,会感冒的,赶紧回屋去吧,我也困了,先回去睡了,晚安。” 我朝着门口走了两步,被幺妹拦下了: “姐,我不懂你和宋大哥,还有二少爷之间的关系,但我这几天看的真切,二少爷是真的对你好,你吃的那些饭菜,其实都是二少爷亲手做的,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不能不说啊,他每天晚上偷偷把车开到这儿,远远的陪着你,也怪可怜的。” 我充耳不闻,只是催她:“快回去睡吧,小心别着凉了。” 见我执意要走,幺妹担忧的说: “白天给你做饭的时候,我听到二少爷咳嗽了几声,他可能是感冒了,姐,你刚刚说车里的声音不对,虽然我什么都听不到,但我觉得这可能是你们心意相通,能感受到,要不...” 我不等幺妹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回了家,狠心关了门熄了灯,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没过一会儿,幺妹火急火燎的在敲门,大喊: “姐,你快出来看看吧,出事了。”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假装听不到。 以前夏初临守着我的时候,也做过很多的傻事,那时候的王潇潇和杨柳月,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为夏初临求情,她们都不清楚当年的真相,只是觉得夏初临对我的真心,天地可鉴。 而我不能心软,我们之间横亘的障碍,很难逾越。 幺妹敲了很久的门后,带着哭腔像是在给谁打电话,一直哭着说怎么办。 我经不住她这么闹腾,开灯起床,打开门走出去,幺妹身子单薄瑟瑟发抖的站在车子旁打电话,一个劲的问,然后呢?然后怎么做? 我朝她走过去,幺妹正好挂了电话,泪汪汪的对我说: “二少爷刚刚醒来,开了车门,我感觉不对劲,就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应该是发高烧了,姐。我给医院急诊科的刘医生打过电话,他说最好是开着车送二少爷去医院,但我不会开车啊,姐,这可怎么办啊?” 夏初临躺在后排座上,呼吸凝重,像是鼻塞。 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很烫很烫。 都这么晚了,那些邻居们都住的比较远,走路最快的一户人家也要半个小时,住在这边的都是来这儿散心的游客,我试图叫醒夏初临,但他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很严重。 我也给邓珩打了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最后别无他法,我对幺妹说: “先把他扶到屋里去,再想办法物理降温,实在不行的话就打120,他以前高烧过一次,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 也就是那一次,他的母亲把他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后来带着他出了国。 说起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我和幺妹费了好大劲,都没办法拖动夏初临,他人高马大的,我和幺妹都没什么力气,最后没办法,我让幺妹去拿湿毛巾,再把冷冻室里的那瓶冰块拿出来,我想把夏初临弄醒,幺妹觉得太残忍了,连看都没看。 我对夏初临是下的去手的,他被冰醒后,见到我,突然笑了: “离离,你还在,真好,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你离开我了。” 我尴尬的推开他,在车门口喊: “能不能自己下车?今天去屋里睡吧,天气预报上说,今晚小雪。” 夏初临应该是浑身无力,艰难的想从车里下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幺妹实在看不过去,就去搭了把手,我只好扶了他,千辛万苦才把他弄到床上。 按照医生给的法子,幺妹先给夏初临冷敷降温。 我的两只手臂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右手手背早就好了,所以看着幺妹那双通红的手,我心疼的说:“冰箱里有红糖和生姜,你去泡杯红糖水来,我来给他冷敷。” 幺妹皱了皱眉: “姐,你就在旁边陪着他就好,你看他一直在喊离离,离离应该是你的名字吧,这感冒发烧可有讲究,分为很多种,像二少爷这种高烧,不能喝生姜红糖水,最好是先冷敷降温,如果不行的话,那就试试泡热水澡,今天晚上那么冷,也不方便去麻烦别人,度假村诊所的医生就算出诊,也最多吃点药。但我觉得没什么用,不如我们自己试试快速退烧的法子。” 我不太懂这方面的常识,幺妹是护工,我只能听她的。 但是冷敷了个把小时,依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幺妹有些丧气的说:“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我们再试试给他泡热水澡,然后用酒精擦拭身体,姐,这个的话,我只能替你搭把手,别的可能要你来。” 别的... 我看了幺妹一眼,从她红通的脸上我秒懂她话里的意思。 我抢过她手里的毛巾: “还是再试试吧,冷敷也没那么快见笑的,万一不行我们就请医生来。” 幺妹冷不丁的丢给我一句: “可是,我们没有钱啊。” 这是个最要命的事情,那天宁莹给了我两千块,说是宋安戈给我打牌的,不过我手气不好,输的差不多了,身上确实没有钱。 幺妹只是个护工,每个月赚的钱都要寄回去供弟弟上学。 我冥思一会儿后,对幺妹说: “你去车上看看,二少爷出门不可能不带钱吧,要是万一不行的话,我给朋友打电话,让她们先赚点钱到我支付宝上。” 幺妹很快就出去了,又很快回来,说是车门自动锁上了,钥匙在车里。 我嗟叹一声,拿起手机准备给王潇潇打电话。 幺妹在一旁提醒我:“姐,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你身边的朋友都比较累,潇潇姐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能不麻烦她们的话,就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 既然幺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寻人帮助,只好同意幺妹提出的泡澡。 好半天,我跟幺妹都干瞪眼,最后幺妹使了使眼色: “姐,这二少爷的衣服,还是你来脱比较合适吧,我去放水,有浴缸就是好啊。” 我给夏初临脱衣服? 我深呼吸一口气,脱就脱,没什么大不了。 还记得杨柳月生孩子那会儿,说起妇产科的那些事,还有孕妇要面临的那些尴尬窘迫的情况,王潇潇都怕的不得了,一旁的护士很淡然的劝慰一句,你们放心,在医生眼里,没有性别,只有患者。 幺妹出来的时候,我费劲的把夏初临扶了起来,气喘吁吁的对幺妹说: “快来搭把手,这家伙死沉死沉的。” 幺妹吃惊的看着我:“姐,这就是你脱的衣服?” 我点点头,幺妹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指着夏初临的里衣里裤说:“返工吧,这个得脱掉,我去检查一下窗户有没有关好,泡完澡后用酒精擦拭身体,屋内是不能通风的。” 这... 在人家意识模糊的时候脱人家的衣服,不太好吧? 等幺妹检查了窗户回来,我还没动手,幺妹催促道: “快点啊,水都放好了,你再不把他扒光丢浴缸里去的话,水都凉了,虽然房间里开了空调,但这么冷的天,水很容易凉的。” 扒...扒光... 我嘿嘿干笑一声:“幺妹,我们两个这性别,不太适合干这种扒光的活儿吧?要不然就这么丢进去,反正是泡澡,穿衣服和不穿衣服,效果都差不多的。” 幺妹义正言辞的指出: “拜托我的姐,效果差太多了好不啦,再说了,就算你把他裹着棉被丢浴缸里去,捞出来的时候不还得把他衣服扒光丢床上去,迟早都是要脱的,你又何必那么害羞呢?” 我还真是小瞧幺妹了,平时看着羞羞涩涩的一妹子,骨子里也住着一个女汉子。 脱?还是不脱? 扒?还是不扒? 这让我真的很为难,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最后狠狠心:“好,我把他扒光丢浴缸里去。” 幺妹扑哧一声笑了,在我的手伸向夏初临的裤子时,幺妹害羞的转过身去。 034.你第三条腿好了吗 我能做的最后的底线,就是把他扒光只剩下一条底裤,幺妹扭扭捏捏磨蹭半天都不过来帮忙,我喘着粗气埋怨: “其实医生和护工也差不多,都不应该有男女之别,只有患者,幺妹,还不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是真的扛不动。” 幺妹忍着笑,几乎是全程都不看夏初临,好不容易我们将他丢进浴缸里,扑腾溅起巨大的水花,还沾湿了幺妹的衣袖和前胸,她借着这个机会溜回房间换衣服,还交代我要用热水往他身上淋浴,不然肩膀会受凉,十分钟之后要把夏初临从水里捞出来,不然水凉了就适得其反了。 我真想问一句,未必你换个衣服还需要那么久时间。 这幺妹还真是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这一去,犹如滔滔江水,不复返也。 我看着浴缸里的庞然大物,只能哀叹一声,闷声干活。 还好我双手只有臂上有伤,不然这活儿我还真干不了。 好多年了,我记忆中的夏初临是个阳光温暖的大男孩,我还记得初相识时,他拿着话筒站在台上当着众多的学子的面报幕,那声音带着一股清泉的感觉,缱绻蜿蜒,流入人心。 那时候我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觉得他长的是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穿着白衬衫的时候,干净的仿佛不沾染俗世烟火。 记得那时在选修课上,导师给我们上了一堂人生课,教导我们不要一味的以为青春是美好的,任何一种单一的感受,都支撑不起似水年华,唯有百味交杂,才能弥足珍贵,而青春,必然会伴随着疼痛和伤疤而存在。 那年我十九岁,还没谈过恋爱,班里好几个失恋的女生哭的梨花带雨,只有我茫然的不知所以。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笑容里再也没有阳光的味道,脸上总带着倦意,令人不忍。 婚前那一晚在酒吧里,王潇潇问我,如果现在能肆无忌惮的让我去做一件事情,你最想做什么,我当时端着酒杯对她说,我要一醉方休。 其实我心里的答案是,如果可以,我想给他一个诀别的拥抱,告诉他要好好走下去,即使他的人生没有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现在他就在我眼前,我像个小偷一样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真想对他说一句,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长大的,去过自己的人生。别等百年后回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趁着他昏睡,我将他抱起,给了他一个迟来的拥抱,却瞥见他的后颈,竟然有个纹身。 我将他撑住,后颈处是一个离字,离字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脚印,直到后背中央,两双脚印相对而立,下面有一行英文字母:Waitingforyou。 大学时好多情侣选择纹身来表达爱意,校园里刮起了一股纹身风,夏初临也问过我愿不愿意把他的名字刻在身上,我特别怕疼,没有同意,此事就不了了之。 看到他身上的纹身,我心里突突的,像被一根尖针刺了一下似的,很疼。 我起身洗了个冷水脸,狠狠掐了一把,看着镜中的自己握紧拳头,不能心软。 不知道多久过去。幺妹还没回来,眼瞧着水凉了,再加水久泡也没什么效果,我费了吃奶的劲才将夏初临从浴缸里拖出来,我自己身上已经是湿了一大片,汗水涔涔。 人是拖出来了,但要擦身子,好歹得把底裤脱掉。 幺妹死活不回来,我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拿着浴巾把他身上胡乱擦了一通,裤子是扒掉了,但我完全不敢看不着寸缕的夏初临,最后裹着浴巾将他拖到床上,我累的只剩半条命,刚给他盖好被子,幺妹就哼着曲儿进来了,还对我竖大拇指。 我是真没力气跟她发火了,只好把用酒精擦身的活儿交给了她,自己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这一晚上,来来回回的折腾,直到凌晨五点多,我才趴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醒来后吃了点小米粥,宋安戈才给我回了个电话,说他一切都好,明天回来。 我找他要了穆老的电话,穆老不在,宋安戈又帮我给师母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师母就带着药箱来了。 宋安戈说师母虽然不是医生,但这些年跟着穆老行医问药,已然算是个拿得出手的赤脚医生了,比起度假村诊所里的医生来,毫不逊色。 师母一踏进屋,神色忙慌的拉着我的手将我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关切的问: “闺女,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手上的伤口发炎了?来,给我看看。” 我难为情的指着床上的夏初临对师母说: “师母,我没事,是他,他昨晚发高烧,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够物理降温的方式都试了一遍,早上量了体温,降了不少,但还是有点烧。” 师母那双慈爱的眼瞬间变了色彩。脸上的关怀顿时消失: “哦,原来是别人啊,江离啊,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你昨晚怎么睡的?” 不光是我看出师母心里不悦,幺妹也察觉到了,立即帮我解释道: “师母,我和姐昨晚一夜没睡。” 幺妹本是不想让师母误会我,但谁知师母听了,更加不悦了:“江离,他是你什么人啊,让你一晚上都不睡,你说的物理降温,都怎么降的温,该不会是学电视里那什么果郡王的,用身子帮着甄嬛降温吧?” 我小心翼翼的赔着笑:“师母真会说笑话,那些情节都是电视里才有的,生活中哪有这么又傻又天真的人,幺妹,你去给师母泡杯热茶吧,柜子里有茶叶。” 师母摆摆手: “不用了,我去看看他。” 看着师母走向夏初临。幺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晃晃手示意她去泡茶。 晨曦时分夏初临醒过一次,拉着我的手说千万别把他送医院去,我能猜想到其中的原因,但他后来昏昏沉沉的睡着,不看医生哪行啊,我也是不得已,才请宋安戈帮忙,劳烦了穆老和师母。 谁料,师母走过去后,拿手放在夏初临的额头上探了探,直接回我一句: “他没事,死不了,你要是没哪儿伤着磕着碰着的话,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师母的脾气这么大,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师母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站在我面前质问: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 我刚要张口,师母抢先说:“别模棱两可的对我说什么,他是你的朋友啊同事啊之类的,你们年轻人的生活我管不着,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我希望你不要脚踩两只船,我们家小宋,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典型的护犊子,我能理解。 我和夏初临的关系确实是一言难尽,我要是说夏初临是我的初恋,估计师母的火气会蹭蹭往上升。 但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撒谎,只好诚实道来: “他叫夏初临,是我的大学校友,也是我的...” 我犹疑片刻,脱口而出:“旧人。” 师母眉毛上挑:“旧日情人?” 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但我和他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后续,师母,恳请您帮他好好检查一下,九年前他就高烧过一次,昏迷了好多天,那时的医生诊断说他是心理上的疾病加上抵抗力下降才会迟迟不能醒来,我怕他又会像以前那样。” 师母微微叹息:“你对他还是放心不下,那我们家小宋呢,他在你心里又算什么?我看得出来,小宋很喜欢你,可你给我的感觉,似乎对小宋不太上心。” 这让我如何解释呢? 那天宋安戈高调的拉着我在度假村里转悠了一圈,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是他的人。 现在我如果反驳,无疑是在打宋安戈的脸。 虽然我不知道宋安戈是出何原因要拉我出来做他的挡箭牌,但我没有理由不帮他圆谎,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师母,安戈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明天安戈就回来了,下午我会想办法把夏初临送走的。” 师母疑惑的看着我: “说实话,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哪一点吸引了我们家的小宋,但我相信你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只是把他送走的话,除非是送医院,...” 我摇摇手:“不能送医院。” 师母双目一瞪,我顿时心生畏惧,弱弱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会叫朋友来把他送医院里去,我跟他之间不能有太多的牵扯,他家里人一直不待见我,我怕他生病这事儿,会让我引火上身,师母,我...” 其中的缘由,我自然不能跟师母明说。 师母倒是听懂了,打断我的话说: “这里头的事情我不追问,这样吧,如果你能放心把他交给我的话,我保证今天下午他就能醒来,而且药到病除,他明天一定能活蹦乱跳的离开这儿,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因为这个男人而伤害到我们家小宋。” 师母的意思是?要带走夏初临? 或许是师母的眼神太有杀气,我畏惧的点头: “好,那就麻烦师母费心了。” 谈妥后,师母说她要打个电话,出了门去。 幺妹端着茶走到我身边,啧啧叹道:“一开始我觉得师母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矫情呢,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师母也是性情中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你跟二少爷的关系不一般,我见过护犊子的。还真没见过师母这样不拐歪抹角护犊子的人,姐,你以后要是跟宋大哥在一起了,估计这婆媳关系,你得悠着点了。” 我冲她皱了皱眉头,幺妹吐吐舌头: “我就随口一说,你是选择二少爷还是选择宋大哥,还得问问你的心。” 很显然幺妹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想让她胡说,她却理解为我要在这两人当中做选择。 很快,师母打完电话回到房间,走到床边边掀被子边对我们说: “把他的外套拿来穿上,等下有车来把他接到我家里去住。” 师母出手敏捷,幺妹都来不及出口阻止,只是下意识的把脸躲到我身后,果真,如我们所料,师母那张脸猛的拉了下来,看着夏初临身上的浴巾说: “别告诉我这个男人现在光着身子?” 我回头去看了一眼幺妹,我们俩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师母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指着床上的夏初临问: “谁帮他脱的衣服?” 这个当口我都愣住了。莫非师母还要在乎这些细节? 还好幺妹反应灵敏,她迅速应承着:“是我是我,我是宋大哥请来的护工,做这些事情是我的职责,再说了,江离姐又不懂如何退烧,她只是负责帮二少爷煮了碗姜茶,别的什么都没做。” 师母不信:“就凭你一人,能搬得动他这么大块头?” 昨天晚上我把夏初临从浴缸里捞出来,真的要了我半条命,幺妹是完全回避的。 现在她却帮我隐瞒着:“师母,我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当别人家的小孩还要父母追着喂饭的时候,我就要剁草喂猪插秧收谷了,到了秋天得帮家里人收稻草,一次性捆好几个挑回家,我力气大着呢,师母要是不信的话,等会我一个人把二少爷扛上车给您看看。” 放下茶杯后的幺妹,挽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师母急忙阻止:“行行行。我信你,快把衣袖拉下来,这么冷的天你别再感冒了,江离,那你好好养手上的伤,等小宋回来,还要劳烦你好好照顾他。” 我好生应着,趁着师母叫的人还没来,她把宋安戈的喜好一一跟我说了一遍,尤其是在吃的方面,幺妹还拿了本子做笔记,师母讲的很详细,包括每道菜的做法和火候,我心里却哀呼,我虽然也是从农村长大的孩子,但我真的没有厨艺天分,充其量会炒几个小菜,还每次都不是咸了淡了就是糊了,煲汤也只会排骨炖玉米,反正我自己煲的汤,我自己都喝不下去。 等师母走后,幺妹把笔记本递给我: “姐。我写的手都酸了,师母对宋大哥,比亲妈还好啊。” 我没接,躺在沙发上长叹口气: “怪不得宋大叔到现在都没老婆,做他的老婆,一般人还真不够格。” 幺妹嬉笑着坐在我身旁:“姐,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师母愿意倾囊相授,就证明她还是认可你这个干儿媳妇的,再说了,这些菜也不难,你只要按照步骤来做,味道肯定差不了。” 我如临大敌似的和幺妹隔开一定的距离: “像你们这种能够在厨房里施展天地一展拳脚的人,离我远一点,我是个厨艺白痴,让我做饭给别人吃,真是为难死我了。” 幺妹窃笑,靠过来挽着我的手说: “别怕,你可以平时在家让宋大哥做饭,你呢,就负责貌美如花的在一旁勾引他,让他觉得做饭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反正宋大哥和师母又不是亲母子,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监督你们的生活,总而言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我对这丫头片子刮目相看: “你真的是初中还没毕业就来城里打工了吗?” 幺妹哀怨的点点头:“家里穷,像我这种大山里出来的女孩子,家里是不会砸锅卖铁供我读书的,好在我弟弟很听话,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升了高中后,还拿了全年级第一名,我希望他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我会帮他好好存钱的,我还想在城里给我弟弟买套房子,到时候把爸妈和奶奶接到城里来生活。” 这个纯真的傻丫头啊,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我不由的心疼起这个姑娘来。 或许在她心里,她是女孩,是家里的长女,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要扛起家里的重担,从初中开始就要赚钱供弟弟上学,我猜想。买房这个念头应该也是她家里人逼迫的结果。 但我在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公,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无数的憧憬,还掰着手指头对我说: “姐,我十六岁就来到城里了,一开始就几百块钱一个月,不包吃住,只能跟乞丐一起睡在地下通道里,不过熬过那一段时间后,总算苦尽甘来了,你看我现在,住在度假村这样的独栋别墅里,跟姐姐这样的精英白领在一起,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笑着点点头,她小声说: “其实我赚来的钱没有全部寄回去,我还自己留了一部分,前几天阿妈说我这六年赚的钱,除了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有家里的开支后,还存了三万多块呢,再加上我身上有两万多,宋大哥给我开的工资又高。我还打算兼职保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存够十万块,等我弟弟大学毕业,我就能给他在城里买房了。” 我都不忍心叫醒这个姑娘的美梦,星城的房价相对于北上广深等地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但对于基层人民而言,也是一笔不堪负重的开销,尤其是像幺妹这样的女孩,今年二十二岁,等他弟弟大学毕业还差六年时间,六年后她就二十八岁了,那时候就算给他弟弟买了房,那她自己怎么办? 再说星城的房价这一年来涨的飞快,且不说市中心,就拿河西来说,含浦地界的楼盘水涨船高,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四千多涨到了七八千,现在更是飙升到了一万左右,且还有上升的趋势。 一个普通的女孩,要养家糊口,还要负担那么多张嘴的吃喝。想要在星城买房立足,很难。 我于心不忍,试探性的问: “幺妹,你觉得读书有用吗?” 幺妹眨巴着大眼珠子:“当然有用啊,姐,你看你读了书,能当上省区经理大区总监,像邓医生,读了书能治病救人,还有宋大哥,他掌管着那么大一家演艺中心,再看看我,我只是个护工,是个保姆,是个只能在太阳底下发传单的小人物,还有小四,他什么都不会,除了做护工外,他就只能给各种各样的老板开车,要是我们有文化,说不定也能在夏天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冷饮,舒舒服服轻轻松松的过日子,我这辈子是只能干苦力活了,但我希望我弟弟能进入大厦里工作,能改善他的出身,能在这城里扎根。” 我又引导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觉得读书能有这么大的作用的话,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费心的去照顾你弟弟的,等他大学毕业,就是个大人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应该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而你呢,应该趁着大好年华找个人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 说到这儿,幺妹突然低下头去,久久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幺妹抬头,眼里蓄着泪花,带着笑安慰我:“没事的,姐,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但我什么都不想说。你能不能借个肩膀给我靠靠?” 我默许了,她靠在我肩膀上小声的抽泣着,原来这个傻姑娘是知道委屈和不公的,我只是觉得很抱歉,不小心戳到了她的痛处,但我很想告诉她,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的,像她这么努力勤奋踏实肯干的孩子,很少见了。 傍晚,宋安戈给我打电话给我,说是师母告诉他,夏初临醒来,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口回绝,宋安戈笑着说: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绝情的,我手头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回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师母对你严苛了点,江离,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我用大笑掩饰自己的情绪,拿他打趣: “怎么,男朋友对女朋友说对不起。有意思吗?还不如来点实质性的东西补偿,比如说送束花啊巧克力啊啥的,别以为那些东西很庸俗,我就是个俗人。” 宋安戈爽快的答应我: “好,明天回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但你真的不准备去看看夏初临吗?虽然他的烧已经退了人也醒了,但我听师母说,他这是顽疾,绝大部分都是心理疾病导致的,可能是醒着的时候,这个世界乃至他身边的人事物让他感受不到温暖和爱,所以他一旦抓住机会就想沉溺在虚幻之中不肯醒来,这种心理疾病,说无碍也没什么大碍,说严重却也能致命,你要不要跟他好好谈谈?” 我轻声说:“不了,我又不是唐医生,我可治不了他的心理疾病。”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也不知道杨柳月去找没找过唐知敏,王潇潇也没给答复。 电话那头的宋安戈惊奇的问: “唐医生?谁是唐医生?” 我警觉的出声:“你不知道唐医生吗?” 那端沉默了几秒后,宋安戈哈哈笑:“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时间不记得你说的是哪个唐医生。好了,既然你不去看夏初临的话,我给师母回个电话,就说你不过去了,让他们先吃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原来师母是想让我去吃饭,又跳不过夏初临这道坎。 挂断电话后,幺妹端来了晚饭,我吃了几口,觉得索然寡味。 饭后,幺妹说要出去散散步,问我去不去,我坐在阳台上吹风,哪儿都不想去。 睡前幺妹回来,跟我汇报夏初临的身体状况,烧退了人也很清醒,就是手脚无力,过一晚上应该就能恢复元气。 最后,幺妹神神叨叨的在我耳边说: “姐,二少爷太可怜了,师母好凶啊,我去的时候,二少爷不肯吃饭。师母正在给他进行思想工作,还说起了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什么叫做过去式,什么叫做放手和成全,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打了哈欠伸伸懒腰对幺妹说: “明天宋大叔回来,我今晚要早点睡,免得他回来调侃我说没有他在身边我都憔悴了很多,你知道的,宋大叔那张嘴最会耍流氓了。” 幺妹掩嘴偷笑: “我看呐,宋大哥耍流氓的对象就只有你一人,宋大哥在我们面前可是威严的很呢,姐,你真不想知道被师母教育后,二少爷会有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大不了又是那一番深情的告白罢了。 以前夏初临大半夜喝醉酒把王潇潇叫出去,诉说着他对我的爱和思念,起初王潇潇还会转告我,到后来我懒得听了,她也懒得说了。 面对师母,夏初临大概也忍不住会倾吐一番吧。 果真,即使不想听,但幺妹憋不住,我躺在床上了,她还在蹲在我床边说: “二少爷竟然哭了,姐,你能想到吗?像二少爷那样高大威猛的男人,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哭,哭到最后师母都心软了,抱着他哄着他,像是在怜惜自己的孩子。姐,如果你看到他哭的那么悲伤,你肯定会心疼他的。” 我见过夏初临的各种状态,但是说实话,我还真没见他在我面前哭过,最多过红了眼湿了眸子,但那泪水,却始终不曾当着我的面掉落过。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幺妹说: “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你醒后记得叫我,我最近总是起晚,不知不觉就会睡过头去。” 幺妹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还自顾自的说: “不管你心不心疼,反正我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看到二少爷扑在师母怀里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失去羽翼的孩子一样,无助的很,我都哭了,等我以后找了老公,我一定不让他哭,我要让他每天都开怀大笑。” 再之后的话,我都没有给予幺妹回应,她说完后就自觉的起身关门出去了。 这几天因为夏初临的出现,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完全乱了方寸,好在宋安戈要回来了,有他在,至少能帮我挡一挡夏初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昨晚彻夜未眠,今晚竟然还失眠了,一闭上眼,夏初临那张脸就在我眼前晃啊晃,我翻来覆去了很久,最后还是听了轻音乐,强迫自己数羊才睡着。 凌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冷风突然袭来的寒意,但我没有醒来,翻个身就继续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做了个梦,梦见妈妈给我煮了两个鸡蛋放在我手心里,对我说生日快乐。 但那两个鸡蛋太烫,我手一抖就惊醒了。 惊醒后,一只温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退烧了,看来这感冒还真是会传染,你这小身板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强壮一点?” 我坐起身来,迷蒙的看着宋安戈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发烧了吗?我睡的挺沉的,实在是太困了。” 宋安戈指着茶几上的早餐说: “快起来去洗漱吧,我凌晨三点多就回来了,还躺在你身边睡了一觉,你抱着我的时候那劲儿,可真大,小丫头,你是不是很想我,知道我回来翻个身假装睡着,然后趁机扑我怀里占我便宜?” 这人还真是,一张嘴就暴露德行。 我不跟他贫嘴,起身去洗漱,刚好洗了脸后,从镜中看到宋安戈竟然倚靠在门口,我惊奇的回过头去,宋安戈张开手臂对我说: “要不,给个爱的抱抱吧?” 我切了一声:“宋大叔,你今年三十六岁,不是六岁,你要牢牢记住,你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伪娘。” 宋安戈朝我迈了两步,不容我抗拒的将我搂进怀里: “还是抱一抱吧,昨晚你占了我便宜,就当做是补偿我的,再说了,你看看我,窟窿眼堵住了,腿也好了。我这个人带着一股好运,你多抱一抱,说不定能去除你身上的煞气。” 我不由得笑了: “你知道我身上有煞气你还靠近我,小心我把煞气传给你。” 说完我挣扎了两下,宋安戈抱紧我轻声说: “别闹,让我抱抱,几天不见,我发现我好想你,江离,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 我用力推开他:“宋大叔,你的爱来的这么容易吗?就算是爱上了,也不过是你觉得暂时性的空虚寂寞冷罢了,既然你现在没什么大碍了,我也休养的差不多了,我准备今天回城。” 宋安戈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赞美道: “真好看,江离,你的锁骨真美。” 我一拳丢过去,这个登徒子。 但宋安戈矫健的抓住我的手,将我翻过身来从背后搂住我,盯着镜中的我说:“你自己看看,美不美?” 我瞥了一眼镜子。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毫无美感可言。 等等... 不对劲... 我眨了眨眼再一看,果真不对劲,我的锁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金项链,吊坠是个十字架。 难怪他要来抱我,应该就是抱我的时候给我戴上的,而我竟然浑然不觉。 我想伸手去取,被宋安戈紧紧抓住: “江离,我听说二少爷为了帮你祈福,特意去了一趟南岳进香,他是你的初恋情人尚且如此,我这个男朋友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我昨天和阿珩也去了一趟南岳,在大庙里帮你把这条项链开了光,希望菩萨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当然,也保佑你早点看到我的好,爱上我。” 前一句是真,后一句就是玩笑话了,我能听的出来。 但是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所以我调侃他:“十字架是基督教的标志,你在我们佛教大庙里为基督教的信物开光,就不怕佛祖知道了心里会不悦吗?” 宋安戈柔声说:“菩萨是有大智的,才不会像清朝政府那样闭关锁国,再说了,十字架代表太阳,正好能压制住你体内的煞气,要相信,巴比伦太阳神会帮你驱散生命里所有的黑暗,你一定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未来,三十岁了,江离,祝你生日快乐,不要畏惧年华逝去,也别害怕衰老,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直! 这份感动,我不留痕迹的收下了。 但这项链,何其贵重。 我一再强调要把项链还给他,宋安戈最后有些恼怒了: “女朋友过生日,我这个做男朋友的要是没什么表示的话,师母不会放过我的,江离,就当是给我做个伴,就当是报我一点恩情。也就当做是帮我个忙,我希望身边的亲人别为我担心。” 我不忍心拒绝,宋安戈又使出杀手锏: “再说了,你欠我的钱还少吗?不在乎多收我一点好处,我们去吃早餐吧,吃完早餐去师母家吃中饭,下午阿珩和潇潇会来,我们在师母的别墅里给你举办一个浓重的生日party。” 坐在沙发上,我喝着粥啊了一声: “party就不必了吧,我现在这处境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再说,十八岁之后每过一个生日就意味着青春正在离我远去,有什么好庆祝的。” 宋安戈给我剥了个鸡蛋: “这话你跟潇潇说去吧,她说要和你一起过生,你忍心让她愿望落空的话,我没意见,那我就陪着你一起,看晨曦日暮,云卷云舒。” 我不自觉的哀叹一声,宋安戈又做我的思想工作: “我们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思想里有一项很好笑的办法叫做冲喜,但我现在觉得挺适合的,你就热热闹闹的过好这个生日冲冲喜,说不定三十岁的你可以苦尽甘来呢,礼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因为天气的原因,我们就在室内举行party,开着空调能穿美美的长裙,你放心,我不偏心的,你和潇潇是今天的主角,你有的,除了项链之外,她都有,你不要觉得有压力。” 我并不是觉得有压力,只是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相识不久又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难道是真的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喜欢上了我? 虽然这是个快节奏快餐化的时代,但是爱情这种东西,我不相信它会来的这么迅猛。 我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对我付出这么多,对于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笑纳了,就当是回城前的狂欢吧。 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度假村里,我过了离婚以来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我不知道回城之后我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但我会永远记住在这里的安静祥和,还有宋安戈对我的好。 说好中午去师母家的,吃完早餐后我假装肚子疼,宋安戈看穿了我,却没说破,只是陪着我坐在沙发里看书。 偶尔会矫情的把他那条伤腿放到我眼前来,但我都假装自己看不到。 终于,他沉不住气了,夺走我手中的书本:“江离,从我回来到现在,你都没问过我这条腿好不好?你未免太绝情了点吧?” 我又拿回书本,边看边答: “你不是有三条腿吗?反正你比我多一条腿,好了又怎样,瘸了也无妨。” 宋安戈抓狂的看着我: “江离,你好歹是个文化人,你说这样的话,不脸红吗?” 我瞥了他一眼:“我一般只在正常人面前脸红,像你这种非正常的人类,我有脸红的必要吗?”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以牙还牙以口还口,我岂能错过。 宋安戈挠挠头,不服气的说:“不得了,才几天不见,你这口才有长进,不过江离,你这么肆无忌惮的调戏我,就不怕我把你给办了吗?” 我慢条斯理的说: “你第三条腿好了吗?” 宋安戈托起我的下颌,嘴角一扬,邪魅问道: “好没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相信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没有彻底忘记吧?” 我把书甩在他脸上,挑衅的问:“宋大叔,你是要在这狭小的沙发上试一试你的威猛吗?” 宋安戈将我扑倒,欺压上身:“有何不可?” 我拿手挡住他的脸: “别逗了,小心你后背的窟窿眼又蹭蹭冒血。” 宋安戈将我的手钳制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从我醒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虽然他的腿看起来是好了,但毕竟伤了筋骨不能太用劲,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他会对我做什么,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正配合宋安戈调情,幺妹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二少爷,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话音未毕,那扇门嘭的一下推开了。 035.我能最后吻你一次吗 “二少爷,宋...” 幺妹竭力阻拦夏初临,但他还是看到了这一幕,宋安戈正好趴在我身上,他的手将我钳制住放在头顶,虽然狭小的沙发容不下我们这么暧昧的折腾,但我们所处的姿势,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夏初临当场傻眼,幺妹还试图把他拉出去,被他一把甩开。 我也是懵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恰好看到这么难为情的一幕,我心里一慌,使劲全身力气把手从宋安戈那里挣脱出来,然后把他使劲往后一推,自己麻溜的站起身来,局促的解释: “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初临踏上前两步,面色苍白的看着我:“那是哪样?” 他的眸子里泛着泪光,我紧张的拧着衣角,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道我要告诉他,是宋安戈在撩拨我,还是我在调戏他? 不管哪个答案,都解释不了刚才那一幕。 面对我的无言以对,夏初临颓然转身。 倒是刚被我推倒在地的宋安戈,瘸着腿走到我身边,很自然的搂着我的肩膀说:“二少爷,这就走了?不坐下来喝杯茶?” 夏初临应声回头,瞥见宋安戈那只搂在我腰间的手,眸子里的泪花都打着转儿,我立即和宋安戈拉开一定的距离,上前去问: “你怎么样,烧退了吗?” 宋安戈像跟屁虫一样的黏在我身后,那只不安分的手依然落在我的腰际: “师母的医术还是不错的,我今早回来的,还想着下午去看你的,这不,还没办完事你就闯进来了,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我狠狠的白了宋安戈一眼,他把脸凑过来在我耳边说: “别急,等会我们继续。” 要不是看在他只有一条腿能健康站立的份上,我真想踩他一脚。 宋安戈的话语说的那么暧昧不清,夏初临却突然笑了,向宋安戈伸手: “宋总,这段日子多谢你。” 宋安戈迟疑的伸出手去:“哦?谢我?为何要谢我?莫非是谢我收了你放不下心的姑娘,好让你以后能够踏踏实实的去过自己的人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要谢谢你,谢你当年不娶之恩,才让我有机会在刚刚好的时间里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你放心,她的余生,我负责到底。” 夏初临的脸突然涨红了,我低头一看,这两个男人紧握着手暗暗较着劲。 “那就要看宋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不认为你会赢。” 宋安戈嘴角上挑:“但我至少不会输。” 既然这两人有闲情逸致在屋子里打嘴仗,我耸耸肩:“你们慢慢聊,幺妹,我们出去透口气,这屋子里闷得慌。” 直到我踏出房间,这两人紧握的手还没分开,今日天晴,无风,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幺妹跟在我身后,追问: “姐。你就这么走了,不怕二少爷和宋大哥会打起来?” 我甩甩手撩了下头发:“就算打起来又怎样?与我何干?” 幺妹八卦的拉着我预测:“姐,那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我停下脚步摁了摁她的脑瓜:“傻不傻啊你,他们两人,一个脚残,背后还有个刚被肉填满的窟窿眼,另一个呢,高烧一场全身无力,你觉得他们俩打的起来吗?就算打起来也没关系,死不了就无伤大雅。” 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幺妹始终是担心他们会打起来,所以早早就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度假村里转悠老半天,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觉得有些冷,开始往回走。 走到转角的时候,一辆奔驰车迎面而来,开着车窗,我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人... 好像方洁!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加速了许多,等那车从我身旁驶过。我都想小跑起来,但我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似的,而已经驶过去的车辆,又倒退了回来停在我身旁。 那一刻,我的小心脏就想要炸裂一般。 副驾驶有人探头出来问: “美女,你好,请问一下养老院往哪边走?” 我哆嗦的指了指那条路,坐在后座的人突然开了车门走了下来,我低着头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抹点泥,那女人穿着红色靴子停在我面前: “你好,我们在这儿绕了好几圈了,你能告诉我们直走后往哪条路转吗?” 声音很动听,不想方洁那公鸭嗓。 我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一双真诚的眸子。 这女人的侧脸乍一看和方洁有几分相似,但是正面对我的时候,我长舒一口气,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她很漂亮,五官端正立体,最重要的是,她的笑容带着善意,让人不由得卸下防备。 我转过身指着那条路说: “直走右转,再走转,过了忘忧湖后,就能看到养老院的路牌了。” 女子眺望了一下远方,很礼貌的跟我说了声谢谢。 等她上车,车子远去后,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或许是被人追怕了,我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一想到回城之后我还要面对这样的日子,我心里就慌慌的。 但我也暗暗告诉自己,不管未来的路有多艰难,不管日子有多苦,我都会坚定的走下去的。 好大一碗从心底衍生出来的心灵鸡汤被我消化后,我深呼吸一口气,不料身后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浑身都战栗了一下。 我呆呆的,连头都忘了要转过去。 夏初临来到我面前,晃了晃手:“江离,你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 我从夏初临的表情里可以看到,他也被我吓到了。我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冬天好冷。” 夏初临哈了哈气,伸手来握我: “是啊,冬天很冷,但是你看,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想说,四季的交替就在眨巴眨巴间,倒是不远。 但我心底的冬天,怕是要很长很长一段时光才能过去了。 徐锦说,以前这个世界有一年四季,现在只有一个季节,不管她穿多少衣服,终究抵挡不住这股寒冷,我现在懂了,穿再保暖的衣服,都捂不热这颗被冰封的心。 夏初临捧着我的手摩挲着:“你的手好凉,很冷的话就回房间吧,别感冒了。” 我把手缩了回来,尴尬的问: “你不是在房间里吗?怎么出来了?你...你还好吧?” 夏初临无可奈何的说:“师母医术很好,但是人很凶。她要求我按时吃药,这个时间还得控制在十五分钟前后,不许超过,刚刚师母给我打电话,说再过四十分钟我就该吃药了,我得走过去,不然得挨骂。” 原来他怕了师母。 我是知道这段路的距离的,于是催促他:“那你快点走,师母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她喜欢守时的学生。” 夏初临也没说别的,只是在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叫住我: “江离,你不好奇吗?我现在状态很好。” 我傻笑着答:“那是因为师母的医术不错,你以后多注意点身体,冬天冷,别在折腾自己的身体了,不值得。” 夏初临咧着嘴笑了:“值得的,你知道吗,当我推开门看到你和宋安戈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我的血气蹭蹭往上升,我很愤怒,那一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快的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我等了你九年,你却半点机会都不留给我,但我后来就舒坦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夏初临捧着我的肩膀说:“那是因为我看到你下意识的反应,你见到我推开门,第一时间就推开了宋安戈,还有他来搂你的时候,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是抗拒的,你还是在乎我的感受的,江离,不管你以后会跟谁在一起,我都会爱你,一直爱你。” 我... 面对他无处不在的告白,我只好敷衍一句很冷要回去吹空调,转身就走了。 夏初临没有追上来,而是大声喊: “离离,祝你生日快乐,晚上见,我爱你。” 我几乎是捂着耳朵落荒而逃,回到家,宋安戈悠闲的靠在沙发上捧着我看过的那本书,装模作样的翻动着,出门时我忘了拿手机,我忽略掉宋安戈的表情,从茶几上拿了手机后直接往洗手间走去。 宋安戈放下书起身拦住我: “这么久才回来,该不会是和初恋情人散步去了吧?” 我没好气的瞪着他:“夏初临什么时候走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宋安戈挑眉: “我清楚啊,我跟他唇枪舌战了三百个回头,最后他输了,灰心丧气的走了,江离,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我这么不遗余力的帮你挡住那些烂桃花,功不可没啊。” 这人脸皮还真厚,我皮笑肉不笑的甩给他一句谢谢。 宋安戈不甘心:“就这样?” 我蹙眉:“你还想怎样?” 宋安戈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你看我把你的烂桃花都挡在了门外,造成了你现在处于空窗期,所以我决定好人做到底,在你三十岁生日这天,浓重的介绍一个男朋友给你,让他照顾你保护你爱着你宠着你。”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我推开他:“你说的男朋友,该不会是你这个行将就木的人吧?” 宋安戈踉跄两步: “行将就木怎么了?行将就木不正好可以证明我会爱你一辈子吗?我会像小火车一样永远不出轨。” 我翻了翻白眼: “拜托,多得是火车出轨美人劈腿,你要是不想临死前还被人戴绿帽子的话,你最好少招惹我,说不定哪天我就来个旧情复燃,跟二少爷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了。” 宋安戈一脸认真的说: “江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祝福你。” 话到尾声,余味深长。 我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晃了晃:“我去回个电话。” 宋安戈一把将我捞进怀里: “不用回,我在群里给她们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晚上七点开餐,在师母家。” 我想推开他,但他力道很足,我只好转移话题: “什么群?” 宋安戈把我手机夺走丢在沙发里:“趁着你跟旧情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我建了个微信群,你也在里面,江离,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对你好像真的有点上瘾了。这几天在外面,一闭上眼就是你这张绝美的脸,虽然我没多久日子可以活了,但我也有轰轰烈烈爱一场的权利吧,怎么样,考虑考虑,做我女朋友吧。” 还好幺妹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要不然我真拿宋安戈这老油条没办法。 幺妹说,邓珩的车子已经到了大门口,让我们收拾收拾,他开车来接,现在已经六点了,走路过去的话,凭宋安戈那条老瘸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了。 宋安戈意犹未尽,不愿意放开我。 倒是幺妹走过来掰开宋安戈的手,还有模有样的劝说宋安戈: “宋大哥,这感情也是要讲究火候的,今天屋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不太适合激情燃烧,姐。你快换衣服吧,再化个妆,闪亮登场。” 我本来是抗拒化妆的,但幺妹为我开脱,我只好答应了。 宋安戈看了看手表,也不再缠着我,重新坐回沙发上,捧着书看。 幺妹敲了敲沙发: “宋大哥,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宋安戈回头,看了看我,对幺妹说: “她全身上下我都看过,记在脑中,不在乎多看一次,离离,你说对吧?” 离离二字绝对是宋安戈从夏初临口中听来的,我大方的脱了外套:“没关系,宋总眷恋红尘,看一眼就少一眼的,我就当行善积德了,何必和一个黄土埋脖颈的人计较呢。” 论损人,我也是不甘落后的。 幺妹见我们都不在乎。也就不劝了,换上晚礼服后,幺妹惊叹: “姐,你真好看,跟电视里的女明星似的,就是瘦了点,宋总,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江离姐,把她养胖点。” 意外的是,这么好的话茬子,宋安戈竟然没有接。 他带着笑眼看着我,像是在欣赏着一幅画,他的眼神让我想起试婚纱那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陈沉就是用这种欣赏的目光盯着我看,对我赞不绝口。 我想,那时候的陈沉,应该是用心爱过我的吧。 在幺妹的帮助下,我用最短的时间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幺妹皮肤白底子好,也抹了唇釉画了眉毛。 穿成这样肯定是不能出门的。得在外面套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宋安戈拿出一个巨大的礼盒来递给我: “送你的生日礼物,拆开看看。” 我知道这个不需要什么客套话,我拆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件灰粉色呢子大衣,盒子里放了香草袋,香味淡淡入鼻,好闻至极。 这些年来,我早已不是上大学时候那个去逛金苹果金芒果或者是金满地的穷学生了,我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穿的衣服背的包包用的化妆品也就越来越打牌,这件衣服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无论是剪裁做工还是材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一条白金项链已经是贵重到我无力承受了,再来一件这么好的大衣,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心情。 幺妹摸着那料子,忍不住啧叹:“有钱人穿的衣服,果真和穷人穿的不一样,穷人穿衣服是为了遮羞,有钱人穿的衣服才叫生活。” 我没说话,心里一直在酝酿着是该说谢谢好呢,还是该说一声无功不受禄。 倒是宋安戈见我面无表情,有些失落的问:“怎么?你不喜欢吗?我本来想给你选别的颜色的,但我觉得灰色和黑色都太暗沉,让人心里低落,红色太喜庆张扬,墨绿色太老气,深紫色太贵气,想来想去吧,白色还不错,但看着耀眼了些,刺目,粉红色又太矫情,最后选了灰粉色,灰粉色透着一丝少女气息,却又有着熟女的味道,耐看,不会让人觉得轻浮,这款式也挺适合你的,把你纤细的腰身衬托的凹凸有致,可惜的是设计师只设计了这一款。所以等会潇潇看到你,估计会尖叫。”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潇潇一脚踏进屋来,臭着一张脸埋怨宋安戈: “宋大叔,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听邓珩说,这衣服可是全宇宙唯一的限量款,你再看看我,你这分明是敷衍我啊,你不是说灰色太暗沉了吗?怎么送给我的大衣却是灰色的,你要记住,想追到一个女孩,首先就要搞定女孩的闺蜜团。” 看她兴师问罪的样子,宋安戈一抹脸,掏了掏耳朵准备解释,杨柳月随后跟了进来,抢先说道: “知足吧你,你好歹还有礼服和大衣,你看看我,都被人家遗忘了。” 宋安戈双手合十作揖道歉:“实在是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全。等明年江离过生的时候,从头到脚我都给你们准备好。” 明年此时... 这话一出,气氛立即降到了冰点,杨柳月有些尴尬,邓珩最后进来,见我们都默不作声,诧异的问:“这是怎么了?在比干瞪眼吗?” 还是王潇潇脑子转得快,挽着我的手臂说: “宋大叔是真偏心,灰粉色呢子大衣配烟灰色晚礼服,你今晚一定闪瞎所有人的眼,宋大叔,你把我们家江离打扮的这么漂亮,该不会是要来个意外的惊喜,想在生日宴会上向我们家这位美丽动人的江离小姐求婚吧,闪婚这玩意儿,我觉得可以试试。” 邓珩伸手把王潇潇拉到他身旁:“你在这儿瞎说什么大实话,快走吧,师母不喜欢迟到的人,说好七点开餐的。” 我们到达穆老家的时间,是六点五十七分。 这顿饭中西结合,竟然来了很多人。师母家有一张很长的桌子,还是把椅子换成凳子后,才勉强挤下。 其中很多人我都不认识,这里头竟然还有那个在路口停下来问路的女人。 吃饭的时候大家举杯祝我生日快乐,吃完饭杯盘狼籍都撤去之后,师母和穆老手挽手的来到我跟前,送了我一幅穆老提笔的字画,之后就说和穆老出去散散步消消食,让我们年轻人尽管狂欢,他们散完步后就睡,不打扰我们的雅兴。 穆老家的大别墅比一般人家要大,尤其是客厅很宽敞,客厅还安装了KTV音响设备,暖场音乐是宋安戈的一个朋友连唱了三首歌,他是个小有名气的唱作人,宋安戈还拉着我跳了一支舞。 当初为了陪陈沉去应酬,上流社会的酒会不比平常,平常跳个广场舞就行,所以我应陈沉的要求去学了简单的舞蹈,不过事实证明,学了也没用,我每年都带陈沉出席我们公司的年会,但他从未带我出席过他们公司的聚会。 一曲过后,宋安戈带着我去认识他的朋友们,其实我都没记住名字,送的礼物也是接过来后就交给幺妹帮我放置,师母严令夏初临不能喝酒,所以他被那个唱作人拉着唱歌去了。 “安戈,你这么快就忘记旧爱有了新欢,恭喜啊。” 站在我们面前的女人,就是坐在后排问路的那个。 宋安戈搂着我的腰,跟她碰了碰杯:“人生苦短,及时爱恨,慕欢,这道理你可比我懂多了。” 还以为慕欢说的话是有意针对宋安戈,但宋安戈的回答语气欢快,很显然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慕欢说不过他,把视线转到我身上: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江离,好巧啊,今天生日宴会的主角竟然是你,祝你生日快乐。早日和我们家安戈修成正果。”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宋安戈在我耳边补充: “宝贝儿,别吃醋,她虽然是我的秘书,但她中意的却是阿珩。” 原来是王潇潇的竞争对手。 要论长相,她比王潇潇好看许多,论穿衣打扮也比王潇潇时尚,像她这样长得好看又有社会阅历的女人,应该是邓珩喜欢的类型才对。 可邓珩今晚比较黏王潇潇,像是故意做给慕欢看,有心要和她保持距离。 这么说来,王潇潇的胜算要比她大多了。 我放下心来,宋安戈喝了口酒,问我们: “你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慕欢偏头一笑:“想知道吗?偏不告诉你,好了,不跟你贫嘴,我要去跟我们家邓医生交流交流感情,免得他被别的小妖精给拐跑。” 我扑哧一笑,瞬间有点喜欢上慕欢的性子了。 宋安戈掐了掐我的脸: “傻笑什么?快说说,你和她在哪儿见过?” 我抿了口嘴,学着慕欢那样回他:“想知道吗?偏不告诉你。” 宋安戈刮了刮我的鼻翼: “了不得了。你还有秘密,好吧,我再带你去见一个我的好兄弟,我们公司的节目主持人,今晚特意请人代班,就为了来参加你的生日。” 说话间,宋安戈就带着我来到了正在唱歌的好兄弟面前: “江离,这位是我的兄弟许森,我们都叫他三木,他可是有多重身份的,既是唱作人,又是主持人,还是我们公司的股东,黄金单身汉一枚,专门祸害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许森正好在唱歌,见我们到来,就把话筒递给了一旁的夏初临。 起初我还觉得纳闷,许森和夏初临应该从不相识相对,用餐过后,许森却亲热的搂着夏初临的肩膀占据了两个话筒,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想必这一切都是宋安戈的杰作。 许森端了一杯红酒来跟我碰了碰: “嫂子好,叫我三木就行,叫名字显得生分,我可提前说好啊,等老大结婚的时候,我要当伴郎的,还请嫂子帮我介绍一个漂亮的伴娘。” 宋安戈紧紧搂着我,眼神却往一旁示意: “据我所知,最漂亮的伴娘在那儿,不过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你该不会要和阿珩抢女人吧?” 许森长叹一声,向我抱屈: “嫂子,你说我哪点比不上阿珩,我应该比他帅气比他风趣比他有才气会哄女孩子开心才对,怎么在女人这个问题上,老是落后一大截呢?” 说实话,风趣才气和哄女孩开心这三样,我服。 但是论外貌,邓珩五官清秀,标准的大帅哥,而许森那一双狐狸眼虽然迷人。到底会让女孩子觉得驾驭不住,更何况他有着歌手主持人等多重身份,一般的女孩都不敢对他下手,怕hold不住。 所以我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正是因为你比邓医生有魅力多了,才让很多女孩望而却步,你放心,长得太帅不是你的错。” 许森哈哈大笑: “老大,这嫂子深得我心,连我要说什么都猜得到,不过长得帅还出来招摇,就是我的不对了,我认错,这杯酒,我干了,祝嫂子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宋安戈轻捶他的心口: “你小子别打我家离离的主意,她的余生已被我承包了,容不得任何人来掺一脚。” 说这话的时候,夏初临刚好把视线落在我们身上。 许森是宋安戈的好哥们,自然知道宋安戈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放心吧老大,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兄弟我懂,以后谁要是敢打嫂子的主意,三木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看到夏初临那张略显尴尬的脸,我竟有点于心不忍。 倒是王潇潇眼见着慕欢一直围着邓珩,干脆眼不见为净的来到我身边,把手搭在夏初临的胳膊上问: “你们几个聊什么呢,一副要去大干一场的架势,二少爷,你在屏幕面前坐了这么久也没见你唱首歌,要不来一首呗。” 夏初临很会唱歌,还会弹钢琴和古筝,大学时还学了柔术,他身上的优点多得让人数不过来,但他曾经说过,现在身上所有的才能,都是当初牺牲了童年换来的,如果时光能重来,他宁可生在普通人家,玩泥巴溜铁环,能和伙伴们打成一片。 可穷人家的孩子未必会这么想,他们也渴望能够碰一碰钢琴,车接车送。 家长们更甚,从孩子还没出生开始就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殊不知每个人自有造化,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在王潇潇的一再怂恿,以及许森的热情相邀下,夏初临拿着话筒很正式的面对着我说: “好,那我就唱一首,首先,离离,祝你生日快乐,虽然你这些年不需要我陪你过生,但每一年的今天,我都给你备了蛋糕和礼物,今年我没有礼物,也没买蛋糕,但我有一颗爱你的真心,这首歌,送给你。” 他点了一首郑钧的《私奔》。 唱之前,他还上前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从现在到终老。” 因为这个拥抱,许森差点就动手了,还是宋安戈和邓珩及时拉住他。 这首歌,他唱的很用心,那些看热闹的人渐渐的就沉默了下来。 他背对着屏幕,眼神却一直看着我,唱着: 把青春先给我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 你陪我流浪 你陪我两败俱伤 沙哑的音色带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大部分的姑娘都受不了这种既温柔又痴情的攻势,我也不能免俗,这些年我一再逃避着他,但他始终都在我心底最深的角落里隐藏着,我怕自己一旦触碰,理智就会被情感所淹没。 他曾经是这座城市里最明媚的少年,会唱着最甜蜜的情歌,绽放着最阳光的笑容。 可如今的他唱着撕裂的情歌,先是红了眼眶,再是湿了眸子,最后两滴泪从眼眶夺出,缓缓而下。 他颤抖的手握着话筒,忘情的唱着: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的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那年他在空间里对我留言,说他想带我私奔,他会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回来,带我去一个家里人找不到的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会给我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一切,而我,只需要每天给他一个幸福的笑容,他就知足。 后来,我锁了空间,就像是给心门上了一道锁。 遥远的大洋彼岸,他的思念全都消散在风中,我们的结局,注定是分道扬镳。 一曲歌毕,伴乐都已经结束,夏初临却握着话筒,一遍一遍的唱着这首歌。 在场的女生全都哭了。无一例外,王潇潇更是靠在邓珩的肩膀上,哽咽着说:“我将自己一年年放逐,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在这欲望都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学长,这歌唱的我好想哭啊,我忍不住。” 或许是知道慕欢在一旁看着,邓珩擦拭着王潇潇的眼泪,哄着她: “乖,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到最后,唱的精疲力竭的夏初临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一个人站在我们众多人的面前,显得那么孤单不合群,却又那么的让人心疼。 许森看不下去,要上前去劝他,依然是宋安戈拉住了许森,然后对我说: “去劝劝他吧,他虽然退了烧。但师母说他身子很虚,应该是长久以来的郁结,导致抵抗力不强,这个时候,只有你才能劝他回房休息。” 许森皱皱眉: “老大,这...” 宋安戈捂了他的嘴,拿了另一只话筒调节气氛: “来来来,大家鼓掌,接下来轮到谁唱歌了?” 大伙儿都很配合,异口同声的喊: “你。” 宋安戈推辞不掉,笑着说: “刚刚大家都被这首歌感动了,那我就唱一首欢快一点的歌帮大家舒缓舒缓心情,不过我我五音不全,你们可不许朝我喷酒水。” 气氛被调了起来,我走向夏初临,送他手里拿过话筒递给了许森,王潇潇上前来问我: “江离,要帮忙吗?” 邓珩立即把她拉住: “学妹,我们也点一首歌吧,认识这么多年还没一起唱过歌。” 这个重色轻友的王潇潇,得了邓珩的邀约,立马将我甩在一旁了。 夏初临也是累到了,他呆呆的起身对我说:“你不用管我,去唱歌吧,我回房歇一会儿,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朝着楼梯走去,宋安戈挤到我身边来,对我使了使眼色。 我随后跟了上去,却在他的房门口犹豫了很久都没敢踏进去。 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放映,他的歌,那么的直白,那么的撕心裂肺,或许他心底的期盼和委屈,比任何人都要多。 而我给不了他回应,也不敢靠近他再给他希望。 我狠狠心,准备转身离去。 他却在屋子里哑着嗓子乞求:“离离,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声音不大,足够入耳。 我眼里蓄积的泪水瞬时落下,我擦了擦眼泪,抿抿嘴唇,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推开门进去。夏初临坐在床边捧着头,我慢慢朝他走去。 以前王潇潇总是问我,江离,你真的那么铁石心肠吗? 那时的我和陈沉的婚姻很圆满,不太愿意听到关于夏初临的任何事情。 已为人妇的我,根本没有权利去心疼一个人。 久而久之,我都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了。 我不是看不到夏初临在我面前的强颜欢笑故作坚强,每一次我冷冰冰的对待他的热烈的情感时,我都希望他能勇敢的转过身去,朝着自己的康庄大道前进,再也不要回头。 可他却非要挤在我这条独木桥上,颤颤巍巍,战战兢兢的过着日子。 现在看到他那么的无助和痛苦,我的心是肉长的,我心疼他,心疼时光和现实磨平了他的棱角,也磨掉了他的傲气和自尊,让他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伤痕累累的躯壳。 我也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那年他的母亲没有强势介入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现在的他早已经把那段初恋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如家人所愿般娶妻生子了。 那么多过来人的经验和血泪证明,初恋是很难有结果的。 偏偏他的母亲等不及,腰斩了这段感情,也失去了一个健康开朗的儿子。 我蹲下身去,捧着他的脸,将额头靠着他: “初临。” 夏初临哽咽着对我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自己。” 我近乎哀求的劝他: “初临,放了我吧,忘了我,好好开始你的人生,我们之间就算九年前不结束,也熬不到今天,每个人都会变的,感情也一样,我对你的喜欢,早在我嫁给陈沉的那天就埋葬掉了,现在的我,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就算我接受你,也只会给我们之间增添无尽的烦恼,九年前你的母亲不能接受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九年后更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二婚的女人,与其伤了所有人,不如勇敢一点,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好吗?” 夏初临抬起那双泪眼,将我紧紧搂住: “离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这九年来,但凡我能忘了你,我早忘了,我用尽一切办法,却没法说服我的心,谁叫我那么爱你呢。” 我轻抚着他的后背,残忍的说: “既然时间治愈不了你,那就试试新欢吧,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好好谈恋爱,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你的母亲想一想,你的父亲去世了,这两年你不归家,你的母亲该有多孤单,初临,回去吧,别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亲情可贵,我听潇潇说,你的母亲派人找过潇潇,她病了,很想见见你。” 夏初临苦笑一声: “江离,你当真希望我跟别的女孩谈恋爱?” 我点头:“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如果你试过了,你还是放不下,还是爱我,我答应你,那时候我会认真审视我们之间的感情,但现在,我求你放了我,好吗?” 夏初临噙着热泪答应:“好,放过你,我放过你。” 话已至此,我强忍着泪水准备起身,夏初临拉着我的手央求: “离离,我会听你的话,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谈恋爱,再给我一晚的时间,让我陪陪你,明天,明天早晨我就回家。” 楼下是狂欢的人群,楼上的我们,却是最孤单的人。 他的泪水像毒药,侵蚀着我的心,我含着泪说好,夏初临捧着我的脸问: “离离,我能最后吻你一次吗?” 036.回到那座炼狱之城 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我能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 当我闭上眼,他的呼吸渐渐靠近,门却很不识趣的咯吱一声开了,宋安戈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转身要走:“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们在屋里你侬我侬,我这就走,不打扰,不打扰。” 说是不打扰,我看他应该是在外面偷听已久。 我顺势起了身:“你来做什么?” 宋安戈咧嘴一笑,指着楼下说: “还记得宁莹和崔姐她们吗?师母散步遇到了她们,听说你今天过生,就一块过来跟你说句生日快乐,她们现在就在楼下,你这个宴会的主角是不是应该下去露个脸?” 宋安戈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我借机出去,但夏初临却把宋安戈叫住了。 本以为宁莹和崔姐只是宋安戈找的一个借口,没想到她们真的来了,楼下的人兴致都很高,宁莹和崔姐正在合唱青藏高原,我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就被杨柳月和王潇潇拉去了洗手间。 “怎么样,心动了吧?” 王潇潇补着妆,还贼眉鼠眼的冲我。 还是杨柳月比较实在:“江离,你和二少爷认识很多年了,你们的感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个宋安戈倒是不错,但终究是癌症晚期了,你还是应该找个能照顾好你的人才对,我觉得二少爷不错,十年如一日的爱着你,又愿意为了你自食其力,或许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从不过问我们感情之事的杨柳月,竟然开了这个口。 我把头偏向王潇潇:“你呢?你也这么觉得?” 王潇潇立即摆手:“别别别,别问我,感情是两情相悦的结果,我们觉得谁谁谁跟你般配,那都是空话,恋爱是你们两个人谈,日子也是你们关起门来过,鞋子合不合脚,你只有自己知道,作为朋友,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问问这儿,它会给你答案。” 这倒不像是王潇潇的风格了,她们俩今天完全弄反了。 杨柳月没沉住气,埋怨王潇潇:“你这人怎么这么善变,刚刚是谁哭着鼻子趴在我肩膀上说,二少爷是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你要劝江离给他一次机会,现在倒好,我支持二少爷,你却使绊子。” 我想,很多人听到夏初临唱那首歌,大概都会被他的深情所打动吧。 王潇潇躲到我身后: “月姐,你别生气啊,我刚刚不是被二少爷给唱哭了嘛,情绪之下说的话做的事,都当不得真,要说这二少爷吧,好是好,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江离要是跟二少爷在一起。应该不会快乐,毕竟二少爷降不住咱们江离,倒是宋大叔给人的感觉是大气,大气当中又有一丝与众不同,跟他在一起,大概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呆呆的坐着也能感觉到岁月静好。” 我真想回她一句,孩子,你太天真了。 宋安戈那极不安分的性子,哪容的着你安静坐着,只怕你稍一晃神,他就能搅弄一屋子的风云。 什么成熟稳重,什么不苟言语,都是骗人的鬼话。 但这两人偏偏就不合时宜的为了两个男人在洗手间互掐了起来。 一个希望天长地久,一个只要曾经拥有,我夹在中间怎么劝都不管用。 我只好甩下她们去了客厅,宁莹和崔姐将我好一通夸赞,当然,每句话都要带上一句,小宋好眼光。 宋安戈早已从夏初临的房间出来,听着邻居们的夸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简直不忍直视。 快到十二点了。要切完蛋糕大家才能各自散去,宋安戈一直守在我身边,不管谁来拉他去唱歌,他都说要陪我。 其余人都心知肚明,也就不再打扰我们。 “抱歉啊,我刚刚坏了你的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缠绵腻歪的时候,怎么能不养成反锁房门的好习惯呢?” 明明是他刻意为之,还要怪我不锁房门。 我没好气的对他说:“你是故意的吧,你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都不进来,偏偏在那个时候闯进来,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宋安戈伸出爪子搂住我的腰: “我的用心你应该明白,哪有一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在别人怀里承欢索爱的,拜托,我虽然病入膏肓,但我也是个男人好不好,你要多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毕竟我也不容易。” 要不是亲眼看过那张诊断报告,还有复诊的结果,我真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身患绝症。 看来是他祸害了太多的小姑娘,老天爷看不过去想收了他。 我本想推开他的,但我一瞟,二楼站着夏初临,为了让他死了心的回到他母亲身边去,我伸手勾住宋安戈的脖颈,灿然一笑: “宋大叔,我也觉得你很不容易,你看今晚来了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却没一个对你有心思的,好像她们全都围着许森和邓珩在转,你这是多没魅力,才会造成这孤家寡人的惨状?” 宋安戈那么聪明,当然知道我的举动有异常,但他很配合,将我抱紧在我耳边说: “因为她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江离,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没有推门进去,你跟二少爷,真的会...”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会,当然会了,我对夏初临一直都有感觉。只是因为他母亲的阻挠才使我们分开的,说不定哪天我跟他就旧情复燃了,到时候,你后宫里的这群莺莺燕燕肯定又会朝着你围过来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活到红粉缠身的时候。” 宋安戈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我说着情话: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 直到夏初临落寞转身,我才推开宋安戈,毫不客气的说: “你说情话时候的嘴脸,真让人不爽。” 宋安戈又重新把我捞回怀里:“原来我让你不爽啊,那我们早点切蛋糕回房睡觉,今晚我让你爽个够。” 我的手在他后面狠狠地掐了一把: “臭流氓。” 这一切暧昧的刚刚好,别的人见了,还以为我们俩温情脉脉呢。 很久以前,我总是幻想这样一场生日宴会,今天如愿以偿,却发现那么多的人在场,大部分都是陌生的人。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师母严令禁止我们打蛋糕仗,所以好几层的蛋糕,我们坐在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吃,听许森一首接一首的唱情歌。杨柳月坐在我身边,对宋安戈似乎有些偏见,王潇潇没空理我,一双眼睛全程盯着邓珩和慕欢。 狂欢过后,人群散尽。 邓珩开车带着杨柳月和王潇潇连夜回城,我本想坐他的顺风车,但宋安戈大方的说要把这个机会留给我和夏初临惜别,明天早上小四开车,还特意强调我不能给夏初临吻别的机会,小四会帮他看着的。 我只觉得他很好笑,我跟他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等我从这个忘忧天堂回到那座炼狱之城,我哪里还有时间记起他的纨绔不羁,只怕现实的重负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之后,我们回了房间。 本来我可以跟幺妹睡一起的,但慕欢竟然没有跟着邓珩一起回城,也没和许森一起,说是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向宋安戈汇报,于是,慕欢放着师母家里那么多的空房间不住,硬是要跟幺妹挤在一起,而我就只好回到宋安戈的房间了。 这里头肯定是宋安戈嚼了舌根,我也不在乎,反正都睡过了,不在乎多睡一晚。 洗漱过后,我躺在床上,宋安戈换了睡衣后站在床边问我: “怎么,今晚不划三八线了?” 我背对着他回道:“三八线只对君子管用,对你这种小人,形同虚设。” 宋安戈爬上床,从背后搂着我:“你错了,对君子而言,心中自有一条三八线,所以这条线对君子来说就是多此一举,虽然你说我是个小人,但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你现在都不抗拒跟我睡一张床了,下一步,我是不是可以...” 他那只手放到了我胸前,我翻过身去轻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对你这种小人,用不着三八线,就得用拳脚,宋安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不客气。” 宋安戈抓住我的手: “好像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一样,江离,你这泼辣性子是与生俱来的吗?一般女孩看到我这种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又善解人意还会哄人开心的男人,都恨不得飞向我的床,你倒好,我送上床来你都不稀罕,我也告诉你,本少爷的寿命不长,等我一命呜呼了再想睡我,就只能女干尸了。” 这人说的实在太恶心,我胃里好一阵翻滚。 但是言归正传后,宋安戈那张脸又变得可爱了许多。 他从枕头下拿了一串钥匙给我: “消失半个月,也该回去露露脸了,你把幺妹带上,她正好回去工作,也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的车暂时给你开,你就住我家,工作上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你尽管说,我也认识一些做家居的朋友,能帮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我没有去接那串钥匙,而是反问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在你们公司给我留个岗位?” 宋安戈秒变猥琐笑脸:“你说的是老板娘的职位吗?你放心,这个职位随时等你任职,谁也抢不走。” 我顿时无语,宋安戈才解释道: “江离,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我很了解你,如果我在公司给你留个职位的话,会给你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况且你也不会接受,反而会连房子车子都不愿意暂用我的,这种适得其反的事情,我可不想做。” 我不得不承认,宋安戈比夏初临更懂我的心。 夏初临以为我现在最缺的是上千万的资金,一心想要保护我,却忽略了我的自尊。 而宋安戈却恰恰相反,他帮了我很多,但每一桩每一件,都不会给我留下恩惠深重的负担。 感谢之类的话我没讲,只是伸手拿了那串房门钥匙,却推却了车子:“债权人半个多月没见我,肯定丧心病狂的在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潇潇家和柳月家我都不能去,所以这串钥匙我就却之不恭啦,但是车子就不必了,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交通有那么便利,我还是坐公交挤地铁的好,免得哪天被债权人堵截了,你的车子就晚节不保咯。” 宋安戈叹口气: “就知道你不会接受,那我也不强求,但你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要第一个想到我,也不枉费我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是假,同病相怜才是真。 但他对我这么好,实在匪夷所思。 在没熄灯之前,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宋安戈掐掐我的脸:“看够了吗?看够了的话我们睡吧,身处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个能和自己相互取暖的人不容易,江离,你说我要是对我的朋友们说我在度假村跟你睡一张床,却没把你怎么着。他们会不会瞧不起我?” 我没和他磨嘴皮子功夫,而是直截了当的问出我心中的疑惑: “宋大叔,你这么聪明且善解人意的人,都猜到了你给我安排工作我不会接受,但你却把一辆百多万的车交给我开,这...有点说不过去啊,你该不会卯足了劲的要对我使坏吧?” 宋安戈无可奈何的笑了:“你呀你,还真是个人精,是不是这些年在职场上纵横,对于人心的揣测早已熟谙,所以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来剖析我?不过你说的太严重,使坏二字不恰当,倒是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帮。”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这么神通广大的人,让我帮个小忙,这让我不寒而栗。 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小忙,通常能让人非死即伤。 我得慎重,所以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拐了个弯: “先说来听听,我这个人能力弱,在职场上生存也全凭着一腔热血。万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该多不好意思。” 宋安戈笑着说: “NO,NO,NO。江离,你想的太复杂了,我让你帮的,就是一个芝麻点大的小忙,这个忙呢,男人是插不上手的,得你这个女人出手,你看我三番四次的救你,我们还共同经历过生死,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帮我个忙,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男人做不到,要女人出马才行的忙,莫非是... 我红着脸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你个臭流氓。” 宋安戈不知所以的看着我:“你这是闹的哪一出?我哪有耍流氓?” 但很快的,宋安戈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江离,你这小妮子想哪儿去了,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你帮我生个孩子吧?” 难道不是吗? 除了生孩子,我认为别的事情都可以交给男人去做。 但我从他恍然大悟的神情中看到自己猜错了。心里一恼,又羞又怒的转过身去: “算了,都凌晨三点多了,我先睡,你自己胡思乱想去吧。” 宋安戈强行把我的身子给扭了过来: “你还不承认,明明就是你想歪了,你就是想占本少爷的便宜,你想要的话,就大胆说出来,我都会满足你的,谁叫我喜欢你呢?” 我呸了他一口: “你到底睡不睡觉,你要是想让我帮忙的话,就废话少说直入正题,我还要养精蓄锐奔赴战场呢。” 宋安戈缴械投降:“好,我说,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几天我妈要来星城,你帮忙应付一下。” 这还不算大事!!! 这简直就是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好么!!! 在度假村里,一个师母,一次交谈,就已经让我虚汗淋漓了,这要是遇上了他的亲生母亲,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 “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我还想活的长一点,不想卷入婆“媳”矛盾中。 宋安戈收敛了笑容,宽慰我:“你先别拒绝,我跟你说,我妈是个很开明的老太太,做过最不开明的一件事,就是催我结婚,但你放心,老太太人很好,尤其是喜欢你这种有思想又独立,能够在事业上帮助我扶持我的姑娘,我保证,我妈见到你,一定高兴的合不拢嘴,呆不了几天就会满意而归。” 这算是夸我吗? 我有思想?我独立?我能够在事业上帮助他? 呸呸呸,老娘才不信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不过说到能扶持他的? 我嘿嘿一笑:“宋总,我想到了一个绝佳人选,有她在,保证阿姨放一百二十个心,再说了。你的女朋友至少要对你知根知底,我们才认识多久,真的不熟,回头再给你露馅了,得不偿失。” 宋安戈平躺好: “打住,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她不行,我妈见过她,知道她是阿珩的追求者,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跟慕欢搅和在一起了,我妈非得在我后背刺上不仁不义四个大字,在我妈心里,阿珩就跟她的亲儿子一样,哪有亲兄弟争一个女人的,我觉得就你合适,我妈去了星城见了你,肯定想着要来度假村住上几天,我要是找别人冒称我的女朋友,等我妈一来度假村,听别人说起你,她肯定觉得我在外面玩弄别人的感情,到时候她质问我。你让我怎么办?” 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你妈先去星城见我,再来度假村找你,敢情你不是让我冒称你女朋友,而是把我当炮灰了。” 宋安戈抚抚我的心口: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不是伤还没痊愈吗?我要是在星城陪着你等着我家老太太大驾光临,她不得在那儿住到等你怀了孕才肯回去,我这也是为你好,万一她让我们圆房,你说我是圆呢,还是圆呢,还是圆!” 我重拍了他的手: “好好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总之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人家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这样像个炮灰一样的帮你冲在前头,算什么啊?” 宋安戈侧躺着冲我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着我无名无份?这好办,我现在就单膝下跪向你求婚,明天就带你去挑戒指,你要是愿意的话,咱明天顺道把结婚证也领了。到时候咱们啪的一下把结婚证往老太太面前一拍,老太太就算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汇成一句儿子你真棒。” 我发现了,他是个幻想天才! 反正这件事情他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答应的,但他帮了我这么多,我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他: “宋总,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行,你想想,我是谁?我是江离,江离是谁?陈沉的前妻?陈沉的前妻是谁?一个身负千万债务的苦命人,我明天回去还不知道能躲那些债权人到几时,每个月的固定还款金额我一分都不能少,之前有人从我这儿讨回了全款,只怕那些债权人不会等着我分期还款,像我这样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的人,要是阿姨知道了,还不得吓出心脏病啊。” 宋安戈眼神微眯:“我妈身体健康,没那么容易吓出心脏病,不过你继续说,把你的顾虑都说出来,我听着。” 看来晓之以理的第一步,成功! 我继续说道:“我知道,阿姨能生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来,她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简简单单活的轻轻松松,阿姨来了星城,我肯定要带她出去吃饭吧,你知道的,我不会下厨,就算阿姨不嫌弃我不会下厨,但我带她出去吃饭,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万一碰到债权人,你让阿姨怎么办?往哪儿躲?” 我说的眉飞色舞,宋安戈眯着眼都快要打呼了。 我掐了他一下,他才眨眨眼:“你接着说,我都听着呢。” 一想到被人追,我浑身都颤了颤。 “宋总,我能理解你想找个女朋友来应付的初衷,你很有孝心,但你有没有想过,比起你没有女朋友这件事。阿姨可能更心疼你有个负债累累的女朋友,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妈妈好的话,找慕欢帮忙吧,她比我更适合。”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宋安戈见我不哼声了,才睁开眼将我搂紧: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睡觉吧,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别想那么多,如果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你那些债务算不了什么,我妈也不会在乎的,她可是个土豪,在老北京有一套四合院,如果她知道了你的遭遇,只会对你更好,还会督促我对你好,快睡吧,梦里缠绵。” 这... 我才不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父母不介意自己孩子的另一半是个拖累的,当初我只是出生贫寒了点,夏初临的母亲就恨不得将我赶尽杀绝。 对于富裕人家的长辈,我心里有着深深的恐惧。 见我睁着眼睛不肯睡,宋安戈和我十指相扣: “江离。我很感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你要记住,不是每个有钱人家的母亲,都叫夏初临他妈,世界很美好,母亲大多是善良的,不会为了护犊子而伤害别人家的孩子,你不要总记住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如果你知道夏初临的原生家庭,或许你会理解他妈妈的做法,每个母亲都是不容易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性本善,以孝报之。” 是啊,一个夏初临的妈妈,就让我把所有有钱人家的长辈都打上了不好相处的标签。 我是真的怕,那一年,贫富贵贱这四个字就在我心里竖起了楚河汉界,我是半点都不敢逾越。 宋安戈熄了灯,哄着我: “乖乖睡觉,你别担心,我不是豪门。我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白手起家,等你见到我的母亲,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优秀了。” 这个自大狂! 漆黑的夜里,我感受着宋安戈的呼吸,毫无疑问,他的话像是给了我一颗定心丸,但这个忙... 我还想再拒绝一下,宋安戈却伸手捂住我的嘴: “你说什么都晚了,我忘了告诉你,回来之前,我跟妈妈通过电话,我的女朋友叫江离。” 他这是赶鸭子上架,先斩后奏,不厚道! 但不管我怎么反抗,他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最后我放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因夜里四点才睡,我到中午才起,在师母家吃的中饭,饭桌上,师母看我和夏初临的眼神有些怪,好几次要开口都被宋安戈转移了话题。饭后,我和夏初临准备回程,从洗手间出来,我听到师母对宋安戈说:“你真放心让自己的女朋友和初恋情人一起回去?” 宋安戈搂着师母的肩膀说: “师母,你就放心吧,这车上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四开着车呢,还有幺妹在旁边,我的女朋友我了解,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尽管师母暂时忍住了,在上车的时候,她还是拉着夏初临坐副驾驶,把我和幺妹安排在后座。 护犊之心,我们都了然于心。 临走前,宋安戈对我说: “圣诞节之前我会回城,那时候腿也不瘸了,我陪你过平安夜。” 我像个小媳妇似的嗯了一声,车子驶出去很远,宋安戈要拉着师母回屋,师母却始终远远望着。 到了转角路口,幺妹喊停,说她晕车,问夏初临能不能把副驾驶让给她坐。 我们都明白幺妹的心思,小四想阻止,但夏初临下了车,他也只好作罢。 一路上,小四看后视镜的次数多到连幺妹都埋怨他不专心开车。 而我和夏初临,始终无言。 回到市中心,小四问夏初临:“二少爷,你在哪儿下?” 夏初临看了我一眼,回道: “杜甫江阁。” 车子很快就到了杜甫江阁,夏初临喊停,在我们的车子前面,停着一辆奔驰,一个穿着皮草的女人站在车旁。 夏初临转头对我说: “离离,我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初临的眼眶泛着泪光:“因为你值得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对你友好相待。” 我目视前方,那辆车里,应该坐着他的母亲。 他打开车门走出去,弯着腰向我伸手:“我听你的话,回到她身边,你应该下车给我个离别的拥抱吧?” 我知道他的用意,他等了很久,我才缓缓伸手。 下了车后,他的姐姐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了。 夏初临拥着我:“等我一分钟。”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向他姐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走回到我身边,绽放笑容对我说:“我姐姐让我代她谢谢你,她说我你应该更喜欢看我笑,离离,以后多保重。” 这个拥抱,很沉。 夏初临的手伸向我的口袋,我疑惑了一下,被他紧紧抱住,双手也动弹不得:“这张卡里有一百七十万,你放心,这笔钱跟夏家企业没有半点关系,一百万是我找姐姐借的,我会还,另外七十万,是我这两年离开家赚的,别拒绝我,求你。” 我都差点忘了,虽然夏初临的母亲很强势,但他的姐姐很温柔。 九年前的事情发生后,他的母亲冰冷的甩给我一张支票,是她的姐姐亲自熬了羹汤来看我,让我振作起来,不要灰心,也不要放弃一生所爱。 我没拒绝,也没说谢,这个离别的拥抱,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对我们而言,这不止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告别,也是和过去告别。 他含着泪转身离去,我在风中凝视着,在心里对他说,再见,我最爱的人。 许久过后,泪眼模糊的我看到幺妹拿手在我眼前晃:“姐,二少爷已经走了,江边冷,我们快上车吧。” 是啊,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走了。 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有点酸,有点苦,又有点腥,仿佛那个伤疤流了最后一滴血后,即将愈合。 回到宋安戈的家,我蜷缩在沙发上。 幺妹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后对我说,她和小四要去医院一趟,邓珩说住进了两个病人,是一对夫妻,需要一男一女两个护工。 我点了点头,小四不放心的问幺妹: “要不要给宋总打个电话,她的状态不太好,宋总说了,尽量让她少一个人独处,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 幺妹看了我一眼,拉着小四的手臂: “没事,她现在是心里失落,二少爷回去了,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两个人要想遇到,何其艰难,就让她静静的缅怀一下逝去的感情吧。等到了晚上,她从失落中走出来,就又有的忙了。” 有的忙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去看幺妹,她吐吐舌头跟我挥手拜拜。 他们走后,屋子里异常安静。 星城,我回来了。 这里是我跌倒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会从这儿爬起来的。 不论是感情,还是婚姻,包括我的事业,我都会一一从头来过。 我没有在沙发里沉溺太久,虽然昨晚说了不能打蛋糕仗,但是王潇潇调皮,还是往我脸上抹了点,头发上也沾了,后来又蹦又跳的出了一身汗,太晚就没来得及清洗。 我开了热水器,准备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再好好规划以后的事情。 宋安戈家的浴室很宽敞,浴缸比我家的大多了,在泡澡之前,王潇潇在微信里说她下了班就来看我。让我等着,杨柳月也说今天李云新没出去跑车,就打发李云新去接孩子了,等她回来了就来宋安戈家串门。 不用想,她肯定是去找易成则了。 这件事情我会空下来找她好好聊聊,倒是王潇潇,我问她几点来,她却不回话了。 我还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幺妹说她和小四要在医院陪护,今晚不回来了。 泡完澡打开冰箱一看,空空如也。 这个家连水都没有,只有一壁柜的好酒。 我在群里问王潇潇来不来和我一起吃饭,她没回我,我想着晚上就叫外卖算了,宋安戈真是个贴心的男人,不知何时把我那些冻结的卡都从微信和支付宝解绑了,然后都绑上了他的卡,指纹锁是我的。 说来也奇怪,从我回到星城和夏初临告别之后开始,我之前投出去石沉大海的简历,现在一个一个都给了回应,整个下午我穿着宋安戈的睡袍窝在沙发里整理那些面试通知,之前是病急乱投医,一股脑的投了很多的简历,现在我都分不清那些面试公司我到底投了还是没投。 纷繁杂乱的面试通知,工资普遍不高。 我从中挑选了三个靠谱点的工作,以前我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不知为何,我在犹豫明天要先去哪一家面试,想找个帮我参考参考,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宋安戈。 宋安戈倒是没让我失望,帮我好好分析了一下这三家公司的前景,规模肯定比不上我之前任职七年的星辰,但都是家居产业,是我最熟悉最擅长的,在这个此消彼长的时代,只要前景好,起点低一点也没关系。 另外,我还把另一份待遇不错面试通知给了宋安戈看,也是销售经理。 但是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没有投过这家公司,对于保健品类的销售,毕竟是要吃到人嘴里去的,我不敢轻易尝试。 宋安戈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对我说: “江离,这份简历是我帮你投的,这家公司的股东我都认识,是我的朋友,但你放心,我没有帮你走后门,只是探过朋友的口风,她很欣赏你,只是碍于那些负面影响,迟迟没有下定论,我也就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帮你解释了几句,我知道你是个自强自立的女人,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这份工作,不要有别的压力。” 说没压力是假的,宋安戈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不是要拒绝他的好意,而是我不想给他以及他的朋友带来麻烦。 面对我的婉言相拒,宋安戈长叹一声: “我就知道告诉你实话,你就不会去尝试了,但我是真的很想帮你,举手之劳的那种帮助,他们公司的省区经理嫁人了,急需要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接手人,江离,试一试吧。” 我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意见: “宋大叔,我是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但我压力很大,你容我缓缓行吗?” 宋安戈知道劝不了我,就只是给我提了个醒: “旖旎家居你就别考虑了,据我所知,槠洲总代余味是旖旎家居的投资人之一,这个人老奸巨猾,你离他远一点。” 余味,这个小人。 我跟他之间的仇,总有一天会清算的。 我谢过宋安戈的提醒,他问我晚饭吃什么,我说叫外卖,他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对我说: “江离,我掐指一算,你今晚要吃大餐。” 大餐? 莫非王潇潇故意不接我电话不回我微信,是为了联合邓珩给我来个接风仪式? 要是这样的话,我还能考虑考虑原谅她半天不理我。 “你放心,如果有大餐的话,我一定会胃口全开的,半点都不会浪费,现在,我要去收拾一下,再想想明天穿什么衣服去面试,等我找到工作拿到第一笔薪水,我请你吃路边摊。” 宋安戈哀嚎一声: “大姐,你的路边摊吃不得,有毒。” 上一次我说请他吃路边摊,结果我们俩差点送了命。 这一次,我笑着说: “如果再给你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莫非你会拒绝?” 宋安戈飞快作答:“当然不会,能够救你是我的荣幸,希望你今天晚上用餐愉快,饮水思源啊,吃饭的时候多想想我,要不是我舍身救你,你现在哪能这么悠然的去跟人吃大餐。” 还没影儿的事,他说的跟已经发生的一样。 我应了他:“放心吧,我每吃一块肉都会默念你的名字,希望你能长生不老,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有人摁门铃,肯定是潇潇那家伙给我来个突然袭击,她最喜欢做这种事情了。” 宋安戈叫住我: “别挂电话,让我感受来人的热情,说不定,她会给你带来一个很大的惊喜,你可得稳住。” 我开了扩音,边走边说: “好咧,我会让她跟你这个源头打个招呼的。” 宋安戈爽朗的笑声传来,我开了门,却再也笑不出来。 037.“假”媳妇见婆婆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打扮时尚,一身贵气。 跟宋安戈通电话的轻松劲儿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紧张,虽然宋安戈和王潇潇都说灯下黑,债权人不一定能找到这儿来,但我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见到陌生的人,总觉得自己欠人家一笔巨款。 “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第一时间把手机的免提给关了,关的时候还能听到宋安戈在问是谁。 年轻女人舒展笑颜,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来:“你好,这儿是宋安戈的家吗?” 呼! 我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找宋安戈的。 我那紧绷的脸霎时露出笑容来:“这是宋安戈家,不过他最近有点忙,所以暂时不住这儿,如果你要找他的话,我给你一个宋...” “我是来找你的,你叫江离吧?” 我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找我? 还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心跳顿时加快,糟糕,难道是债权人的亲属通过宋安戈这条线找到了我? 但我看她笑意盎然面色和善,应该不是来为难我的。 我硬着头皮承认:“对,我是江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年轻女人冲我俏皮一笑,双手往旁一指:“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 我探头出去,正好瞧见一张气场强大的脸,我还记得九年前,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十年前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夏初临的母亲的时候,那张脸上就是这样的气场,所到之处连灰尘都要静止,更别提是我那难以描述的小情绪了。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她先伸手,很友善的对我说: “江离,你好,我是宋安戈的母亲。” 果真是她! 宋母看似气场强大,但是声音轻柔,有妈妈的味道,而站在她旁边的女人,更是一直对我笑脸相迎,倒是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得不说,宋母的到来,让我措手不及。 我本以为宋安戈昨晚跟我说过几天,宋母就一定会过几天才来。 所以我才会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安安心心的整理那些面试通知。 “怎么?你不欢迎我们?外面这么冷,你不请我们进屋坐着聊?”年轻女人开了口,我才恍过神来,招呼了一声: “阿姨您好,请进请进,你也请进。” 宋安戈只告诉我宋母要来,但是这个年轻的女人是谁? 姐姐吗? 我甚至忘了去关掉那通还未结束的通话,等宋母落了座,我局促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应付。 如果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上司,或者是我的大客户,那我有一千一万种让对方对我产生好感的方法,但对面坐着宋安戈的母亲,想起宋安戈昨晚说的话,我必须尽快的进入一个“女朋友”的角色中,但是面对豪门婆婆,我完全心乱如麻。 “江离,我不告而来。孩子,吓到你了吧?” 宋母放下包,坐的姿势是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 一声孩子立即缓解了我心底的紧张,年轻女人拉了拉我的衣角:“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倒杯热茶来,外面下起了小雨,这天冷的好像快下雪了一样。” 热...热茶? 我拧着衣角拧巴着脸回答:“那个...家里没...没水,我下午才到家,没来得及叫水。” 年轻女人扑哧一笑,又假装正经的说:“那就有什么喝什么吧,我们风尘仆仆来到星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这可难到我了,冰箱里是空的,我试探性的问: “酒...酒可以吗?” 年轻女人咕噜一下,似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你说什么?” 我鼓起勇气:“喝酒行吗?家里只有一壁柜的酒。” 年轻女人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宋母的胳膊哈哈大笑:“姑妈,你不说南方姑娘都比较温婉内秀吗?知道我们要来,表弟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我,南方姑娘不能喝酒,让我悠着点,现在看来,表弟就是个骗子。” 她口中的表弟,应该是指宋安戈。 一想到她误会了。我急忙解释: “表姐,不是这样的,是家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酒了,但我不能喝酒,我属于一杯倒的那种,而且酒品很不好,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的。” 她润了润嗓,站起身来跟我打招呼: “很浓重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享,是宋安戈的表姐,我这次是陪姑妈来看看你和表弟的,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一点小手艺,不成敬意。” 安享从包里拿了一个首饰盒,打开后递给我,里面是一条手链,很精巧。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表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谢谢表姐。” 安享低头去看宋母,宋母也站起身来。把链子拿出来,又来牵我的手,我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躲,但宋母出手又快又准,那条链子准确无误的戴在我的手上: “既然你表姐送了,你就安心收下便是。” 宋母很强势,但这种强势给人的感觉没有刺激,反而有点悸动。 我完全愣了,还是安享将我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后,笑着说:“江离,你快去把这宽大肥胖的睡衣给换了吧,我弟也真是,连睡衣都不给你买一件好看的,真小气,改天我帮你好好教训他,现在你快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我们出去吃大餐。” 原来,这就是宋安戈所说的大餐的由来。 说起宋安戈,我想起电话还没挂断,拿起来一看,隐约还能听到宋安戈在嚷嚷啥。 安享一眼就看到了我手机在通话状态,而我给宋安戈的备注是宋大叔,安享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把我往旁边一推: “弟妹,你快去换衣服,姐姐带你去吃大餐。” 安享说完还对我挤眉弄眼,就连宋母都忍不住乐了。 说实话,宋母没有我想象中的威严,安享这个表姐也很有趣,我在房间找了一套得体的衣服换上,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为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我还涂了豆沙色的口红,不会给人一种很突兀的感觉。 我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安享快走两步将手机塞给我: “弟妹,你好好跟那个没良心的说说,姐对你好不好?”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好。 临出门前,宋母说要先去一趟洗手间,安享也找借口说先去把行李放房间,走的时候还指了指电话,告诉我电话还没挂断。 要不是年纪宋母和安享都还在这间房里,我真想把电话那头的宋安戈臭骂一顿。 宋安戈还幸灾乐祸的问:“怎么样,我妈和我姐都还好吧?” 我咬着牙回他:“好。都好,很好。” 宋安戈哈哈大笑: “江离,你别这样,你这样会把自己憋出内伤的,我答应你,等你帮我过了这一关,我回城请你大吃一顿,关于我这大表姐,我简单给你说一下,她今年三十八岁,看不出来吧?未婚,典型的大龄剩女一枚,她是个珠宝设计师,工作中是个铁血娘子,但生活中如你所见,是个女神经,她是个不婚主义者,却总是催着我结婚,所以,如果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之类的,你就只负责给她夹菜就行。” 我没好气的回他:“马后炮,现在要你提醒有何用,等你回城我再跟你算账。” 宋安戈哄着我: “乖乖,你千万要放轻松,这只是一种亲人之间的交流,不是什么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拼死搏杀,一切按照你舒服的方式来就行,还有我妈,老太太最不喜欢做的事情是逛街,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看电影,尤其是国外大片,几乎不会落下任何一部,还有,她...” 宋安戈还没说完,宋母从洗手间出来,我赶紧结束通话: “我准备带阿姨去火宫殿吃饭,就不跟你说了,拜拜。” 火速挂完电话后,安享也从房间里出来,一下楼,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晚上要做陪护的小四,竟然开着宋安戈的车在楼下等着我们。 不过我想错了,他不是来给我们当司机的,而是忘了把钥匙给我留下,所以他把钥匙给我后就走了。 我双手刚好就开车,不太好吧? 更何况在这车上乘坐的人真的让我很紧张,我坐在驾驶室,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安享从后座拍着我的肩膀问: “江离,你行吗?我听表弟说,你前段时间手受伤了,如果不能开的话,我来。” 宋母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安享一眼: “享儿,你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不能疲劳驾驶,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打车去。” 我深呼吸一口气:“我没事,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不碍事的。” 从江边开到火宫殿,明明就不远的距离,一是因为正好是下班时间,五一路上交通堵塞,二是因为我很紧张,所以不敢开太快,所以我们到的时候,都快七点了。 到达火宫殿后,宋安戈给我发了个微信,告诉我位子已经预定,菜也点好了。 他还真是想得周到,而且安享说,这一桌子菜都是宋母爱吃的。 宋母祖籍是湘楚,后来北上求学才认识了宋安戈的父亲,而后扎根皇城底下,以前很少回到家乡,因为交通不够便利,后来是事业繁忙,直到现在退休后,儿子又回到湘楚发展,她才有机会每年回来一趟。 “哇塞,江离宝贝,你真的是很贴心耶,这些菜,一定是你细心问过我表弟之后,趁着换衣服的时间,偷偷订了位子吧?姑妈,你看看,南方姑娘就是心细如发,知道体恤人。表弟找了这么好一姑娘,你这回总算是可以放心了吧?” 没想到,这个大龄表姐还是个神助攻。 可见宋安戈在背后没少给大表姐灌输他口中那些歪理论,收买人心这一招,宋安戈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宋母端起茶杯: “江离,你还要开车,我们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感谢你的盛情款待,不过我和享儿要在星城住上几天,免不了会打扰你的正常生活,还请你多多谅解。” 长辈来了好生招待,这是做晚辈的应该全力以赴的事情。 宋母其实不必这么客套特意向我道歉,但她的举动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豪门的尊重,我的心底涌起一种暖泉,对宋母的惧怕,也减少了许多。 “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是要委屈阿姨了,我不太会照顾人,要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也请阿姨多多包涵。” 一来一去的。安享揉揉耳朵: “行啦,你们这婆媳啊,未来还要相处那么那么久的时间,就别在我面前秀宠爱了,姑妈,我们北方女孩都比较豪爽,有什么话我就帮江离直接问了,你对人家的第一印象怎么样?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别去表弟跟前说,就当着江离的面说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么直接? 我惊的下巴都快掉了,正要夹的那块肉都啪叽一下掉在盘子里。 安享仗义出手,给我夹了肉: “江离,你别见怪啊,我是北方姑娘,最见不得拐弯抹角的,来来来,给你夹块肉压压惊,你那么瘦,要多吃点,不然我表弟会心疼的。” 我很狭隘的想,大概是因为宋安戈已经三十六岁了吧。所以宋家急需要一个儿媳妇,才会对我格外宽容。 而宋母也没想到安享会这么直接的问,她都有些愣神了,但她毕竟是过来人,笑着说: “你姑妈我什么时候插手过孩子们的事情,你和安乐从小寄养在我们家,安乐毕业后就嫁了人,我也说过半句不许?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坚持独身,我说过半句不可?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我不予评价,反正关起门来日子是你们在过,再说,我的儿子我了解,打小独立,任何事情都轮不到我做主。” 这话说的太笼统,虽然我只是个假女朋友,但我也很忐忑。 安享缠着宋母说的具体一点,宋母只有一句话: “我儿子的眼光不错,我很满意。” 安享开心的尖叫,拉着我的手说: “江离,你听到了没?姑妈认可你啦,接下来你应该和我表弟好好打算一下了吧。你们有没有商量过什么时候结婚,打算婚后多久生娃,或者你们想先上车后补票,没关系,我们家思想开放,只要你们在一起,奉子成婚我们也是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这个大表姐不简单。 好在宋安戈提前给我支了招,我笑脸盈盈的给大表姐夹了一块鱼肉: “表姐,你尝尝这剁椒鱼头,味道好极了。” 我刻意回避她的问题,加上有宋母在一旁帮我阻止,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饭后,宋母提出要去宋安戈的好音演艺看看节目,我找了个机会看了下微信,宋安戈说宋母吃完饭后肯定要去看节目的,让我别紧张,公司那边有许森和慕欢。 我是第一次来好音演艺,星城有很多这样的演艺中心,只是苦于工作太忙,每次空闲下来都只想在家好好睡个觉,所以很少去看节目。 到了演艺中心,我才后知后觉的找到宋安戈为何要找来公司里的人替我庆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人多热闹,而是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我。 慕欢和许森亲自在门口迎接的我们,从门口到落座的这一段距离,好些员工都是那天晚上来参加我生日宴会的,听着他们一路喊我嫂子好,宋母的笑意都露在眼角眉梢。 走了这一遭后,宋母应该不会对我的身份有任何的怀疑了。 宋安戈这一招,说他高明吧,也确实能够一击而中。 但这招数有后患,等他以后找到真命天女,说不定会后悔今天这么莽撞且先斩后奏的方法。 我们吃完饭后到达演艺中心已经是快九点了,许森作为主持人上了台,慕欢在台下陪着宋母,宋母还简单过问了一下她和邓珩的事情。 慕欢看了我一眼后,笑着说: “我们挺好的,伯母,阿珩今晚有一台很重要的手术要做,所以不能来陪你,不过他说了明天会请伯母吃饭。” 宋母拉着慕欢的手,很亲近的样子: “有你在是一样的,阿珩要请我吃饭。你也记得要来,有些事你是个女孩子不好开口,那就让我帮你一把,阿珩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我们家安戈有了女朋友,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你和阿珩认识那么多年,应该抓点紧。” 安享坐在宋母旁边,看似漫不经心的打开了微信朋友圈,还插了一句: “姑妈,吃饭的时候你还说不插手孩子们的事情,怎么一到阿珩身上就完全变了,你这么偏心,你亲儿子知道吗?再说了,阿珩是个成年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立业,什么时候该成家。” 这话倒没什么,关键是安享打开朋友圈后,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我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安享身上,她拿着手机来问我: “这不是阿珩吗?咦,阿珩这是在跟谁共进晚餐呢?江离。这女孩你认识吗?” 照片上坐在邓珩旁边的,不就是我的闺蜜王潇潇吗? 我突然醒悟,这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和王潇潇都都罗列其中,我顿时怒从心起,好一个宋安戈,让我帮他造假也就算了,还让邓珩利用王潇潇的感情来敷衍宋母。 看来安享也是宋安戈一手安排的,面对安享的提问,触及到宋母那微怒的眼神,我半句话都不敢说。 安享见我不答,点开那张照片给宋母看: “姑妈,这女孩挺漂亮的,不知道是阿珩的同事,还是朋友?” 坐在宋母另一边的慕欢又羞又恼,宋母还反问她: “慕欢,你不是说阿珩今晚有台手术要做才不能来陪我吗?这是怎么回事?” 慕欢硬着头皮圆谎:“伯母别生气,让我看看。” 那朋友圈的消息其实也没法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有你在,全世界的美食都有滋有味,配图是邓珩和王潇潇的自拍,慕欢看了后。脸色铁青,却还是堆起笑容安慰宋母: “伯母您看,阿珩发朋友圈的时候是六点钟,医生也是要吃饭的嘛,不吃饱饭哪有力气握手术刀啊,安享姐,你说对不对?” 安享似乎对慕欢有些敌意,指着那行字说: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说什么都对,但是姑妈,我觉得这姑娘跟阿珩关系不一般,什么有你在,全世界的美食都有滋有味,这分明就是在秀恩爱嘛,不过这也说明,阿珩的终身大事也不需要姑妈操心咯,姑妈只需要吃好喝好玩好就行。” 我和慕欢一样,都如坐针毡。 幸好节目开始了,暖场过后就是许森唱歌,慕欢找了个工作的借口离开了,我也怕宋母还没来得及投入到节目当中,借口要上厕所。赶紧出去避一避。 这个冬天真的是格外的冷,站在门口寒风凛冽,而且我没穿大衣出来,不过空气很好,没演播厅那么令人压抑。 我迫不及待的想打个电话过去臭骂宋安戈一顿,但我刚一拨通,就看见慕欢站在转弯处。 虽然我不清楚状况,但我从安享的话里能够听出,因为邓珩不喜欢王潇潇的缘故,所以安享替邓珩脱困的那些话,也间接的伤害到了慕欢。 我朝转角走去,听到慕欢在抽泣。 安慰人这种事情,我最不会了,所以我转身想走,慕欢却叫住我: “嫂子,你说,我是不是没戏了?” 我回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慕欢,我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王潇潇的影子。 她们都喜欢邓珩,可邓珩却对她们两人都没兴趣。 可能有一天,邓珩让慕欢死了心后,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王潇潇。 一想到王潇潇可能会受伤。像慕欢一样在凛凛寒冬里,躲在转角默默垂泪,我对慕欢的同情,就多了几分。 我拿衣袖去帮她擦泪,拉着她的手说: “进去吧,你穿着工作服,会着凉的。” 慕欢突然张开双臂抱住我:“嫂子,我肯定没戏了,往年阿珩拒绝我,最多是找借口不来演艺中心,但他这次不但不来,还在朋友圈高调秀恩爱,他们肯定在一起了,怎么办啊,嫂子。”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问: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 慕欢松开我,很认真的点头: “嫂子,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阿珩,我来这儿六年了,从二十二岁开始就很喜欢他,这些年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很多人都怀疑他和宋总是一对,但其实宋总是有女...咳咳...嫂子。你说阿珩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吗?”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吧,慕欢说了那半句,又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宋安戈有女朋友很正常,我对这事儿一点都不在意。 外面是真的很冷,我再一次劝她: “别想那么多,你这么优秀,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可能是自己差点说漏嘴了吧,慕欢也没再说别的。 回到座位上,安享挽着我的胳膊问:“慕欢那丫头,是不是哭鼻子去了?” 我惊讶的看着安享,她很不好意思的解释:“其实我不是针对慕欢,我也是受人之托,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眼就看穿了,但阿珩是真的不喜欢慕欢,要是两情相悦的话,不会等了六年都没动静,我宁愿相信一见钟情,也不赞同日久生情,日久生的绝不是爱情,只会是依赖。” 我偷偷看了一眼宋母,台上正在上演杂技表演。宋母看的极其认真,而且慕欢也整理好状态陪在宋母身边了。 既然安享对我说了实话,我反问她一句: “表姐,难道你没怀疑过我?说不定我也是宋安戈找来当群演的呢?” 安享没忍住,噗嗤乐了: “你?群演?你太小看自己了,我这个表弟啊,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以前他和安乐比较亲近,因为他们是同岁的缘故吧,而我总像个大姐姐似的管着他们,后来安乐结婚了,他就跟我更亲了,有什么秘密都告诉我。” 我沉思片刻,脱口问道: “那你应该知道宋安戈的女朋友吧?” 我只是想出其不意的诈一诈安享,但她反应贼快:“当然知道啊,表弟的女朋友不就是你吗?你也别说什么群演不群演的,我才不信以我表弟的魅力需要用这么拙劣的方式来应付姑妈,再说了,我可是眼见为实的,嘿嘿。” 眼见为实? 我茫然的看着她,她悄悄摸摸拿出手机来,在我耳边说: “江离。我这可是倒戈向你了啊,反正我是坚决站在女人的立场的,这就是我眼见为实的证据。” 那相册里,赫然出现一张我睡觉的照片。 再往左边一划,是一张我和宋安戈的合影,应该是今天早上拍的,光线比较朦胧,我睡得很香,宋安戈拍合影的时候,还把我的睡衣给拉低了,故意拍的什么都没穿。 这个宋安戈,老娘跟他没完! 我忍着所有的愤怒,尬笑:“表姐,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这么私密的照片他都发给你看。” 安享偷着乐: “你也别生气,表弟能把这照片发给我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帮忙,他说你比较担心姑妈的态度,表弟也跟我说了你之前的一些遭遇,所以让我帮衬着你,怎么样,现在你知道了吧,不是所有的妈妈都毫不理智的护犊子的,我这个姑妈以前就是个大家闺秀,后来带着我爸北上,因此在皇城脚下扎根了,也是受了点洋墨水的滋润,能够接受很多新潮思想的。” 我在心里暗暗想,再怎么开明的父母,恐怕也不会接受一个负债累累的儿媳妇。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很快就定了定神,我在想什么?我不过是帮救命恩人演绎出假媳妇见婆婆的戏码罢了。 安享无心节目,拉着我说话: “江离,我就喜欢南方姑娘,温婉细腻,柔情似水,娇小可人,说起来我也有一半的南方基因,毕竟我爸是南方人嘛,但我生在北方,我妈是地道的北方女汉子,别人都说女儿像爸爸,你说也怪了。我家安乐和我是两极分化,她虽然个头有一米七,但性子却像南方姑娘,不像我,跟我妈一个样。” 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拉着安享看节目。 十一点的时候,节目快到尾声了,邓珩给安享打电话,说他下了手术台,会赶来接我们回去。 我真想问一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都这个时候还往枪口上撞,但安享很快就把邓珩要来的消息告诉了宋母。 宋母拉着慕欢的手舍不得放,说是让慕欢今晚也去宋安戈家里住。 安享苦着一张脸,还故作不满的说:“姑妈,你这也太偏心了,你对阿珩比对亲儿子还好就算了,你现在把正牌儿媳冷落在一旁,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安享说完,还站起身来跟我换位子,把我往宋母旁边一推。 我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宋母也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及时解围道:“安戈这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不担心我这么乖巧的儿媳妇会跑,江离,你说是吧?倒是我们家慕欢我得牢牢抓住,万一阿珩那臭小子太浑,把这么好的姑娘给弄丢了,可上哪儿找去?” 宋母喜欢慕欢也是有原因的,慕欢喜欢了邓珩六年,可以说每一次宋母来星城,慕欢都像女儿一样的陪在她身边,加上邓珩这么多年都没找个女朋友,宋母理所当然就得抓住慕欢了,别的都是没影的事儿,只有慕欢,踏踏实实六年如一日的爱着邓珩。 一开始我觉得这节目特别漫长,我也没心思欣赏,现在我只求节目慢一点结束,好歹等邓珩出现的时候,宋母看到邓珩,就算有许多话要说,也会顾及场合而竭力忍着。 但是后面的节目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在大厅等邓珩,慕欢也换下了工作服陪在宋母身边,许森还来跟我们打招呼: “慕欢,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慕欢被宋母紧握着手,笑着拒绝: “三木,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要去宋总家陪伯母。” 许森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宋母也察觉到了,等许森走后,宋母小声问:“这是你的追求者?” 慕欢摇摇头:“同事而已。” 在等待的这十来分钟里,我心急如焚,生怕邓珩会带着王潇潇一起来,我不想王潇潇被人利用,更不想看到宋母针对王潇潇,十年前的事情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底,时不时的会叮咬我一口,我是真的怕了,那样的悲剧,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令我失望的是,我是第一个看到邓珩的车来到门口的,看着王潇潇要下车,我急忙用手机给她发了六个字:别进来,快走开。 然而,他们不但进来了,王潇潇还恩恩爱爱大大方方的挽着邓珩的胳膊,全然一副沉浸在爱里的小女人模样。 我心里真的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安享似乎也没料到邓珩会来这么狠的杀招,她不由自主的躲到了我身后。 再看宋母的脸色,从我见到她到现在,她一直都很和善,但此刻,她的脸色却异常难看。 邓珩倒是始终带着笑,给了宋母一个拥抱,向宋母问好: “干妈,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宋母冷着脸推开他: “阿珩,这么晚才来,手术做的怎么样?” 拥抱过后,邓珩搂住王潇潇的腰:“小手术而已,很快就结束了,干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潇潇,王潇潇,是我的女朋友,潇潇。这是干妈,快给干妈问好。” 王潇潇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一样,甜甜的叫了一声:“干妈好。” 安享从身后抱着我,浑身哆嗦一下:“江离,这南方女孩说话真好听,我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简直就像是一场缠绵的春雨一样拂过心扉,令人倍感滋润。” 我都不忍心反驳,毕竟王潇潇更多的时候就是个女汉子加女神经,也只有在邓珩面前,她才会露出这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来。 但宋母不买账,直接来了一句: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速度还真快,不像我们那个年代,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不过没关系,多谈几场恋爱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不过娶妻当娶贤,你可得记住了。” 很明显,王潇潇不招宋母待见。 若是我遇到这样的对待,只怕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王潇潇却不一样,她笑脸相迎的走到宋母身边,挽着宋母的胳膊说:“原来干妈还喜欢诗歌啊,我也很喜欢当代文学大师,画家木心先生创作的这首《从前慢》,我记得在第二季《中国好歌曲》上,刘胡轶还对这首诗歌作曲,把它唱了出来。” 面对王潇潇的套近乎,宋母毫不留情的甩开她: “我就随口一说,我不知道从前慢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你说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阿珩,我们母子好久不见了,你今晚跟慕欢一起,都去我那儿住,你那个哥哥别的本事没有,买的房子倒是挺大的,宽敞,够我们住。” 王潇潇在宋母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宋母拉着慕欢的手走了出去,王潇潇还着急忙慌的要跟上,我伸手去拉她都被她甩掉了。 就算宋母给她冷眼,她依然殷勤的替宋母打开车门,谁料宋母不领情: “慕欢,你坐副驾驶,我跟江离坐一辆车。” 王潇潇不气馁,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我这边,笑容灿烂的给宋母开车门。 我们都上了车,只剩王潇潇一个人站在车旁,宋母要下车窗问: “好孩子,你应该会自己打车回去吧?” 这言外之意是,不让王潇潇跟我们一起走? 安享出面说情:“姑妈,你这是做什么呀,人家潇潇是跟阿珩一起来的,自然是要跟阿珩一起走,潇潇,你快去阿珩那儿,我们家里见。” 看着王潇潇受委屈,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明白,也不能接受,为什么我一个二婚还负债千万的女人,都能入得了宋母的法眼,王潇潇人那么好,宋母为何不能接受她呢? 一路上我好几次开小差,宋母又回到了那个慈爱的角色。关切的问我: “小离,你这手是不是还没彻底痊愈,如果很疼的话,就让享儿来开车。” 安享叫屈:“姑妈,你现在就像个地主家的老太婆,我可是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你对江离好我能理解,毕竟她要给你养老嘛,但你对一个外人好,我就不能接受了。” 宋母很严肃的批评了安享: “慕欢不是外人,慕欢这孩子我是打心底里喜欢,现在这个社会,能爱咱们家阿珩六年的痴情女孩,上哪儿找去?” 安享不由得反驳:“这么说来,人家潇潇从高中开始就喜欢阿珩呢?” 宋母又有一套理论:“这么多年都没让咱们家阿珩心动,可见她不是对的人。” 安享愤然大叫: “姑妈,你对人家双标,你不公平,不讲道理。” 宋母直言:“任何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件事情容不得你们说了算。” 车内的气氛一度尴尬,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宋母看到王潇潇下车,脸色很不好看,在电梯里也一直紧紧握着慕欢的手,回到家,我找借口说家里没水了,先去楼下超市买点水回来应应急,明天再去大超市囤货。 安享自告奋勇要跟我下楼,说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下楼不安全。 我看着大家都坐着,唯独王潇潇一人站在沙发前,于是对她说: “潇潇,你陪我去吧,表姐四十个小时没睡了,肯定很困,你们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看小超市有没有卖。” 见我要拉走王潇潇,宋母问了一句: “江离,你们认识?” 安享立即朝着宋母扑过去撒娇: “姑妈,你都不疼我了,是不是嫌我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剩女?你现在有了这么多人陪着,都把我忽略了,我不管,你不能偏心,你也得拉着我的手。” 宋母给安享这一通闹,笑的合不拢嘴。 要不是现在局面紧张,我真想跟安享说一句,她撒娇时候的样子,真像个南方姑娘。 邓珩也趁机说道: “你们一左一右陪着,让我觉得自己很多余,那我就去帮大嫂提东西吧,水这种东西最重了,大嫂这手不能提重东西。” 宋母看了我们三人一眼,算是默许。 从房间出来,邓珩还一口一声嫂子叫着我,我理都没理他,直接拉着王潇潇的手往电梯走去。 王潇潇挣扎了两下: “江离,你干嘛啊,你弄疼我了,都受伤了手劲还那么大。” 我松开了她,气冲冲的问: “王潇潇,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在我身上发生的悲剧了吗?你想重蹈我的覆辙?” 王潇潇闷声不作答,邓珩跟上了,挡在王潇潇面前向我解释: “嫂子,你别生气,这事儿...” 我打断他:“我不想听你废话,你跟宋安戈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看到电梯里的人,我们都稍稍诧异了一下。 038.我娶你啊 “这么巧啊,你们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电梯里的人,正是楼下那家定制服装店的老板娘。 她今天穿着灰蓝色的大衣,整个人的气质很清新很淡然,像一朵不谙世事不碰红尘的鲜花。 我那沸腾的火气稍稍有些收敛,王潇潇一声不哼的踏进了电梯,老板娘走出来,邓珩没给她让路,轻声回了句: “是啊,真巧,你这么晚才下班?” 老板娘莞尔一笑:“圣诞节快到了,有几个老主顾订了几套衣服,正好玥玥的外公过寿,我就让家里人把她接到乡下去了。” 邓珩竟然不敢直视老板娘的眼睛: “乡里好,乡里没有雾霾,空气清新,对玥玥的身体有好处,玥玥最近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老板娘从邓珩身旁走过,道了声谢,也道了声再见。 但她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我说: “对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叫江离吧?你有个朋友叫杨柳月,她最近好像挺忙的,我去接玥玥的时候,好几次都看见然然站在校门口没人接,今天还是我去接回来的,虽然玥玥不在,但乍一离开我身边,我就习惯性开车去了学校,顺道就把然然接回来了,你跟柳月说一声,然然最近好像有些寡言少语,要她多注意点孩子的日常情绪。” 这么说来,玥玥应该是她的孩子,且年龄跟然然一般大。 我伸手挡住电梯门,冲她一笑: “谢谢你,我会转告柳月的。” 她的气质真的很好,尤其是回眸一笑,简直令人心神向往,我以为邓珩会踏进电梯来的,说完我就松了手,没想到他愣在原地,电梯门差点就关了,邓珩的目光却依然随着老板娘的方向望去。 那种眼神,痴痴的,像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王潇潇当然是比不上我的。 所以她及时挡住了电梯门,还拉了邓珩一把,埋怨我道:“学长都没进来你就松手,江离,我知道你觉得我今晚受了委屈,所以你要迁怒于学长,但这件事情真的是我心甘情愿的,毕竟谁还没有个帮忙的时候,你不也帮宋大叔解围吗?” 在电梯里,我也不好跟王潇潇反驳。 我帮宋安戈,是因为宋安戈救过我,我把他当成贵人一般的朋友,没有掺杂男女之间的情愫。 所以即使有一天,宋安戈带着正牌女友出现在我面前,我只会长舒一口气。这个忙,可算是帮完了。 但王潇潇不一样,她喜欢邓珩,若是有一天邓珩把她利用完了就扔到一旁,她很难做到无欲无求的离开。 这些道理我想她是懂的,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邓珩一出现,王潇潇对爱情的憧憬立刻重现,那些因为我的事情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全部抛之脑后去了。 或许这也是件好事吧。 在走出小区被冷风一吹后,我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就全都被清风拂去了。 在小超市买了水和一些零食后,邓珩说他先回去,其实是给我们姐妹俩一个谈心的时间。 王潇潇嘴里说的那么倔强,邓珩走后,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在我面前露怯了。 我叹口气往回走,王潇潇跟上,忐忑的问: “江离,你不骂我一顿?” 我伫立,瞪她:“我骂你一顿你现在会转身就走吗?会的话我立即臭骂你一顿,免得你犯傻。” 王潇潇连连摇头:“不会。” 那不就得了。那我还多说什么呢? 王潇潇也知道我是一片好心,她挽着我的手撒娇:“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担心啦,别像个老太婆一样的叨叨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学长不找我做女朋友,那他也应该找个懂他的女人厮守终生,慕欢不合适,医生最需要保障的就是睡眠质量,而慕欢做夜场秘书,他们的生活不合拍。” 我刚想反驳,王潇潇又说: “但是慕欢这样的女人,若是辞了职在家当家庭主妇,你觉得学长养得起她吗?她身上哪一件不是名牌,手腕上的表,好几万吧,手里提的包,好几万吧,她那身行头贵的不要不要的,哪一样不得学长奋斗好久才能赚的回?再说了。由奢入俭难,让一个女人放弃工作当黄脸婆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一开始可能因为爱情能坚持,但是三五年之后呢,孩子大了之后呢,荷尔蒙下降之后呢,她还能心甘情愿的围着炉灶转吗?” 不得不承认,王潇潇说的这些都是实际情况。 “但她可以换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啊,这样就可以家庭事业两不误了。” 王潇潇朝我翻白眼:“姐,你好歹也是混迹职场很多年的,职场是那么好混吗?我打听过了,慕欢之所以能过这么轻奢的生活,一方面来源于她有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另外一方面是她自己够拼,业绩做的无人能比,你让她换一份工作,有哪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可以赚那么多的钱来供她高消费?” 面对着王潇潇的滔滔不绝,我那句可以开店啊硬是没有说出口。 我长叹一声: “行了,知道你是心疼你的学长,那你就勇敢去追吧,这年头能遇到一个让自己满心欢喜的男人不容易,只是你要做好思想准备,邓珩表面上看着很随和,对待感情也许就很偏执了,你在追求爱情的同时,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本来还想多嘴提醒她一句的,但我连老板娘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既然人家又女儿了,估计情感一栏并非空白。 我暗暗下定决心,改天一定抽个时间好好调查一下这个老板娘。 联想起上一次邓珩让我去她的店里挑选衣服,可以想见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回到家,宋母太累,泡了个澡就睡了,慕欢跟她睡一起,两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留下安享和邓珩两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这样也好,回来不用在高度紧张,也不必看着宋母刁难王潇潇。 夜里,安享要和我一起睡,被邓珩拦住。 我把手机关了机,也懒得听宋安戈给我洗脑。 床头柜上的闹钟,我定了五点半。想早点起来去菜市场买点菜,给一大家子带早餐。 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厨房里飘来肉馅香味,邓珩和王潇潇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见我醒来,邓珩还跟我邀功: “嫂子,这一晚上睡得咋样?” 看他笑得贼眉鼠眼的,我伸伸懒腰:“我的闹钟是你关的吧?” 邓珩正在做蔬菜沙拉,得意的笑着说:“我可没那么贴心,是老大叫我这么做的,他说你最近睡的不太好,要多休息,所以让我把你房间里的闹钟关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干妈今天下午要回北京。” 今天下午? 我诧异的看着邓珩:“阿姨不是昨天才到吗?怎么才来就要走?是出了什么事吗?” 邓珩笑而不语,但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妙表情都是那么的邪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果真,宋母吃了早餐,就匆匆收拾行李说要走。 原计划是要在星城呆一星期,再去度假村住上一阵的,我客套了几句,宋母只是拉着我的手说: “孩子,你那么瘦,要多吃点,阿姨忙空了,再回来看你。” 就...就这样走了? 安享给了我一个拥抱:“考察结束,看来姑妈对你很满意,加油哦,好好表现,争取下回见到你的时候,你和我表弟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毕竟姑妈对这种事情是最热衷的。” 邓珩开车,带着慕欢一起送宋母和安享去机场,我惊的下巴都要掉了,才来就走,这是什么节奏,我怎么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 王潇潇也去上班了,才热闹了一小阵的屋子又沉寂了下来。 因为宋母的突然到访,我睡前把那些面试通知一个一个全推了,就留下一家公司,说可以等我两天,我们约的是下周一,现在才周五,我还可以好好过一个周末。 宋安戈给我发的微信我没回,他锲而不舍的给我打电话,扰的我都没办法补觉,我只好接听了,他第一句便是: “小媳妇,准备接驾吧,我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你个瘸子,回城做什么?” 宋安戈油嘴滑舌道:“我回来好好安慰安慰你那颗受到了惊吓的小心脏。” 没个正行的,我冷语相对: “能好好说话吗?不能的话我挂了。” 宋安戈焦急大喊:“别别别,姑奶奶,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呢?别的小姑娘都喜欢调调情说说爱,跟你说句情话你跟个X冷淡似的,看在我帮你及时打发走准婆婆的份上,你今晚是不是要给我下面吃?” 这人真恶心! 我二话不说挂了电话,不管宋安戈打多少通过来,我都没接。 之后躺在沙发午休,竟也睡的着。 醒来时宋安戈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出现在我面前,害我吓的小腿都抽筋了,宋安戈边给我揉小腿,边拿出几盒瓶子来: “江离,你这是缺钙,正好我帮你带了点补钙的回来,你记得每天吃一片,还有维生素,这些都是给你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宋总,你这么急着把你家太后娘娘赶回后宫去,又火急火燎的回到星城来,到底有啥事?别说是回来看我,你敢不正经半句,这次谈话就到此为止。” 直觉告诉我是出了大事,不然他说好圣诞节才回城的,他现在腿还没好利索,怎么就急着回来了呢? 宋安戈拉着我盘着腿坐好,我们面对面的注视了半分钟后,宋安戈才绷着一张脸用很平和的语气对我说: “有两个消息,不过两个都是坏消息,一个是和你有关,一个是我和有关。你要先听哪一个?” 又是这一招! 我抓狂的看着他:“捡重点,先说最严重的。” 宋安戈握着我的手,一字一顿的说: “江离,昨晚是我们公司最后一次演出,从凌晨开始,我的公司成了空盒。” 也就是说,坐在我面前的男人,破产了? 我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虽然他没有痛不欲生,但那细微的嘴角抽搐骗不了人,公司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好好好的吗?” 昨天晚上去看演出,明明一切如常。 宋安戈打开手机相册递给我: “看看吧。” 相册里的图片,是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家演艺中心,这个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难不成是竞争对手? 倒是名字挺有趣:“云泉九曲,名字挺好听的,宋总,这该不会是你开的分店吧?我闲的没事的时候查过你的名字,石座双峰古,云泉九曲深。横吹多凄调,安歌送好音。都是出自唐代诗人羊士谔的十四韵,没想到你还挺有文化底蕴的。” 看这位置。应该就在好音演艺附近。 要是分店的话,不应该开这么密切吧? 而且这个行业开分店?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小声问道: “宋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安戈苦笑一声:“我先跟你说说我成立好音演艺的初衷吧,很简单,就是想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展示才华的平台,而且我希望她不会受到任何不公平的待遇,也不需要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局,当时我,阿珩,三木,还有邵文信四人都是好朋友,除了阿珩之外,我们三人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公司,阿珩是资金入股不任职,我们三人则从街头卖唱开始筹集资金。现在的云泉九曲,就是邵文信开的,前段时间他突然告诉我们要去国外深造,并且好音辞职,我们觉得三十多岁的人了,人各有志就没挽留。没想到他在好音旁边开了九曲,带走了公司半数以上的核心员工。” 这是大面积的挖墙脚啊。 其实我更想问的是,那个他喜欢的人,是不是相框上的姑娘。 但我没敢问。 “宋大叔,你别灰心,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公司是怎样的一个运营,但我看过你们公司的演出啊,那些演员歌手相声走了,都没关系的,你可以去寻找民间草根登台表演啊,俗话说得好,高手在民间嘛。” 宋安戈拍拍我的手: “说完了我的消息,现在来说说你的吧,侯邺说今天晚上宴请你,下午四点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侯邺又要找我? 我心里一咯噔,宋安戈趁机摸着我的手揩油: “唯一的好消息是,侯邺特许,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出席。” 带他一起,去帮着扛揍吗? “不必了,我想我应该没有拒绝出席的权利,那我就去好好会一会这个侯邺。你这个瘸子就在家里安心呆着吧,记得把手机充好电,我要是向你求救,你一定要来救我。” 后一句是为了宽慰他的,但他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替我做了决定: “我已经告诉侯邺我今晚会跟你一起出席了,虽然他上一次的招待有点不友善,但我觉得这一次他应该会比上次好说话,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你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去找杨柳月,告诉她一定要把人藏好了,如果被侯邺发现,谁都救不了那个小丫头。” 原来宋安戈什么都知道。 我都还不太确定的事情,他却了如指掌。 见我没任何动作,宋安戈掐掐我的脸:“快去呀,提前告诉杨柳月,让易成则给徐曼找个更稳妥的地方养胎,四点钟收到信息后,你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争取惊艳亮相。” 我戏谑道:“为何要惊艳亮相?难道你想让我去勾引侯邺?” 宋安戈直接打击我: “就你这不解风情的傻样儿,也就能勾引勾引我这种最解风情的男人,快去吧,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杨柳月进了电梯,本想追上的,奈何慢了一步,她现在应该在家。” 我也没工夫跟宋安戈磨嘴皮子,穿着拖鞋披着外套就出了门。 杨柳月果真在家,在门口都能闻到她家里飘出来的鸡汤香味。 见我到来,杨柳月不好意思的说: “江离,对不起啊,我想着今天晚上去看你的,没想到你白天竟然有空来我这儿,然然上学去了,李云新跑车,就我一人在家。” 我一直伸着脖子在家里张望,杨柳月以为我在找人,我循着香味去到厨房: “好香啊,柳月,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在家里熬汤,莫非是你们家李云新的生日?还是你们家然然又拿了什么奖?” 杨柳月盛了一碗出来端到桌子上: “江离,你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我边品尝边赞赏:“味道是真好,柳月。李云新能娶到你,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过我看了,你熬这么大一锅汤,你们一家三口也喝不完啊,难不成是给谁送去的?” 杨柳月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 “江离,你不是应该忙着帮宋大叔应付她妈妈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我等会还要出去接然然放学,晚上回来再陪你好好聊聊。” 我把汤喝了个精光,拍拍肚子说: “柳月,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吧,虽然我们做闺蜜是在大四,但是从进大学那年开始算起的话,我们也相识十二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姐姐,所以你眼角眉梢一动弹,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汤是给徐曼送去的吧?先不说徐曼,先说你和易成则,你们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李云新因为这件事情总是跟你吵架。你该不会...” 杨柳月红了脸,抢着作答: “当然不会,我是有夫之妇,更何况我还有孩子,我绝对不会做道德败坏的事情,既然你都知道我这汤是给徐曼做的了,别的你就甭问了,我是不会说的,易大哥说了,你已经很命苦了,不能再把你卷进来承受这一切。” 既然她坦诚了,我也就没再拐外抹角。 在电梯里的时候我还在想,到底哪儿才是徐曼最安全的藏身之地呢。 不过一踏进杨柳月家,我就想到了办法。 “柳月,你别紧张,你听我说,宋安戈提前从度假村回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侯邺今晚约我出席晚宴,我猜他是想从我嘴里撬出徐曼的下落。你能不能简单的跟我说一说,徐曼怀了谁的孩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柳月在我对面坐下,叹口气: “江离,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没必要骗你,从找到徐曼到今天,她没有开口说过话,我跟易大哥都怀疑她是个哑巴了,小女孩才十五岁,怀孕四个月,肚子微微隆起,看着怪可怜的,我们说要带她去医院做掉这个孩子,她跪在地上给我们磕头,现在她暂时住在易大哥家,很安全。” 虽然易成则是法官,侯邺的手再长,也不敢伸到他那儿去。 但易成则毕竟是个男的,让徐曼跟他一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况且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家里守着徐曼。如今之计,唯有把徐曼带到我能看到的地方,我才安心。 于是我拉着杨柳月的手说: “现在快三点了,四点钟的时候侯邺给发来信息告诉我地址,你等我和宋大叔出了门,你就去把徐曼接来,我猜侯邺应该知道我和宋安戈住在一起,但他绝对不会想到,我在徐曼的事情上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却还敢把徐曼带在身边。” 最容易被人察觉的地方,或许最好隐藏。 杨柳月很坚决的反对我:“不行,你自身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要是连宋安戈那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到那时候不但徐曼保不住,你也会跟着遭殃,还有,你去度假村的那些日子里,债权人时不时的来我们小区里转悠,还上我家来过几次,你出门一定要格外小心,我听易大哥说。遭遇24条的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各种不甘心的债权人骚扰,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易大哥! 这三个字叫的挺亲热的。 我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杨柳月,她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 “易大哥还说,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他和群里的姐妹们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如果你需要找工作的话,易大哥说他可以帮忙,江离,我觉得易大哥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我也知道你好面子爱逞强,但你千万别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在你身后的。” 易大哥易大哥易大哥...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柳月,从我进门到现在,你一共说了七遍易大哥,你现在跟易大哥,走的挺近的哈。” 杨柳月的脸都红透了,我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柳月,我们认识十二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和潇潇都是你的后盾,但你一定要记住,做人做事不求十全十美,只求心中无愧,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我们之间心照不宣,她应该能明白我说的话。 杨柳月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关于徐曼的事情,你再想想,我觉得让徐曼暂时住在那边,挺好的。” 那边! 这么快就把易大哥三个字很隐去了,我会心一笑: “你知道的,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这件事情你听我的,等我和宋大叔出了门,侯邺一定会派人潜入宋大叔家查看,当他确认徐曼没有住在那儿。以后就很难怀疑到这个住处了,你只要把徐曼接过来,剩下的事情你别管,毕竟你是有家有口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冒风险,多为然然考虑。”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我从杨柳月家出来,她脸上还是红扑扑的,我真的是有好多好多年没见到她这么娇羞的样子了。 一直以来就她最墨守成规的生活着,我对她的现状,隐隐有些担忧。 我跟宋安戈说了把徐曼接到他家里来,他的表情明显是对我的想法大加赞赏,却偏偏露出一张苦瓜脸来: “江离,你看我现在混的这么惨,你还敢在我这儿雪上加霜,你就不怕我承受不住精神崩塌,一咬牙一跺脚就从这二十六楼上跳了下去?” 说实话,他装可怜真的不像。 我毫不犹豫的戳穿他:“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觉得你就是赖活着的典范,别人到了癌症晚期都想早死早超生,就你不光赖活着。死到临头还总喜欢占人便宜,我告诉你,你混到今天这样还有人愿意让你帮忙,是你的价值,要是真让你在家躺着混吃等死,那时你才会一咬牙一跺脚毫无眷恋的跳下去,说到底,你要感谢我,我这是救你。” 宋安戈挠挠头: “敢情你还成我的救命恩人了?” 我傲娇的看着他:“嗯哪,你要是不服气的话,你就一口气咽下去别再上来了,我回头就给你去预定花圈,保证你风风光光的出葬。” 宋安戈如蛇身般朝我缠来: “那好啊,现在说出葬还太早,要不,你先风风光光的出嫁,我娶你啊。” 我娶你啊! 我娶你啊! 我娶你啊! 这句话在我心头荡漾着,那一刻,莫名的觉得悸动不已。 但很快我就回归到了现实,朝他啊呸一声:“谁要嫁给你这个一脚踏进了阎王殿的人,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有去无回了,你还是赶紧该吃吃该喝喝吧,你老人家,时日无多咯。” 我发誓,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给自己挖坑,也就宋安戈这种臭流氓才会在我身上抽丝剥茧,他顺势将我扑倒在沙发里,嬉皮笑脸的对我说: “既然时日无多,既然有去无回,那就趁着我现在还有口气在,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一办吧。” 这是要堂而皇之的硬上弓了,我赶紧喊停: “别闹了,眼看着一场鸿门宴就要到来,你还有闲工夫逗我玩,快起来,我去捯饬捯饬,说不定侯邺见我这么漂亮,瞬间心花怒放不再找我麻烦了呢?你说是吧?” 宋安戈捏着我的鼻子: “那就更惨咯,据我所知,侯邺可是有老婆的,难不成你想当小三?” 这人真无趣,我就随口一说罢了。 但他没放开我。还看了看门口,对我说:“你放心,这一次你的二少爷绝对不会闯进来坏我们的好事,不如我们现在就...” 那张臭嘴朝我的脸扑来,我一巴掌挡在他脸上: “宋安戈,你大爷的,赶紧从老娘身上滚开,不然要你好看。” 我这一吼,宋安戈都惊呆了,我趁机把他从我身上推开,站起身来朝着卧室走去。 宋安戈跟在我身上,我啪的一下把房门给关了,他在外面拍打着门: “喂,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跟你逗着玩呢,你没这么小气吧?不就是提了个二少爷吗?你要是放不下他,你就应该勇敢去追,你要是不想追,那就踏踏实实的把他埋藏在你心底,总之,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你会相思成疾,抑郁而终,喂,你开门,我给你好好上一课。” 傻子才听他上课,还不到四点,我躺在床上刷微博,宋安戈倒是有点穷追不舍的意思,一直在喊我开门。 直到四点整,他在门口喊: “哇靠,侯邺这大爷还真是准时准点,真的把鸿门宴的地址发了过来。” 我现在听到宋安戈的声音,就想起邓珩和王潇潇说的那一句,宋安戈是个成熟稳重内敛低调的男人,哇靠,老娘真的是上了当了,宋安戈简直就是个超级无敌宇宙大混蛋好不! 好吧,就算他是个大混蛋大无赖,但我还是开了门,然后就看见他洋洋得意的朝我挥着手机,傻呵呵的说: “嘿嘿,大爷我骗你的。” 我去你大爷的! 那一刻我内心真的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宋安戈还自以为聪明的搂住我的肩膀对我说教:“妹妹,哥哥帮你好好分析分析,你现在之所以放不下二少爷,其实都在情理之中,毕竟每个人的初恋都是最美好最难忘的,但你要记住,初恋通常来说都不能修成正果,人呢,只有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你才能更通透,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是真不想跟他斗嘴,但他每次都比我还嘴: “所以,你抽屉了珍藏的那个姑娘,是你的初恋?” 宋安戈坦率的摇头:“不是,我的初恋是个校花,当时整个学校不论男女,为了一睹她的芳容,都会牺牲用餐时间,就为了等着她从林荫小道上经过,你都不知道,初夏的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那一低头的娇羞,简直荡人心脾。” 十足的登徒子,我很不屑的看着他: “那你抽屉里藏着的姑娘,应该是你今生最爱的女人吧?莫非她就是你为之努力奋斗拼搏上进的源头?她比你那校花如何?她人在哪儿?” 宋安戈板着一张脸: “江离,你这样戳人家的心窝子,不太好吧?” 我一拳头抡在他心口:“你也知道不好啊,那你还不闭嘴,从此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二少爷和夏初临这几个字,我和他已经相忘于江湖了,人生已多风雨,往事休要再提。” 宋安戈拍手鼓掌: “这就对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现在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我就是那个新人,帅不帅?酷不酷?够不够资格做你的男人?” 啊呸! 老娘真的要吐了。 我闷声叹气:“宋大叔,我求你嘴下留情吧,我最近体重蹭蹭往下掉,今天就吃了几个饺子,我可不想再吐出来了,求你别再恶心我了。成吗?我和你之间,除非下辈子投胎,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安戈脑袋一耷拉,丧气的说: “你能不能别把话说的那么绝,万一哪天你自己忍不住爱上我了怎么办?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你想不爱上,也很难吧?” 我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毫不客气的说: “会的,我会有爱上你的那一天的,但前提是,大爷,你能活到那一天吗?” 宋安戈将我拥住:“我答应你,我会很努力的活到你爱上我的那天,到那时候,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我都陪你。” 我从他怀里逃离,酸不溜秋的说: “哎哟喂,我见过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我还真没见过给自己添寿的,宋安戈,你真的是刷新了我的三观,但是,我和你之间,除非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否则绝无可能,不是我说狠话,是我赌你活不到我爱你的那天。” 宋安戈用一副受伤的表情捂着心口: “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这丫头片子的心,是真狠呐,都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可怜的我,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我真的是被他的幼稚打败了,明明是三十六岁的年纪,却偏偏把自己活的像个六岁的弱智。 幸好侯邺的短信来了,通知我们在渔人码头吃饭。 这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还以为他选的地方会比较阴森孤僻,但渔人码头夜景很美,人也众多,就算他想乱来,恐怕也很难如愿。 宋安戈立即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看着短信发笑: “这侯邺,有点意思啊,选在渔人码头吃饭,看来这鸿门宴,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要麻烦。” 经他这么一点醒,我心里的那点小窃喜瞬间荡然无存。 接下来就是穿衣打扮,宋安戈还特意按照我的穿着搭了好几样类似的,出门之前对我说: “江离,我们之间的斗嘴嬉闹是一码事,关起门来想怎么闹腾都行,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朋友,不管侯邺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你能做到吗?” 我看着他那双真诚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 “宋安戈,在我说我能做到之前,你能正儿八经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想听瞎话,想听你这儿的真心话。” 我戳了戳他的心口,他是天生的演技派。装作很痛的样子:“小娘们儿,下手挺狠的啊,你是剪刀手吧?” 一秒没正行,我无可奈何的给他揉了揉: “这样行吗?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宋安戈满意的托着我的下颌赞赏的说:“这还差不多,不过这个问题我暂时找不到答案,我要是告诉你,是因为你那天向我求救时候的表情激发了我的雄性荷尔蒙,恐怕你又会臭骂我是老流氓了吧?” 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答案,我也只好作罢。 我也想过,如果他是一个健健康康事业有成的男人,我一定会远离他,我不能拖累一个无辜的人,但他身患绝症又遭遇破产,要是我在这个时候拒绝他的帮助,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被人需要有时候也能成为活着的一种理由。 但愿在宋安戈眼里,我是他愿意真心以待的朋友,而我也会尽全力的做到不殃及于他。 星城夜景中,渔人码头算是璀璨的一景,要是夏天到渔人码头来吃顿饭走一走,那心情都要欢快到飞起来。 而这是冬天,夜空中飘洒下缠绵细语,冷风吹着灯光迎面而来,寒意直逼心底。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凛冽的寒冬来到渔人码头,和夏季的习习风情相比,这儿的冬天多了一丝缠绵悱恻,和一点令人不由自主从心底冒腾出来的小悲伤。 宋安戈紧紧牵着我的手,高渤在路口迎接我们,渔人码头店铺众多,高渤却把我们带到了岸边: “请两位上船吧。” 我心里一紧,上船可不是个什么好事情,万一侯邺一怒,把我扔到水里,难不成今晚还要上演现代版的泰坦尼克号? 宋安戈窥破了我的心思,在我耳边轻声说: “没想到侯邺还挺浪漫的,看来今晚我要成为你的杰克了。” 我很不自然的对他笑了笑,不忍心告诉他,其实我是个旱鸭子。 “好一个杰克和罗斯,你们的爱情可真让我感动。” 船里的侯邺见我们到来,说话的嘴脸都透着奸诈,那笑里藏刀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令我和宋安戈都诧异的是,原以为是鸿门之宴,没想到侯邺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很特殊的人。 039.杀人不见血的鸿门宴 想必,她便是高渤口中能够让侯邺对我手下留情的女人,唐攸宁。 看她的身形,应该怀孕好几个月了。 “邺哥哥,她就是你说的被前夫背叛的江离?” 唐攸宁站起身来,娇小的她挺着隆起的肚子,显得有些艰难。 侯邺下意识的去扶她,两人四目相视,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侯邺搂着她的腰身说:“攸宁,你最善良了,怎么一见面就揭人家的伤疤,更何况人家现在有了新欢,日子正过的风生水起,那段不愉快的前程往事,不提也罢。” 唐攸宁嘟嘟嘴: “邺哥哥,你又怪我不会说话了,反正我就是这样,心里是想着好的,说出来就变成坏的了。” 这撒娇的话听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侯邺却似乎很受用,只顾着安慰故作生气的唐攸宁,竟把我和宋安戈冷落在了一旁。 屋里就我们四人,这鸿门宴看着并不凶险。 宋安戈在我耳旁轻喃:“学到了吧,会撒娇的女人,命好。” 我伸手悄悄掐了他的腰,他没忍住哎哟一声,惊的侯邺和唐攸宁双双注目过来。 唐攸宁或许是这才看清了宋安戈,诧异的指着他对侯邺说: “邺哥哥,他不就是...” 侯邺立即抓住唐攸宁的手,打断她的话: “攸宁,你看他们进来这么久,我们都请人家落座,这算是请哪门子的客?” 唐攸宁会心一笑,指了指她身旁的位子: “江离,坐这儿来。” 我心里一直很忐忑,侯邺的身份特殊,做他的女人更应该保持神秘感才对,更何况唐攸宁怀了身孕且身体很弱,侯邺看起来对她宝贝的很,那他为什么要让唐攸宁来见我们,像他这样自曝软肋,就不怕唐攸宁会遭遇什么不测吗? 落座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侯邺为何请我和宋安戈来这个问题。 看起来我们出门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侯邺并不是想从我这儿找出徐曼的下落。 侯郁还在霸叔手里,这侯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今晚是全鱼宴,酸菜鱼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酱汁鱼回锅鱼煎炸鱼糖醋鱼川香鱼烤鱼,一桌子的菜,全都是花式百出的鱼类,看得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随着菜品一上齐,唐攸宁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上露出的微笑,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侯邺笑着解释: “我们家攸宁自从怀孕后,只有吃鱼才有胃口,今天之所以把你们请来,一是想向你们赔个不是,那天回去后,攸宁听说了你的故事,就一直催着我跟你道歉,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鱼,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再点别的,二是攸宁太孤单了,没什么朋友,你们能来陪她吃饭,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这出戏,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有唐攸宁在,我想侯邺应该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 一番客套之后,我们都动了筷子,别看唐攸宁个子不高气场不大,吃起东西来真是萌到我了,她这年纪,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怀了孕的人还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素面朝天却让人看着特别舒服,侯邺一直在给她夹水煮鱼片和清蒸鱼,但她似乎更喜欢吃烤鱼和红烧鱼。 夹的多了,唐攸宁重重的把筷子一放,生气的吼: “哎呀,我不吃了,人家就想吃辣的嘛,这水煮鱼清蒸鱼的,你天天让人做给我吃,我都吃腻了,人家想出来吃顿饭,就是为了换换口味,你现在弄的我一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宝贝疙瘩一发火,侯邺急忙给她赔不是。还特意把烤鱼放到她面前来,哄了半天唐攸宁才消火。 我跟宋安戈就是两个陪吃的,所谓的鸿门宴,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虚惊一场罢了。 一开始还因为有些忐忑,不敢放心大胆的吃。 到后来我也吃的很欢,难得吃到做法众多的鱼。 宋安戈一直在一旁细心的嘱咐我要慢点,怕我被鱼刺哽到,唐攸宁见了,还取笑我们:“江离姐姐,这就是传说中的遇到了对的人吧,这要是换了你那个没良心的前夫,才不会管你死活呢,对不对?” 虽然说唐攸宁看着像个情商低下的小白痴,但她的话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我不由得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前夫不会管我的死活?” 要知道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吃鱼给卡到,陈沉送我去医院才把鱼刺取出来,后来陈沉再带我吃鱼的时候,一般选无刺鱼,但无刺鱼的种类就那么几种,吃的多了也会腻,陈沉带我换口味。还是很会照顾我的。 只是后来事业上升了,工作繁忙,两个人都没有闲情逸致去顾及生活中的小细节了。 唐攸宁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含着筷子没心没肺的说: “肯定是这样的啊,一个不顾你死活给你留下上千万债务的混蛋,能对你好到哪儿去?这混蛋幸好是死了,要是活着,还不知道怎么祸害别的姑娘呢?不过我就看你身边这位帅哥就很不错,对你体贴照顾细致入微,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姑娘,我心里百感交集,刚刚凭空冒出来的那一点小防备,瞬间消沉了下去。 宋安戈端起茶杯,搂着我的肩膀说: “所以我还要感谢江离的前夫,他要是不放手,我也没机会啊。” 唐攸宁擦了擦嘴,一拍即合: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来来来,我们以茶代酒再干一杯,我正好渴了,嘿嘿。” 我也是看到唐攸宁那乐呵呵的模样,才在那一刹那不经大脑的问: “你和侯爷也跟我们一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端起了茶杯的唐攸宁悄没声息的把杯子放下,拿起筷子低着头扒着饭,侯邺脸上扬起的微笑也霎时凝固。 我突然记起宋安戈说过的,侯邺的爱情早已陨落。 那么,这个唐攸宁...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放下茶杯转动了转盘,指着唐攸宁眼前那盘酱汁鱼说: “攸宁妹妹,我看你一直没吃这个菜,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唐攸宁舔了舔舌头,怯怯的看了侯邺一眼,侯邺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的说: “快尝尝吧,江离可是在职场混迹多年的,她经常跟客户打交道,大大小小的饭局数不胜数,能让她赞赏说好吃的菜,味道应该差不了。” 侯邺这一开口,唐攸宁这一微笑,降到冰点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再之后,我就没敢随意开口了。只顾着闷头吃菜。 直到饭毕,残羹剩饭都撤了,侯邺约我们去隔间喝茶看夜景。 可能是在家闷太久了,唐攸宁显得很活泼,但侯邺处处护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她也就只能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坐着了。 渔人码头的夜景,静谧祥和,一到冬天就少了烟火气,显得很独特。 隔间有一支小提琴乐队,唐攸宁突然问宋安戈: “听邺哥哥说你是好音演艺的老板,那你应该很会唱歌吧?你能不能唱几首歌给我听?” 宋安戈一脸为难的看着我,那天我过生,一群人拉着宋安戈唱歌的时候,我去了夏初临的房间,所以没听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当然不会替他解围,反而帮唐攸宁当起了说客: “唱首歌而已,促消化能减肥,像你这把年纪的男人,吃完饭后不适当运动的话,很容易发福的,不如就满足攸宁妹妹的请求吧,我也好一饱耳福。” 宋安戈用那种你竟然是这种人的眼神看着我,而后他释然一笑,握了握我的手: “既然你也想听,那我就唱一首张学友的《遥远的她》给你听。” 这首歌? 不太合适吧? 果然,侯邺的脸色再次变得很难看。 但仅那一刹那的不悦,很快他就冲我说:“江离,一饱耳福这种事情,让攸宁帮你就行,你跟我来,我有点事和你说。” 总算是切入正题了。 面对宋安戈的担忧,我给了他一个很安心的表情。 站在甲板上,迎面扑来嗖嗖的凉风,侯邺指着渔人码头的夜景问我: “江离,你觉得这儿美吗?” 我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样的夜色,都有一种独特的美,渔人码头灯光璀璨,和暗夜遥相呼应,这种美人人都能欣赏。” 才聊了几句,宋安戈就从隔间出来,脱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肩上: “甲板上冷风灌身,你别感冒了。” 我回头一笑:“放心吧,有侯爷在,冷不着我。” 等宋安戈回了隔间,侯邺盯着他的背影感慨: “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真是盲目啊。” 我用宋安戈的大衣把自己紧紧包裹着,却还是觉得很冷。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邺冷不丁的笑出声来:“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的很,江离,你的命是真好,我见过太多太多被婚姻法24条所拖累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有学历高长得好不可一世的人才,也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人最先做的九十寻死,可你不一样,你欠的钱算是这些年来最多的了,你的心态却比他们好千百倍。” 我心态好跟我命好有什么关系? 侯邺说的话让我听不太明白,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那些百分之九十寻死的人里,应该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欠了高利贷吧?侯爷用对付我的手段对付了多少这样无辜的人?” 面对我的斥责,侯邺伸手晃了晃: “你错了,那些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欠了高利贷的,他们的房产大部分都被抵押,你知道房子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家! 房子在,家就在! 但是房子一旦塌了,若非心中有爱,家是很难保全的。 我可以想象那百分之九十的人在寻死之前都有过怎样的苦痛挣扎,他们都和我一样,不但承受着被另一半背叛,还要背负那么多不知情的债务,其中一部分人,可能还会遭受世俗的白眼,这么多这么重的打击奔涌袭来,能够逃脱的,又有几人? “这条法规,害了多少人呐。”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徐锦跳楼前的绝望,她有那么多的不甘心,那么多的憧憬,却终究抵不过内心的那一抹绝望。 共债共签的时代,真的会来临吗? 在婚姻存续期间想要一个知情权,真的有那么难吗? 侯邺打破了我的遐想:“江离,虽然你命好。遇到了像宋安戈这样的贵人,但你惹出来的麻烦,可不是宋安戈能够抵挡的,你应该知道,霸叔在羊城势力很大,而徐曼肚子里怀的孩子,霸叔是势在必得的,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交出徐曼。” 莫非徐曼怀了霸叔的孩子? 不对,我听王潇潇说起过,虽然查不到霸叔详细的资料,但霸叔的年纪都能当徐曼的爷爷了。 而且霸叔威震一方,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片子动粗,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哈了哈热气搓搓手: “这天是真冷啊,侯爷,我是见过徐锦,但我真没见过徐曼,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知道徐曼长什么样儿,我对天发誓,我要是见过徐曼的话,祝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债务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 侯邺握住我的手: “你不用发毒誓。我不信这一套,凭你江离的本事,就算你没见过徐曼,你也一定知道徐曼在哪儿?我们翻遍了羊城和星城,都没找到徐曼的下落,并且我们已经问过你在羊城见过的人了,那天你在红灯区跟人说起徐锦之死,你知道的,史上最快的传播途径,就是女人的嘴,徐曼得知后处心积虑的想要逃回来,不瞒你说,徐曼是躲不掉的,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弟弟。” 小宝。 我用力想甩开侯邺那只手:“他是个孩子,他才七岁,更何况他是个自闭症儿童,你们不能利用那么可怜的孩子来对付他的姐姐,侯爷,你也是快要做爸爸的人了,你扪心自问,如果有天攸宁给你生的孩子被人利用。你得有多心疼。” 侯邺紧抓住我的手不放: “你放心,我的孩子绝不会有那一天,只有没本事的父母,才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风尘无枝可依无家可归,江离,你今年三十岁了,你也想要孩子吧?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徐曼,我向你保证,会帮你还清所有的欠款,并且归还你前夫给我们的抵押,我还可以保证,徐曼一生无忧,她会和弟弟在一起,不劳你费心。” 我几乎可以断定,徐曼怀的孩子,来头不小。 但我决不能受侯邺威胁,我厉声辩驳: “侯邺,你别忘了,我欠你的钱,宋安戈都帮我还清了,我今天之所以赴约,是看在你弟弟因为我的事情断了几根手指头的份上。我很抱歉造成这样的后果,但我跟你之间已经两清,行有行规,你该不会是个朝令夕改的小人吧?还有徐曼的事情,她有权利决定自己以后的生活,包括那个孩子的去留。” 侯邺用了力,疼得我眼泪都来了: “你的意思是?徐曼想打掉那个孩子?” 我还不容易把手挣脱出来,疼得我直咧咧: “那是人家的自由,你管不着。” 侯邺急了,那表情十分吓人:“徐曼要是敢做掉这个孩子,那她和徐小宝的命,就算是没了,告诉我徐曼的下落,否则明天新闻的头条,将遍布你的艳照。” 我的...艳照? 我没听错吧? 见我有所疑惑,侯邺目光凛冽的看着我: “知道我为什么会借那么多钱给你的前夫吗?你以为没有房子作抵押,我会凭他空口白舌就借出去几百万?江离,虽然你命好,但你做人是真的很失败,被枕边人卖了,帮枕边人养小情人就算了,你还屁颠屁颠的帮着人家数钱,真是可笑。” 这话听着很渗人,侯邺还从口袋里掏了个手机出来,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给你看看,我想你也是个有尊严的女人,剩下的,等你把徐曼带到我面前,我再还给你,给你一些时间好好考虑清楚,圣诞节之前要是你还像现在这样大义凛然,那我就祝你过个此生难忘的平安夜,助你登上头版头条。” 那张照片虽然没露什么,但我能看出,这是我的家,这是我在泡澡的时候被人拍下的。 “不可能,你从哪儿弄来的照片?” 我从没拍过这种风格大胆的写真,这照片... 侯邺放大了给我看:“看清楚了,你泡澡的时候还真是有雅兴,这红酒算不上最好,但也价格不菲,只可惜,这酒比较烈,一喝就让人想睡。人在睡着的时候,身心最容易受到侵犯,江离,你应该知道,陈沉是一个很优秀的业余摄影师吧?” 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出差半个月回到家,陈沉给我做了一桌子饭菜,还给我放了洗澡水让我好好放轻松,那天我喝了酒泡着泡着就困意来袭,醒来的时候光溜着身子躺在床上,陈沉说我是太累了,让我别太拼,要适当的给自己放个假。 敢情我嫁了七年的男人,就是我身边一头没有人性的畜生。 我一直不愿意诋毁陈沉,因为我相信他爱过我,只是没能爱到最后。 但我没想到他的爱一旦消失,放手的唯一方式就是毁了我。 这一刻,我对陈沉,只有无尽的憎恨。 侯邺丧心病狂的划拉了好几张照片给我看: “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很幸运,还是说你倒霉透了,毕竟你前夫把你拍的这么美,也算是你以后拿来缅怀青春的一种纪念。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曼妙不曼妙,我这儿还有很多,当然,如果只是这些,恐怕你也不会在意,毕竟这关键地方都没露出来,网络上多得是比这还露骨的图,不过...” 侯邺故意把话拉长,我瞬间乱了分寸,伸手去抢他的手机,他轻松就躲过了: “没用的,我只是存了几张在手机里,可你前夫给我的,是一个优盘,优盘里有你各种各样的果照,要我说,你的身材是真好,怪不得宋安戈一见你就爱上了,除了你这人比较冷之外,别的都挺好。” 我真的是气急了,侯邺也不躲,任由我把手机抢走。我把他相册里的照片一股脑的全删了,侯邺哈哈大笑: “你该不会蠢到以为我没有备份吧,你别忘了,优盘还在我手里,最刺激的是,江离,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吧,你的前夫可是个重口味的男人,他给你拍的MV,那真是万种风情,他自己还本色出演,就是没露脸,有点可惜。” 他的意思是,陈沉不光拍了我的果照,还把我跟他的... 我崩溃到了极点,陈沉,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要是这些照片和那些视频流出,我还要怎么做人? 我失控的蹲在甲板上,痛哭出声。 侯邺蹲下身递给我一张纸:“江离,你别逼我,我不想这样对你,今天之所以把攸宁带来和你们一起吃饭。我是想告诉你,人性本善,我就是一个想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上幸福生活的男人,我不想牺牲别人的幸福来保全自己,但我弟弟在霸叔手里,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我必须保证他能好好的。”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可我真的不知道徐曼在哪儿,你们为什么非得逼我们呢?徐曼只是个孩子,如果霸叔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让她生下孩子后给霸叔就行了,你们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侯邺慨叹一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们以为江湖只是书中古代侠客的世界,但你错了,历朝历代都有江湖,新时代也一样,这样的江湖少了豪气,多了冤魂,你相信我,徐曼回羊城,对她对小宝,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我伸手向侯邺讨要: “想让我帮你做事,先拿出你的诚意来。把优盘给我,并且写下保证书,否则我不会听你摆布的。” 侯邺起了身,有些恼怒: “江离,你别不识好歹,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软话,是不想毁了你,但你要是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活的那么幸运,还有一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 我抬头去看他,觉得他现在就像刑场上那举着大刀的残忍的刽子手,而我是无力挣扎的囚犯。 他那冷血的嘴角吐出一句: “宋安戈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是个意外,但他既然那么有钱管你这档子闲事,我就想看看,如果他一无所有了,他还能怎么帮你,到时候你还愿意跟他逢场作戏吗?” 我起了身,擦干眼泪: “你的意思是,是你怂恿邵文信毁了宋安戈的公司?” 侯邺笑着帮我来整理披在肩上快要掉落的大衣:“江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什么人?我是商人啊。商人唯利是图,邵文信和我只是合作关系,要怪,就怪宋安戈的命不好,遇到了你这么个扫把星。” 我都忘了这是我第多少次听到别人骂我扫把星了。 周珊说我把陈沉克死了,李云新说我令王潇潇一无所有,现在侯邺说我害的宋安戈倾家荡产。 我真的是灾星吗? 侯邺拍拍我的肩膀: “好好想想吧,只要你带着徐曼到我面前来,我就把优盘给你,并且不收利息的帮助宋安戈度过此次危机,你欠下的那些债,我统统帮你偿还,交出一个与你无关紧要的人,你就能重获新生,如果是我的话,让我交出一百个这样的人,我都愿意,江离,你最好别犯傻,不要心存所谓的大义,那些大义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对。徐曼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人生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我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侯邺离开前,给了我一个拥抱: “知道吗,你很像一个人,若不是她,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江离,好好想,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外面冷,女人的身子禁不起风霜,早点进来,别让爱你的人担心。” 今晚这场鸿门宴,杀人不见血,诛的是心。 这么多的招数杀气腾腾的朝我扑来,我连一招一式都无法接住,只能任何侯邺将我的心撕裂成一片一片的。 这夜,多暗沉呐。 再多再亮的灯光,也照耀不到晦暗的角落。 我该怎么办? 陈沉,如果下辈子再相遇,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我的心里充满了仇恨,这段婚姻带给我的。到今天为止,不只是失败,不只是负债,更是耻辱,深深的耻辱,刻入骨子里的耻辱。 也只恨,恨我自己太天真,是人是狗分不清。 我站在船头,站上去张开手臂迎着风,这股寒冷侵袭着我,也在渐渐冷却我心中的愤怒,转化而来的,是悲伤。 隔间里传来唐攸宁甜美的歌声,同样是女人,命各不同。 我正沉思着,两行热烈划出,转凉,缓缓落下。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是杨柳月打来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对我说: “江离,虽然易大哥不同意我把徐曼接走,但我好说歹说,他总算是同意了,我们现在在宋安戈家里,你说的没错,我让隔壁的阿姨注意了一下,确实有人潜入家里来看过,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我本来说让易大哥先回去,但他执意要等你回来。” 我哦了一声,杨柳月没听出我异样的情绪,依然很兴奋的说: “我给徐曼铺了床,是粉红色的床被,到底是小女生,她见了,很喜欢,这么多天以来,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你和宋安戈还要多久才回来?” 我清了清嗓子稳了稳情绪,答道: “很快就回,你现在家里陪着她,别出什么意外。” 或许是多说了几个字,杨柳月察觉到了我的声音: “江离,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样?宋安戈呢?你们没事吧?如果有事就说一声。把地址发来,我报警,我还不信了,他们这群人还能无法无天了不成。” 我牵强一笑: “没事,就是在渔人码头吃的饭,吹了点江风,感冒了而已。” 杨柳月放下心来:“那我给你们熬点姜汤备着,我家里还有感冒药,等会我去拿。” 我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后,我的手都在哆嗦。 徐曼就在我家里,只要我告诉侯邺把她带走,我的噩梦就会结束。 我不是圣人,我从小就生无大志,仅有的那么点憧憬,也是希望自己事业上有点小成就,能保障自己和家人的基本生活,除此之外,无病无灾无祸,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隔间传来唐攸宁欢快的笑声,我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为什么别人能无忧无虑的生活,而我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就要遭受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我不甘心,也觉得不公平。 我想要好好的活着,吃得下睡的着笑得出的活着,我抬脚,一转身冲进隔间,正好看到侯邺搂着唐攸宁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宋安戈,安安静静的唱着陈奕迅的歌: 我要稳稳的幸福,能抵挡末日的残酷,在不安的深夜,能有个归宿... 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在别人眼里算是婚姻事业双保障的我,却莫名的哭的不能自已。 可能那时候我就知道,幸福只是泡沫,一旦戳破,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冲动的喊出: “侯邺,我...” 才说了几个字,宋安戈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起来,一把将我抱住,对着话筒说: “不就是秀个恩爱嘛,秀恩爱谁不会,媳妇儿,来,让老公亲一个。” 说完,宋安戈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唐攸宁扑进侯邺怀里大笑: “江离,你来的正是时候,你都不知道,宋安戈一直嚷嚷着要出去找你,说我跟邺哥哥太腻歪了,让他吃了好多好多的狗粮,现在你来了,轮到你们反击了哦,快点一首情歌对唱,虐一虐我们。” 我想说的话瞬间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挡了回去,宋安戈搂着我,跟上旋律。 他的声音很好听,和夏初临不一样的是,宋安戈唱情歌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直入人心,没有那么多的撕心裂肺,声音也更温和一些,没那么尖锐。 一首歌结束后,宋安戈捧着我的手哈了哈气: “外面很冷吧,傻丫头,夜景有那么好看吗?让你看了都把我给忘了。” 我呆呆的回答:“很好看。” 宋安戈搂着我说:“既然这么好看,我就陪你再看看。” 找了个借口出来后,宋安戈担忧的问:“侯邺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感觉状态不太好,是不是他又威胁了你?” 我把外套还给了宋安戈: “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感慨,以前从没发现星城的夜景这么美,你呢,都唱了什么歌啊,也不知道出来找我,该不会是被攸宁妹妹给吸引了吧?” 宋安戈掐掐我的脸: “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我一直想出来找你,奈何唐攸宁是个磨人精,她撒娇的功力,你就算学十年也学不会。” 我转身说了一句: “你们男人不就喜欢那一套吗?” 宋安戈从背后抱住我:“我还是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对于他的情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沉默着,刚刚冲进去想说的话,也渐渐的沉入心里。 我想,我需要冷静,我必须保持冷静。 在情绪化的情况下。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让我后悔终生。 我很庆幸宋安戈打断了我的话,不然现在的侯邺,应该开着车直奔宋安戈家了。 要是这样的话,百年之后,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徐锦? 就算是锦衣玉食的活着,我的良心会安宁吗? 宋安戈在我耳边呢喃:“如果侯邺对你说的话,你现在暂时不想告诉我,那我什么都不问,但你要记住,江离,从你那天闯入我家开始,我就不可能对你视而不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有我。” 我回头看着宋安戈,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虽然浑身干净,眼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颓废。 但是这种颓废,现在彻底从他的眼睛里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光芒,就算是他对我说自己的公司破产了,他即将一无所有,他眼里的光芒都一直在闪烁着。 “宋安戈,我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你付出和守候吗?别说你爱我,我不信,我不相信一个成熟的男人,会对一个狼狈不堪的女人一见钟情。” 宋安戈很认真的作答: “因为是你救了我。” 我疑惑的揪着内心:“我救了你?” 宋安戈点点头:“是你救了我,你知道那天,在茶几下面放着的白色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难道是药? 宋安戈证实了我的猜想:“是安眠药,你以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就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去面对所有的一切吗?江离,你知道当我拿到那张诊断报告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更绝望的是,就在那天,我爱了十六年的那个女人,在医院里当着医生护士和病人的面,说我是个废人,要跟我分手,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就不想活了。” 那个女人,大概就是抽屉里的女人吧。 “江离,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我身患绝症了,你会放弃我吗?” 我在心里很肯定的告诉自己,不会。 如果是我爱的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跟他患难与共。 但我没有回答他,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也不是他的谁。 宋安戈嘴角一扬:“江离,我听到了你的答案,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意味着同床而眠代表什么,可你却愿意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是怕我想不开,我知道你很善良,你在自顾不暇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过找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陪在你身边呢?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你一个人赚的钱不够还,还有我,我会帮你。” 我轻轻的推开他,我凭什么要别人帮我。 宋安戈却再次将我搂住: “好。我说实话,我现在对你的感情,很难说得清楚,但我知道还不算是爱情,毕竟我没办法用一朝一夕的时间去忘了我深爱多年的女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你的朋友,你的大叔,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如果有天你爱上了我,告诉我。” 我蹙眉: “告诉你,好让你笑话我?” 宋安戈仰天一叹:“我们之间,肯定是我先爱上你,像你这种冷冰冰的女人,我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捂热你的心,江离,跟你在一起,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你哪怕冷脸对我,我看了都舒服,你说,我该不会是这么快就移情别恋的爱上你了吧?” 我一把推开他: “够了,你这油嘴滑舌的样子看着让人觉得恶心,还有你身上一股子鱼腥味,离我远点,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我可不想浪费。” 宋安戈退后两步,指着我说: “你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好了,我们进去吧,这么冷的江风吹多了会头疼的。” 我看了看夜色,一想到屋子里有侯邺,我就惧怕。 “你先进去吧,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宋安戈上前来,厚着脸皮问:“思考什么?是不是突然很想做我的女人?想的话那你就说出来啊,我很愿意做你的男人。” 我撇撇嘴: “我是要好好想一想,你都抱着我睡了那么多个晚上了,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情,敢情你是个老变态啊,你会抱着自己的妹妹朋友和侄女睡觉吗?你这纯粹就是耍流氓。” 宋安戈哈哈大笑:“你才知道我对你耍流氓啊,好了,我们进去吧,跟侯邺告辞,回了家再接着耍流氓。” 我的笑脸瞬间凝固:“你先进去吧,我再吹吹冷风,你跟侯邺说好了,再出来接我。” 宋安戈耸耸肩:“也好,那你等我。” 有了宋安戈的话,我的心里像是有了依靠,我想回家之后就把侯邺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他,有人一起想办法,总好过我一个人死撑着。 还有徐曼,今晚回去我就能见到她了,等我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想出具体的对策来。 做了这个决定后,我的心里轻快了许多。 我知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至少现在有个叫宋安戈的傻男人会一直陪着我。 只是可惜了,他刚刚抱我的时候,我没对他说跟我来个杰克和罗斯的经典镜头。 我又站到了船头,张开臂膀迎着江风,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我猜,一定是宋安戈,他会从身后拥着我,重温泰坦尼克号。 但脚步声停了好几秒,却没任何声响了,我刚想要回头,后背突然挨了一掌,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向前倾去。 040.姐姐,救我 落水的那一刻,巨大的水花冲击着我的大脑,我本能的挥舞着双手,大喊救命却呛进去好几口江水,冰冷席卷而来,我不会游泳,却在那一瞬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 若是就这样死了,侯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为了摆脱这件事情,会补给我家人一大笔抚恤金。 如果我在地狱见到陈沉,我一定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像个泼妇一样抓花他的脸,让他颜面无存。 但我想的太多了,很快,另一朵巨大的水花溅起,有人游向了我,或许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吧,虽然我心里想的是死了算了,但双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想去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许久过去,寒冷将我包裹着,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漫长的黑暗中,我一直想回头去看看是谁推了我,但我却始终转不过去。 我只是清晰的闻到了一种类似于郁美净的味道,在家里妈妈常备的除了大宝就是郁美净,我对郁美净的香味十分熟悉。 对,我确定没错,就是郁美净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醒来时不知是对于郁美净的执拗还是自己的遐想,我竟然觉得消毒水味那么浓重的病房里,竟也隐约掺杂着一股郁美净的清香。 可病房里只有王潇潇一人陪着我,她身上喷的香水我太了解了,她是迪奥的忠实铁粉。 “谢天谢地,我的姑奶奶啊,你说说你,吃个路边摊能把自己吃进医院,现在吃顿全鱼宴也能把自己吃进医院,下次咱只在家做饭吃行吗?你这样三天两头进医院,该不会是看上咱学长了吧?” 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我咳嗽两声坐起身来: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三天两头住院吧,这样你就能时时刻刻看到你心仪的学长了,咦,宋大叔呢?” 王潇潇先是苦着一张脸,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笑出声来: “说来也是真又可笑又可悲,你见过英雄救美吧,但你见过瘸子救美吗?听唐攸宁说,你不小心失足落水后,扑通一声,吓的唐攸宁尖叫着大喊救命,随后宋大叔这个瘸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然后就把你从能冰死人的江水里救了出来,我看呀,宋安戈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一座金屋,不然这辈子遇到你,咋那么倒霉的三天两头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你呢?” 瘸子救美? 王潇潇说的很有画面感,但那画面真的一点也不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残忍。 “那他现在人呢?” 王潇潇帮我掖了掖被窝:“自然是住院了啊,你还真把宋安戈当做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神了?就他那副身子骨,没一命呜呼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反正你是没事,学长还担心你受了寒会高烧一场,结果学长预测的那些病痛,全都转移到宋安戈身上了。我看你这回,拿什么回报人家。” 欠人家的够多了,还谈什么回报,根本就是无以为报。 但王潇潇说是唐攸宁喊救命,她怎么知道唐攸宁的? “你见过唐攸宁了?” 王潇潇正拿手机跟对邓珩发微信,啊了一声后埋怨我:“敢情我跟你说了一堆的话,你却只记得一个唐攸宁,你真是个白眼狼。” 她这么偏向宋安戈,我盯着她看,她放下手机投降: “好吧,我说实话,那天晚上在洗手间跟月姐吵起来,我承认我确实被二少爷的歌声所打动过,但我觉得你只有跟宋安戈在一起的时候才最开心,二少爷和你之间,感情肯定是有的,但你们之间不只有感情,还有太多沉重的东西,所以我选择宋安戈,正所谓人定胜天嘛,宋安戈虽然得了绝症,但至少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啊。一段感情的周期也就那么三五个月三五年的,你又何必被所谓的生命年限困住手脚呢?当然,月姐也是为你好,毕竟二少爷也不差。” 这个问题我不想讨论,感情的事顺其自然。 在宋安戈的心里,那个爱了十六年的女人,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淡忘的。 “我跟你谈唐攸宁呢?别的事情回家再说,你先说说,你见过唐攸宁了?她来过医院?” 王潇潇又拿起了手机: “嗯哪,来过啊,还有那个叫什么侯邺的,是他开车送你们来的,医药费也给你们缴纳过了,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人这一生谁都会摔几个跟头,爬起来昂首挺胸往前去就好,但是能遇到为自己连命都不顾的男人,却是万里挑一的可能,还说什么你想清楚了知道该怎么做的,江离,那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全都听不懂。不知道他瞎咧咧什么。” 恐怕徐曼,他是志在必得。 我还是对唐攸宁比较感兴趣,几次问起后,王潇潇才说: “唐攸宁嘛,个子娇小,属于很精致的类型,跟五大三粗的侯邺站在一起,别提有多小鸟依人了,而且她怀了七个月的身孕,本来她要在这儿等着你醒来的,但她受了惊吓,有小产的迹象,所以侯邺带她回去好好休养了,你说,做龙头老大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怀疑,是唐攸宁推了我。 因为在船上,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就只有唐攸宁一个女的。 而且她怀了身孕是不能喷香水的,但可以擦郁美净润肤。 只可惜吃饭的时候各种鱼香味扑鼻,也没有刻意去记别人身上的香味。 虽然我心里怀疑是唐攸宁干的,但她就和王潇潇说的那样,长了一张既好看又天然无公害的小脸蛋,让人很难联想到她会推我落水,席间也能看出,唐攸宁对我并无恶意,或者说来是很有好感,那只推我的手,力道很足,不像唐攸宁这个孕妇能有的劲道。 但我想,总不可能是侯邺推了我吧? 他有求于我,肯定不会对我下毒手。 思来想去我都想不通谁要害我,总不能是宋安戈自编自导自演自救了我吧? 当天晚上我在医院观察了一碗,第二天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宋安戈还发着高烧,听说我要回去,他死活不肯住院,只好把他这个多灾多难的老家伙也带回了家。 杨柳月熬了一大锅汤,整屋子都飘着香味。 我们进了家门,看见一个身穿粉红色睡裙的女孩背对着我们正在餐桌上喝汤,杨柳月从厨房出来,放下手中的物件,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的小祖宗,你们前脚一走。我就觉得心慌慌,易大哥一宿没睡刚刚才走,你没事就好,那是徐曼,她不愿意开口说话,所以等会你跟她聊天的时候,要习惯她的沉默。” 终于见到了徐曼。 她长的是真漂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就连宋安戈这个病人,都和我们一样坐在餐桌上盯着徐曼,她自顾自的喝着汤,也不怯生,也不和我们打招呼,王潇潇试图跟她攀谈,她只是甜甜一笑,两个酒窝浅浅的,很迷人。 那皮肤真的是吹弹可破,宽松的棉睡衣遮掩着她怀孕五月的小腹,粉红色衬的她皮肤通透水嫩,桌上还放着她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烟熏妆的女人,依稀可以看出是她。 喝完汤后,徐曼拿了手机往沙发上一躺,开始看电视。 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王潇潇碰了一鼻子灰,也开始化悲痛为食欲了。 宋安戈哼哼唧唧的要上床休息,还要我亲自伺候他喝汤。 看在他三番四次救我的份上,我忍了。 伺候这大爷喝完汤后,他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和杨柳月在厨房里刷碗,王潇潇在一旁边玩游戏边听我们讲话。 说起初见徐曼时的情形,杨柳月感慨:“那天我和易大哥照常守在徐锦的墓地里,果然就来了个人扑通一下跪在徐锦的墓前,等她哭够了我们才出现的,她见到我们的时候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拔腿就跑,幸亏那时候徐锦的案子是易大哥接的,徐曼见过他几面,所以对他有印象,等易大哥说清楚来龙去脉后,徐曼才带着一双惊恐的眸子跟我们回了家。” 可以想象,当时的徐曼就如同惊弓之鸟。 杨柳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的徐曼,接着说: “你们看她现在水灵灵的,跟她十五岁的年纪很相符,但其实我和易大哥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抹着烟熏妆,易大哥差点没认出她来,回到家让她洗脸,她躲在角落里死活不肯,现在还好,虽然不说话,但好歹会对我们笑,状态也不错。” 王潇潇冷不丁接了一句: “难不成是个小哑巴?” 就王潇潇那嗓子,音量极大,我立即拍了她一下: “小声点,十几岁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容不得别人指指点点。” 王潇潇白了我一眼:“就算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不是叛逆期,也容不得别人指指点点好么?反正我对她是没办法,你们看着办吧,她老是这样不开口说话也不行,有些事情她不说,我们怎么帮她?” 这是我最苦恼的一件事,侯邺给我的期限是在圣诞节之前把她交出去。 如果在此之前我没能把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并且找出解决的办法,真到了那么一天,我只能把她交出去。 一上午的时间,我们三人都在研究怎么才能打动徐曼,让她开口说第一句话。 王潇潇自告奋勇好几次,都败下阵来。 徐曼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再不然就和王潇潇盘踞着腿坐在沙发里大眼瞪小眼。 杨柳月照顾徐曼这么久,徐曼跟她最亲近,却也不肯开口。 轮到我上阵的时候,徐曼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暗示我坐下。 我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赢得了她天然的好感,结果她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让我坐她身边只是为了不让我挡着她看电视。 王潇潇笑的前俯后仰,我顿时感到一阵挫败。 第一天跟徐曼相处,我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让她嗯哼一声,我还把小宝搬了出来,说到小宝的时候,她的目光里泛着泪,应该还是有所触动的。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个口琴师父,拜了半天师,学了几小时的艺,才能勉强吹几句不成调的天空之城。 徐锦说徐曼是个口琴天才,我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只能说是献丑了。 但她吃这一套,还从我手中抢了口琴吹了一曲完整的天空之城。惊的我和杨柳月目瞪口呆。 吹完后把口琴还给我,她继续看电视。 我拿了谱曲来请教她,她教我怎么吹,却不开口说话,弄得我都要认为她是个哑巴了。 易成则也来过,跟我商量着问要不要把小宝带来,我心里的顾虑自然是没有跟易成则说的,但他心里可能知道的,也就没有再提。 小宝那儿,侯邺手眼通天,肯定早就有所准备。 若是把小宝带到我这儿来,侯邺肯定会顺藤摸瓜的找到徐曼。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心急如焚,说好的工作也推辞了,杨柳月天天忙着照顾我们,跟李云新大吵了一架,整个小区都轰动了。 “离,坚决离,这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了。” 坐在沙发里的杨柳月情绪过激,吓的徐曼都躲房间去了。 宋安戈悠闲的吃着水果沙拉,半点没有病人的样子。 更何况他的感冒早就好了,就连腿都没那么瘸了。却还是以病人的身份为由骗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他。 “说的好,我支持你,打女人的男人坚决不能要。” 王潇潇听了这事,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们拦着,她早就冲下去暴揍李云新了。 这事情吧,说起来李云新有气也能理解,好好的一个家一直见不到女主人,李云新工作也很压抑,说是打了杨柳月,其实没动手,只是夺门而出的时候杨柳月去拦他,李云新的手不小心甩在了杨柳月的手臂上。 邻居证实李云新没打人,也都在说杨柳月做的不对。 “潇潇,你最近下了班就往这儿跑,自己家不要了?” 我转移着话题,王潇潇却吃着水果沙拉添油加醋:“这婚姻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月姐,你要是过的不舒坦,那就离,别说什么为了孩子。作为孩子天天看到父母争吵,也很影响成长和发育,李云新自己没出息,还总把气往你身上撒,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过得下去?” 我瞪了她一眼: “少说两句,柳月,你先回去,然然还在家里,有什么时候等气消了坐下来慢慢谈,今天是二十号了,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然然的生日肯定希望爸爸妈妈都在身边的。” 杨柳月倒是听劝,去房间里看了看徐曼就走了。 这几天我心里很烦很乱,杨柳月走后,宋安戈也开始赶客:“潇潇,柳月那状态不太好,恐怕回家后又要和李云新吵架,你不去看着点吗?你就不怕李云新气急了真的会打人?” 经宋安戈这么一提醒,王潇潇立即起身: “你说得对,我得去盯着点,江离。今晚我就不在这儿住了,我去陪月姐,李云新敢动手,我就揍他。” 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我收拾着茶几: “说吧,把王潇潇给支走,你想跟我说什么?” 宋安戈调戏着我:“难道你没看出来我是想和你做点什么吗?” 我呸了他一口: “姐心里烦着呢,你一边呆着去。” 宋安戈夺过我手里的碗: “说说吧,那天晚上侯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这些天心神不宁的,是不是侯邺让你把徐曼交出去,而你的内心在挣扎?你怕自己真的把那个无辜的孩子推出去了,你会内疚一辈子,但你又怕不交出去,后果你自己难以承受?” 我长叹一声:“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宋安戈拉着我的手,很认真的说: “首先说一点,我的事情跟你无关,并不是侯邺让我倾家荡产,我的公司还在,我完全可以卷土重来,我已经把停业整顿的消息放了出去,到时候再回归的时候肯定会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节目出现,你要相信我的实力,侯邺要是以这件事情来威胁你的话,你不必在意,我不缺资金,你别忘了,我妈在北京还有一套价值几千万的四合院。” 又来炫富,我没好气的打断他: “谁会为了你的事情烦恼,你想得太多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你在我这儿,其实一文不值。” 宋安戈不理会我的话,继续说道: “其次就是关于你自己,你欠侯邺的钱都已还清,不管侯邺对你做什么,你都可以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千万别示弱,对于比你凶狠的敌人,你要顽强成百倍才能吓退敌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 又煽情,我瞪着他: “宋大叔。你把自己弄的跟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做什么,我这儿铁石心肠,你打动不了我,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房睡觉去了,与其操心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不如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宋安戈拉住我: “江离,你瞒不住我的,你别忘了,是谁帮你还了债拿回了那张欠条,侯邺要对你做什么我一清二楚,他不动你则好,要是敢动你的话,我一定将他连根拔起。” 口气真狂,我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好像伤都好的差不多了,那我跟你直说吧,陈沉是个优秀的业余摄影师,他偷拍了很多我的东西当做筹码从侯邺那儿借了贷款,现在侯邺逼我交出徐曼,不然的话...” 宋安戈很淡然的说: “不然就公布于众?” 我点头:“你不惊讶?” 宋安戈一把将我抱住,刮了刮我的鼻翼:“你呀你,在职场上聪明的不得了,在生活中却是只小白鼠。难道你不知道侯邺那么做是违法的事情?让我来提醒你一点,侯邺作为星城的地下龙头老大,他的势力不如霸叔,但他好歹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家人往往是保护的缜密周全,那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怀胎七月的老婆带到我们面前来呢?” 为什么? 不就是唐攸宁想吃鱼又没人做伴吗? “唐攸宁跟你说了什么?” 在我和侯邺谈话的那段时间,唐攸宁和宋安戈应该是有交谈的。 但宋安戈却摇摇头:“我跟唐攸宁半个字都没说,但我知道侯邺的用意,他不愿意对付你,虽然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他这么做很有可能是碍于霸叔的权威,更有甚者,我大胆的猜测,他是想让你去帮忙解决这件事情。”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一个弱女子面对侯邺都战战兢兢,让我去跟霸叔交谈放了徐曼,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如果侯邺想让我主动把徐曼交给霸叔,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侯郁在霸叔手里,侯邺怎么会把弟弟的命交给我来做决定。” 宋安戈安抚着情绪过激的我: “所以你要做的事,就是在保全徐曼的情况下。让霸叔满意。” 我一把推开他:“你不如直接给我一把刀让我自尽得了,反正我是做不到,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将什么情啊义啊的,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徐锦,要知道她会给我带来这么多的事,我宁可那天被俞力追上打死,也不想被她所救。” 宋安戈给我倒了杯水: “别激动,你先冷静下来,这并不是伪命题,这是一道有解的题,只要你沉下心来打开徐曼这个突破口,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看宋安戈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心安了不少: “你有办法了?说来听听吧?别卖关子,我现在脆弱的很,就差没疯掉了。” 宋安戈赔着笑:“我先问你,你觉得霸叔为什么要徐曼?”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徐曼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 孩子! 我脑海里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 宋安戈点点头:“真聪明,不愧是我宋安戈欣赏的女人,一点就透,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撬开徐曼的嘴。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别管什么温柔攻势还是威逼利诱,只要能让徐曼开口,这事儿准能完美解决。” 关键最要命的就是徐曼不开口。 我都差点向徐曼跪了,但她除了笑,就再没有别的表情。 眼看着二十四号平安夜就要到了,我的脾气也一天天急躁了起来。 自从那天李云新跟杨柳月吵了一架后,当天晚上李云新跪着求饶,让杨柳月看在这个家,看在孩子的份上收收心好好过日子,杨柳月也答应李云新不再往我这儿跑,每天做做饭接送孩子,还负责给李云新送一日三餐,小两口又恩恩爱爱了起来。 易成则倒是隔两天就来看一看徐曼,跟我说的最多的话,也是劝我进群,我依然是拒绝的。 一个徐锦的出现已经把我原本就兵荒马乱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了,要是再多几个徐锦一样的人闯入我的生活,我真是承受不住。 二十三号,侯邺一大早就给我发了好几条短信,问我进展如何。 我起床前对自己说,如果徐曼再不开口。我就把她交给侯邺。 我想帮她的,是她不配合。 早饭过后,宋安戈回公司开会,屋里就我和徐曼两人。 我给她洗了一盘子水果端过去,她冲我天真的笑了。 我蹲在沙发旁边,再一次尝试着跟她交谈: “徐曼,我不知道你受过怎样的伤害,我知道这些天来我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你都懂,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听着就好,不想说话也没关系。”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红酒杯端在手里,沉思片刻后一口饮尽。 “我叫江离,今年三十岁,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说,怀我的那年正好赶上洪灾,爸爸抗洪抢险的时候牺牲了,我是妈妈一手带大的,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我很幸福,妈妈很爱我,家里不富有。但日子过得很安逸,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妈妈接到城里来生活,终于,我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工作,还嫁给了一个当时我觉得他很爱我的男人。” 我又喝了第二杯酒,喝完后,徐曼像听故事一样把电视机关了,专心致志的听我讲,还给我把空了的酒杯倒满。 “我出嫁的那天,妈妈笑着对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有家的人了,可一转身,妈妈哭的像个孩子,她说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徐曼,你知道吗?妈妈在,家就在,妈妈要是没了,家也就没了。半年前,陈沉跟我离婚,我觉得只要有妈妈在,这个小家没了就没了,可我没想到,陈沉欠了那么多的债,我还不起,我真的还不起。” 这半年来的委屈和心酸,谁懂? 多少个夜晚我担惊受怕的不敢睡去,闭上眼就能看到以后的前程都是黯淡的,这条路,每一步都很艰难。 “我见过你妈妈,她是个很勇敢的女人,但你知道吗?活着光有勇气是不行的,你的妈妈坚持不下去了,她为了让你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活着,她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了下去,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把你找回来,能让你上学,带着弟弟一起好好生活,现在你的弟弟被寄养在福利院。虽然妈妈没了,家没了,但你还有弟弟,你就是弟弟的家,也只有你才能扛起你弟弟头顶的那片天。” 徐曼眼里噙着泪花,泪汪汪的。 我祈求着她: “告诉我前因后果吧,姐姐帮你想办法,让你跟弟弟团圆,行吗?” 徐曼只是落泪,并不说话。 但她小声的抽泣着,应该是触动到了。 我崩溃痛哭:“你知道吗?我嫁给陈沉,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锦衣玉食,不求他能爱我多久多久,我就想有个家,但他拍了我的果照,还把我跟他的那些视频交给了侯邺,侯邺拿那些东西来威胁我,让我把你交出来,我答应过你妈妈要找到你,让你回归正常的生活,我不想食言,但我也不想身败名裂,我不想让我五旬的老母亲受到别人的白眼,徐曼,你懂我的心情吗?如果我只是我,我可以放弃生命去保护你,但我不只是我,有太多的东西,姐姐背负不起。” 不管我说多少话流多少泪喝多少酒,徐曼都无动于衷。 我最后摔了杯子冲她咆哮: “徐曼,你不开口说话,我就帮不了你,这个世上除了我像个傻子一样的为了你这么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去承受着别人的凌辱,你出逃的那个晚上,你知道在我身上经历了什么吗?那群禽兽扒光了我的衣服,当着我的面做着那些下流的动作,还差点把我糟蹋了,还有你宋叔叔,被牵扯进这件事情差点丢了性命,你杨阿姨为了照顾你,连自己的家都不要了,她儿子才七岁,跟你弟弟一样大。每天放学回家只能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杨阿姨不想刺激到你,都不敢把儿子带到你面前来,还有你王阿姨,她虽然每天逼你说话,但她每次来都给你带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衣服,还买了那么多婴儿用品,你的良心是石头做的吗?你开口说句话会死吗?” 徐曼开始痛哭,我坐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臂膀央求着: “告诉姐姐好吗?这个孩子是谁的?霸叔跟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每次吃饭你都是第一个动筷子,但你夹菜只夹自己眼前的,用勺子吃西瓜,你都是从边上开始,买回来的糕点,你都会在吃的时候给在厨房里忙碌的宋叔叔送一块,你吹天空之城的时候眼睛里藏着泪,你一定想跟弟弟相聚的对不对?徐曼,你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姐姐和叔叔一定会帮你的,我们不会放弃你,你说句话,好吗?” 我说了这么多,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但徐曼还是不开口。 我猛的喝了一大杯酒,用手去掐她的嘴角: “徐曼,你要是个哑巴我就认了,要不是的话,让我看看你的舌头还在不在,还在就割了吧,反正留着也没用。” 我很粗鲁的对她,徐曼哇的一声大哭,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拿抱枕挡着自己,只露出一双惶恐的眸子来。 说来也巧,好几天没来我家的杨柳月,突然拿钥匙开了门,她身后还跟着王潇潇。 见此情形,杨柳月跑过来将我一把推开,把徐曼紧紧搂进怀里: “江离,你干嘛对一个孩子这样,她不愿意说话就不说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逼人家?” 我抓狂着,却不能解释。 王潇潇抱着我安慰:“别急别急,我们慢慢来,滴水穿石,我就不信她会分不清好赖,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我们对她的好,不求回报,只求她安好。” 我蹲下身去抱住双腿: “我没时间慢慢来,我不是不救她,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潇潇,我觉得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难道真的要我为了她去死吗?” 杨柳月厉声呵斥我: “江离,你比她大了一半,你也受过伤害,应该知道这个孩子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你这样咄咄逼人,只会吓到她。” 我指着徐曼控诉: “痛苦?你以为就她一个人痛苦吗?我就不痛苦吗?我的痛苦你们有谁清楚?对,我现在是好了伤疤,但我依然很疼,我心里的痛苦你们肯定看不到,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身上的痛苦,徐曼,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我脱掉了外面的睡衣,脱掉了上半身所有的衣物,露出一身的伤痕来。 杨柳月都吓傻了,当时我住院,是护士处理的伤口,就连王潇潇其实都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那天晚上的,和展会那天的伤口全部加在一起,至今未痊愈。 “江离,你...你胸前的...” 我来到徐曼面前,指着胸口的伤疤给她看: “这就是那天晚上,那把军刀刺入的地方,后来的拳打脚踢,要不是宋安戈替我挡着,我身上岂止这一点伤口,只怕我早就死了,徐曼,姐姐不是圣母,姐姐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怕疼怕苦的人,我想活着,想健健康康的活着,但你的事情现在迫在眉睫。姐姐也不想逼你,姐姐求你,给姐姐一个帮你的机会,我不想内疚一辈子,也不想死。” 除去身上的伤口,还有双臂密密麻麻被针扎过的印记,触目惊心。 王潇潇拿了被我弄破的睡衣来裹着我: “好了好了,话也说了,伤口也看了,接下来就让她好好冷静一下吧,你也去换身衣服,让我和月姐再好好劝劝她,说不定等你出来的时候,她就愿意开口了呢。” 或许是几杯红酒下肚的缘故,我咆哮的情绪根本难以抑制,但有了王潇潇和杨柳月的劝解,我也清醒了很多。 就在我要穿衣服的时候,徐曼突然从杨柳月的怀里出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我的伤口,那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哗哗往下落。 良久,她的手从我的手臂摸到胸口,竟十分怯懦的问了一句: “姐姐,还疼吗?” 我喜极而泣,忍着泪摇着头:“不疼,姐姐不疼,伤口早结痂了,一点都不疼。” 徐曼缩回手去,失了控般的嚎啕大哭。 衣衫不整的我也不好安慰她,王潇潇让我先去换衣服,我刚起身,徐曼突然朝我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央求我: “姐姐,救我。” 我们都诧异了,我蹲下身去扶她,她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 “姐姐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我裹着睡衣,在杨柳月的帮忙下,把她搀扶到沙发上坐好,她哽咽着:“姐姐,我说,我全部都告诉你,但我说了,你们会不会把我丢出去不管我?” 她那么的可怜兮兮,我们三人都保证,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丢下她不管,她才擦了擦泪,对我说: “姐姐,故事太长,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你问吧,你为什么我都说。” 王潇潇早忍不住了,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肚子里的孩子,跟那个叫霸叔的,有什么关系?” 徐曼面露难色,低着头默不作声。 杨柳月安慰着她:“不急,咱们从头开始说起,你离开家的时候才十三岁,你为什么要辍学离开家里人?” 徐曼垂着泪,抽泣着说: “我知道家里遭了变故的时候,我就想辍学了,那天周末,我正教弟弟吹天空之城,妈妈在厨房里做饭,门突然就被踹开了。闯进来一伙人,那我和弟弟关在房间里不许我们出来,他们把我妈妈绑在椅子上,翻箱倒柜的寻找着值钱的东西,还问我妈妈什么时候才能还钱,我们家没钱,爸爸欠下很多很多的债,妈妈根本无力偿还。” 或许是记忆太痛苦,徐曼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 “那些人对妈妈动手动脚,还扒光了妈妈的衣服拍了好多照片,他们做了很多下流猥琐的事情,我从门缝里偷偷看到的,走的时候妈妈浑身都是血,那些人说,真没钱还,就把我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深有感触,能体会到徐曼的绝望。 “姐姐,你知道侯郁吗?” 本来颤抖的徐曼,突然问我。 我诧异的点点头:“侯邺的弟弟。” 徐曼的眼里升腾着怒火:“对,就是他,他说我能卖个好价钱,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很赚钱的工作,还答应我只要我跟他走,他就保证我妈妈不会再遭受侮辱,我跟他走了,去了羊城,才知道那是一个不干净的地方。” 那座以黄色闻名的城市,见不得人的交易屡禁不止。 “我到了那儿后,他让我做那些事,我不愿意他就打我,后来打的次数多了,我怕疼,就同意了,但我没做过那些事情,我都是吹曲子给客人听,他知道后,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就对我...” 徐曼呜咽着,杨柳月紧紧抱着她哄着: “没事了,都过去了。” 徐曼坚强的擦擦泪:“没事,我不哭,后来我就成了曼陀,卖身又卖艺的红人,赚的钱又快又多,我就想着,我再努努力,等还清了所有的债,我就回来跟妈妈跟弟弟在一起。没事,你们不用安慰我,我不开口说话,是我怕你们觉得我从离群路出来,我是个脏人,可你们都没有嫌弃我,你们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 她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忍着不哭的时候倔强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她吸吸鼻涕:“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王潇潇抢先问道: “难道不是那个挨千刀的侯郁的吗?” 徐曼摇着头:“不是他的。” 我们都屏住呼吸,王潇潇也闭了嘴,而接下里从徐曼口中说出来的这个人,让我们三人都大吃一惊。 041.勇闯虎穴 季夫洱! 这三个字对我们来说或许不算熟悉,毕竟不在同一个年龄层次,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个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而他本人... 王潇潇加以确定:“徐曼,你说的季夫洱,是那个三岁熟背百家姓,五岁获得公益天使称号,七岁口琴比赛全国少儿一等奖,十岁登上国际舞台表演,十二岁一举拿下书法绘画和写作三项青少年桂冠,十五岁随手画了一幅画就卖出千万天价的天才少年季夫洱?” 对于季夫洱本人的荣耀,也是因为前不久那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才被众多人津津乐道。 徐曼噙着泪点点头: “是他。” 王潇潇不禁哑然,杨柳月蹙着眉感慨:“可惜了。” 这个季夫洱,是个神童。 “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还不满十八周岁,却判刑十年,大好的青春年华将在监狱里度过。” 面对王潇潇的感慨,徐曼怯怯的补充一句: “他死了,一审败诉后他就割脉自杀过一次,被他母亲及时发现救了回来,二审时,那个被众人轮女干的女孩苦苦求我和其余三人出庭作证,她们都没去,但我去了,收监的当天晚上,他咬舌自尽,失血过多休克而亡。” 这个消息却不曾传出来,所以我们都很震惊。 我和杨柳月更是惊的什么话都问不出口,还是王潇潇保持着冷静,指着徐曼的腹部问道: “所以这个孩子是季家唯一的血脉?但这孩子和霸叔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夫洱的案子判决过后,他的父亲和母亲双双遁入佛门。 徐曼低着头,小声说:“季夫洱的父母是同姓,你们说的霸叔,是季夫洱的外公。” 所以,霸叔之所以不择手段的要抓住徐曼,是为了保住季家的血脉。 关于轮女干一事,王潇潇很好奇,好几次追问徐曼,都被我和杨柳月挡了回去,但她好奇心重,一直缠着徐曼讲述当天发生的事情,徐曼红着眼眶,表情有些木讷,口中一直说着对不起。 在王潇潇的再三追问之下,徐曼又道出了一件事: “其实他们不用逼我,我也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王潇潇睁大眼睛盯着她: “小妹妹,你是脑袋被门夹了吧,你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你拿什么抚养另一个孩子,你别忘了,你还有个患有自闭症的弟弟需要你照顾,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然后步入正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徐曼倔强的看着我们: “不,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和季夫洱,是真心相爱的,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鬼迷心窍的去干了那些事,那几个受害者,都是我的好姐妹,那天是我把她们带去的酒店,我以为季夫洱只是想帮我过生日。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在姐妹们的杯子里下药,除我之外,他们无一幸免,当时...” 徐曼的瞳孔涣散着,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场景。 杨柳月搂着她哄着她: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再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着泪的徐曼,抽泣着说: “我知道他不想这样的,他只是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那天他吸了毒,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偏偏他碰的那个女孩,是我们几个女孩子中唯一身心干净的,我答应过他,我会等他的,十年,十年后我们才长大,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的,但他接受不了有污点的自己。他走的那天,要不是想着家里还有妈妈和弟弟,我也想死。” 我能感受到徐曼内心的绝望,也许在当时的环境下,季夫洱的出现,就像是徐曼心里的一盏明灯。 可如今这盏灯,灭了。 王潇潇还在追问:“后来呢?后来霸叔是怎么知道你的?” 徐曼过了很久才作答: “庭审时季夫洱是做无罪辩护,法院称择期宣判,后来一审宣判他有期徒刑十年,二审时我出庭作证,他上诉的证词被驳回,维持原判,虽然案子不公开审理,但他的外公权势滔天,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我,当时他外公要割了我的舌头,我吓晕了过去,醒来时侯郁告诉我,我已经怀有身孕,但他外公并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就把我放了回去。” 这么说来。霸叔只手遮天,却也是个有良心的人。 徐曼接着说: “再后来就是你们来羊城找我,因为轮女干的事情一出,离群路的窝点被警察端了,警察抓住了我,但我又逃跑了,回到北区找了新的据点后,就听到了妈妈跳楼自杀的事情,也就在当天,他外公询问了事先时在场的另外三个女孩,知道我是季夫洱的小情人后,就抓了侯郁,侯郁说自从我认识季夫洱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我,所以他外公把我关了起来。” 王潇潇听的一头雾水,又问: “那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侯郁的,还是季夫洱的?” 徐曼很坚定的说:“是季夫洱的,是我主动勾引了他,为了摆脱侯郁的索取,我一直在寻找能帮助我的人,当时的离群路,曼陀的名声很大,因为曼陀会吹口琴,季夫洱是被同伴带来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被一位当官的包了夜,他直接闯了进来把我带走了,当天晚上我就把自己给了他。” 以琴相知,这要是在古代,又是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在他们这个年纪,谈论这些未免过于沉重。 王潇潇侧着头:“既然孩子是季家的,那霸叔之所以要找到你,纯粹是为了这个孩子,你并没有错,出庭作证也是为了伸张正义,那你为什么要跑呢?如果是为了回来祭奠你的母亲,你完全可以跟霸叔实话实说,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应该会同意才对。” 徐曼疯狂的摇着头: “不,不能回去。我绝对不能回去,他要割了我的舌头,他说到就能做到,我是宁死都不会回去的,姐,好姐姐,你们帮帮我,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想回去,我不想死。” 虽然她怀着身孕,但她毕竟是个孩子。 霸叔或许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并不会残忍的割掉一个可怜女孩的舌头。 而她当了真,所以拼命的想要逃。 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那天晚上侯邺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天真的以为只是想试探我,但他却是认真的。 看到徐曼那双惊恐无助的眸子,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直到上高速,王潇潇才在边开车边咆哮: “江离,我想我是疯了,你也是疯了,羊城是什么地儿,我们上一次去羊城,连徐曼的人都没见到就差点死无葬生之地,这次要去闯霸叔的老巢,你当真不想活了?” 我靠在副驾驶上眯着眼: “怎么着?你刚刚还一腔热血的,现在要反悔?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享受这辆新的座驾带来的不一样的感觉吧,开着几万块的车和百多万的车,到底是有些区别的。” 我做了个决定,要去羊城找霸叔谈谈。 杨柳月和徐曼都坚决反对,只有王潇潇热血上脑的支持我,于是我们开了宋安戈的车,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家。 从星城到羊城,这不是王潇潇第一次开长途,但这是她最磨叽的一次,好几次都想说服我改变这个决定,我一想到徐曼那么瘦小的一个人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我就想去闯一闯,毕竟是新时代了,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外孙,霸叔也一定是个讲情讲理的好人。 上了高速后我们就把手机关了机,这个时候的宋安戈,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一意孤行的消息。 这一次我不想拖累他,我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好徐曼的事情,同时撇清我和侯邺之间的纠葛。 到达羊城时,是凌晨三点多。 我们开了间房休息了几个小时,王潇潇忍不住把手机开了机,但她很快又关掉了,说是信息多的看不过来,既然来了,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根据徐曼提供的住址,霸叔住在偏离市中心的地方,幸好我们是自驾前往,在百度地图上搜索季家大院,竟然有具体的导航,只是导的地方,倒是让我们有些不敢置信。 在羊城的郊区,竟然有一座占地面积很宽的田园农庄。 水泥路能一直行驶到农庄的大门口,但入口设有路障,却没人守着。 王潇潇开了车窗,农庄很大,四下无人。 我下了车去查看,在不远处的白萝卜地里,有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在弯着腰拔萝卜。 泥地比较干爽,我穿的是运动鞋,倒也好走。 我想去问个路,走进后听到老头自言自语: “冬吃萝卜夏吃姜,这萝卜拿来炖猪骨头,肯定美味。” 他是在跟谁说话吗? 我环顾四下,确认除了我之外,方圆百米内没有其余人。 “大伯,您好。” 我小心翼翼的询问,想着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居民。 能在萝卜地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弯着腰拔萝卜的人,看来是百姓无疑。 他抬起头,额头轻轻皱起,随后拿了手帕擦了擦沾了泥巴的手,戴起胸前挂着的老花镜,看清楚是我知道,才扬着手上的萝卜问: “你也是来买萝卜的?我早就说过,这萝卜不卖,你要想拔几个回去煲汤的话,你就自己拔吧,我老了。这几个是要拿回去炖骨头的。” 我想他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要他框里的萝卜的意思。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农庄: “大伯,那里是不是季家大院季昀襄的农庄?您知道从哪儿可以把车开进去吗?我们到了路口,但那儿有路障,我们过不去。” 老人家继续弯腰拔萝卜: “你去大院做什么?那儿养了十几只凶猛的土狗,你就不怕土狗咬人?” 怕! 当然怕啊。 我从小到大都很怕又大又壮的狗,我蹲下身去帮他把那个费了力气却拔不出来的萝卜给拔了出来:“我怕狗,但我相信狗的主人不会让它们乱咬人的,大伯,如果车子不能进去的话,有哪儿可以停车的,我看这条路比较窄,怕停在路口的话,别的车就过不去了。” 他指了指很远的地方: “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季家大院不让外来人随便停车,你小心点,他们家的狗真的会乱咬人的。” 眼看着他拔了一筐的萝卜了,弯下腰去费劲的想背起,我上前帮忙: “这地方好像除了季家大院,别的住户都比较远,大伯。你住哪儿?我们有车,送你回家。” 老人家婉拒了我的好意,背起那筐萝卜问我: “你要去季家大院做什么?就算狗不咬人,季家大院养了那么多的保镖,个个凶神恶煞,就凭你这小身板,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 说的那么吓人,我噗嗤一笑: “大伯你就别吓唬我了,再凶神恶煞的人,也是人呐,无缘无故的,我不招他不惹他,他总不至于上来就给我脸色看吧。” 他叹口气: “那你就把车停这儿,走进去试试看。” 从大伯这儿是找不到开进去的路了,要是停在路旁,还真是会挡住,除非把车停的更远一点。 上了车和王潇潇拿主意,她不赞成我们把车停太远,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想跑路都没机会。 我倒是觉得季家大院就像我的家乡一样,能住在这么质朴的农家小院的人。应该性本纯良。 最终我们还是把车停在了比较远的路口,再走路回来的时候,空旷的菜地竟然没有了大伯的踪影,像他那把年纪的老头,不应该健步如飞啊。 王潇潇挽着我的手: “该不会那老头就是所谓的霸叔吧?这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老头出现的太诡异,姐,我有点怕啊。” 我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 “这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我倒是有点热,羊城的冬天暖洋洋的,不像星城,阴冷潮湿,做什么都畏手畏脚。” 王潇潇毫不客气的戳穿我: “我看你是有点紧张的,七年前你去面试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手心冒着虚汗。” 我没好气的纠正她: “八年前,拜托,是八年前好不好,姐现在都三十了,又不是八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斤。怕什么?” 王潇潇啊的叫了一声,愤恨的说: “江离,你又瘦了?” 我盯着她上下瞧看:“你又胖了?” 王潇潇惊恐万状的看着我:“你多重?” 我记得早上起来习惯性的往宋安戈的体重秤上一站,八十八斤,为了不让自己太打击王潇潇,我还刻意虚报了两斤:“九十斤啊,我一直都是这个体重,我又没生孩子,体重一直没什么变化的。” 王潇潇痛苦的哀嚎: “同样是女人,你三十岁身体状况没什么变化,我三十岁怎么就变胖了呢?我最近胖了好多斤,体重直接从九十七飙升到了一百零六,胖了近十斤啊。” 我瞧着她胸口安慰: “没事,你胸大,肉多,我比较瘦小,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你这胸脯肉,妥妥的为你保存竞争的实力。” 说完,王潇潇认可的点点头,我们俩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王潇潇问我: “江离,你还紧张吗?” 我擦了擦手心的汗,强装镇定:“不紧张啊,每次紧张时刻你都来这样的冷笑话和毒鸡汤,关键是每次都很受用,你呢,紧张吗?” 王潇潇举起我的手: “你明明就很紧张,这次的老办法失效了,不过你放心,我练过跆拳道和柔术,还会散打,我能保护你。” 说起她那三脚猫的跆拳道和柔术,我就不忍心戳穿她。 当时去上课是为了那个长得很帅的师兄,后来师兄有了女朋友,王潇潇就改成了学散打,教散打的师兄结了婚,她就彻底浪费了那么多的课时费,之后再也没去上过课。 “好咧,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我们俩相互打气,以为季家大院是龙潭虎穴。 不曾想。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宅子,就跟我们老家比较古老的房子一样,门匾上会提写着,曾家大院,刘家大院,周院,魏院等等,几乎都是以姓氏命名。 大伯没骗我们,确实有十几只土狗,但我们去的时候,狗狗们都忙着啃骨头,都拴着狗链子,只是象征性的嗷嗷叫了几声。 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保镖,全都是一群坐在庭院里下棋喝茶的大叔大爷。 这简直就是一个养老院嘛。 奇怪的是,这里没有女人,全都是男的。 那个在地里拔萝卜的大伯,正好笑呵呵的站在下象棋的那里,别人都说观棋不语,他却指手画脚的喊着: “笨死了,走这儿,那儿不能去。这里这里。” 王潇潇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江离,我们该不会是跟着导航走错了地方吧?这里肯定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大伯看到了我们,笑嘻嘻的朝我们走来: “走累了吧?这里看着没多远,七绕八绕的,对于你们这种缺乏锻炼的人来说,看来还是比较吃力。” 我很大胆的猜测着: “您就是霸叔?” 霸叔笑着指路: “江离,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这边请吧。” 看来我猜测的没错,他就是霸叔。 来到书房,霸叔亲自烹茶,我们局促的坐在位子上,都不敢开口。 倒是霸叔笑着问: “多管闲事的感觉,是不是比做任何事情都来的有正义感?” 这是在嘲讽我,我听出来了,所以霸叔是知道我的一切事情的,我顿时有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挫败感,我对眼前这个白发横生的老人一无所知,来这儿之前我以为的霸叔应该是个恶霸,脸上会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一身带疤的肌肉,还有一双聚着光就能把人吓死的眼睛。 但是这些我对于霸叔的设想。却通通不对。 他很慈祥,就是一个享受着山水闲情的老头。 我接过他端来的茶,抿了一小口,很苦。 像我这种生活在快节奏的都市里的人,还是习惯了咖啡的苦,入胃又提神。 “霸叔,您的话里透露着对我的欣赏,我想,您对于我冒冒失失的闯入您的地界,已经没有怪罪之意了吧?” 霸叔很惬意的品着茶:“哦,你说的是今天?还是前段时间?” 我放下茶杯,直入主题: “我这次来,是给您一颗定心丸的,对于之前的事情,不知者不怪,我们这种生活在新时代的人,不懂旧时候的强龙土地蛇之类的戏码,当然,还有所谓的地下老大,或是名扬在外的“江湖”。” 霸叔大笑: “你比侯邺说的有趣的多,那你说说。你的定心丸呢?”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孕检报告递给霸叔:“这是徐曼的孕检报告,她回到星城之后,是我的朋友找到了她,并且收留了她,这是她现在的照片,您应该能从照片中看出她现在的状态,和您之前看到的徐曼,大有不同吧?” 霸叔拿起老花镜,率先看了照片,表情微微有些吃惊: “这是曼陀?” 我拿了很多照片给他:“这些都是,这几张是我朋友刚找到徐曼时拍的,那时候她还有点怕生,不太愿意见到生人,这几张是后来拍的,虽然她不愿意开口说话,但她会对我们笑,这两张是昨天临走前拍的,她在我那儿过的很好。” 其实不怪霸叔吃惊,就算是我看到徐曼一开始出现时的样子,也是难以和现在的徐曼联系起来,那个打着耳洞戴着奇形怪状的饰品。化着烟熏妆抹着大红唇,还把指甲涂的花花绿绿的曼陀,跟现在这个满脸胶原蛋白,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的徐曼对比起来,素颜的徐曼明显要讨喜的多。 从霸叔明显转变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对徐曼现在的状况很满意, 我又拿起搁在桌子上的孕检报告递到霸叔手里: “这是最新的孕检报告,孩子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很健康,已经五个多月了,预产期也已确定,我有个朋友是医生,他会帮忙处理好医院的事宜,对于徐曼的年纪一事,他会充分的保密。” 霸叔看了很久,几乎是一字不漏的看完后,才放下孕检报告: “这就是你说的定心丸?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轻松的放过她,毕竟她害了我外孙一条命,我就割掉她一条舌头罢了。” 我搬了椅子坐到霸叔面前,整个人的姿势也比较放松,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速: “霸叔。在我把定心丸彻底交出来之前,我要跟您谈的,就是这件事,首先我很抱歉,您的外孙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您的外孙若是还活着,现在应该满了十八周岁了,而徐曼,她实际年龄只有十五岁,对未成年做男女之间的事情,这就是犯法,虽然斯人已逝,但论起影响来,徐曼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社会往往会倾向于弱势群体,到时候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怕你遁入佛门的女儿,也不得安宁吧?” 霸叔突然冷着脸,王潇潇不由得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出发点都是好的。霸叔,您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徐曼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告诉您,我们已经说服了徐曼,孩子生下来,如果您要,就给您,如果您愿意让孩子呆在亲生母亲身边,徐曼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霸叔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 屋子里沉寂的令人害怕,但院子里的狗却一直都在汪汪叫着。 王潇潇的手都在抖,推了我两下示意我说几句软话,我正准备把话给兜回来,霸叔比我先开了口: “江离,你对我而言,也是个小丫头片子。” 王潇潇点着头: “是是是,我们都是小丫头片子,我们都不懂事,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霸叔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霸叔那张老脸绷了很久后,终于松弛了下来: “好,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弱势群体之类的话,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有再多的人同情又有何用?没有谁会替你感同身受,你说说吧,你的定心丸呢?” 我又从包里拿了一张A4纸出来递给霸叔: “这是抚养协议,上面详细的写着抚养事宜,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您想要把这个曾外孙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徐曼没有意见,但她保有对孩子的探视权,如果您希望孩子在母亲身边长大,我们这边,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徐曼,当然,您也有探视权,等孩子大了,您也可以把孩子接到农庄里来,这儿的冬天暖洋洋的,比星城要舒服的多,到时候你们在院子里享受着天伦之乐,狗狗围在身边,满院都是孩提的笑声,多好。” 或许是我描绘的场景带有那么点画面感,霸叔的眼里透露着一股老人的慈祥。 王潇潇也补充道: “还有徐曼,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想必您对徐曼的身世也有所了解,等以后孩子出生了,您要是能够接纳她的话,她就能代替季夫洱在您身边尽着孝道,您和孩子在院子里遛狗,徐曼坐在院里的秋千上吹着口琴,孩子的爸爸妈妈都是口琴天才,说不定这个孩子也是神童。” 我悄悄拉了拉王潇潇的衣袖,这个时候提及已亡人,对霸叔而言,无疑是种伤疤被揭的疼痛。 但霸叔的眼里有着憧憬,布满皱纹的眼角轻轻的抽搐着,那蓄积的泪水翻滚着,没等它们落下。霸叔就低下头拿了手帕擦了擦眼角。 我们在静静的等待着霸叔的回应,许久过后,他抬头,眼眶泛红。 “在我同意这份抚养协议之前,我想让你们帮我个忙。” 能够帮到权倾一方的霸叔,是我们的荣幸。 客套话说了出去后,霸叔摆摆手: “接下来我说的话,以你的性格,或许会生气,但你静静的听我讲完,作为你的敌对方,你可能会觉得我老不讲理,但作为一个孩子的姥爷,我想确定一件事情。” 用脚趾头我都能想到霸叔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我没有打断他,而是点点头: “您说,我能体会到您的心情。” 霸叔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指着后院: “在那间屋子里关着一个男人,他叫侯郁,当我知道徐曼怀有身孕时,我除了激动之外,更要证实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所以我询问了和徐曼相识的所有人,确定碰过徐曼的,除了我外孙外,就只有侯郁。” 王潇潇忍不住插话道: “您的意思是?您怀疑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侯郁的?那您直接问侯郁就行了?要不然带着徐曼去医院做羊水穿刺,这是最快捷最有效也最能让您放心的办法。” 霸叔回头看了看王潇潇,最后把视线停在我身上: “江离,你懂我的顾虑吗?” 我走近一步,望着后院说: “我懂,您是善良的,传说中您很暴虐,或许是指您年轻的时候吧,但现在的您,就是一个心疼孩子的老人,你怕带徐曼去做羊水穿刺,不仅仅会伤害到她腹中的胎儿,还会伤害徐曼那颗幼小的心,她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那颗坚强的心早就不堪一击了,要是您怀疑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话,对她而言无疑是在指认她背叛了季夫洱,她还小,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容不得任何人来侮蔑她心中对于爱情的向往。” 在季夫洱即将锒铛入狱的时候,侯郁向徐曼伸出过橄榄枝,希望带她回星城,会帮她还清所有债务,但徐曼不愿意,那么风雨飘摇的一个人,却在最困难的时候拒绝别人伸来的援手,恐怕只有她心中那所向披靡的爱情,才能支撑着她对抗整个世界吧。 王潇潇算是听懂了,又问: “那您要我们帮什么忙呢?是瞒着徐曼带她去医院做羊水穿刺,还是?” 我阻止了王潇潇接下来说的话: “霸叔,我跟您打个赌,我赌您外孙在徐曼心中不可替代的地位,我赌他们这对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是真真正正的相爱过一场,其实在孩子们的心中,感情是很纯粹坚毅的,就像一开始经历感情时的我们,只有成年人的思想才会左右摇晃,会被现实击溃的面目全非。” 霸叔认可了我的话: “我相信你,你有胆量来我这儿,就证明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姑娘,就麻烦你帮忙演一出戏,我剁了他三根手指头,他一直嚷嚷着说徐曼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我想知道真相。” 其实所谓的真相,在我们来羊城之前,徐曼就跟我们说过。 碍于霸叔在羊城的权势,后来的侯郁知道徐曼攀上了季家这高枝后,就没敢在打徐曼的主意。 对付侯郁这种人,王潇潇摩拳擦掌: “霸叔,您放心,看我怎么收拾那狗仗人势的家伙。” 推门进去的时候,侯郁两只脚都戴着铁链,见到我们,高兴的两眼放光: “你们是不是我哥派来救我的?快救救我,我在这儿都关了好多天了,我不想死啊,我想回去,我哥肯定会救我出去的。” 王潇潇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是替徐曼打的,当初你诱拐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离开家乡来到这烟花之地,你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帮她来出这口恶气。” 打完之后,王潇潇啪的一下又甩了他两耳光: “这两巴掌,还是替徐曼打的,是你毁了一个小姑娘的大好年华,你这种人,就该打。” 随后又是几巴掌,侯郁被打的眼冒金星,晃着脑袋看着我们: “姐姐们,你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王潇潇一脚踩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像个土匪一样的指着自己对侯郁说: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我是徐曼的姐姐,这两巴掌,不够不够,我再扇两巴掌。” 又是两巴掌过后,王潇潇才说明原因: “这几个大耳光,是替你管不住的下半身扇的,你把人家徐曼的肚子搞大了,却不想认账对不对?现在徐曼怀胎五月,你让人家一个小女孩怎么活下去?我打死你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家徐曼。” 侯郁挨了这么多的耳光都没辩解,这一下急了,扯着嗓子吼道: “姑奶奶,冤枉,姐姐,这真的是天大的冤枉,我就好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不,我比窦娥还冤呐,徐曼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要算账,应该去找姓季的,是他把徐曼的肚子给搞大了,姐姐,两位姐姐,虽然季夫洱已经死了,但你们应该知道他姥爷就是季家大院的主人,有钱的很,孩子是季家的,他姥爷肯定会抚养,你们有什么事就找他,别打我。”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诈了出来,我想,站在门外的霸叔应该听的一清二楚。 为了确认,我下了狠手,一脚踩在他段了三根手指头的手背上: “你就是为了推卸责任,徐曼都说孩子是你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侯郁疼的嗷嗷直叫: “徐曼撒谎,是她撒谎,她肯定是想,她出庭作证害季夫洱被判了十年,原本想着等他十年的,没想到季夫洱这个小兔崽子那么想不开,刚入狱就一命呜呼了,徐曼肯定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怕自己和孩子没人照顾,怕季老爷子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才想赖着我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之前我想带她回星城,她死活不乐意。” 这么说来,确认无疑。 为了撇清关系,侯郁还说: “你们要是还不相信我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带徐曼去做检验,我发誓,我就碰过她几次,后来她攀上季夫洱这个富二代,根本就不拿正眼瞧我了,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果孩子是我的,我天打五雷轰,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侯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求饶; “求求你们行行好,让霸叔把我放了吧,我跟徐曼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以霸叔的权势,我要是现在骗了你们,等孩子生下来,我也无处可逃啊,我没必要骗你们啊,我就想回去,我哥不会不管我的,对了,徐曼呢,你们快把徐曼带来,徐曼再不出现,我这只手又会保不住了。” 说起侯邺,王潇潇啪啪啪几个耳光子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 “你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绑架人的哥哥,这笔账我们现在算一算,刚刚那几个耳光,是替你哥哥挨的,他绑架了我姐们,今天我不剁你几根手指头,我誓不罢休。” 王潇潇举起了那把带着血迹的刀,侯郁大叫一声,吓晕过去。 我们从屋子里出来,霸叔站在门口,泪花蓄积,双泪横流。 等霸叔的情绪稳定后,他仔细阅读了抚养协议,提出等孩子出生后,孩子必须交还给季家,并且拒绝徐曼的探视权。 这一点,我跟徐曼讨论过,这是季夫洱的孩子,是她心中爱情的结晶,保留一个探视权,是她最后的底线。 而霸叔这边,不论我们怎么相劝,他都不同意这一项。 或许是徐曼的存在,会让他们一家人想起季夫洱的死。 王潇潇开了手机,也试图给徐曼打电话,看她能不能彻底断绝和这个孩子的关系,可她出去了很久都没进来,霸叔却一直逼问我能不能做主。 我能理解霸叔的心情,若不是季夫洱认识了徐曼,也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老人家的思维始终停留在是徐曼间接害死了季夫洱一事上,我没法和他好好沟通,但我必须为徐曼争取,毕竟她是孩子的母亲,在法律上讲,她理所应当享有探视权。 可惜这件事情又无法摆在明面上来谈,能说的我们都说了,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王潇潇突然从外头进来,开了扩音,那边传来了杨柳月的哭声。 042.你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说什么?” 我握着手机,浑身一颤:“柳月,你先别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杨柳月哽咽着说:“早上出门前我还问徐曼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糖油粑粑,我说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的,结果我送然然去上学,顺道去了趟超市,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徐曼不见了,桌上摆着她的手机,衣物什么都没带走,江离,你说她该不会是想不开...” “不会,绝对不会。” 我斩钉截铁的告诉杨柳月,徐曼是绝对不会轻生的,她那么渴望活着,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我嘱咐杨柳月再好好找找,也许徐曼只是一个人在家呆着太无聊了,所以想出去溜溜弯透透气。 在等待确认的这个过程里,霸叔一刻也没闲着,几乎是发动了他在星城能够动用的所有人力。 一个半小时过去后,杨柳月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说是邓珩找人解锁了徐曼的手机,发现了一条侯邺发给徐曼的短信,短信内容是,如果她在晚上十二点之前不到达侯邺的指定地点,侯邺将会公布陈沉拿来贷款的那些照片和视频。 关乎我的名节,徐曼虽然是个小女孩,但她知道什么叫做感恩。 所以杨柳月等人断定,徐曼一定是去找侯邺了。 我有侯邺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是唐攸宁接的,她慵懒的打着哈欠,嗔怒: “谁呀?吵死了。” 我稳了稳情绪:“你好,我是江离,我们那天在船上吃饭,见过一面的。” 唐攸宁立刻来了精神,娇媚的笑着:“原来是江离姐姐啊,你找我的邺哥哥有事吗?但他现在不在这儿哦,他要晚上才回来呢?” 因为开了扩音,王潇潇听到她不急不慢的声音,差点发火,我急忙问道: “他去哪儿了?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联系到他?我有要紧事找他,麻烦你帮帮忙。” 唐攸宁连打了几个哈欠: “邺哥哥去帮我买辣条了,我午睡前心里不得劲儿,翻来覆去就想吃一口辣条,江离姐姐,你说孕妇能吃辣条吗?我家邺哥哥说不能吃辣条,可人家就是想吃嘛,等邺哥哥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哦,但是江离姐姐,有句小小的丑话我可得先说在前头,你看我现在怀着孕不能做坏事,上次我听说邺哥哥差点跟你那个那个,人家可是很介意的呢。”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天见到唐攸宁本人,没觉得她是个娇嗲嗲的姑娘,现在突然发现,她真的是能腻死人。 王潇潇终于忍不住发声: “小妹妹,辣条是会吃死人的,不过听你这语气,上帝对你都要厚爱三分,虽然吃不死,也能毁了你整张脸。你可得悠着点。” 唐攸宁咯咯笑着,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江离姐姐,这个大姐姐说话好有趣哦,既然辣条这么可怕,那我就不吃辣条了,我现在去帮你找邺哥哥,等我找到了他,让他给你回个电话,你说好不好?” 我说了句谢谢。 电话挂断后,霸叔坐立不安,皱着眉头问我们: “你们的车停在哪儿?” 不等我们回答,霸叔又说: “江离,这份抚养协议我同意,我签字,现在你带着侯郁立即会星城,等联系上了侯邺,告诉他,徐曼要是少半根头发,后果自负。” 霸叔看着白发苍苍,但是威严起来却气势十足,让人不由得生畏。 王潇潇有些迟疑的挽着我的衣袖。在我耳边悄悄说: “霸叔剁了侯郁三根手指头,我们就这么把他带回去,徐曼是没事了,我们俩咋办?别忘了,我刚刚还扇了侯郁那么多的耳光,这样回去肯定死翘翘,好歹也派几十个保镖给我们防身啊。” 就院子里那些老头吗? 我就回头看了一眼而已,王潇潇秒懂我的意思,耷拉着脑袋哀嚎: “完了完了,这次没死在霸叔这里,反倒又要被侯邺那王八蛋牵着鼻子走了。” 霸叔在抚养协议上签完字后,安抚我们道: “我会亲自给侯邺打电话,如果他敢为难你们任何一人,我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王潇潇瞬间喜笑颜开: “您的意思是,您现在是我们的靠山了?” 霸叔把签好的抚养协议交给了我一份:“只要是在羊城的地界,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们,但在星城的地界,我只能保证侯邺这小兔崽子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快走吧,早一点回去见到徐曼,我就早一点安心。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派人去接她来羊城待产。” 这个结局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 其实霸叔是个很善良的老头,他并没有打算对徐曼下狠手,只是徐曼年纪小,分不清什么是恐吓,什么是残忍,而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霸叔是个很残忍的恶霸,所以才会畏惧他。 现在事情解决了,侯邺想要的无非就是侯郁能够安全回到星城,我倒是不担心他会有别的动作。 几个老头帮侯郁淋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连那只受伤的手都重新巴扎了一下,侯郁感恩戴德的看着我们,一个劲的道着谢。 王潇潇把车开了进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天边竟然泛起了潮红,落日徐徐。 车子开出去几百米后,王潇潇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车子倒了回来,霸叔站在大院门口,凝望的神情就跟普通的老头在跟晚辈们告别。 倒退,停稳,王潇潇下了车,倚在车门处大声问霸叔: “霸叔,您是个好人,我能不能求您帮个小忙?” 霸叔摸了摸下巴,叉着腰看着王潇潇:“你个丫头片子,真把霸叔我当成好说话的老头子了?” 王潇潇立即奔了过去,像个侠女一样的给霸叔作揖: “霸叔威武,既然江离帮了霸叔您这么大一个忙,也请您帮帮她吧,她眼拙的很,遇人不淑,被那个短命的前夫陷害,现在侯邺手上有一个优盘,优盘全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图片和视频,霸叔您是过来人,您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对于女人而言,就是一双掐住江离命运的咽喉处的刽子手,求您帮忙销毁,我和江离会把徐曼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的。” 霸叔指了指王潇潇: “你呀你,就是拐着弯的骂我是个老头。行,这个忙我帮了,但是以后的事情,可别指望着总有人在关键时候伸以援手,不管是身处何种境地的人,都要学着强壮自己,否则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王潇潇给霸叔鞠了一躬: “老头,多谢了,等徐曼给您生个曾外孙子的时候,我再请您大吃一顿。” 霸叔无奈的挥挥手: “哪有让你们请客的道理,到时候我请。” 王潇潇跑回车门,挥挥手:“行咧,那就我请客,您来买单,反正您不缺钱,我可穷着呢。” 回去的路上,侯郁还不知道其中原委,简直把我和王潇潇都当成了救命恩人。 先前他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神情狼狈衣衫褴褛,看不出他长什么样来。 现在清洗干净了,才发现他竟然生的眉清目秀,年纪约摸二十岁上下,和侯邺相差应该有十几岁的样子。 侯邺人高马大,在船上吃饭的时候听唐攸宁提起过,侯邺是老牛吃嫩草,比唐攸宁整整大了十六岁。 而唐攸宁说是本命年,那就是二十四岁。 这个侯郁,有些蹊跷。 车子上了高速没多久,杨柳月打来电话,说是侯邺亲自把徐曼送了回来,并且当着他们的面,销毁了陈沉拿去贷款的优盘。 侯邺也算是个君子,毕竟侯郁还在车上,他竟然不担心我们会出尔反尔。 这七八个小时的路程,预计着我们回到家应该是凌晨了。 中途在服务区我们下车吃了碗方便面,换我来开车。 侯郁开始勾搭王潇潇,一个劲的问:“美女,你叫什么名字?你做什么的?有男朋友了吗?” 王潇潇坐在副驾驶,回过头去狠狠训了他一句: “坐好,别哼声。” 侯郁嬉笑着:“美女,你别这样。” 王潇潇无可奈何的纠正他:“叫姐,你瞧瞧你那个窝囊样,挺大一个小伙子不学好,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说说,除了徐曼之外,你还祸害过哪些小姑娘,把哪些人带去了离群路?” 侯郁瞬间收敛了笑容,举着手发誓: “姐,我真没干坏事,当时怂恿徐曼跟我一起去羊城,也就是想找个伴儿,正好徐曼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姐,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把徐曼带到羊城的时候,我那些哥几个看了,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趴在徐曼身上,抠都抠不下来,别提多有面儿了,至于离群路的事情,真不是我干的,是我当时想做一番大事业,徐曼却急着赚钱,于是我就把她带去了离群路,没想到她混的挺好,小小年纪就是所有人眼里的曼陀姐。” 说起这些对于徐曼而言极其心酸的往事来,侯郁显得有些轻狂而又得意。 对于他的无知,我只能在心里叹息。 王潇潇冷笑一声:“我一直相信中国的一句古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侯郁,像你这样的人,迟早会得报应的。” 侯郁一脸无辜的趴在座位上盯着王潇潇问: “姐,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从见我第一面开始,就对我又打又骂的,现在又这样冷嘲热讽,要是我哪儿做错了,我改,只要姐你高兴就行。” 王潇潇很警觉的挺直了背,回头看着侯郁指着自己说: “小屁孩,你该不会是在打老娘的主意吧?” 我本来脑袋里昏昏沉的,被王潇潇这一怪调给惊喜了。 侯郁挠了挠头:“姐,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你长这么好看,被人看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我看上你也很正常啊,我是个男的,你是个女的,这位姐,你说是不是?” 我像触到什么怪东西一样的躲闪开来:“你别动手动脚的,我开车呢,晚上开车要集中精神,你们俩别闹啊,我可不是老司机,我是传说中的马路杀手,小心你的小命葬送在这条漫长的回家路上。” 侯郁很配合的颤抖两下: “姐,你更吓人,你们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都这么凶巴巴的,完全没有离群路的姐姐们好说话。” 竟然敢把王潇潇拿来跟离群路的那些女人对比,侯郁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的。 果不其然,王潇潇往后一仰,伸手去揪侯郁的耳朵: “你个小王八点。你给老娘听好了,老娘不管你哥是什么背景,但你在我眼里,只有一个萧条的背影,你要是再敢拿姐和那些风尘里的女人相提并论,我就割了你的耳朵,你回去看看你哥的手下熊三,他就少了一只耳朵,我敢保证,我下手更快准狠。” 侯郁哀声求饶: “姐,姐姐姐,我的亲姐,求你快松手吧,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挨打,你别看那院子里全都是老头,一个一个的全都身手了得,下起手来就跟鞭打畜生一样的,姐,我真的是怕了,你别打我,求你了。” 就凭那些个下棋喝茶的老头。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反正我不信。 但侯郁身上确实没几处好地儿,想必受了不少苦。 王潇潇松开了他: “小子,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有侯邺那座靠山,就别出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混了,靠着那座山过你的后半辈子吧。” 侯郁恨恨的说: “姐,怎么连你也瞧不起我?凭什么我哥就能被你们这些人看作是神一样的存在,而我就要被所有人瞧不起,总有一天我会混出一片天地来,让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高攀不起。” 王潇潇撇撇嘴: “哎哟喂,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就凭你这窝囊样,一刀下去都吓尿了吧?姐奉劝你一句,回去之后让你哥给你找个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我怀疑你以后都硬不起来了。” 透过后视镜,我竟然看到侯郁害羞了。 他摸摸头,怪不好意思的说: “姐,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你放心,我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去检查的,到时候我把检查结果给你看。” 真是个缺心眼的孩子。 王潇潇长叹一声: “别别别,我又不是你妈,一看你这样就是个从小缺钙长大缺爱的家伙,滚远点,姐要眯一会儿。” 侯郁不但没后撤,反而把头伸到前面来,像个小混混一样的说: “姐,那我看着你睡呗,你睡觉的样子肯定很美。” 王潇潇一个拳头扬起:“兔崽子,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出去。” 侯郁害怕的往后躲,也许是他被打怕了吧,之后再没哼声。 凌晨一点多,我们到达星城,下了高速后,王潇潇才转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问我: “要不要换我来开?你休息会儿。” 我说不用,我只想早点到家,毕竟侯邺还在宋安戈的家里坐着等侯郁呢。 见王潇潇醒了,侯郁开始缠着她要电话号码,被王潇潇凶了好几次都不罢休,直到进了电梯,还在嗷嗷叫着留个电话都不行吗? 王潇潇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不行就是不行,对于你这种不良少年,我要避而远之,你给老娘站远点,信不信你把我逼急了,当着你哥的面我也敢扇你几耳光?” 侯郁嘘了一声,伸手来捂王潇潇的嘴,被王潇潇躲避开来了。 “你别这么大声,要让我哥知道你打了我,你就惨了,反正上一次打我的那个人,现在还残疾着呢。” 王潇潇再次扬起拳头,门突然就开了。 宋安戈站在门口,见到我,那眼神十分凌厉,吓人的很。 宋安戈的后面站着侯邺,王潇潇急忙挠了挠头,然后捂了捂嘴: “啊。到家了,啊,好困啊,啊,宋大叔,你们都在呢?啊啊啊,太累了,我先进去喝口水躺会儿。” 侯邺一眼就瞧见了侯郁脸上的红肿,还有那只缺了三根手指头的左手。 “这都是他们打的?” 脸上的红肿是很明显的,侯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分明是看着我。 站在侯邺身旁的高渤,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侯爷,快两点了,攸宁还等着你回家呢,人回来了就好。” 侯郁摸了摸脸,往屋里瞧了瞧后,小声说: “哥,是这两位姐姐救了我,你帮我去问问那位姐姐的电话号码,等过几天,我想请姐姐吃饭。表示感谢。” 侯邺是个情场老手,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猫腻,自然不会纵容侯郁这种泛滥的少男心。 他们走后,我还被宋安戈挡在门口,邓珩在屋里喊: “先进来吧,外面那么冷。” 谁料宋安戈反手就把门给关了,我们俩都在屋外,邓珩和王潇潇来开门,被他瞪了一眼后,又默默的把门关上。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安戈这么生气的样子,那么的恐怖。 这样沉闷的对峙延长了足足两分钟,我才深呼吸一口气,往左一步准备敲门,被宋安戈强势拉住甩退两步:“你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活腻歪了是吧?” 声音之大,在这寂寥的夜里十分渗人。 我怯怯的提着手中的包,低着头,摸了摸肚子:“白米饭还没吃够呢,今晚吃的方便面,没吃饱,现在还很饿。你听,肚子里咕噜咕噜的。” 宋安戈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持续了三秒钟后,妥协了,咚咚咚的敲了几声,大吼: “开门。” 屋里的王潇潇和邓珩,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开了门后,宋安戈迈着大长腿走了进去,二话不说就回屋睡了。 剩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邓珩给我们准备了晚餐,既营养又丰盛,我本来是很饿的,但宋安戈这一通脾气下来,我瞬间就不饿了,也没胃口吃东西。 邓珩说徐曼喝了热牛奶后,等我们到十二点半,实在熬不住就睡了。 我去房间里看过徐曼,眼皮微肿,应该是睡前哭过。 这件事情总算圆满解决,等明天徐曼醒来,我会过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跟我们在一起,我会和易成则商量如何让小宝和徐曼有一个好的栖身之所。如果她要替季夫洱回到霸叔身边去,我也赞成。 说实话,我心里没觉得徐曼是个包袱,但我更认为回到羊城,去到霸叔身边,才是徐曼现在最稳妥的去处。 只是她心底对于霸叔的恐惧,怕是一时之间无法消退。 在徐曼的房间里呆了十来分钟后,我鼓起勇气去敲宋安戈的房门,没有回应。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再再敲,我轻问:“宋大叔,睡着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王潇潇和邓珩吃完夜宵后,心照不宣的各自回房睡了。 留下我一人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宋安戈的房门口,锲而不舍的敲着门,终于把宋安戈吵的不耐烦了,他回了我三个字:“睡着了。” 我大笑:“睡着了还能说话,难不成是梦话?” 可惜这话又沉入了周公那儿,我叹口气,要不,明天再跟他解释?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刚撤离几步。王潇潇就趴在房门口的栏杆上泛着睡意的提醒:“生气这种事情,男人和女人一样,都不能隔夜,不然既伤身,又伤心。” 好像有道理,反正我生气不能隔夜,当天晚上必须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以前总爱莫名生气,后来踏入职场之后,好多事情都能够自己消化了,也越来越难让自己生气,好像生活中许多的小事情在工作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又回到门口,这次我敲了三下后,直接去开门。 他竟然没有反锁。 王潇潇站在楼上对我抛飞吻:“加油吧,小媳妇。” 这一刻我还真是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轻轻开门轻轻关,轻轻的走到床边,床头灯没关,昏黄的照着宋安戈那张装睡的脸蛋。 我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很久,他竟然连眼皮都没眨动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么近距离的认真的看他的五官,真的是越看越好看。 “看够了吗?看够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别在这儿赖着,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 宋安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我跐溜一下钻进被窝,拿着手机屏幕给他看: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明天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呢。” 对于我这种钻空子的人,宋安戈做得很好,不闻不问不搭不理。 我又厚着脸皮的把他的身子扳过来: “宋安戈,有些事情我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跟你说,说完我就去睡觉,请你给我三分钟时间,谢谢你的合作。” 宋安戈翻过身来睁开眼睛,双手枕着头看着我。 这是同意了? 还是不同意? 我被他盯的怪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问:“给我三分钟时间,行还是不行?” 宋安戈伸出大长手去拿闹钟,丢在我身上: “已经过去半分钟了,你只剩两分半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做了个臭臭的表情,嫌弃的看着他:“宋安戈,你也太不文雅了吧?” 宋安戈翻翻白眼:“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睡了,请你出去。” 我立马投降:“说说说,我说,我现在就说,首先,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了,这条命是你几次三番救回来的,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宋大叔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没妥善存放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一次的冒失,其次,这件事情现在圆满解决了,霸叔是个很好的老头,他签署了我起草的抚养协议,徐曼对孩子抱有探视权,并且霸叔同意徐曼去羊城待产,最后,霸叔还顺道帮我把陈沉抵押给侯邺的优盘一事解决好了。你看到了的,当着你的面销毁的嘛。”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咧嘴一笑: “暂时就这么多,我再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正在冥思苦想,宋安戈冷不丁的丢给我一句: “你以为优盘就一个吗?他说毁了就毁了?你怎么这么天真呢?实话告诉你,侯邺把你的优盘备份了一份给我,现在我是你最大的债主。” 我知道宋安戈在开玩笑,心里肯定还在生气我这一次的自作主张不告而别莽撞行事。 于是我就第一件事诚恳的对宋安戈表达了我的歉意,宋安戈大手一扬: “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我被他搂进了怀里,故作矜持的说: “嘿嘿,宋大叔,你这样不太好吧,我刚刚才说了身体发肤,以前受之父母,现在受之于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总不能乱乱乱乱来吧?” 伦字我在喉间打了几个转,还是默默的吞了下去。 宋安戈给我盖好被子关了灯: “既然受之于我,那我就有权决定你这具肉身现在是睡觉还是去干活。” “我...” 我我我我,我的意思是,要表达我和他之间明确的界限好么! 宋安戈一侧身,一条大腿压在我的身上,小小的威胁我: “你最好闭嘴,我现在满身火气没地撒,小心我乱乱乱乱来。” 我顿时闭了嘴,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招他,不惹他。 说也奇怪,在他怀里入睡,这一觉竟十分安稳。 不像我在羊城开钟点房睡的那几个小时,噩梦连连虚汗涔涔。 睡醒后宋安戈早不见人影了,王潇潇坐在床边吧唧吧唧的吃着油条,还配了豆浆,见我醒来,伸手来捏我的腰: “折腾了一晚上,酸不酸?” 我白了她一眼:“别瞎说,我跟宋大叔之间,就是纯洁的暖床关系,正好冬天来了,他缺个拥抱,我缺个火炉子。相互取暖而已,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 王潇潇咬着油条口齿不清的说着: “江离,你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啊?彼此都有好感,那就大胆表白啊,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你管他能活到明天还是能活亿万年,先爱了再说,在生死面前,爱情是顶了天的大事,错过之后绝不会再有的。” 我拿油条堵她的嘴: “大早上的吃东西还瞎咧咧,是不是你家帅出天际的学长去上班了,所以你只能围着我团团转?” 王潇潇吃掉最后一口油条,打了个响指: “聪明,知我者,江离也。” 今天不是周末,我边穿衣服边问她: “你今天又休假?现在还早,才八点多,你完全可以拾掇拾掇去上班,一天的上班费,够我们一家子人吃半个月的油条了。” 王潇潇哈哈笑:“你的意思是一家子人的早餐就是每人一口油条是吧?你放心吧,我少赚一天钱饿不死这一家子人的,今天我是受霸叔之托,特意把时间留给你。” 霸叔? 我疑惑的看着她,王潇潇给了我一张便利贴: “这上面的号码,是霸叔给的,星城庄蝶家居总经理的电话,霸叔说为了表示感谢,直接送钱太俗气,给你一个工作机会才最显诚意。” 庄蝶家居。 星城最大的家居品实体店,但是,这跟我的职业,似乎有点小小的出处。 王潇潇解释道: “虽然说庄蝶跟星辰不能比,但你就将就着吧,庄蝶门店店长一职交给你来当,绝对能够红红火火,几个大的债权人那儿,霸叔都帮你打过招呼了,几个小的债主就只能你自己来应付咯,你就知足吧,霸叔那老头还真别说,够意思,我喜欢。” 我走出房门,沙发里坐着徐曼。 “姐。” 见我出来,徐曼一改往日的疏离,从沙发里起来走到我身边,甜甜的喊了一声。 我让她先坐,自己去洗漱了之后,才坐到徐曼身边。 不等我开口,她就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姐,我想回羊城。” 我昨晚睡前酝酿了很久的话都泡汤了,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好,我等会就约易大哥,让他去找小宝带来,你们姐弟俩在一起,你妈妈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徐曼惊恐的晃着手: “不不不,姐,我现在不想见小宝。” 我和王潇潇都惊呆了,双双看着她:“为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现在你是家里的大姐,你应该把弟弟带在身边的,霸叔那边你别担心,我跟他说好了,他愿意接纳你的弟弟。” 徐曼低着头,许久才抬起来,小声的对我说: “姐,不是接纳不接纳的问题,是我现在不想见到小宝。” 徐曼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我瞬间明了: “你是怕弟弟看到你现在这样儿?” 徐曼点点头,两滴热泪滑落:“姐姐,再过几个月好吗?等明年初夏,我把孩子生下来做完月子后,一切都恢复了再把小宝接到我身边来,我希望在小宝心里,我永远都是姐姐。” 王潇潇急的坐到徐曼身边来,她一张嘴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答应徐曼道: “好,那就等明年初夏,小宝那儿,姐姐有空会常去看看他的。” 王潇潇对我摊手,我知道她心里想说什么,小宝是个自闭症儿童。他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也许对小宝而言,姐姐能够在身边就是最好的事情,但对徐曼来说,这两年时间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些辛酸苦痛都只能自己承受默默消化。 霸叔的速度是很快的,下午,来接徐曼的人就到了。 最不舍徐曼的,就是杨柳月了。 易成则因为忙于工作没空来送徐曼,但这件事情,总算有了不幸当中最幸运的结局。 送走徐曼后,我们三人都觉得屋里好像空了许多,尤其是杨柳月,她颓然坐在沙发里,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王潇潇只好把她叫上: “你别看手机了,离然然放学还有好几个小时,不如你跟我一起,陪着江离去面试吧,你还记得八年前吗?我第一次踏入工作岗位的时候,就是你和江离一起送我去的,你们在公司楼下看着我进去,我心里其实怕极了,但我一想到有你们在我身后,我身体里就充满了力量。” 恨不得把一天时间掰成两天来过的杨柳月,起身回家换衣服。 我们三人重现八年前送王潇潇去上班的场景,我的面试因为有了霸叔的关系,很顺利的就谈妥了。 月薪五千加提成,还有食宿补助和全勤奖励,这份工作当然不能跟我以前的相比,但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过渡工作了,走出庄蝶家居的时候,杨柳月和王潇潇眼里都噙着泪,我们三人抱在一起: “加油,江离。” 我只能含着热泪在心里说一声谢谢。 晚上我们仨带着然然,撇开了那一堆的男人,去吃了自助餐。 万年铁公鸡王潇潇请客,她还很豪爽的说:“随便吃,姐请客,别帮姐省钱,姐啥都不缺,独独缺爱。” 我们哈哈大笑,然然毫不留情的指出: “小姨,这是自助餐,又不是点菜。” 王潇潇敲了敲他的脑瓜:“就你最贪心了,小姨答应你,吃完饭带你去吃阿根达斯。” 然然拍着手掌大叫:“好棒哦好棒哦,小姨变大方了。” 王潇潇嗷嗷直叫: “杨柳月,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竟然说我抠门。” 我和杨柳月很默契的点点头,同时给然然点了个赞。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大方,王潇潇真的请我们吃了阿根达斯,不过付款的时候还是嗷嗷直叫,花了点钱跟割了块肉一样一样的。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的缘故,我们吃饱喝足已经是九点钟了,然然说他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杨柳月有这么多的时间陪着他,于是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最无烦恼的,看完电影回到小区,平时广场舞过后就一片静谧的小区,今天一直都闹哄哄。 从小区门口开始,就有保安和进出的小情侣在议论纷纷。 王潇潇天生就是个凑热闹听八卦的好手。在小区门口就逮着保安大哥开始闲聊: “小岳欧巴,今天这是刮的哪阵风啊?都这么晚了还这么热闹,该不会是跳广场舞的大妈和练太极拳的大爷打起来了吧?” 保安探出头来: “大妈跟大爷闹个嘴仗有啥好看的,今晚可不得了,好家伙,这一架打的,整个小区已经睡下了的大妈大爷都裹着棉被出来凑热闹了,我们要不是得守在岗位上,我们也去,就是怕队长看到罚款。” 王潇潇眼睛都瞪圆了: “真的假的?这么热闹?请的武打明星来了吧?” 保安指着那边: “你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不过你们来的有点晚,打架的姿势是看不到的,只能凑个善后的热闹,很狗血的桥段,婚内出轨,估计你们看得多了也没什么兴趣。” 婚内出轨? 王潇潇尖叫一声: “哇塞,那么劲爆,该不会是捉女干在床吧?快快快,月姐,江离,你们带着然然先回去,我去看一眼混个脸熟,免得哪天出门不小心就遇到了渣男贱女。” 我们管不住王潇潇,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更何况然然还小,不能让孩子看到那样的场面。 其实捉女干这种事情,在网络上有大把大把的视频,都是什么原配暴打小三,扒光小三衣服之类的,不看也罢。 只是我们拉着然然回小区,聚众的地方,竟然就在定制店老板娘的店门口。 难道是老板娘出了什么事儿? 好歹相识一场,我把然然往杨柳月身旁一推: “柳月,你们先上去,我过去看看。” 杨柳月拉住我:“凑什么热闹,你都多大人了,还跟王潇潇一样瞎跟风。” 然然也来拉我的手: “江离阿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还是不要去看别人家的热闹了。” 连孩子都这么多了,我想去看看的,又张不开那个嘴,正当我妥协了要跟他们进小区电梯的时候,王潇潇站在人群中朝我们挥手: “江离,杨柳月,你们快过来看看,出大事了。” 等我们从人群中挤进去,映入眼帘的场景,着实吓人。 043.今晚必须分床睡 “易大哥。” 那一刹那,杨柳月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撇开了然然的手,忙不迭的挤进去蹲在了易成则的身边。 而在她旁边的李云新,她却一眼都没瞧过。 我和王潇潇都是女人,我们一个对视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有然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邓珩和宋安戈也在,场面有点血腥,李云新是下了狠手,一把菜刀一滩血,易成则倒在血泊中,看起来还很严重。 好在邓珩是医生,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 李云新手上沾了血迹,然然以为自己的爸爸受了伤,哭的有点伤心。 这事不光惊动了全小区的人,警察都出动了。 经检查,易成则的伤口主要来源于两处刀伤,一处在手臂,一处在腹部,因为是菜刀,所以都是划伤,没有砍进去。 人倒是没有多大的事,但李云新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然然暂时拜托老板娘帮忙带着,我和王潇潇陪在杨柳月身边,宋安戈配合警察做口供,这一夜,兵荒马乱战火烽烟,好不容易平静了小半天的生活,再一次风起云涌。 杨柳月一气之下,给当初夏初临介绍于我打官司的律师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这些年,不管生活再苦再难,不管李云新在工作上如何窝囊,生活中如何不懂体贴和照顾,杨柳月始终念着李云新最初的好。 趁着警察找杨柳月谈话的空隙,王潇潇倚在易成则的病房门口,耷拉着脑袋对我说: “江离,这一次我有预感,月姐的这段婚姻,保不住了。” 我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有些话就连心直口快的王潇潇都不敢说出口,但我们心里都明白,自从易成则出现后。杨柳月已经两次动了离婚的念头,这一次更是有了实际行动,只怕再这样下去,这段原本可以好聚好散的婚姻,终将会冠上不雅的名声。 见我不回话,王潇潇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最不喜欢说这些背后的闲话,但我真的是想不明白,这段婚姻熬过了七年之痒,却熬不过一个易成则。”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 “别瞎说,婚姻之所以分崩离析,绝不是一朝一夕一人一事的问题,而是长久以来积累的矛盾没有及时得到解决,我相信柳月是个智慧的女人,等她静下心来就会想清楚,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等医生和护士出来后,我们要尽全力的说服易成则,不要起诉李云新故意伤害,不然对柳月和然然,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王潇潇继续慨叹: “所以说不管做哪种类型的女人,都要有一份自己的小事业,不求赚大钱,只求关键时候有个保障,看这情形,就算易成则这边宽宏大量不追究,李云新只怕也无心工作了吧?说不定好好的家,就要烂尾咯。” 王潇潇就是这样,总改不了有话就必须说出来才痛快的性格。 对于易成则的伤势,邓珩亲自把关,他说没大碍,我们也放下心来。 只是这两处伤,好歹要在医院住上一阵,本就不富裕的家,破财免灾也是一大难。 “江离,你做事情总是这么雷厉风行吗?就一个晚上都等不及?人家可是半点都没还手,尽顾着让他了,不然也不至于受这两处刀伤,你现在让人家通融理解,你让人家怎么想?” 见我要进去,邓珩拦住了我。 原本和我保持一致意见的王潇潇,经邓珩这么一说,她立刻无原则的倒戈了: “就是,邓医生说得对,江离,你能不能别把职场上叱咤风云的那一套拿到生活中来运用,生活是讲究人情的,凡事做的都要有点人情味,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转身,进电梯,下楼,去挑一篮子最好的水果,然后再进去看易成则。” 这颗墙头草,我把她往邓珩身上一推: “那就麻烦你们两位出去买点水果来吧,反正我去了也没用,我没钱,穷着呢,我在病房等你们,快去吧。” 王潇潇举起拳头,最终恨恨的指着我: “江离,你现在这抠搜抠搜的样子,像极了以前的我。” 闹归闹,王潇潇说完还是拉着邓珩走了。 病房里,我和易成则都沉默了小片刻。 “你这伤?” 到底还是我先开了口,易成则急忙回答:“不碍事,今晚这事不怪李云新莽撞,怪我。” 怪...自己? 我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莫非... 易成则看到惊讶的表情,赶紧解释:“江离,不是你想的那样,柳月这人心善,之前因为你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有魔障,总觉得枕边人会有事情瞒着她,我也宽解了她一阵,我们之间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后来徐曼在我那儿,多亏了她的帮助,今晚去找她,就是想把她之前落在我家的一条围巾还给她,没想到在楼底下见到了李云新,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那条围巾上沾满了血迹,我认得。 难怪李云新会这么愤怒,那条围巾是他送给杨柳月的圣诞节礼物,虽然围了很多年,但杨柳月一直怀念当年那个懂浪漫肯花心思去哄女人的李云新,所以舍不得丢了当年的定情信物。 我回头望了望,深夜里的医院寂静的吓人,门外若是响起脚步声,我们一定能听到。 所以我小声问他: “易大哥,现在这儿就我们两人,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易成则神情淡定,像是已经料到了我要说的话: “柳月是个很好的女人,李云新很有福气,但我们之间没有半点不正当的感情,江离,请你相信我,像我们这种在婚姻当中受过伤害的人,是绝不会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的,柳月不会,我也不会,可能之前的交往,我们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但以后,我会和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不愧是有阅历的男人,我想问的,他都回答了。 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谢谢你的坦诚,不过你不用刻意的保持距离,这样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在避嫌,对你,对柳月的名声,都不好。” 易成则皱了皱眉: “所以你完全相信我的话?” 我轻松一笑:“我有什么理由不信?就算你的话不能全信,但我和柳月认识十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心里很清楚,你在这个时候和她保持距离,会挫伤到她,会让她感到羞愧,会让她认为在你心里,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同时我也想说一句,这七八年的婚姻当中,柳月虽然是个全职太太,而我们中国男人的思想,往往对于全身心为家庭付出的另一半,不能够保持一种平等的心态,所以我认为,不能助纣李云新的大男子主义思想。” 这些年,我和王潇潇是看着杨柳月意气奋发的从大学毕业后,渐渐成为了一个围着灶台打转的黄脸婆。 而李云新对杨柳月的付出全然视而不见,还约束着杨柳月的正常社交,就连偶尔有几个插花烹饪的业余爱好,也会被李云新以浪费钱的名义扼杀在摇篮里。 我想,是时候趁此机会让杨柳月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现状了。 我不赞成她离婚,李云新再不好,至少一颗心都在家,在她和孩子身上。 如果李云新能从这件事情当中悟到一些婚姻的真谛,也不枉费今晚这一遭。 易成则深呼吸一口气:“江离,别人的婚姻我管不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群里每天都会有新的人员进来,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受害者,我希望你能帮帮她们,让她们也能看到生活的曙光。” 曙光,我冷笑一声: “易大哥,你好好养伤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刚起身,易成则叫住了我: “江离,就在前几天,一个刚入群没多久的女孩投河自尽了,她才二十三岁,结婚才两年时间,离婚后她前夫给她留下一笔五十万需要共同偿还的债务。” 五十万,在我眼里,这个前夫好仁慈啊。 如果我只有五十万的负债,那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可我知道,有太多人都背不起这份债务,更多的,是对婚姻的恐惧和生活的绝望。 但我不是万能的,我能支撑着自己走到今天,就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剩余的那一点点小幻想,我要留着在自己熬不住的时候拿出来鼓励自己挺住,我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安慰其余的人。 “易大哥,你是群主,你在关心群里受害者的同时,更应该明白,你还是一个法官,你是法律的发声者,你能做的事情,绝不仅仅是防止群里的人有自杀倾向,而是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今天你能救一个,那明天呢,你能救千千万万处于婚姻当中对二十四条毫不知情的人吗?” 就如同死亡一样,这世上每天都有生命逝去,也有新生儿降临。 婚姻这座城,有人因二十四条伤痕累累惨淡出局,也有人削尖了脑袋一头热血的想着要挤进来。 若不能斩断罪恶的根源,以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所有受苦受难的人。 易成则低着头,王潇潇和邓珩进来时看到我们都默不作声,王潇潇把水果往地上一摆,拉着我往门口走去: “姐们,咋了?谈崩了?人家要告李云新?” 我回头看了看易成则,轻叹一声: “人家宽宏大量,根本不计较这点伤。好了,你去聊两句吧,我们早点回去,然然还在老板娘那儿呢。” 杨柳月因这件事,医院和派出所两头跑。 宋安戈带着我和王潇潇回家,一路上王潇潇都在嚷嚷着易成则这人还真不错,而我的注意力,已经从易成则身上转移到了那个漂亮的老板娘身上。 于是乎,我问宋安戈: “认识楼下那家服装店的老板娘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老板娘身上,宋安戈估计没来得及细想,答道:“认识,但不是很熟,阿珩和她倒是挺聊得来的,时常会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想找韩伊蕊定做衣服?又是阿珩在给韩伊蕊拉客吧?我跟你说,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人家韩老板忙着呢,活多的忙不过来,不缺你这一两个单。” 原来老板娘名叫韩伊蕊,很好听的名字。和她那张好看的脸对的上号。 王潇潇还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来,逮住宋安戈最后几句话问我: “江离,你要买衣服啊?你想买什么样的衣服?最近我看到了好多时尚的新款,要不我们明天去逛逛啊,后天你就要上班了。” 这个没心没肺活着不累的家伙,我晃晃手: “不去不去不去,我最近很穷,欠一屁股债,哪有闲情逛街购物。” 王潇潇拍了拍宋安戈的肩膀: “你怕什么,反正有姐夫在啊,姐夫,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不过你记得啊,红包得补上,要不然,我今天可以捧着你,明天就能换了你。” 宋安戈哈哈大笑: “好,红包我一定补上,你们明天去逛街,看中的所有东西,我都买单。” 我回头白了王潇潇一眼。她朝我吐吐舌头: “江离,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都睡一张床上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好了,到家咯,我得赶紧睡美容觉,免得睡前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我忍不住出手揍了她一下: “别瞎说,我们还要去韩伊蕊家接然然呢。” 王潇潇坏笑:“你知道韩伊蕊家住在哪个房间吗?难不成你要挨个去敲门?我告诉你,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分,这个时候去敲门不太好,不如你们俩呢,先抱团取暖睡一觉,然然在韩伊蕊家,不碍事。” 宋安戈难得开一回玩笑: “那你也要努努力了,我们家阿珩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你小心名草有主啊。” 王潇潇倒车长叹: “姐夫啊,你们家那个阿珩真的是难搞定,我这个学长简直就是个木头,不管我怎么暗示,他都跟个傻子一样的。毫无反应。” 宋安戈还给王潇潇出起了馊主意: “要不然你今晚打扮的性感一点,勾勾他?” 王潇潇趴着座位贼眉鼠眼的笑着:“姐夫,原来你喜欢这一招啊,江离,没想到你看着像个禁欲系的铁血娘子,骨子里,其实也骚得很嘛。” 对于这俩狼狈为女干的家伙,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回到家我是第一个冲进主卧室并且反锁了房门的人,放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着澡,结果我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躺着溜光水滑的宋安戈。 我裹着睡袍一枕头砸下去: “宋安戈,你过不过分?” 宋安戈摆了个很妖娆的姿势咧嘴笑着:“不过分啊,我在自己家里,睡自己的床,等着自己的女人洗完澡出来一起睡大觉,过分吗?” 自己的女人,这男人脸皮真够厚的。 我盘着腿坐在床上盯着他: “宋安戈,今天我们必须说说同床共枕这件事了,我们是什么关系?炮友?多夜情?还是取暖瓶?或者你把我当成了冬天里的暖宝宝了?我告诉你,老娘不跟你这样不清不楚的睡在一张床上,老娘也是有尊严的。” 宋安戈来牵我的手: “江离。你这是在向我讨要名分吗?” 我甩开他的手: “我的意思是,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发生在我们都需要安慰,都很脆弱的时候,但我们都是成年人,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你,和我,今晚必须分床睡。” 宋安戈撒娇似的朝我靠拢,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江离,人生在世冷暖自知,我们都经历着大劫大难,好不容易有个相互取暖的人,你想就这么轻易失去吗?要不,我们在一起吧,我照顾你的后半生,你把喜怒哀乐都展示给我,怎么样?” 我把宋安戈拉了起来: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求爱?求温暖?” 宋安戈有点小反常,虽然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关系一直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但我看得出来,他不想进一步发展,可今晚说的话,又不像是说让我做他的谁谁谁,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都求,我什么都缺。” 我冷笑一声:“宋安戈,宋大爷,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开口行不行?别这么拐弯抹角扭扭捏捏的,你现在这样让我感觉到你是在算计我,给你个机会坦白交代,三分钟之后你要是还唧唧歪歪不讲正题,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帮你忙的。” 宋安戈秒变正经脸: “确实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皮笑肉不笑:“不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找我帮忙,我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说吧,是你现在突然单身了,有一堆的红粉知己迫不及待的想爬上你的床,所以你招架不住了?想拉我出来当挡箭牌?” 宋安戈挠挠头: “挡箭牌三个字吧,不太准确,但又有那么点贴切,不过呢,我要你帮的,不是挡人,是秀恩爱。” 秀恩爱? 我浑身一颤:“秀什么恩爱?秀给谁看?” 宋安戈倒也实诚,实话实说:“秀给陆可儿看。” 陆可儿? 我打开床头柜翻出那张清纯的学生照来,指着她问:“这个?” 宋安戈点点头:“她以前的名字叫陆可爱,后来觉得这个名字过于小家子气了,就改了陆可儿这个名,她今天跟邵文信领证了,明天云泉九曲开业庆典,邀请函在这儿,虽然邵文信出来单干还跟可儿在一起,但毕竟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我不去的话,说不过去。” 有一个问题,我在心里盘桓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宋大叔,我就稍稍揭一下你的伤疤问一句,你跟陆可儿在一起十六年,为什么不结婚啊?按理说这个陆可儿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想结婚了才对。” 宋安戈躺倒在床上: “我向她求过婚,这些年逢年过节我就向她求婚,但她总觉得事业还在上升期,所以想等一等。” 结果,这一等,相爱了十六年的人突然跟自己的好兄弟结了婚。 我不忍心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所以我安静的躺在他身边,轻声说: “睡吧,明天早点叫醒我,我要敷个面膜补补水,还要化个美美的妆,穿最漂亮的衣服,免得我给你丢脸。” 宋安戈翻个身将我搂进怀里: “明天的剪彩仪式我们不去,晚上的酒会准时出席就行,礼服我都给你备好了,你想好了我们要怎么秀恩爱了吗?” 我睁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 “我们俩之间都没恩爱,怎么秀?” 宋安戈将脸凑了过来: “要不要我教教你?” 我用手挡住他的脸:“算了,我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总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我都会尽量配合你的,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现在能报一点是一点,你就偷着乐吧,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能对你这么用心,我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宋安戈将我搂的很紧,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对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对不起。 但我当时太困,就没问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这一觉倒是睡的很好,醒来时家里沙发上坐着然然和李云新,王潇潇比我还起得晚,见到李云新,惊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下那么狠的手,不拘留几天吗?” 我刷着牙回应着:“估计是易成则说得情,这种事情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能尽快处理,谁都不想拖着,你今天要在家带然然。没问题吧?” 王潇潇挤了挤我:“听你这意思,你要跟姐夫出去约会啊?昨天晚上进展不错?带没带套?说不定一个月后就有好消息传出哦。” 我一巴掌推她脸上: “别瞎说,我跟宋安戈,就是纯洁的暖宝宝关系。” 王潇潇吐出两个字:“奇葩。” 今天屋子里的气氛很微妙,可能是有李云新的存在吧,我记得他跟杨柳月结婚的时候,王潇潇也热情的喊着李云新姐夫长姐夫短的,就跟现在调侃宋安戈一样,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记不得王潇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云新改变了称呼。 对李云新的思想教育课,是免不了的。 吃饱喝足后,王潇潇就开始给他上纲上线: “李云新,你说说你,一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怎么就怎么想不通呢?不就是看到一块围巾吗?要说你这心眼是真小,一个女人要是不爱一个男人了,那她还留着这个男人送的一条破围巾做什么?李云新,你扪心自问,杨柳月自从嫁给你之后,有半点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或许是在派出所呆了一晚上的缘故,李云新暴躁的脾气也平稳了许多。现在他捧着头坐在沙发上,闷声不语。 王潇潇又说: “李云新我告诉你,像杨柳月这种守着一条破围巾就能跟你过八年的女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现在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图点啥的,要么图钱,要么图爱,如果啥都不图,日子还有啥奔头?可你呢?每个月赚那么点钱,还顾虑着你心里那点大男子主义,不让杨柳月出去工作,行,她嫁给你是因为爱情,那就不那么俗气,不图钱,说说爱,结婚后,你这心里对杨柳月,还有爱吗?” 李云新依旧不语,王潇潇有些抓狂: “行。咱也不说爱,说说陪伴吧,女人到最后图的,不就是有个伴嘛,可你呢,每天出去开车,回来后往沙发上一躺,端茶递水,盛汤盛饭,洗脚铺床,哪一件事不是杨柳月把你服侍的妥妥帖帖的?你给过她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到最后,李云新这个七尺男儿竟然低着头抽泣了起来。 幸好我提前把然然送到韩伊蕊的店里去了,不然让孩子看到这一幕,影响多不好。 良久过后,李云新抬起头来,眼眶泛红: “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 不光是我,就连王潇潇看到李云新这样儿,都不忍心再厉声说下去。 毕竟他是个男人,肩上担子很重。 王潇潇软语道:“李云新,你要是个男人的话。你就去医院看看易成则,毕竟你把人家伤的这么重,你诚心诚意的跟人家道声歉,该赔的医药费,一分都别少人家的,人家现在是二十四条的受害者,前妻欠下的债务至今没还清,还有杨柳月那儿,关起门来你们两口子好好聊聊,该道歉的道歉,该哄哄的,你就多哄哄,别老想着你那点可怜的大男子主义,要是把老婆给气没了,我看你上哪儿耍你的威风去。” 李云新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带着泪光问道: “潇潇,你的意思是,我跟柳月的婚姻,还有挽救的余地?” 王潇潇恨恨一声: “这我不敢跟你保证,但你要不照我说的去做,你跟杨柳月的婚姻。肯定是到了尽头的,你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干嘛去了?人家杨柳月帮着江离照顾徐曼,你心眼小偏要吃醋,总认为易成则和杨柳月之间有什么,现在好了吧,你老婆现在在医院照顾易成则,你满意吧?” 我急忙拉了拉王潇潇的手,对她皱皱眉。 王潇潇咳咳着,话锋一转: “话说回来,杨柳月去照顾易成则,也是为了你,你放心吧,杨柳月是个念旧的人,一块破围巾都能当成宝贝一样的戴八年,我要是你啊,等这件事情过后,我就麻溜的去商场里给杨柳月买一条新围巾,婚姻需要维持,爱情需要保鲜,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李云新哽咽着: “我懂,我懂,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潇潇吼了一声: “去医院啊,笨蛋,难道你愿意看到你的老婆和你怀疑的对象共处一室,趁着人家两个清清白白的时候,你赶紧去,一刻都别耽搁,否则感情这种事情,说来就来。” 李云新几乎是狂奔而出,等门一关,我才埋怨她道: “你这话说的,李云新本来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还火上浇油,万一他脾气一来,又拿把菜刀把人给砍死了怎么办?” 王潇潇长吁一口气: “放心吧,现在的李云新没你想的那么精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挽回杨柳月,哪有功夫管别的,再说了,我就是要吓吓他。别以为娶个媳妇回家就万事大吉了,在这个上了床都走不到最后的年代,煮熟的鸭子随时都可能被人抱走啃掉,谁的婚姻就那么容易了事,感情这种事情,最容不下敷衍。” 我不得不承认,王潇潇说的很有道理。 眼看着时间也到了,宋安戈一直在对我挤眉弄眼,暗示我应该捯饬捯饬了,我敷了个面膜,躺在沙发上的时候,王潇潇还没过够嘴瘾,又拉着我说: “不过话说回来,江离,这件事李云新有错,月姐也有错,我看得出来月姐的心在动荡,一份感情若是不能细水长流,迟早要被注入心海的小支流给侵占,我得敲打敲打月姐,如果她还爱着李云新,就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整顿一下李云新这个不思进取的家伙,要是她的心已经被别的人占有了,那就勇敢一点逃脱婚姻的桎梏,勇敢的去追求第二春。” 第二春哪有那么好追求的,一个女人,有家有老公有孩子,就很难再有别的心思了。 宋安戈拿了礼服出来,打断了王潇潇的话: “江离,你能接受这个尺度吗?” 王潇潇两眼冒光: “哇塞,露胸就算了,还大露背,姐夫,你今晚要搞事情啊。” 宋安戈赔笑:“没什么大事,就是带你姐去参加一个小小的酒会。” 王潇潇嘿嘿一笑: “姐夫,你那个小小的酒会,我可以去凑凑热闹吗?” 我着急大喊:“不行,你不能去,你要在家带然然,人家老板娘工作很忙的,总不能这么叨扰人家,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带然然去吃阿根达斯啊。” 王潇潇捂着心口哀嚎: “你以为阿根达斯能经常吃啊,这大冷天的,对肠胃不好。” 这个小气鬼,我会心一笑,敷好面膜后请王潇潇帮我化了个美美的妆,她对我赞叹不已,还拿徐锦跟我对比,说人家一出事老了好几十岁,我这遇到天塌下来了,也没见眼角多几条鱼尾纹。 我才懒得搭理她这阳奉阴违的话,三十岁了,再也不是二十七八的时候,笑一笑看到眼角皱了皱就哭天抢地的姑娘了。 从二到三,姑娘二字似乎都不敢自称,平时想飞扬跋扈一下,只能自称老娘。 好在三十岁的女人,有三十岁的韵味。 比如这礼服穿在身上,王潇潇忍不住夸赞: “真好看,女人味十足啊,江离,你这么美,以前是怎么跟客户谈合同的?该不会都是靠着美色诱惑吧?” 我白了她一眼: “你会不会夸人,不会的话就闭嘴,今天晚上我们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在家好好带然然,别总让人家跟着你啃方便面和垃圾食品,你不是会做水果沙拉吗?代替那些垃圾食品,又营养又美味。” 王潇潇把外套递给我: “行了,你别叨叨了,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问她:“像什么?” 王潇潇捂嘴笑着:“你现在就像个老妈子要出门,对着你的女儿千叮咛万嘱咐,潇潇啊,你是姐姐,你要好好照顾弟弟,等爸爸妈妈回来啊,乖。” 说完,她捧腹大笑,我挥挥手出了门,还听到她大喊: “妈咪,你跟爸比好好玩哦,别急着回来,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原本我心里很紧张很忐忑。毕竟要在宋安戈爱了十六年的人面前演戏,我怕自己应付不来。 不过有了王潇潇这么一闹,我心里轻松了不少。 就连宋安戈都夸我: “你真像个美艳动人的妈妈,江离,以后你想生女儿,还是儿子?” 我闷声长叹:“以前我计划是三十岁要孩子,现在看来,这辈子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敢奢望孩子啊,总不能要个小生命来跟着我遭罪吧。” 宋安戈边开车边问: “你现在应该想的问题,难道不是没有个贡献染色体的男人吗?” 我呵呵着:“宋大叔,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叫做精子库吗?在那儿,只要有钱,我就能找到一颗优秀的精子。” 宋安戈不甘心的问: “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你不要,你偏要像那种连亲爹都不能相认的法子,不如怜取眼前人吧,我们俩现在这样,最适合假戏真做,不如,你考虑考虑一下我?” 我冷笑一声: “你?宋安戈?胰腺癌晚期患者?你这携带着癌症病毒的精子。我可不敢要,宋大叔,你有闲工夫调戏我,不如好好开车吧,等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得养精蓄锐,不能败下阵来。” 宋安戈冷不丁的夸我: “你对我的事,还真上心啊。” 我回他一句:“那是自然,谁叫你是我的恩人呢?” 但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以为对这个恩人的报答,只需要陪他出席一个所谓的酒会,应付一个已婚的女人而已。 没想到... 到达酒会地点后,宋安戈很绅士的来开车门,陆可儿和邵文信手挽手的站在门口,见到我们,笑盈盈的朝我们走来。 宋安戈的手都在哆嗦,却一直安慰我别紧张。 “哟,宋总,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邵文信那张脸,看起来真的很阴险,如果王潇潇在的话。我真想跟她吐槽一句,这邵文信就是一张恶毒男配的脸,我要是编剧,分分钟弄死他。 倒是陆可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在我身上流转,最后视线落到我的胸前,挖苦道: “安戈,新欢妹儿很正哦,这胸,该不会是隆的吧?” 要比胸大的话,陆可儿的胸比我大多了,深V的领口看起来诱人的很。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相框上的陆可儿很清纯,胸部应该没现在这么夸张,若是换了别人,我一定唇枪舌剑的反攻回去,但她是宋安戈爱了十六年的女人,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忍忍,必须忍忍,我今天是来秀恩爱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对付这个招数,我往宋安戈胸前一靠,故作委屈的说: “宋大叔,怪不得你昨天晚上一直给人家按摩来着,现在我可算是知道原因了,原来你是想给我揉大一点,你放心,回去后我多买几个木瓜吃。” 宋安戈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又加了一句: “叔,你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宋安戈哦了一声,刚要介绍,邵文信就伸了手: “你好,我叫邵文信,我是宋总的...” 陆可儿干咳两声,邵文信立即把手收了回去,我笑着打招呼:“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经常在陌陌上约火包的邵文信啊,今天可算是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真帅。” 邵文信干瞪眼:“你别瞎说啊,我什么时候在陌陌上约火包了?” 在陆可儿要发飙之前。我狡黠的吐吐舌头: “我开玩笑的,宋大叔说你们认识十几二十年了,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口无遮拦的开了个玩笑,别见怪啊。” 这俩人的表情都很难看,我得意的看着宋安戈,他的眼神很复杂。 陆可儿掐了邵文信之后,看着我怪笑: “江离,一个传奇的女人啊,闻名不如见面,你这嘴,果真是不饶人。不过今晚得知安戈要带新欢来,我就给你准备了一个见面礼,江离,里面请吧。”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我知道陆可儿的见面礼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自信满满的挽着宋安戈的手跟着陆可儿走进去,没想到,推门进入主会场的那一刻,我的双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见面礼,当真是一击而中的敲打在我的心坎上。 044.新欢旧爱过招 夏初临就站在我的正对面,他的臂弯里勾着一只玉手,那只玉手的主人,明艳动人,他们俩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 当他和众人一样回过头来将目光转向我们的刹那,我那只挽着宋安戈的手,不由自主的顺势滑落,却被眼疾手快的宋安戈一把抓住。 “怎么样?江离,都说人世间的幸事之一,乃故人相见,得知你要来,我今晚特意找人隆重邀请了夏家二少爷来参加我们的开业典礼,也好让你有个老熟人可以避免许多尴尬,毕竟今天晚上宋总可能会比较忙,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 陆可儿的话听着有些渗人,宋安戈在我耳边嘀咕: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鸿门宴,你还稳得住吗?如果你想走,我陪你。” 如果我这个时候逃了,那我岂不成了整个酒会上的笑柄。 陆可儿表面上看起来是故意针对我,我倒是更担心宋安戈,毕竟陆可儿对我的敌意是摆在明面上的,而邵文信对宋安戈的恨意,却藏在笑容里。 我挽着宋安戈的手,迈开步子走过陆可儿身边的时候,我轻声说了句: “谢谢可儿的格外关照,我想我今晚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陆可儿绵里藏针道:“愉快就好,见到故人,不去打个招呼吗?” 自然是要去的! 走到夏初临身边的时候,宋安戈突然改为拥着我的方式,另一手端着酒杯和夏初临打招呼:“二少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从度假村回来,二少爷果然就活出了另一番风采,这位美女,如何称呼?” 挽着夏初临的女人微微侧头,凝望着夏初临: “亲爱的,看来你们是老朋友了,不帮忙介绍一下吗?” 夏初临的表情和我最初看到他一样,也是有些震惊。 此刻他还没缓过神来,宋安戈端起酒杯跟那女人碰了碰。自我介绍着:“我叫宋安戈,这位是江离,我的未婚妻。” 女人淡笑: “未婚妻,哦哦,我还以为是女朋友呢?没想到比我猜测的关系要更为亲密一点,两位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孟允,是初临的未婚妻,我们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你们呢?” 进展这么快?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夏初临,他放下杯子惊慌的对我们说: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孟允尴尬的解释: “我家亲爱的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所以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们先随意,我去看看。” 我深呼吸一口气,宋安戈搂住我的那只手用了用力,陆可儿从我们身后蹿了出来,笑着问我:“你觉得孟允和二少爷般配吗?我觉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只不过孟允的家世,配二少爷嘛,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毕竟孟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秘书,竟也入得了夏夫人的眼,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 从这番话里我敢断定,陆可儿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很多年前的事情,她估计也知晓一二。 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各种各样要和宋安戈的旧爱一决高下的准备,但是来了之后我才发现,她用一个夏初临打的我措手不及,针对我的招数也令我无力招架。 宋安戈轻笑出声: “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不讲究那些门当户对的老封建,可儿,我觉得你和文信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来你这次是找到了对的人,我祝福你们。” 陆可儿莞尔一笑: “谢谢安戈,直到跟文信在一起,我才明白女人不想结婚的原因,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的自由,而是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奋不顾身奔向围城的那个人出现,现在我找到了这个人,我自己也觉得意外,文信和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如果我们能早一点相爱,或许我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当着旧爱的面,说这么残忍的话。 这个陆可儿,是个狠角色。 我仰着头,哀叹一声: “宋大叔,你看看人家可儿,都三十六岁了身材还保持的这么好,我可怎么办啊,现在有了孩子,我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水肿的大肚婆,肯定难看死了。” 撒娇这种事情,没有不会撒娇的女人,只有不肯撒娇的性情。 为了帮宋安戈挽回一下败局,牺牲一下我的性情,也无妨。 果真,陆可儿脸色一变,盯着我的肚子问; “你怀孕了?” 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娇羞的点点头:“昨天晚上查出来的,昨晚我朋友家出了点事,我们去医院帮忙,当时就晕倒了,阿珩说我怀孕四周,是最需要好好注意的时候。” 我猜想,陆可儿得知我的存在,应该是在我生日的时候,那天来了很多公司里的人,但她知道我要出席今晚的酒会,应该就是昨晚的事情,既然她能在一晚上的时间把一直不喜欢参与这些活动的夏初临请到场,就证明她对我的事情应该很上心。 昨晚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她也应该有所耳闻。 所以我说我怀孕了,她深信不疑的质问宋安戈: “你不是说你现在不想要孩子吗?一直以来你都在向我求婚,但你每次求婚都对我说,我们可以暂时不要孩子,现在我们才分开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她怀了你的孩子?” 这... 看陆可儿的反应,她对宋安戈的感情,不像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么淡漠。 那一瞬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很不明白是为什么。 宋安戈显然没料到我会爆出这么大的一个事,不过他应付自如,宠溺的责备我:“你连柳月和潇潇都瞒着,说是不足三月不能提前说怀孕的事情,你看你,忍不住了吧,我就知道你这性子藏不住事,既然他们都知道了,等会给咱妈打个电话报个喜,让咱妈也开心开心。” 陆可儿气急败坏的跺跺脚,邵文信哄着他: “你要喜欢孩子,我们也生一个。” 陆可儿有些恼了:“生一个生一个,你以为生孩子是买东西啊,我都高龄产妇了,你不是答应我领养的吗?反正我不生,要生你自己生。” 邵文信点头:“好好好。只要你高兴,都随你。” 我得意的附耳过去:“宋大叔,我还以为你这旧爱有多难对付,原来不过如此,我要不要嘴下留情啊,我怕她这脾气,一晚上过去要多好几道皱纹。” 就在我们窃窃私语时,邵文信不知道在陆可儿耳边说了什么,陆可儿竟然不生气了,还笑嘻嘻的对我说: “恭喜你啊江离,以前安戈不止一次的向我求婚,我都没答应,看来这次,安戈的心愿终于要达成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办酒,你可要提前说,二少爷的婚礼也快了,你们这么有缘,千万别婚礼也撞期。” 宋安戈礼貌的回了一句: “多谢可儿提醒,不过我刚刚听二少爷的未婚妻说,他们的婚礼要等到明年开春去了,我们家江离可等不了,总不能让江离大着肚子穿婚纱吧。” 有句话叫做,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分手后是做不出朋友的。 看到宋安戈和陆可儿,我才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我能感觉到他们都爱着对方,难道仅仅是因为宋安戈身患绝症,陆可儿就匆忙的投入了邵文信的怀抱? 不过看到他们为了所谓的面子而竭力的想在对方面前保持着一个高傲姿态的样子,我心里很不好受。 陆可儿跨前一步,伸手来摸我的小腹,却因为步子迈的有点急,险些就摔倒了,我和邵文信都没来得及出手,宋安戈就先扶了她一把,但宋安戈又很快放开了她: “注意点,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别又把自己摔伤了。” 这话语里透着关心,而宋安戈看陆可儿的眼神,我从未见过。 但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很快又恢复到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陆可儿娇羞一笑:“知道了,我又不笨。” 随后她重新把手放在我腹部: “真神奇啊,这儿竟然有了一个小安戈,江离你简直太了不起了,我听说你结婚七年都没要孩子,现在突然未婚先孕,看来你们之间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二少爷,你来的正好,看来沾沾喜气,你也多努努力,争取让孟允早点给夏家生个接班人。” 整理了情绪回来的夏初临,脸色有些苍白,孟允在一旁堆起笑容,也跟陆可儿一起,伸手来摸我:“可儿姐,你的意思是,江离怀孕了?这么肚子是平坦的呢?” 陆可儿笑着抓住孟允的手,双双从我腹部撤离: “傻姑娘,江离昨晚上才查出来怀有身孕,头三个月是看不出什么的,要等四五个月的时候,腹部才会微微隆起,那时候的江离,浑身上下都会散发着一股母性的光辉,对了,你们有没有给孩子取名字?你叫宋安戈,你叫江离,难道生的孩子叫宋江?” 看着陆可儿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我静无言以对。 邵文信不禁大笑: “可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宋总呢,你看宋总长的跟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江离也是个大美人,怎么可能生出个宋江来,历史上的宋江,面目黝黑身材矮小,虽然为人仗义,但他好交朋友,又挥金如土,在古代是个梁山好汉,生在现代。肯定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这四大名著,我就对红楼梦最为熟悉,西游记和三国演义也看了很多电视有所了解,唯独水浒传是真心不熟。 陆可儿和邵文信这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是想让我和宋安戈难堪。 还是夏初临站出来替我们解围:“邵总这话说的,难道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被天下人称颂为及时雨一般的宋江,是你口中所谓的败家子?宋江在一百单八将中排名第一,为三十六天罡星之首的天魁星,若是没有才能,他如何在乱世中生存,邵总还是不要以貌取人以偏概全的好。” 夏家财大气粗,商场上的人对夏家二少爷虽然有纨绔子弟之称,为了一个女人与家里决裂多年,但夏初临就站在这儿,邵文信心里不服,表面上却毕恭毕敬的: “二少爷博学多才。我这是班门弄斧,惭愧。” 陆可儿眼见着嘴上功夫占不了上风,只好笑嘻嘻的招呼我们:“吃好喝好啊各位,我们先失陪一下,等会有个小小的慈善活动,我们先去忙。” 我也看过不少的演绎,很多大型演艺在开场时,都会请著名书法家来当场题字出售,卖出的款额拿来捐献。 没想到云泉九曲这么一个小小的演绎吧开业,却也闹出跟慈善晚会一样的阵势。 入席,夏初临紧依着我而坐。 我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使不上劲,孟允提议我们碰个杯,夏初临伸手来夺我的杯子,然后唤了服务员过来:“麻烦你给这桌上一壶白开水,再给我一个干净的杯子。” 孟允蹙蹙眉,小声问:“亲爱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夏初临很平静的回答: “江离怀孕了,不能喝酒。” 孟允有些不高兴:“她怀孕了管你什么事,她老公还在旁边呢。” 随后孟允大声说:“宋总,你的老婆怀了你的孩子。你应该好好照顾她才对,有些事情,总不能让别人的老公来做吧?” 正巧服务员端了水和杯子过来,宋安戈抢先伸手: “水放这儿就行,杯子给我,谢谢你。” 孟允满了意,嘟囔着:“这还差不多,我听说怀了孕的女人身体激素会发生变化,导致情绪上会多变了些,还总有各种各样的口味,江离姐姐,你跟前夫在一起七年,应该也怀过孕吧?对这些孕妇需要注意的小事项,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了吧?” 这话听着就像是找茬,要说陆可儿明着针对我让我觉得有些难堪,孟允的暗中针对,更让我坐立不安。 夏初临给孟允倒了杯酒: “那边那位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但他还不够资格让我去跟他敬酒的,别说我夏家二少爷不会做人,你帮我去敬他一杯。他要是识趣,应该知道不久之后我会接管公司,之前欠的未结款项,该适当的敲打敲打。” 作为秘书,孟允还是称职的。 看她起身那范儿,走过去说话的姿态以及笑容和举止,都透露着职业性。 “她又没说错什么,你何必把她送进男人堆里去,酒量再好的姑娘遇到这么一堆人,怕也要吃点小亏,她是你的未婚妻,难道你不心疼吗?” 职场规则,我心如明镜。 坐在那桌的,又何止一个人想跟夏家攀点关系,孟允这一去,估计回来的时候酒过三巡,不醉也难。 夏初临那双眸子,对孟允没有半点怜惜: “她选择站在我身旁,就做好了替我挡刀子挡酒挡住一切流言蜚语的准备,若是她连这么几个人都应付不来。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贴身秘书?” 我喝了一大口水: “可她毕竟不仅仅是你的秘书,还是你的...” 夏初临忙不迭的反驳我:“她是我妈硬塞给我的,我真正的未婚妻,不是她。” 真正的未婚妻? 不是孟允? 难道跟我和宋安戈一样,都是假象? 我看了宋安戈一眼,他接了个电话,面色凝重,对我说是去去就来。 桌上只剩我和夏初临两人面面相对,夏初临看到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孟允只是一个想往上爬的小秘书,我妈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很多人都说我是个情种,只怕以后也走不出过去的那段感情,所以我妈想把我打造成多情的花花公子,赶巧今天我未婚妻家有事,就让孟允和我一起过来了。” 看来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众多,孟允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低头笑笑: “这样也好,这样才符合你富家公子的人设。” 夏初临不由得反问我:“难道你不好奇我的未婚妻是谁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想必是哪家与你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你妈妈做事,无需别人操心,绝对不会亏待你,只是可惜了这个痴情的小丫头,看她年纪,应该才涉猎职场一两年吧,小姑娘够拼的,你对她好一点。” 夏初临哀怨的看着我: “对她好一点?你不怕她成为下一个你?” 我倒是忘了,孟允和我一样,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是入不了夏夫人的眼的。 但我从侧面反击夏初临:“既然孟允是你妈妈选中的人,那就说明你妈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你不能跟未婚妻走到最后,一定要选择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在一起的话,那个你妈妈心中满意的人选,一定是她。” 夏初临苦笑着:“既然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如成全我妈,娶个有钱的女人回家,也算是替夏家的稳固添砖加瓦了,对我而言,如果未来与我相伴一生的人不能是你,那是谁都不重要了,都一样,只是为了苟且。” 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我身上,我将错到底,劝着他: “初临,我们说好的一别两宽各自生欢,现在我有了宋安戈的孩子,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以他的实力,帮我还清债务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会有一个很好的生活,他对我很好你是知道的,你也好好的,找个值得相爱的姑娘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 夏初临曲解着我的意思: “所以你还是因为宋安戈有能力为你解决债务,你才跟了他?” 既然他要这么理解,我也不辩解: “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总要图点什么的,有人图钱,有人图爱,有人图伴,而男人呢,要么给钱,要么给爱,要么给足够的时间,你要是觉得我图钱,那我很幸运,我不仅能得到钱,还得到了宋安戈的爱和陪伴。” 夏初临突然抓住我的手: “这一切我也可以给你,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钱,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的爱,还能用一生来陪伴你,我妈那儿,我去说,我相信她一定会接纳你的,我用十年的时间向我妈证明我有多爱你,如果她不同意,我可以再用一个十年的时间来让她同意。” 毕竟是公众场合,他和宋安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急忙把手从他手中抽离: “夏初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今天晚上的女伴是孟允,而我是宋安戈的未婚妻,请你注意分寸,我不想落人口舌,更不想被你的妈妈知道,我想保护我腹中的孩子,不想悲剧重演。” 夏初临窘迫的像个孩子,局促的向我道歉: “对不起,江离,我只是太爱你,宋安戈为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到,更何况现在的宋安戈,根本没有实力帮你还债,他自己的公司都面临着资金短缺的问题,再加上人员流失,他能否东山再起都是问题,毕竟现在的邵文信,处处都压制着宋安戈。” 怪不得宋安戈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想必也是受到了邵文信的有意刁难吧。 对于宋安戈公司里的事情。我听慕欢说起过一些,现在宋安戈面临的问题,资金倒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但凡去好音面试的人,最后都去了云泉九曲。 邵文信也不知道找了谁当靠山,对前去面试的人给出的薪资,远远超过了业内的平均水平。 很多人慕名而去,挤破脑袋都想在云泉九曲混个好饭碗。 再加上宋安戈的眼光很高,一般人就算对薪资待遇要求低一点,也因水平不够而被宋安戈淘汰掉了。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云泉九曲一旦站稳脚跟,好音将没有翻身的机会。 毕竟云泉九曲就在好音旁边,宋安戈不可能贸然迁址,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投入,对于此时资金已然捉襟见肘的宋安戈而言,他能做的就是跟云泉九曲正面抗争。 而我,是坚决站在宋安戈背后的。 “如果我跟宋安戈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钱,还有爱呢?” 爱情的力量足够支撑着一个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对另一个人不离不弃。 夏初临摇摇头: “我不相信你对宋安戈这么快就产生了感情,江离,我以为我能忘了你,但我回去之后,我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很难过,尤其是我看到你突然挽着宋安戈的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那么那么的痛,我决定了,我不要逃避,我想做那个被你挽着胳膊的男人。” 我别无他法,只好端着那杯白开水摆在夏初临面前: “但是现在晚了,我有了宋安戈的孩子。” 夏初临突然抓住我的手起身:“你跟我来。” 从会场一直到酒店楼上的房间,夏初临不顾这么多人的目光执意把我带走了。 关上门,我冲向门口: “夏初临,你疯了吗?慈善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夏初临将我拉到床上坐好: “去他的慈善活动,邵文信作为朋友两面三刀,作为商人又背信弃义,他主持的活动让我瞧不起,还有那个陆可儿。为了成名睡了多少人,至今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问世,只能在云泉九曲当个所谓的花架子,江离,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跟我做交易,我犹疑的看着他: “夏初临,我不是商人,我不是你们眼里的商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想和你做什么交易,我现在就想下楼,你别闹了行吗?” 夏初临甩给我一堆数据: “那天我从度假村回来,听你的话重新开始,我试过,但我做不到,今天那扇门推开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要爱你到底,所以我去搜集了宋安戈的数据,这是他现在面前遇到的难题,资金方面我知道他有办法解决。但我能帮他,我可以给他注资,这样一来,他就能保住他母亲的四合院,人手方面,我也可以帮忙。” 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了宋安戈的需求点,我看着那堆资料,冷笑: “你原本是想用这个条件去说服宋安戈放弃我的吧?” 夏初临蹲在我身旁:“江离,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当时想的是,我要帮你,我爱你的方式,就是要让你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虽然我没法出资帮你还债,但我可以用迂回处理的方式帮助你,你知道现在的宋安戈正在处理什么问题吗?” 参加个酒会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夏初临接着说: “我也是偶然听到邵文信要对付宋安戈,他现在手头的麻烦一大堆,好音整顿,借此机会把很多东西都改善一下,今天台上出了故障。好几个工人受了伤,邵文信怂恿那些人今晚来闹,想必现在的宋安戈,自顾不暇了,哪有精力照顾你。” 我拿了手机想给宋安戈打电话,被夏初临拦下: “江离,你听我说,我曾抱希望于陈沉,希望他能爱你护你,将你悉心照顾,之前我也动过让宋安戈照顾你一辈子的想法,但我现在意识到,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会尽全力保护你,别拿孩子当借口,你骗得了陆可儿,你骗不了我的,你根本就没怀宋安戈的孩子,就算你怀了他的孩子。我也认。” 我大笑: “你认?你拿什么认?以前我是个清白女儿身的时候,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现在我离了婚还怀着别人的种,你以为你妈妈会让我进夏家的门?” 夏初临咬着牙:“夏家的门有什么好的,她不让你进,那我出来,你相信我,就算没有夏家这做靠山,我一定能养活你。” 眼瞧着夏初临又犯轴了,我不跟他争论这些,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 “所以你要和我做的交易是什么?” 夏初临顿了顿:“给我一个公平追求你的机会,如果最后你还是觉得宋安戈好,那我会祝福你们,但是在此之前,请你考虑考虑我,我对你的爱,你应当明了。” 就这么简单? 我甩着那些资料:“你的意思是,我同意你追求我,你就给宋安戈注资?夏初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她会被你气死的。” 夏初临不服气: “难道你不相信宋安戈吗?连我都相信宋安戈能打败邵文信,你还要怀疑他的能力?我可以注资,但我有个条件,这个条件需要宋安戈答应才行。” 又绕到宋安戈身上了,我想都没想就拒绝: “宋安戈是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安安心心当你的夏家二少爷。” 夏初临拿出手机,起身: “给我三分钟时间。” 走出去后的夏初临,给宋安戈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进来的时候夏初临把手机开了扩音,那端传来宋安戈的声音: “我答应你的条件,请你现在带着江离下楼,她今晚毕竟是我带来的女伴,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我的女伴拐走了,让我很难堪的。” 通话结束后,夏初临露出了欢颜,我有些气不过: “既然你们俩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干嘛七绕八绕的把我绕进去,还说跟我做什么交易,夏初临,你才回家多久,就学了那么多让人讨厌的字眼。” 夏初临开心的牵着我的手: “今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以二少爷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等会的慈善拍卖,有一对尾戒要进行售卖,我会买下这对尾戒,我要和你做的交易就是,我帮宋安戈度过难关,你收下这枚尾戒,很多的事情我都要在今晚做完,明天,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要送我尾戒? 难道是咒我孤独终老? 我拍了拍他的胸膛:“怎么着,听你的意思,这些年当穷小子当上瘾了,你这才做了几天的豪门少爷,就这么瞧不起夏家二少爷这身行头?” 前些年他跟家里决裂出来单干,但他毕竟身后有个疼他的姐姐,所以他也算是衣食无忧。 这次再闹,只怕姐姐也保不住他。 夏初临低头看了看自己: “就这套衣服,够穷小子奋斗好多年了,江离,我最遗憾的是,虽然我回到夏家,但我依然够不着夏家的资产,不然我肯定帮你把债都清了,不过你放心,投资这种事情,我妈不会反对的,等会我和宋安戈把合同签了,万事大吉。” 说实话,我一直看不透夏初临,别人求之不得富二代,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累赘。 我真想知道,如果他真的变成了穷小子,连给心爱的姑娘买个奢侈包包都会心疼的时候,他还会享受这种穷苦的生活吗? “真想好了?” 夏初临摸着自己的心口: “江离你知道吗?这一刻好激动,一想到我和你的地位马上就要平等了,我眼前的迷惘和绝望好像都散去了,只剩下一条前路清晰的轨迹,我知道沿着这条轨迹一直走,总有一天我会走到和你在一起的交汇路,再然后,我们俩的人生轨迹,重叠前行。” 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欢喜。 这种欢喜,自从当年的事情一出之后,我就再也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了。 这样默然欢喜的夏初临,多好,多阳光。 我不自觉的看痴了,夏初临牵着我的手: “走吧,我们下去,别让宋安戈等久了。” 我竟然没有甩开这只手,直到出了电梯,他主动放开我,我还有种乍然失落的错觉。 回到座位,宋安戈和孟允都已落座,慈善活动也已经开始了。 现在正在拍卖的是一幅大师著作的沁园春书法,有很多人竞相出价。 趁着拍卖的时间,夏初临很快就和宋安戈签了合同,宋安戈还打趣的说:“从今往后我就有了一个强劲的情敌了。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是引火自焚,不过看在二少爷那么爽快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事实。” 宋安戈微微往我这边靠,夏初临很自然的凑耳过来,这俩人把我夹在中间,恰好听到了那一句: “江离和我,清清白白。” 听到宋安戈这么说,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夏初临笑的很暖心,狡黠的说: “我早猜到了,但是你别故意让着我,我对自己的爱有信心。” 我不满的轻轻敲敲桌子,小声说: “你们俩把我当成合作的筹码,就不怕我泼你们一身红酒吗?” 宋安戈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不仅对自己有信心,我对你也很有信心。” 我记得王潇潇有一段时间,很享受被两个男人同时展开猛烈的追求,当时我和杨柳月都劝她,她却反过来说我们不能理解那种感受,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了,我的心里很矛盾。陪宋安戈演戏,我很乐意,没有半点强迫,甚至是王潇潇喊宋安戈姐夫的时候,我心里都有点赞同默认。 但宋安戈却从未正儿八经的跟我表白过,虽然我们很多次同床共枕,可我始终看不透他的心。 对于夏初临,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如火如荼,炽热明亮。 听到他有未婚妻的消息,我心里的那种被撞击到的痛感,很强烈。 一个爱了我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所以当夏初临对我说他放不下我,愿意为了我重新当个穷小子的时候,我心底的小鹿,就跟十年前一样,砰砰的乱撞着。 终于到了拍卖尾戒的时候,宋安戈问我,喜欢吗? 夏初临毫不客气的打击着他:“宋总。你买得起吗?” 宋安戈拱拱手: “还是二少爷来吧,我权当个看客。” 毫无疑问的,夏初临拍下了这对尾戒,私下里悄悄的把其中一枚女款的送给了我,就连孟允都不曾察觉。 宋安戈虽然没有闲钱买下这戒指,却也酸不溜秋的问我: “你现在心情怎样?” 我能说心情大好吗? 可能是推开夏初临之后才感觉到自己也有不舍,所以这一刻的我,心里很矛盾,但喜大过于忧。 “宋大叔,你这是要吃醋吗?” 宋安戈在我耳边笑着说:“吃醋倒不至于,我就想知道今天晚上回去后,你还会跟我钻一个被窝吗?” 我下意识的回答: “当然不会。” 宋安戈捂着心口一副受伤的表情:“有了旧爱就抛弃我这个新欢,江离,你有点不厚道,不过我提醒你,这尾戒的含义,可大有来头。” 当我问他是何来头,他有故作神秘不肯解惑。 拍卖还没结束,我找了个机会去洗手间,给王潇潇打电话:“怎么办怎么办。我见到夏初临了。” 王潇潇嘘了嘘: “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然然睡着了,你等着,我出来说。” 之后,王潇潇漫不经心的说:“见到他又咋了,又不是见鬼了,你大惊小怪的干嘛,一点都不像你平常的风格。” 我脑袋里很乱,今晚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我能记得的,就只有夏初临笑起来的时候那暖人心扉的样子。 “潇潇,我好像,又有点心动了。” 王潇潇吧唧吧唧嚼着薯片:“怎么?宋大叔向你当众求婚了?还是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让你崇拜了?” 我跟她,全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叹口气:“算了,先不说了,今晚回来我跟你睡,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不许拒绝我。不许把我往宋安戈身上推,我一直觉得宋安戈看我的眼神是充满了感情的,直到我看到他看陆可儿的神情,才突然明白什么是差距。” 王潇潇哈哈大笑: “原来你是吃醋了,好,我答应你,今晚陪你睡。” 挂了电话,我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在心里咒骂自己,江离,你是个三十岁的女人,不是十八岁的小女生,你要矜持,你要高冷,你要... 我越想淡定,就越想笑。 笑着笑着,我眼前的镜子里就出现了另一张脸。 我惊的手机都掉在了池子里,转过身看着她:“你...你...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045.试探 陆可儿手中拿着一把小剪子,带着嘲讽的目光看了看我,继而对着镜子剪那眉尾,还阴阳怪气的冷笑:“哟,江小姐,这好端端的你紧张什么,俗话说平素不做亏心事,夜半也不怕鬼敲门呐,你看看你这煞白的脸色,不会是以前杀过人吧?” 其实我胆子在女孩子当中是比较大的,但谁也架不住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白唇红还披头散发咧嘴怪笑的脸啊。 陆可儿对我充满了敌意,我真怕她突然用那把小剪子刺向我。 但我还必须得故作淡定的打开水龙头洗着手回答她:“像你们这种当演员当歌唱家的人,是不是都有入戏成痴的倾向?我感觉你不仅会唱歌,你还能演戏,说不定你唱歌唱了十几二十年都没火,去演个戏就火了呢,一下子从十八线亮嗓子的卖艺人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陆可儿停下手来,不服气的看着我: “江离,像你们这种经常跟客户打交道的经理人,是不是都喜欢用这么刻薄尖酸的话语来跟人交谈?” 我关掉水龙头甩甩手: “刻薄吗?尖酸吗?我怎么不觉得?” 陆可儿把小剪子啪的一下甩在洗漱台上:“什么唱歌唱了十几二年都没火,什么十八线亮嗓子的卖艺人,江离,你这话说的还不够尖刻薄不够尖酸吗?”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但是谁不喜欢猪一样的对手啊,就像陆可儿,看着挺精明一女人,说起话来真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似的。 我哈哈大笑两声: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既刻薄又尖酸的话,那我向你道歉,毕竟你是宋安戈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我惹谁生气也不能惹你生气啊。” 一提起宋安戈,陆可儿更生气了: “你以为安戈真的喜欢你?真的会让你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你别做梦了,宋安戈是个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压根就不想要孩子,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十六年都没结婚。” 所以她拒绝宋安戈数次求婚的原因是,宋安戈不想要孩子? 这也太荒谬了,虽然我不知道宋安戈对小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但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做丁克的人。 我看着陆可儿那完美的身材。不由得反问: “难道你不是因为怕生孩子会让身材变形才不跟宋安戈结婚的吗?还有,你不是说现在事业还没成功,要等你大红大紫之后你才考虑家庭的吗?” 陆可儿狰狞着脸: “才不是,我跟安戈有过一个孩子,但他为了能跟我过二人世界,竟然...” 说到孩子,陆可儿泣不成声。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做敌人一样的来防备,但我真不想看到别人在我眼前哭。 我递了纸巾过去,陆可儿擦干眼泪突然丢给我一句:“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吧,我并不是要针对你,只是觉得爱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一转身就跟你有了孩子,我们都是女人,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吃的喝的用的,你都注意着点,别让自己受伤。” 这个陆可儿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我倒是有些茫然了。 到底哪张脸孔才是陆可儿的真面目呢? 从洗手间出来,路过一个小包间的时候,里面竟然传出宋安戈的声音。 “邵总,好歹相识多年,你没必要对我赶尽杀绝吧?” 没错,就是宋安戈的声音。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邵文信的声音随后响起:“宋总,你不是一向神通广大吗?就连换女朋友这件事情,我还真是比不上你,我好歹是喜欢了可儿这么多年才抱得美人归,你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人家江大美女连孩子都有了,这个所谓的孩子,捏造出来故意气可儿的吧?” 宋安戈冷笑:“你知道就好,不过你应该心里清楚,可儿爱的是谁,就算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也不见得你就能高枕无忧吧?” 邵文信自信满满的回答: “结婚证都领了,就算她想回头去找你,也是个二婚了。” 宋安戈的声音一直很稳定:“二婚又如何,只要是我爱的女人,多少婚我都不介意,今天晚上你给我惹的麻烦,我不打算跟你计较,以后你要是想找我的麻烦,我随时奉陪。” 听这脚步声,宋安戈应该是要出来,却在门口被邵文信急促的两步给拦住: “宋安戈,你怎么做不太厚道吧?人家江离虽然是个二婚,但人家的遭遇都那么可怜了,你还要把她当成一枚你拿来挽回可儿的棋子,你不觉得你这样的男人很可怕吗?依我看,人家江离不错,你就放心的祝福我跟可儿吧,你可以试着爱上江离,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皆大欢喜。” 宋安戈与我仅一门之隔,他接下来的话,逐字逐句清晰落入我耳中: “邵总,你会爱上一枚精心设计的棋子吗?好好守着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说不定哪天我失去的,我都会找你讨要回来。” 邵文信哼哼然:“宋安戈,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看到你这一点也不伤心难过的样子,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对江离这枚棋子动了心,你该不会是真的爱上她了吧?”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宋安戈淡然答之: “我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手中的棋子,你要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一一接招,我等着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邵文信,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可儿不好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在宋安戈出来之前,我飞快的躲到了转角。 他说,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怪不得他要对我这么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刻我总算是懂了。 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我很快就宽慰自己,是棋子那又怎样,今晚的事情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愿意当炮灰当棋子,愿意给他当枪使,人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冷静了下来后,我又回到了座位上,孟允已经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夏初临见到我回来,笑着说: “江离,你等着我,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吃早餐,现在我得送孟允回去。” 我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你自己路上小心。” 夏初临起身后,又坐下,握着我的手,像个局促的大男孩一样对我说:“江离,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明天我就是个三无男人了,我想带你去吃的那家早餐店。离你住的地方有点远,你有地铁卡吗?有的话记得带上,没有的话我明天帮你去办一张。” 我嗯了声好,夏初临又忍不住激动的对我说: “你会不会嫌弃我没车?江离,我感觉我现在又回到了十年前。” 可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敷衍他道: “你先送孟允回去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夏初临笑得很灿烂:“那好,江离,明天见。” 我记得上大学时,我们每次都要等到宿舍门快落锁了,才依依不舍的在大树下道一声明天见。 这一声明天见,瞬间勾起了我美好的青春时光。 只是夏初临走后,宋安戈在我身旁落座,我那种失落的感觉,又把这种美好给压制了下去。 “二少爷走了?” 我端起宋安戈的杯子,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走了,我们也走吧,这儿的空气不流通,感觉人都要闷坏了。” 宋安戈起身,向我伸手: “那我们也走吧,我还以为你久经职场,应该习惯了这种场合,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可能真的是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早点回去也行,我听说邓珩今晚去了我们家,还准备了夜宵,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能蹭吃的。” 走之前我们还和陆可儿邵文信打了照面,邵文信看我的目光,就跟看猴子一样。 而陆可儿在我临走前贴身过来嘀咕:“安戈年纪不小了,你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千万别放弃,你好好的,日常饮食多加注意。” 回家路上,宋安戈问我,陆可儿跟我说了什么。 我把玩着手上的尾戒,不想搭理他。 宋安戈又来招惹我: “你今晚怎么了?从你看到夏初临带着个女人出现在你面前开始,你就有点魂不守舍的意思,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后悔自己把夏初临从你身边推开?” 我没好气的反问他: “难道你没听初临说,他不愿意放弃我吗?” 宋安戈哼笑: “初临,初临,叫的好亲热啊,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之前我还以为你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又对人家恋恋不舍的,怪不得人家总说,女人的脸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我赌气的看着他: “要你管,我想怎样就怎样,我的感情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宋安戈转过头来看着我:“哟嗬,小丫头今晚脾气还真不小,准备好了,要跟二少爷在一起?所以不需要我这个贴心的大叔叔了?想把我一脚踢开?” 我指了指方向盘: “大叔,你还是好好开车吧,我还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呢。” 宋安戈紧抓住我那只手,把车靠边停下,端详着我右手小拇指上的尾戒说: “你知道这对尾戒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我竭力的想抽回手,但他力气很大,我只好作罢:“不知道,我孤陋寡闻行了吧?” 宋安戈摸着那枚尾戒: “尾戒,这么小小的一枚戒指啊,往往能够承载一个人的的状态,这尾戒戴在小拇指上,象征着单身和孤独。在西方国家呢,给左手戴上尾戒,是把爱献给上帝,是修女的标志,也是向外界表明,我很享受单身生活,请你们不要浪费时间来追求我。” 我又挣扎了两下: “尾戒象征着独立,寓意很好,我很喜欢,不用你在这儿唧唧歪歪的跟我说这么多。” 宋安戈不理会我的反抗:“但是在我们中国,尾戒戴在左手和右手。意义是完全不同的,二少爷买下这对尾戒后,你明明坐在他的右手边,按理说他应该把尾戒戴在你的左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绕远点把戒指戴在你的右手吗?” 当时夏初临给我戴戒指的时候,孟允就坐在他身旁,为了不引起骚动,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也就任由他来抓我的右手了。 但我确实不知道尾戒除了象征独立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宋安戈见我迷惑了,松开了我: “我要是预感没错的话,当你看到夏初临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心里面对夏初临隐藏了十年的情愫迅速的爆发了,你不想失去他,所以当他向你表明心意的时候,你没有以前那么抗拒,这也就证明,你可能很快就会答应夏初临的求爱。” 这跟戒指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问的。宋安戈把车子重新开上路,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男左女右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相爱的男女戴上双方互赠的尾戒,寓意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戴上尾戒后就表明,双方愿意在彼此的爱情遇到挫折和危险时一起努力,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夏初临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的同时,也希望你能勇敢的面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毕竟夏夫人十年前不同意的事情,十年后未必会同意。” 我有些心虚的将手藏在大衣里: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现在遇到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比夏夫人刁难我要来的棘手千倍万倍,我没什么好怕的。” 宋安戈笑着说: “不怕就好,我就怕你这个小丫头,一遇到阻力就想撒丫子后撤,留下人家夏初临一个人,又要抵挡前来反对你们的千军万马,又要迈着步子去追赶你的身影。多累得慌。” 其实我想问一句,那你呢?你希望我和二少爷在一起吗? 不过爬到嘴边又咽下了,棋子二字如鲠在喉,我在心里默想,我算什么,一枚棋子而已,也有资格去过问别人怎么想? 回到家,邓珩果真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夜宵,然然早早的就睡下了,王潇潇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迎接着我们: “两位浴血奋战的将军,辛苦了,来来来,为了庆祝你们凯旋,学长特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等着你们呢,酒会上只顾着勾心斗角去了吧?没来得及好好吃一口东西吧?快吃两口,然后把今晚的战绩跟我们说说。” 坐在餐桌前,宋安戈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举起我的手: “这就是战绩,这可是今晚唯一的战绩,你们好好欣赏欣赏。” 王潇潇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尾戒:“哇塞。你们进展这么快?这就求婚了?不请我们围观?这尾戒好别致啊,真漂亮,宋大叔,你的呢,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宋安戈把双手都晾在王潇潇面前: “没有。” 王潇潇仔细检查了,好奇的看着我: “怎么会没有?这尾戒戴右手,不就是男女之间定情的吗?现在的人呐,都不走寻常路,都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所以尾戒求婚不算什么稀罕事,快说说,你们今晚怎么样啊,有没有将他们虐的体无完肤?” 面对这么兴奋的王潇潇,我耷拉着脑袋不哼声,宋安戈把话题转移到邓珩身上: “话说回来,阿珩,你跟三木太不够意思了,邵文信明明请了我们,你们俩竟然放人家鸽子。” 邓珩有些愤愤然: “我没去砸场子就不错了。我这脾气还好说,三木那暴脾气,他要是去了,你觉得今晚还有你们什么风头吗?所有的目光早被三木那张愤怒的小脸给吸引了去,你可得感谢我,我亲自给慕欢打的电话,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三木,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提到慕欢,王潇潇的兴致也锐减了许多。 吃完宵夜,宋安戈说有事要和邓珩商量,我感觉有点累,洗了澡早早的躲进了王潇潇的被窝里。 她也很快就回了屋,敷着面膜往我身旁一躺,握着我的右手逼供: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宋大叔一回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醋味,我本来还在纳闷,宋大叔对前女友和兄弟结婚吃的这醋,啥牌子啊,能在这西北风凛冽的寒冬一路跟到家,没想到啊,这醋竟然不是从前女友身上来的,快说,你们在酒会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一翻身爬起,趴在王潇潇腿上: “你说宋安戈吃醋?吃我的醋?你确定?” 王潇潇把我的戒指取了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没看宋大叔回来的时候,把你手抬起来放在我们面前,潜台词不就是在说,你们看,这家伙竟然手上戴着别人送的戒指,本大爷很不高兴,你们帮我教育教育这家伙。” 我捧着脑袋发愣: “不可能,你是没见宋安戈看陆可儿的眼神,眼珠子都快扒拉到人家身上了,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那才叫真爱。” 王潇潇不理会我的话,自顾自的猜到: “江离,这戒指是二少爷送的吧?” 我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王潇潇把戒指戴回我手上: “我可没那本事,不过本大仙能掐会算罢了,像这种类型的酒会呢,商场上的人碰个面凑个热闹捧个场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一般人是不敢靠近的,所以跟你有感情纠葛的人,除了陈沉,就只剩下一个二少爷了,陈沉不可能死而复生送你一枚戒指吧,所以我断定,戒指是二少爷送的。” 我表示心悦诚服: “好吧我承认,戒指是夏初临送的。” 王潇潇打了个响指:“我就说嘛,你对二少爷是有感情的,是不是今天晚上出席酒会,发现十年来一直守身如玉的二少爷身边,突然就多了个女人,你这脆弱的小心脏顿时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再加上二少爷的真心告白,你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二少爷的求婚?” 我急忙否认: “没有求婚,你别乱说。” 王潇潇叹口气: “就算不是求婚,定情总归是的吧,我可怜的宋大叔哟,估计今晚要彻夜难眠了,不过话说回来,江离,你想清楚了吗?十年了,夏初临爱了你十年,你到现在才突然决定要对这份爱作出回应,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好像对人家宋大叔,也有些不公平啊。” 说来说去又说到宋安戈身上,一提起他我就来气,我忍不住跟王潇潇抱怨: “我今晚偷听了宋安戈和邵文信的谈话,你知道宋安戈是怎么说我的吗?” 王潇潇漫不经心的翻着手机问: “都说了什么?” 我抢了她的手机埋怨:“我跟你聊天呢,你能不能专心点。我跟你说,宋安戈竟然亲口承认我是他的一枚棋子,目的就是用我来刺激陆可儿,好让陆可儿回心转意。” 王潇潇装作一口老血喷出,随后笑的前俯后仰: “等等,你先等等,你太坏了,在人家敷面膜的时候说这样的笑话,太浪费了,我这面膜很贵的,一盒好几百大洋呢,你先等等啊。” 我夺了她的面膜丢进垃圾桶: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王潇潇,我江离可是很少跟人说这些的,你要是不珍惜,那我就不说了。” 王潇潇立即投降: “别呀,我的小祖宗,你说你说。我很认真的听着,你说宋安戈把你当成一枚棋子?” 我点头:“嗯哪。” 王潇潇又问: “目的是为了让陆可儿回心转意?” 我又点头:“嗯哪。” 王潇潇再问:“他亲口说的?” 我再点头:“嗯哪。” 迎来的,是王潇潇的再一次捧腹大笑,笑完之后,她摁着眼角说:“不行,我真不能这么笑,三十岁的女人了,大喜大悲太容易滋生鱼尾纹,江离,你说是你傻啊,还是我傻,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活了三十年,面对感情的时候还是一只小白鼠。” 我不解的拉着王潇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潇潇抽了张纸擦擦手,盘着腿坐好: “江离,我这么跟你说吧,首先我不说你听到宋安戈亲口说你是棋子的事情,我先来说说你今晚对于看到二少爷带着别的女人出现的时候的心情,人呢。都有这样一个感受,那就是爱了你很多年的一个人,突然就结婚了,恋爱了,或者是放弃你了,你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失落,更何况你曾经是真的爱过二少爷,所以你在面对他的时候,这种失落的感受尤为明显,但其实,亲爱的,你听我说,这不是爱情,这绝对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我那一刻心里可难受了。 王潇潇继续解惑: “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不是爱情吗?如果你爱二少爷,你不会允许自己辜负你们俩十年的青春,真正的爱情不管父母如何反对,不管世俗的目光如何尖锐,你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对方长相厮守,如果没有。或有借口,那都是因为不够爱,不是说二少爷不够爱你,而是你不够爱他。” 我在心里默默反驳,那只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罢了。 而我不敢逾越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惨痛教训,重新面对当年的惨剧。 王潇潇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江离,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服我说的,你一定在想,你是爱二少爷的,只是这份爱情不能说出口,因为在你心中,比爱他更重要的事,就是好好活着,不光是你,还有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好好活着,你一想到爱他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你对他的爱就会在心里不断的打上问好,值得吗?真的要这么做吗?难道没有更好的选择吗?正是因为这些犹疑,让你整整十年都没能勇敢的去面对这份感情。” 我承认,王潇潇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认为,我不应该和夏初临在一起?” 王潇潇摸了摸我的额头: “江离,是什么改变了你一直以来的坚持?你是怕失去二少爷吗?” 我很坦诚的回答,是的。 我想在失去之前,努力一回。 我想给他十年的感情一个答复,时间会证明我们到底合不合适,但我不想就这样失去,等到以后老了,还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当初给他一个机会,我们是不是就能有以后? 也或许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不想连一个爱了我十年的男人也在此时离去。 我原以为我很坚强,没想到我竟然如此脆弱。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王潇潇给出建议: “你先别冲动,二少爷爱了你十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你现在好好想想,你对宋安戈是什么样的感情?还有,你说你听到宋安戈亲口承认你是一枚棋子,你把原话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 当我把宋安戈和邵文信的原话重现了一遍说给王潇潇听后,她摁着我的脑门直骂我傻瓜: “蠢死了,你难道听不出宋安戈话里的意思吗?” 我是真没听出来,你要说把我丢到谈判桌上,我能准确的揣摩到对方的用意,但是在感情上,我还真不如王潇潇看的通透。 王潇潇直摇头: “实话告诉你吧,宋安戈的意思是说,你根本不是一枚棋子,邵文信是什么人?背信弃义,对朋友两面三刀的小人,在他眼里,你就是宋安戈的一枚棋子,宋安戈不反对他的话,只是在保护你而已。我今晚听学长说起这个新开业的云泉九曲,根本就是邵文信想击垮宋安戈,古往今来,男人的软肋都是女人,宋安戈要和邵文信这种卑鄙小人正面抗争,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后花园不被人践踏,你懂吗?” 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毕竟我不是宋安戈的后花园啊。 王潇潇都气到不行: “江离,你真的是笨的可以,总而言之,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抓宋安戈的小辫子,你一定要冷静再冷静,问问自己,爱二少爷吗?那宋安戈呢?就没有一丁点喜欢吗?” 要说不喜欢,那肯定不可能。 虽然我和宋安戈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很多时候宋安戈说话做事都让人感觉到很厌恶,但也有时候是讨人喜欢的。 我哀叹一声; “你这哪是在帮我分析问题啊,你简直就是在给我制造矛盾。如果你觉得我和夏初临没可能的话,那我就算了,不去想感情上的事,我现在的处境,也不允许我谈情说爱。” 王潇潇双手交叉: “NO,我拒绝当你的替罪羊,你休想用我的话来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过日子,我只是想帮你看清楚你的心,你要是想跟二少爷在一起,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你好歹给人家宋大叔一个表明心意的机会吧,说不定你听到宋大叔亲口承认他喜欢你后,你就会突然觉得,其实宋大叔才是你的良配。” 我算是听懂了: “你这是公然支持我脚踏两只船?” 王潇潇再次双手交叉“NO,我只是在给宋大叔制造机会,毕竟你都快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宋大叔平日里总说让你做他的女人,这回,应该来个正儿八经的告白了吧?不过大叔玩笑归玩笑,动起真格来估计也会胆怯,不如你去试探试探,如果他对你有意思,你可以多个选择嘛。” 在王潇潇的一再怂恿下,像只小白鼠一样的我,等宋安戈和邓珩谈完事情后,去敲了宋安戈的门。 他在里头答:“门没锁。” 我进去时,他正好裹着浴巾出来,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心慌难耐的说: “要不,我等会再进来。” 宋安戈边擦头发边走到我面前:“我记得你第一次闯我家阳台看到我这样子的时候,两眼珠子都冒光,那时候大白天的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羞愧,现在大晚上的你倒是害羞起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 “拜托,我第一次见你两眼冒光,那是因为我想让你救我,你是我当时能够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谁稀罕你这破身子,我才懒得看,你先穿衣服吧,我等会再进来。” 宋安戈伸手拦住我: “既然来了,就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是明天就要跟二少爷双宿双飞了,今晚想跟我再缠绵一次?” 这人说话总是这么不正经,我白了他一眼: “能好好说话吗?不能的话那就算了。” 宋安戈笑了笑,拉着我在床边坐好:“等我三十秒,我换上睡衣好好听你说。” 片刻过后,穿好睡衣的宋安戈坐在我面前,轻松的说:“说吧,想请教我一些什么问题?” 我总不能直接问人家,你喜欢我吗? 所以我很委婉的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宋安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品头道足:“长得不错,气质不错,脸蛋不错,身材不错,人品也不错,不错不错,哪哪都不错。” 我瞬间火大,一抬脚要下床,宋安戈急忙拦住我:“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嘛,我们之间谈话不需要那么紧张的气氛,你这人,说真的,哪里都好,就是情商有点低,要是偶尔也能撒撒娇示示弱,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男人喜欢你。” 我还真是情商低,宋安戈都抛给我这么好的试探缺口了,我竟然只说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傻白甜。” 过后我才后悔,我应该问他一句,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可我毕竟是个要面子的人,这样的话我没法轻松问出口,宋安戈也坦然表示:“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娇滴滴的女人,再怎么要强的女人,在面对爱人的时候。都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这一点,你可能要多学学,不然我闭上眼都能感觉到你和二少爷以后的生活,说相敬如宾,那是乐观的,比较惨的是,可能二少爷会变成受,而你是总攻。” 我有那么强势吗? 听到这样的评价,我心里真的是高兴不起来: “你觉得我在感情上,过于强势了?” 宋安戈沉思许久,才开口:“也不是说强势,只是好像少了点情意绵绵的感觉,可能你很早以前也像个懵懂的小女生一样渴望爱情,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改变了你的想法,你只是刻意的把你作为女人很柔软的一面给隐藏了起来。” 我硬着头皮问: “难道女人就一定要软绵绵的吗?这个时代那么多的女汉子女强人,人家不照样谈恋爱结婚。” 宋安戈伸出手指头摇了摇: “不不不,你以为的女汉子和女强人,你只看到了人家强悍的一面。你看过人家娇羞的一面吗?平时在工作上像汉子一样存在的女人,说不定在男人的床上,要多妩媚有多妩媚,你能做到吗?” 妩媚? 我想象中的妩媚就是穿上红色的吊带睡衣,打扮的美美的,喷着香水准备着烛光晚餐,然后和男人共赴云霄。 这有何难? “我能做到啊,我也是女人。” 宋安戈的视线落在我胸前,毫不客气的打击着我: “不是每个有着四两胸脯肉的女的都叫女人,让你在男人面前妩媚,说实话,我觉得你很难做到,要不,你先拿我试试?” 我拿着枕头朝他砸过去: “宋安戈,你停一天不占我便宜,你会死啊。” 宋安戈没有躲闪,挨了这一下之后,他眼神迅速黯淡下来: “我这不是能占一天是一天吗?说不定明天你就是别人的人了,说不定明天我就见不到太阳升起了。谁说的定呢,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犹未可知。” 话题变得伤感了起来,我安慰着他: “你这病,好像跟没有一样,我觉得医生是误诊,要不你再去查查,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占便宜,哪像个垂死之人,说真的,如果我没有上千万的债务,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人毫无顾忌的谈恋爱,哪怕那个人无房无车无存款,你呢,如果你的病是误诊,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宋安戈笑着说: “和你在一起啊。” 我的心跳砰砰的,加速了许多。 当我正要问他是真是假时。他又冒出一句: “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如果我真能健健康康的话,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要健身,要给自己一个强健的体魄,我要旅行,世界那么大,我想四处走走,还要努力赚钱,让我的亲人和爱人都活的更舒心,总之,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瞬间无语。 宋安戈摸摸我的头: “开了那么多的玩笑,你肯定以为我是个不正经的男人吧?” 我很想告诉他,你开过那么多的玩笑,就刚刚那一个,我差点当真。 良久,宋安戈把枕头放回原处。指着床问我:“你今晚睡哪儿?跟我睡,还是跟潇潇睡?” 我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衣服: “那个,你困了?” 宋安戈打了个哈欠:“还真是有点,你不困吗?明天二少爷来接你吃早餐,你今晚应该要早点睡吧?” 他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夏初临跟我说的时候,他明明不在。 宋安戈看着我傻乎乎的样子,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恰巧听到了而已,当时二少爷满脸都写着好期待跟你见面,看样子,你们这一次,是真的要修成正果了。” 我站在床边问他: “你会祝福我们吗?” 宋安戈带着笑脸看着我:“为什么不呢?虽然你不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但你也值得拥有最好的爱情,我会祝福你们的。” 我低头哦了一声,实在找不到话题了,只好说一句: “谢谢你,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朝着门口走去,在手碰到门把的时候,宋安戈突然叫住我: “江离。” 046.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悸动回头:“啊,你还有事?” 那一瞬我心想,如果他说,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干脆利落的回答他一个字:好。 但他沉思良久,躺下后盖好被子闭着眼说了一句: “晚安,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我怅然失落的哦了一声,颓丧的从他房中出来。 他竟然没有半句多余的话,我站在阳台上吹着寒冷的夜风,看着宋安戈熄了房里的灯,他要睡了,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样。 一会儿后,他房中竟传来轻微的酣眠声。 他睡得如此香甜,应该是对我没什么感觉吧。 我长叹一声,回过头来看到王潇潇那张披头散发的脸,吓的我趔趄一步,王潇潇扶住我,搂着我的腰说:“很晚了,回房睡吧,明天早点醒来敷个面膜收拾利落的跟二少爷去约会。” 直到我们都躺在床上熄了灯,王潇潇都没问我和宋安戈究竟聊了什么。 她只是紧紧的搂着我,闭着眼道一声晚安好梦。 我几乎彻夜难眠,这一夜好像所有人都安然睡去,唯独我思绪万千,难以排解。 早上,王潇潇把刚入睡没多久的我从梦里叫醒,那冰凉的面膜往我脸上一贴,我惊的寒毛直竖,她却笑嘻嘻的对我说: “二少爷的信息我已经帮你看过了,十分钟之前他已经出发,预计到这儿的时间是七点十五分,你还有半个小时梳妆打扮,要是一路顺畅的话,你可能得快一点,不然二少爷要在楼下傻冻着等你咯。” 至于吗?不就是吃个早餐吗? 干嘛弄的跟要出嫁似的。 我坐起来后还恍着神,王潇潇那张大笑脸出现在我面前,递给我一双鞋: “因为徐曼的事情,导致我们连平安夜和圣诞节都没过好,今天是元旦节,这是送给你的元旦礼物,毕竟是新的一年了嘛,就算生活,给我们无尽的苦痛折磨,我们还是要笑着承受。让幸福来的更猛更多。” 今天是元旦? 我接过那双鞋放在床边,拿起手机去看日历,果真是新的一年了。 “潇潇,谢谢你,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王潇潇耸耸肩:“看在你往年都送我大礼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学长包了饺子,还做了糖醋鲤鱼,宋总知道你今早有约,他也很识趣的要出门,哈哈,能跟学长在一起过元旦,还能吃到学长亲自下厨做的美食,比什么礼物都来得让人欢喜。” 怪不得她心情这么好。 宋安戈要出去,我多嘴问了一句: “宋大叔这么早要出去做什么?” 王潇潇撇撇嘴:“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呗,我要去给学长打下手了,你快点忙活啊,别让人家二少爷久等。” 邓珩厨艺了得,满屋飘香。 我也是后知后觉,怪不得夏初临一定要这么着急约我今天早上一起吃饭,原来是赶在新年第一天开始新生活,这个寓意很好,我洗了脸好好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安慰自己: “十年过去了,给自己一个机会,加油。” 答应跟夏初临约会,也并不是全因为看到他身边站着别的女人时那一刻的难受,更是一份承诺。 我在那座墓碑前起过誓,十年,如果夏初临对我的爱能坚持十年,我才能应允。 收拾妥当后出门,邓珩端着糖醋鲤鱼出来,有些惋惜的说: “死鸭子嘴硬的人,看着都难受。” 我笑着跟他说了句元旦快乐,他对我使了使眼色,宋安戈还没出门,此时更好从屋里出来,我本来都在门口要换鞋了,想着和他一起出门,免不了要挤在电梯那狭小的空间里,为了避免尴尬,我又转身折了回来: “阿珩,这糖醋鲤鱼闻着就香,我尝一口。” 宋安戈也径直走过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尝尝。” 他拿起了筷子,我飞快的放下筷子: “真好吃,阿珩,下次你再做给我吃啊,我先走了,拜拜。” 我像逃难一样的夺门而出火速的进了电梯,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了,宋安戈那只爪子硬是挡住了电梯门,把自己塞了进来。 周末这个点,电梯都比较空。 我们俩谁都没说话,二十六楼下去,以前觉得这电梯挺快的,今天却觉得贼慢。 还是宋安戈先动了手,他抬手去摸我的睫毛: “还特意化这么好看的妆,只可惜出现了苍蝇腿。” 我退后一小步,不满的嘟囔:“你一个大男人还知道什么叫做苍蝇腿,真不够爷们。” 宋安戈也不和我计较,指着我的眼睛说:“昨晚没睡好啊,我看你这眼袋有点深,气色也不太好,你这样出去约会有点渗人,你应该回去补个美容觉再出去。” 我一拂手: “要你管,你倒是睡得挺好啊,气色不错,就是有点口臭。” 宋安戈把脸凑了过来,在我面前哈哈气:“口臭吗?臭吗?你再好好闻闻。” 这人真是不要脸,尴尬的是,电梯停在十二楼,电梯外站着一对穿着情侣外套的小青年,他们可能是误以为宋安戈要亲我吧,竟然朝我们挥挥手: “你们先下,拜拜。” 我伸手去摁开门键,被宋安戈抓住: “也许人家小情侣就想单独坐电梯呢,江离,你跟我说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口臭?” 我挣扎着: “我又不是医生,我治不了你的口臭。” 宋安戈将我抵在电梯内,紧抓住我的双手:“我觉得你能治,因为你没口臭,好像还有点香,嗯,好像是糖醋鲤鱼的香味,我尝尝。” 我把脸别到一旁:“宋安戈,你混蛋。” 宋安戈痞坏痞坏的贱笑着:“老子昨晚给你留了门,你为什么不进来?” 留门? 拜托,那门明明是他要我带上的。 简直是强词夺理,我咬了他的耳朵,他吃疼的放开我:“你属狗的啊。”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喘着气:“老娘属狼,你别以为老娘是只小羔羊好欺负,你别忘了,熊三的耳朵是我咬掉的。” 宋安戈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十二生肖里,有狼吗?”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我一把推开他:“跟生肖没关系。” 宋安戈将正要踏出电梯的我拉了进去,又摁了二十六楼,我朝他咆哮:“宋安戈,你大爷的,你想干嘛?” 宋安戈眼睛一眨: “想,特别想。” 又占我便宜,我也不反抗了,任由他抓住我的手。 电梯再次停在十二楼,那对小情侣还在,看到我们,先是一愣,继而相视一笑。 然而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踏进来,我刚要开口喊他们,宋安戈那张臭嘴立即朝我扑了来,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以至于结束后,我还处于震惊中,都忘了要扇他一巴掌。 许久过后,我擦了擦嘴: “宋安戈,这算什么?临别吻?还是你就是一个喜欢乱来的男人?” 宋安戈再次对我哈气:“现在还臭吗?” 当电梯到达二十六楼,路过丢垃圾的王潇潇看着我们,惊讶的指着我们,丢给我一句: “我在阳台上看到二少爷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还在电...” 电梯门又关了,我摁了一楼,宋安戈鄙夷的看着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奔向你那小情郎的怀抱?” 我冷哼一声,不理他。 他又问: “当时是谁死鸭子嘴硬,说什么对人家没感情,这辈子都不可能,现在啪啪打脸了吧?你这憔悴的小脸蛋,疼不疼?” 我微微转身,依然不语。 宋安戈朝我靠近,撞了撞我: “说真的,有个爱了你十年的追求者,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终于忍不住了,怼他一句: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你现在拿起手机拨打邵文信的电话,他会告诉你,一个男人爱了一个女人十六年是种什么心情,相信那种心情会比我的心情来的更强烈,你要是觉得问邵文信没用的话,你可以问陆可儿,她最有发言权,而你估计也巴不得有个打电话给她的借口。” 宋安戈安静了几秒,声音有些哀伤: “你这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坏毛病,啥时候才能改改?” 我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这种情商低下既没风情又没同情心的女人,你要是喜欢娇滴滴的女人,你去找陆可儿啊,有本事你把她追回来,你说你窝不窝囊,跟陆可儿谈了十六年你都没把人家弄到手,还被好兄弟插足分分钟搞定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我要是你的话,我就立刻飞韩国去整个容再回来,不然真没脸见人。” 宋安戈被我怼的无言以对,微微张嘴以示惊叹。 电梯快到一楼时,宋安戈才拍拍我的后背: “别生气别生气,你看你,还经不起玩笑了,来,笑一个,二少爷还在等着你呢,新一年的,你总不能给人家一张这么臭的脸吧?” 我再次哼哼然:“要你管,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宋安戈拉着我一起出了电梯,赔着笑:“一起走一起走,姑奶奶,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你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 从这儿走出去,就能看见夏初临。 他一定会再次向我告白,我到时候要拒绝他,还是接受他? 而眼前的宋安戈,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大混蛋。 越想越气的我,也不愿和宋安戈一起走,我停住脚步指着大门: “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跟你一起。” 宋安戈搂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好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撩你,我就是想让你放轻松一点,毕竟要谈恋爱了,我怎么感觉跟嫁女儿是一样的感觉呢,像个老父亲一样的,有点舍不得。” 我甩开他: “去你大爷的,我没你这样的父亲,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我迈开腿走了好几个大步,宋安戈追上来将我拉住:“江离,你觉得夏初临能给你幸福吗?” 我戳着他的心窝问: “他不能给,难道你能?” 宋安戈嘴唇微启,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离离。” 我一回头,看见夏初临捧着一束满天星站在离我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满脸的笑容与大门外潮湿阴暗的天气形容鲜明的对比。 继而,他朝我走来,不露痕迹的将我从宋安戈手里拉到他怀里,笑着跟宋安戈打招呼: “宋总,元旦快乐啊,我听说今天是陆可儿的生日。毕竟相爱一场,宋总不去送个祝福吗?” 宋安戈礼貌的笑了笑,看了看手表: “元旦快乐,祝你们过个愉快的节日,我正准备去。” 宋安戈从我们身边走过,又回头指着夏初临手里的满天星问:“对了二少爷,你这花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我想可儿应该喜欢。” 我心里不满的嘀咕,一个未婚男人对已婚妇女献殷勤,道德败坏,行为不良,渣男! 怪不得他昨晚那么急着要早睡,早上又收拾的这么干净利落的要出门,原来是急着去给旧情人送生日祝福。 夏初临看了看手里的话,递给我: “离离,元旦快乐,这花送给你。” 我当着宋安戈的面,笑容灿烂的收下这束花,顺势挽着夏初临的胳膊:“谢谢,初临,我们去哪儿吃早餐,我都快饿晕了。” 夏初临故作神秘。说去了就知道。 而后才回答宋安戈的问题:“江边有家小花店,店内有很多的满天星,不过我觉得邵夫人应该更喜欢红玫瑰,你可别花了心思却不讨巧,还是要按照邵夫人的喜好来送。” 一句邵夫人,怼的人体无完肤。 当场愣住的宋安戈在我从他身边经过时,拉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江离,原来你也会撒娇。” 我一把甩掉他,跟夏初临走出了大门。 夏初临拿着一辆奔驰车钥匙,很绅士的替我开了门,我看到宋安戈背对着我们站在大堂内,不知道此时的他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上车后,夏初临递给我一个盒子: “离离,这是我姐送你的元旦礼物,你打开看看。” 我看到这车的时候就想问,他约我这件事,夏夫人知道吗? 但我想夏初临会跟我解释的,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钥匙,钥匙上还挂着一只麋鹿挂饰,夏初临兴奋的问:“喜欢吗?” 我把礼物退还给夏初临: “我不能收。替我谢谢你姐姐。” 夏初临又把礼物推给我:“离离。你误会了,这车,是我花了五百块从我姐那儿租来的,使用期就一天,过了十二点,我姐就会让司机来把车子开回去,这房子钥匙,也不是送给你的,我想你也不能总是住在宋安戈家里,我也无家可归,我姐正好买了一套复式楼小公寓,租给别人也是租,现在她把房子租给了我们,我每个月要付她两千块钱的房租费呢。” 他连房子的事情都想好了,意思是要和我同居吗? 我直言: “初临,我还没想清楚。” 夏初临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竭力掩饰着,笑着安慰我:“没关系,不着急,你哪天觉得我通过测试了,合格了,你就搬进去。在此之前,我会住在公司宿舍里,我新找的工作在河西,在朋友开的婚纱店里当摄影师,工资还不错,虽然暂时不能给你一个丰盈的物质基础,但我会努力的。” 为了和我在一起,再次和家里决裂。 只怕夏夫人此刻正在心里咒骂我吧,好不容易放了手把儿子还给了她,这才多久,又把她儿子的魂给勾走了。 在夏夫人眼里,我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好吃懒做,只想嫁入豪门衣食无忧。 我从来没有辩解过什么,这些年夏夫人断断续续的派人来跟我交涉过,想让我帮她把夏初临劝回去,我从不搀和他们母子之间的冷战,我只是想着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至少要向夏夫人证明,我不是那种一心想要嫁入豪门的女人,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创造一切。 但是这一次。负债千万的我在这样的时机里和夏初临在一起。 夏夫人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以前她可能觉得我除了想嫁入豪门之外,多多少少对她儿子是有感情的,不然豪门那么多,富家子弟比比皆是,我没必要攀着夏初临一人不放。 但是现在,我在夏夫人的眼里,可能就是单纯的为了钱吧。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你这样做,就不怕你的母亲又会拿钱来收买我离开你吗?” 夏初临伸出手来握住我: “答应我,如果我母亲真这么做了,这一次你一定要狮子大开口,把你所欠的债款全都要出来,然后踏踏实实的收下这笔钱,反正钱是不会长腿跑到你口袋里来的,而我不一样,我四肢健全,不管你把我推多远,我都会死皮赖脸的回到你身边。” 这样也行? 我真服了他,别人是专业坑爹,他是专门坑妈。 “夏初临,你变坏了。” 我记得以前让他跟我翘课,他死活不答应,还说什么不好好上学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为此我还专门带他去听了我们导师的课程,还买了一本书,叫做不逃课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夏初临伸手来掐掐我的脸蛋: “十年了,离离,你好像突然变回了十年前的样子,我好喜欢这样的你,满面春风,笑靥如花。” 我竟然有些害羞了,低了低头: “现在是冬天,离立春还早着呢,哪来的春风?” 夏初临抓着我的手放在他心口: “有你在,这世界就只有一个季节,始终温暖如春。” 我局促的把手收了回来,故作嗔怒:“你好好开车,租来的车子要是撞坏了,我看你就算是卖身也赔不起。” 夏初临带着笑看了我一眼: “遵命,亲爱的学妹。” 他的侧脸很完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扬,好像所有温暖的光都凝聚在他脸上。 他带我去的地方,竟然是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那个小餐馆。 下车后,他很自然的伸手来牵我,我没把手给他,但他还是轻松的拉住了我:“离离,还记得这儿吗?毕业后这家小店差点就经营不下去了,当时我姐亲自帮店老板修改的设计图,在保留原本风格的同时,将小店改装的更有特色了,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老板娘包的饺子。” 那时老板娘身怀六甲,还向我埋怨怀的是个儿子,脚肿的厉害,鞋子都要穿她老公的才行。 一眨眼十年了,我从来都没告诉过夏初临,以前我总和闺蜜一起来这儿吃饺子。 后来出了事,我去吃过一次,那天的饺子,又苦又涩,难吃的我无法下咽。 老板还亲自尝了尝,说他包的饺子确实不如他老婆,但也不至于那么难吃。 老板哪里知道,我心里苦,吃再甜的食物,都是苦的。 “这些年我经常来,每次来我都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回到这儿,回到我们最初相爱的地方,今天我终于做到了,离离,谢谢你。” 夏初临牵着我走向店里,小店外面是爬山虎,一股森系情怀扑面而来。 夏初临解释说: “这是我提出的,我记得你第一次跟我来的时候,你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过膝裙,当时我就想,如果小店外种满了爬山虎,你穿着白色裙子站在绿色的背景墙前,我给你拍出来的照片,一定很美,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我早已忘了那天我穿的裙子还是裤子,我只记得,他穿着蓝衬衫,脚下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当时我就想。怪不得蓝天白云的搭配那么的美,原来蓝衣白鞋搭配起来,是那么的帅不可挡。 还有夏初临的笑容,他有一排整齐且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煞是好看。 我还记得他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很清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十年后,他身上的香水味早已淡去,虽然隐隐还能闻到,这不似从前那般纯净无暇。 “进去吧,外面很冷。” 夏初临拉了拉我,但我岿然未动。 我还记得,我和他当时就站在门口,旁边有一个小卖部,外面的冰箱里有一支雪糕,叫红豆,我很喜欢红豆二字,和他一起买了一只。 我还问他,如果冬天再来的话,我要吃雪糕,你会给我买吗? 夏初临当时都傻了。挠挠头问我,冬天还有人吃雪糕吗? 当然有啊。 我就是经常在冬天买雪糕吃的人,杨柳月总是吓唬我,说冬天的雪糕都是夏天生产却没卖出去的,吃了会闹肚子。 还偏偏每次都应了她这句话,每次吃完雪糕后,我就会闹肚子。 夏初临搂住我:“怎么了?不想进去吗?还是你想吃别的?” 我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 “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初临,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约会吃饭的地方,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吃东西的时候,是在哪儿吗?” 我朝着里面走去,老板娘见到我,没能认出来。 但是她看到夏初临,热情的打招呼: “二少爷,元旦快乐,这位是?” 我回头,看见老板娘在夏初临耳边小声问:“你女朋友?” 夏初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点点头:“对啊嫂子,这是我女朋友。” 老板娘立即过来把桌上又擦了擦: “快坐快坐,十年了,终于见到你带女朋友来吃饭。这么常来的地方你都把人家姑娘带来了,是奔着结婚去的吧?你可要给我们发请柬,我跟你刘哥,一定去沾沾喜气。” 落座后,夏初临搂着我的肩膀向老板娘介绍: “嫂子,这是我女朋友江离,你不认识她了?” 老板娘听到江离二字,眼睛瞪的老大,很显然她不认得我,却对江离二字很熟悉。 “江离,天啦,老刘,老刘,你快出来,快出来,忙啥子哟,你快出来,你快看二少爷带谁来了。” 看着老板娘激动的样子,老板很快就从厨房出来了,见到夏初临后,跟夏初临打了个招呼,然后埋怨老板娘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二少爷肯定又是吃老三样,你快去准备。” 夏初临挥挥手: “刘哥,今天不一样,老三样要双份的。” 老板这才把视线落到我身上,走过来对我伸大拇指: “了不起啊姑娘,我还在想,到底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把二少爷的心给掳去,真好,新的一年,二少爷总算是脱单了,二少爷,今天的双份老三样,我跟你嫂子请客。” 老板也没把我认出来,老板娘在老板耳边嘀咕了几句,老板再次把目光转向我: “你就是江离?” 我笑着打招呼: “元旦快乐啊,我是江离。” 这两口子,真的比谁都激动,竟然还喜极而泣,又互相擦了擦泪,回厨房里忙活去了。 夏初临见我疑惑,解释说: “我经常来这儿,有时候会喝多了。他们听我叫你的名字,叫的多了,就记住了,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儿坐上一整天,店里不忙的话,嫂子就在一旁辅导孩子做功课,刘哥会陪我喝一杯,这些年,我也就在这儿,才能说说心里话,才有人听我说心里话。” 这十年,对我而言,情感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剂。 我对自己和陈沉的那段婚姻,很满意。 我理想中的生活,就是两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的相依相守,更何况陈沉也是个偶尔浪漫浪漫的男人,作为丈夫,如果他在离婚后没带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纵然他最后出轨小三毁了婚姻,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好人。 所以夏初临对我而言。可以就当做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会有那么一丝遗憾,但绝无冲动到想要不顾一切跟他厮守终生的决心。 或许这样对夏初临不公平,我缺席他生命里的十年,他用自己全部的心思爱着我,而我从未给过他回应,面对他的热爱,我浇下去的,只是一盆比一盆更凉的冰水。 “对不起,我以为每个人的初恋都是一样的,都可以被时间治愈。” 我是真心想跟夏初临道个歉,但他紧抓住我的手,眼里闪着泪花:“离离,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爱你,是我的事情,你给我回应,是我的幸运,这十年,我心无杂念的爱着你。我敢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哪一刻,我对你的爱生出过怨念。” 就是因为这样的深情厚爱,让现在的我心里很忐忑。 我不愿辜负他,又怕彼此一旦靠近,那些宛如洪水猛兽一般的伤害,会铺天盖地的涌上我们。 他的眼里充满着真挚,我唯一能说的,就是一声谢谢。 夏初临笑着说:“我收下这一声谢谢,江离,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今天,我爱你,我依然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让我照顾你的后半生,相信我,不是每段初恋都会无疾而终的,我对你的爱,十年来没有变,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到我死的那天。都不会变。” 这是? 求爱? 鲜花呢? 气球呢? 什么都没有,好歹有根棒棒糖做做样子也行啊。 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夏初临,用全部的青春爱了我十年的夏初临。 我要答应吗? 我很罪恶的在那一刻想起了宋安戈,想到他那张痞子一般的笑脸,但他说,他要去买满天星给陆可儿过生,我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正当我神游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一朵玫瑰花,用作业本织成的玫瑰花。 “叔叔,哥哥说,电视里面大哥哥像大姐姐求婚的时候,都要有花的。这朵花送给你,是哥哥织的。” 小女孩说完,还往楼上看了一眼。 我瞥见一个小男孩正往我们这儿张望,不过他很快就躲了起来,有点怕生。 夏初临接过花,捏捏小女孩的脸: “谢谢丫丫,哥哥呢?哥哥怎么不下来?” 小女孩把夏初临拿着花的那只手往我这边推了推:“哥哥说,让你把花送给大姐姐,大姐姐就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夏初临不由的笑了,突然站起身来,单膝下跪把花递给我: “江离,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窘迫的不知该怎么办,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一样弹了弹夏初临的额头,叉着腰哼了一声:“叔叔,你笨死了,我哥哥说,还要加上一段话,你要说,亲爱的,做我的女朋友吧,从今以后,我会...我会把你保护,不对,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你...免你...免你...” 小女孩念着念着,突然忘词了,急的哥哥在楼上暗示:“免你惊,免你苦。” 但小女孩听不清楚,着急的喊: “哥哥,哥哥,你下来,你帮叔叔说一遍。” 小男孩也害羞,还是在老板和老板娘的鼓励下,小男孩才来到我们面前,很流利的说: “从今以后,我会把你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老板和老板娘鼓着掌,小女孩也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小男孩: “哥哥好棒哦,哥哥全都记得。” 小男孩双手抱胸,又伸出右手食指来指了指夏初临的肩膀:“哥们,你也说一遍,不然没诚意。” 夏初临忍俊不禁,也照说了一遍。 小女孩伸手来拉我: “姐姐,你就答应叔叔吧,虽然他经常胡子拉碴不讲卫生,又总是喝醉酒,还像个爱哭鬼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但他是个好人,他心地善良,一定会对姐姐好的。” 两个小人儿都表现的很好,我不由的问夏初临: “这是你设计好的吧?” 夏初临举手发誓: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一出,嘿,哥们,你怎么会这么多的套路?” 小男孩双手抱胸骄傲的昂起头:“我才不告诉你。” 小女孩捂着嘴偷乐,然后爬到凳子上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姐姐,姐姐,我告诉你哥哥的秘密,你就答应叔叔,做叔叔的女朋友,好吗?” 小女孩正处于换牙期,天真可爱,我不忍心拒绝她,只好点点头。 小女孩伸出手指来跟我拉了拉勾,然后小声说: “这段话,是我哥哥偷看了爸爸写给妈妈的情书。哥哥还用这段话给班里最漂亮的小女生写情书,嘘,你千万别说,不然妈妈会骂哥哥早恋的。” 这简直就是个人精啊! 我笑的合不拢嘴,在小女孩的催促下,我接了夏初临手中的那朵花。 小女孩还推了夏初临一下: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亲亲嘴了,哥哥,我们不准看。” 夏初临朝我拥了过来,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夏初临没有亲我的嘴,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我的脸。 老板娘大笑一声: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赶紧上楼写作业去,叔叔他们要吃早饭了。” 端上桌来的老三样,是一笼蒸饺一盘煎饺一碗水饺,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是够我们吃,搭配的小菜也有三样,萝卜皮,凉拌黄瓜,和猪耳朵。 时隔十年再次尝到熟悉的味道。夏初临拿了纸巾帮我擦嘴,楼上的两个小人儿见了,都窃窃笑着。 “好吃吗?” 我点点头: “还是熟悉的味道,你经常吃,吃了十年,不腻吗?” 夏初临淘气的看着我:“你吃白米饭都吃了三十年,不腻吗?” 我一拳抡在他心口: “讨厌,我今年才十八岁,你没听到吗?人家小女孩叫我姐姐,叫你叔叔,夏先生,听到了没有,你是uncle。” 夏初临服气的认错: “好好好,我是uncle,你是littlegirl。” 我哈哈大笑:“算了,我还是当个老女人吧,你说我是小女孩,那楼上的小家伙是什么?总不能喊人家baby吧?” 夏初临摸着我的头发,柔情蜜意的说: “离离,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十八岁明媚动人的小姑娘。” 真是酸死了,我塞了一只煎饺在他嘴里: “快吃吧。有好吃的都挡不住你这张老滑头一般的嘴,我告诉你,甜言蜜语听多了,耳朵就会免疫了,物极必反,你懂吗?” 夏初临嚼着煎饺,含糊不清的说: “那我就把甜言蜜语说给你的左耳听。” 不得不承认,甜言蜜语真的很动人,让人不知不觉就沦陷其中。 我们很快就吃掉了两盘煎饺,老板娘端了碗糖醋鲤鱼出来:“这道菜,是今天必吃的,祝你们元旦快乐,心想事成,富足安康,年年有余。” 好像是有这么个道理,元旦节请客的人,都会特别注重这道菜,这鱼在饭桌上是大有讲究的,不能最先上,也不能最后上。 看到糖醋鲤鱼,我突然想起宋安戈在电梯里的那个强吻,但我很快就骂了自己两句。江离,不许胡思乱想,不能花心,不能滥情,不能脚踩两只船。 夏初临给我夹了一块鱼,却见我迟迟没有动筷子,他尴尬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离离,你不喜欢吃吗?” 我回过神来,急忙摇头: “不不不,我很喜欢这道菜,就是突然想起今天潇潇在家也吃这道菜,嫂子,这道菜怎么做啊?” 老板娘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跟我讲着这道菜怎么做,被老板强行拉走了: “江离,这道菜二少爷会做,一开始还是二少爷教我们的,不然我们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味道。” 我偏着头看着夏初临,咬着筷子问:“真的吗?” 夏初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小时候保姆经常做,我看着看着就学会了,你要是爱吃的话,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我傻笑着:“好。” 夏初临的厨艺我是尝过的,作为女人。我在他面前真的是有点抬不起头来,毕竟我是个下厨炒个蛋都有可能会煎糊的人。 但王潇潇经常说,现在的男人,会下厨是必杀技,女人不会做饭也没关系。 可能是饿了吧,我们把所有的菜都一扫而光,我好久都没吃这么撑,夏初临倒了杯水递给我: “这些我都会做,好吃的话我们以后在家天天做。” 我刚要点头,突然看到身旁多了个人影,有人愤怒的喊了我一声:江离。 随后,夏初临递给我的那杯温开水,被那人抢去倒在我身上,从头淋下。 047.穷鬼,原来你这么廉价 那水很烫,淋在脸上有种灼烧的感觉。 夏初临一愣,抬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 老板娘等人听到响动从厨房出来,急忙说道:“别用纸巾去擦,先用凉水洗脸,老刘,上次丫丫烫伤后买的烫伤膏还有没有?” 我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起身一看,站在夏初临身旁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昨晚在酒会上见到的孟允,另外打我的人,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夏初临门当户对的那个姑娘。 她身穿灰紫色皮草,脚下一双过膝靴,妆容打扮的很精致,却挡不住那张扭曲的脸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尤其是那双冒火的桃花眼,充满着对我的敌意。 夏初临拉着我去楼上清洗伤口,又细心涂上了烫伤膏,其实也不碍事,就是刚刚那一下,突然把我惊了一跳罢了,所以我一直没回过神来,夏初临拿着吹风机给我吹着头发和衣服,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衣服和头发都吹干后,老板娘催着他:“好了,没事了,不会留疤的,还好这水不是很烫,江离,你先在楼上呆一会儿,二少爷,你去处理一下吧。” 夏初临蹬蹬蹬蹬的下楼去了,丫丫和她哥哥陪着我,冰凉的小手摸着我手上被烫红的地方,拿着烫伤膏给我擦着,还细心的吹了吹,真可爱。 “姐姐,还疼吗?” 我带着笑摇摇头:“不疼。” 楼下很快就起了争执,那姑娘一直不肯走,要和我当面对质。 丫丫还牵着我另一只手,让我别下去。说那个阿姨太凶了。 但我还是下楼了,那姑娘见到我就要冲过来,被孟允拉住。 夏初临将我护在身后:“赵筱雅,有事你冲我来,你要是再敢动她,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赵筱雅红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谁要跟你做兄妹,伯母明明说好的,等过了春节我们就订婚,现在你说退婚就退婚,我不答应。” 听口气就知道,这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没什么心机。 倒是站在赵筱雅身旁的孟允,昨晚只觉得她是个肯吃苦卖力的秘书,顶多有点小聪明,但今天这一招,让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夏初临好言相劝: “我只是把你当妹妹,如果你对我有别的心思的话,趁早收敛,订婚的事情只是长辈们在饭桌上随口一提,你应该知道的,长辈们总喜欢乱点鸳鸯谱,现在我正式介绍,江离,我的女朋友,除了她,这辈子我不会娶别人。” 赵筱雅一拍桌子,又吃疼的吹了吹,两眼蓄积的泪水哗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夏初临,你太过分了,我一定会告诉伯母的,现在,我要和她谈一谈,不然今天我就跟着你们,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要是个旁观者,我肯定会忍俊不禁的偷着乐。 夏初临当然不同意,我挽着他的手劝他: “初临,你去买点药吧,我们总不能把嫂子家的烫伤膏拿走,没事,我跟她聊。” 最后一句我是附耳过去轻声说的:“你放心,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还对付不了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还是你觉得,我跟当年一样傻的可笑?” 夏初临欲言又止,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担忧。 我回头看了看老板和老板娘,他们都点点头,夏初临才放心离去。 我们三个女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目送着夏初临朝着街对面的药店走去,再收回视线时,孟允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我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情绪里,有看笑话的成分。 赵筱雅长得很漂亮,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整个人的气场,都是有钱人的感觉。 但她也只敢在夏初临面前嚷嚷,真和我面对面坐着,整个人就怂了。 还是孟允打破僵局,笑着问: “江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你还是宋总的未婚妻,还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怎么?你也学人家00后的,闪恋闪分啊。” 我摸着手中的茶杯,淡定的回答: “孟秘书,酒会上那点小套路,当时用了也就过了,何必拿出来说笑呢,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你还自称是夏初临的未婚妻呢?怎么,昨天晚上你费尽心思装醉,夏初临亲自送你回去的,你没把他搞定?” 这话一出,我得意的笑着。 孟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坐在她身旁的赵筱雅沉不住气,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质问: “孟允,我让你陪二哥出席酒会,可没让你做别的事情。” 孟允无暇顾及我,忙不迭的向赵筱雅解释: “筱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道二少爷的脾气,他不喜欢出席这样的酒会,但夏董说了让我陪同,我也不能让二少爷丢了面子,你放心,我跟二少爷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秘书而已。” 赵筱雅看来是没把孟允放在眼里,所以孟允一解释,她也就信了。 两人重新达成联盟后,孟允朝我反击: “江离,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是,酒会上要面子的那点事就不说,但我是真的喝多了,当时那么多的客户都在,我一杯杯喝下去的,可都是白酒。” 瞧她,我就随口一说,她竟然急了。 我肯定了她的说法:“不光有白酒,你还喝了红酒,这酒最怕混喝,很醉人的,孟秘书真是辛苦了。” 孟允顿时无语。 赵筱雅盯着我看了很久,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说: “你就是江离?二哥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怪不得夏夫人一门心思想让自己的儿子变成个花心阔少,还真是用心良苦。毕竟一个花心的人总有玩够玩腻的那天,但一个痴情的人要是忘不了一个女人,只怕其余人很难真正的住进他心里。 我喝了口水,承认了:“我是江离,至于是不是初临心里念念不忘的人,那要他说了算,你我说了都不算。” 赵筱雅没听明白,耿直的问: “江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放下杯子,望了望窗外,夏初临正在路边小摊上买东西。 “我的意思是,也许今天我是他心里的人,但也许明天就不是了,再痴情的人也会把爱耗尽的,你没听过Eason的歌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赵筱雅还是不懂,孟允接话: “江离,你很得意啊。” 我很友好的笑着:“不是得意,是荣幸,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没有的话就散了吧,今天是元旦节,你们应该不想这么抑郁的过吧?” 孟允再次接话:“你和二少爷有别的安排?” 我呵呵一笑: “听你这意思,你想跟我们一起?” 赵筱雅骄傲的昂着头:“一起就一起,反正我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出来的时候我跟家里人说和二哥一起过元旦节,孟允,你呢,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抢了孟允的话: “像孟允这么漂亮的秘书,今天这么适合献殷勤的日子,应该有很多追求者都不愿意错过吧?还有你,筱雅,你应该去你二哥家,总不能跟在我们身后吧,毕竟撒狗粮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但秀恩爱这件事,你二哥好像很在行。” 赵筱雅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她开心的起身:“江离,你别得意太久,伯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当夏家儿媳妇的,因为你不配。” 我也起身欢送: “筱雅,祝你元旦快乐啊,下次见面就别泼水了,直接泼牛奶或者泼红酒,就算没喝到,也能美美容,不至于浪费了。” 赵筱雅回过头来,有些拘谨的说: “这个,我应该向你道个歉,就算我喜欢二哥,但他有权利选择跟你在一起,你没错,我不应该像个泼妇一样对你,但是我会和你公平竞争的。” 就在这一瞬,我有点喜欢这个有点刁蛮却还算识大体的富家小姐了,至少她的家教使然,让她不至于是非不分。 我一笑置之,倒是孟允,走之前眼神凌厉的看着我: “江离,你欺人太甚。” 我朝她挥挥手:“慢走,不送,温馨提示你一下,你眼妆花了,下次还是用防晕染的化妆品比较好,做秘书的,个人形象还是要顾及,还有你背的香奈儿包包,买不起正品的话,买高仿也是个眼力活,像这么伪劣的产品,不太适合你的气质。” 孟允气急败坏的指着我,指了指我全身上下: “江离,我就算用A货,也好过你全身上下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好,你别太嚣张,我们走着瞧。” 孟允走到门口,我叫住她: “下次你想拿水泼我,就别假借他人之手,你以为赵筱雅年纪小好糊弄,其实人家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小姐,你别把人家带坏了,毕竟身份不同,做出的事情所需要承担的后果,也不相同。” 最后孟允的那一回眸。简直令人惊悚。 好在随后就看到夏初临那张好看至极的笑脸,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手中拿着几串冰糖葫芦,笑的跟个孩子似的。 “给你。” 夏初临把其中一串糖葫芦给了我,另外的两串给了丫丫和丫丫的哥哥。 我们从店里离开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早上精心打扮的妆容早就毁了,夏初临心疼的看着我的脸:“好像有点红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咬了一口猕猴桃,鼓着腮问他: “很丑吗?” 夏初临赞叹道:“很美,离离,我一直觉得你很好看,越看越好看。” 我把糖葫芦塞他嘴边:“咬一口。” 夏初临不知所以,我皱皱眉:“快咬一口,堵住你的嘴。” 夏初临咬了一口,笑着说:“我的嘴已经很甜了,再吃这么甜的东西,你不怕腻吗?” 我当然怕啊。 感情是有周期的,如果十年前我们在一起,只怕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早就摧毁了我们心中的琴棋书画诗酒花。 只因十年来的遗憾从未补全,所以他才会觉得我依然这么美好。 我们吃完了一整串冰糖葫芦,最后擦擦嘴。感觉有点腻。 夏初临那我擦过的纸擦擦嘴,很满足的样子。 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你的洁癖好像痊愈了,你现在都能跟我用一张纸擦嘴了,就不怕...” 夏初临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口: “我对你没有洁癖。” 我很煞风景的说: “包括...包括我曾经属于过别的男人?你都不嫌弃?” 夏初临伸手握住我:“只要你今后只属于我,已然足够,离离,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一起,就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八九岁,我还没向你表白的时候,我每天都希望能够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于是我不停的找机会,在食堂吃饭,假装和你偶遇,在图书馆看书,假装和你偶遇,去球场打球,也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那种暗恋的滋味,酸酸甜甜的,有憧憬。也有失落。” 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每次遇到他都会脸红。 但我比较沉得住气,算是属于闷骚型的人吧。 从来不主动的我,就算是很多次遇见,也没给过他一个相视一望的微笑。 那时的我们,真年轻啊。 为了缅怀青春,夏初临提议我们去校园里的田径场上走一走,虽然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我们都没带伞,我很激动,好多年了,我都没回过母校。 因为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再回来的时候,我应该是垂垂老矣,对往事都能坦然面对。 没想到我还能和他在一起,牵着手,重走青春。 但那逝去的人,会怨我吗? 夏初临见我忽然停住,伸手帮我挡雨:“冷吗?要不然我们等天晴了再来吧。” 我握紧夏初临的手: “中午吃什么?” 夏初临想了想:“麻辣烫怎么样?” 正合我意。 我记得那时的凉粉凉皮凉面,是两块钱一碗,而麻辣烫的价格要是上了五块钱。就会撑到不行,毕竟我是个喜欢吃素食的人,但是后来,物价莫名其妙就飞涨了,凉面什么的,小小的一碗就要四五块钱,麻辣烫更是贵了许多,随便进店里点一碗,都要十几二十块钱。 夏初临拉着我的手说: “还记得堕落街的那一家麻辣烫,你经常去吃的那家。” 我当然记得,当时的堕落街,从头吃到尾,那叫一个爽。 走到中间的时候,连着有两家麻辣烫店,一家重庆麻辣烫,一家四川麻辣烫,重庆麻辣烫很辣,四川麻辣烫很麻,价格都差不多,生意都是爆满的,我们经常去的是四川麻辣烫。味道很棒,常常是吃完出一身的汗,再出门买杯加冰的奶茶,心情好到要飞起来似的。 我记得堕落街尾还有一家卖煎饼的,是个大帅哥,我们寝室有个女孩子特别喜欢他,总是偷偷去买煎饼,要是遇到帅哥的妹妹在那儿,她一整天都会很郁闷,像是得了相思病似的。 只可惜后来堕落街拆迁了,那一条街的美食小吃,也都难以找寻了。 “你还能找到?” 面对我的质疑,夏初临帮我开了车门: “跟我走,保证让你吃到以前的味道,不过价格,可就翻了好几倍。” 果真是找到了那家店,别的麻辣烫店就算是以前的招牌,老板也都换了好几轮,这家还是一对母子档,母亲很胖,儿子很瘦,当年的儿媳妇抱着不到半岁的小娃娃,现在的一家子,添了好几口人。 不过早上吃的太多了,所以中午没什么胃口。 下午的计划是去看场电影,晚上请王潇潇他们吃饭的,但我们刚买了电影票,夏夫人的电话就打来了,点名道姓的要我接电话。 夏初临不肯给,他们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最后是我同意了,夏初临才妥协,夏夫人的语气倒也不是很强势,只是央求我:“江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恳请你说服我儿子回家一趟,有件事情必须要他出面才能解决,只要他能解决好,以后他想跟谁在一起,过怎样的日子,还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都不反对。” 我想夏夫人说的事情,应该就是指夏初临和赵筱雅订婚的事。 我是极力劝夏初临回去一趟,但他死活不肯。 他在电话对夏夫人说:“十年前您也是说让我跟您回去,可您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您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说难听点,是您...” 我及时抢走了这个电话,劝解夏初临: “她毕竟是你的妈妈,以前的事情就别再提了,你先回去吧,我定好位置和潇潇他们等你来吃饭,你放心,十年前的我太年轻,扛不起事情,十年后的我,如果你爱我,就请你相信我,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一切,今天的赵筱雅就是证明。” 若是十年前遇到赵筱雅,我肯定会自卑,会觉得赵筱雅生来就比我高贵,我会不自觉的怯场和示弱,但现在的我早已看明白富贵在天,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有能力让自己变得和人等平。 夏夫人最后让了步: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把江离带回家来,只要你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你可以跟江离走,我绝不拦你,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除非我死,否则江离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夏家的儿媳妇。” 夏初临底气十足的回答: “既然她进不了夏家的门,攀不起您这个高枝,那我选择从夏家出去,我可以从此以后,跟她姓。” 夏夫人冷笑:“跟她姓,姓什么?姓江?江初临,你出去打听打听,有谁认你这个江初临,你要记住,若不是夏家这棵大树在,你夏初临算老几。” 眼瞧着他们要谈崩了,我只好耐心劝着夏初临: “你听着,我们老家的规矩,同姓之间不能结婚。所以你要想娶我,你就只能姓夏,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后连回家面对阻力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也没必要在一起了,未来的路很漫长,要经历很多贫穷和疾病,我不确定你能否扛起我的后半生。” 夏初临急了:“离离。” 我恐吓他道: “我说到做到,你要是爱我,就回去,跟你的母亲争取,告诉她,你夏初临这辈子非我江离不娶,你敢吗?” 这招激将法,正好敲打在他心坎里。 夏初临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电话: “好,我回去,十年了,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才行。” 夏夫人的气场自然是强大的,一句我等着,让我都后怕。 夏初临要带我回去,我是坚决不松口。 十年了。这十年间我跟夏夫人也曾见过面,在一些高级的酒会上,夏夫人总是光芒万丈的,虽然年过五旬,却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少妇,尤其是身材保持的,穿长裙从后面一看,跟个少女似的。 那些久经商场的成功男士,大多折服在夏夫人的长裙之下。 我也就在赵筱雅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人面前不怯场,真让我和夏夫人面对面站着,我可能会腿软。 我执意不去,夏初临都把车开到家门口了,我不下车,他也无可奈何。 “好吧,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我朝他挥挥手:“祝你好运。” 夏初临不由得笑了,又坐回车里来问我: “离离,虽然十年前的离开是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我想问问你,当时你看着我坐车离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会因此分离十年?” 我抬头看他: “你现在问这个,是想告诉我什么?你会一去不复返?还是说我们之间还会再分离十年?” 夏初临摸摸我的后脑勺: “我的意思是,你做好了要照顾我下半辈子的准备了吗?我决定为了你放弃一切。” 我故作镇定的笑了笑: “没做好这个准备,我没能力照顾任何人,要不,你再谨慎考虑考虑?” 夏初临长叹一声,耸耸肩: “好吧,既然你没做好这个准备,那我告诉你,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要照顾你一辈子,不过,我们的生活可能不会太富裕,也许还会为了柴米油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 我皱皱眉: “你不打算让着我?” 夏初临抱了抱我: “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爱你的。”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吧,我感觉到夏初临内心的不安,十年前坐车离开的是他,但心意已决的是我,现在的他。应该是怕我会不战而逃。 所以我指了指车门: “你说你爱我,帮我开个车门,应该很乐意吧?” 夏初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故作生气的坐直身子: “算了,既然你不乐意的话,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吧,还说什么你爱我,骗子。” 夏初临顿时明白过来,飞快的答我: “乐意,乐意,非常乐意。” 但我下了车就开始后悔,夏家是真的很大,跟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相差甚大,我不知道等会见到夏夫人后会是怎样的场景,但我想,她这么有涵养的女人,总不至于泼我一杯热水吧? 进了屋,夏初临的姐姐夏初芸也在,见到我,她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还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江离。你先坐,我妈一会儿就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夏初临家,富丽堂皇,说像宫殿,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说以前我觉得夏夫人反对我和夏初临在一起,是她对我有偏见,现在我有些理解她了,坐拥这么多的身价,她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到一个完美的女人。 而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离完美二字,更是遥不可及。 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能穿上水晶鞋和白马王子在一起的,现实中,穷人就是穷人,不可能改变身份和富人同等。 我们在客厅里等了很久,夏夫人像是在故意磨练我的耐心一样。 其实我心里也在暗自祈祷,要是夏夫人改变主意不再见我,那我就能从这座束缚人的房子里逃离了。 偏偏我的祈祷落了空,两个小时后,夏夫人在赵筱雅的搀扶下姗姗而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几个做美容按摩的,所以我们在等她的时候,她在享受着被人伺候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我们都起了身,赵筱雅现在很精神,不再是早上见到的那样灰头土脸,想必是来这儿跟夏夫人告了状,心里舒坦了许多。 “阿姨好。” 夏夫人像个贵妇一样的坐在正座上,都没拿正眼看我: “初临,你跟筱雅订婚一事,并非饭桌上的随口一说,你可知你赵伯伯回去后,给我们投了一笔很大的资金,这件事情,你要是不处理好,只怕会影响到公司。” 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果真是这个问题。 赵筱雅的笑容在提及钱之后,顿时消无。 可见她心里其实是不喜欢拿钱说事的,应该是夏夫人说服了她。 夏初芸小声的劝解:“妈,今天是元旦节,又是弟弟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事。就自己家聚个餐,我去厨房看看。” 夏夫人叫住夏初芸: “小芸,你不用去看,今天晚上的家宴,只有夏家人才能参加。” 言外之意是,我没有资格在他们家吃饭。 我轻松的笑笑:“阿姨,您让我把初临带回来,我做到了,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起身,夏初临紧随着我起身,夏夫人眼神一瞪,夏初临当做视而不见的拉住我的手: “跟潇潇他们约的几点?我们现在走会不会迟到?” 还没等我开口,夏夫人就甩出一堆的文件来:“这是我们家跟你赵伯伯的签约合同,如果你跟筱雅的事情黄了,你赵伯伯是不可能打这笔款项的,我们家目前面临的处境你也知道,现在的生意难做,这个项目又是你接手的。” 夏初芸再次出声: “妈,人家赵伯伯...” 夏夫人怒喝一声: “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上楼呆着去。你弟弟的事情,今天不处理好,他就别想走出我夏家的门。” 赵筱雅也怯怯的开口: “二哥,这个项目前景很好,伯母本来不打算做这个项目的,但伯母说这个项目是你一直以来的心血,不能辜负你的一片才华,如果我爸爸撤资的话,以夏家的时候,怕是没办法支撑这个项目的进行。” 我不知道是什么项目,但我看得出来,夏夫人和赵筱雅都在打夏初临的七寸。 而夏初临无所畏惧: “黄了就黄了吧,天底下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被泥土掩埋的又不止我一个,再说了,要不是背靠着夏家这棵大树,我夏初临算什么,所谓的才华在真正有能干的人面前,不值一提。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娶江离为妻。” 赵筱雅站起身来指责: “好,就算你不想娶我,你要娶她,我不反对,我支持你,但你拿什么来娶她,你请得起知名设计师来设计礼服吗?你举办得起一场永生难忘的婚礼吗?你买得起婚戒吗?可能连租婚纱都要选最便宜的吧?你既然这么爱她,难道不应该给她最好的吗?” 夏初临看着我回答: “我想,在她心中,最好的就是我陪伴着她,一辈子不离不弃,至于钻石有多少克拉,婚纱是定制的还是租赁的,都不重要,永生难忘的婚礼不一定要用金钱来完成,只要有心,我能创造一切。” 我在心里为夏初临喝彩。 赵筱雅顿时无语,讪讪坐下,不再言语。 夏夫人一声不哼的拿出其中一份文件来递给夏初临:“大学时你选修过法律这门课程,当时是为了更好的继承家族企业,对法律知识要有一定的了解,现在倒好,派上用场了,看看吧,你签署的这份文件,如果项目不能如期进行,这笔赔偿金额,你负担得起吗?” 夏初临接过文件,脸色越发的难看。 夏夫人是有备而来,她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蛋: “江离,十年了,你这张脸上的胶原蛋白都快流失殆尽了,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吸引我儿子,你瞧瞧你,现在的皮肤,细纹都肉眼可见,松弛了不少,再过几年,恐怕你这脸蛋就彻底不管用了。” 我礼貌的后退一小步: “阿姨,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或者我恰恰就是后者,在你儿子心中,就算我容颜衰老,但灵魂依然吸引着他。” 夏夫人毫不节制的大笑: “有趣的灵魂,你倒是真有趣,我听说你跟前夫离婚后,背负了上千万的债务?” 我直面这个问题:“是的,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 夏夫人回头给了赵筱雅一个眼神示意,赵筱雅起身来拉夏初临,被我挡住: “阿姨,有什么话就当着初临的面说吧,如果你是要用钱来买我的感情的话...” 我故意留了后半句,夏夫人饶有兴致的问: “会怎样?” 我释然一笑: “那就看您给不给得起这个价钱了,您儿子的身价,夏氏企业的继承人,少说也有好多好多亿的身家吧,您总不能太寒酸吧?” 夏夫人也不避讳,当着夏初临的面递给我一张支票: “这是一千万,还有这串钥匙,我买下了你的房子。只要你一个人走出这间房,这一千万和这房子,都归你。” 我笑纳了,转头对夏初临说: “穷鬼,原来你这么廉价。” 夏初临无奈的看着我: “你知道的,商人重利轻别离,凡事都要在心里打个算盘,怎么,你嫌少?” 我叹口气:“不少,够我无债一身轻的去过以后的日子了,我就是为你感到寒碜,你一个上亿身家的阔少爷,就卖了一千万,太廉价了,早知道你这么廉价,我何必勾搭上你这个穷鬼呢?” 夏初临伸手来搂我的肩膀: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我给过你机会的,给了你十年时间来逃跑。” 我拍拍夏初临的胸膛:“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我还能往哪儿逃?不过现在我真要走了,拿了你妈妈的钱,总不能出尔反尔吧。你可别让我等太久,没有心,我会死的。” 夏初临低头亲了我一口: “乖乖上车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夏夫人都傻眼了,赵筱雅指着我们:“你你你,你们,说话不算数。” 我扬了扬手中的支票和钥匙,笑了笑: “夏夫人,我听你的话,拿着你的钱和这串钥匙,一个人走出这间房,但是,你儿子要是追上来了,我总不能拒绝吧,毕竟这又是一个一千万嘭的一下掉在我坑里。” 夏夫人很快就平复了先前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惊慌,很淡定的说:“你放心,你有本事拿走这一千万,我就有本事让我儿子迈不出这栋房。” 我自顾自的往沙发上一座: “我很好奇你用什么手段留住你儿子,不介意我围观一下吧,来都来了,厨房里炖的汤那么香。我们纠葛了十年,好歹请我喝完汤再走。” 赵筱雅气愤的指着我: “江离,你别欺人太甚,你跟长辈说话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倒是夏夫人,让保姆给我盛了碗汤,确实是味道很棒。 夏夫人重新回到座位上,看着我说:“汤有点烫,你小心点。”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对夏夫人伸出大拇指:“阿姨,还是你有气度,至少你不会把这碗热腾腾的汤倒在我脸上,不像这位很有礼貌的赵家小姐,一言不合的就伤人,还好我皮糙肉厚。” 赵筱雅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哼了一声,用力坐下。 我猜她的年纪,最多二十三四,还是那种从小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娇小姐,温室里出来的花朵,是经不住春秋冬夏的季节变化的。 夏夫人可能没料到我会这么不要脸吧,显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由得和我多说了两句: “江离,你变了。” 我抿了抿嘴,刚刚想喝一口,被烫到了。 “阿姨,你觉得我哪儿变了?老了?胶原蛋白流失了?” 夏夫人很不屑的看着我:“十年了,你果真是成长了,十年前你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现在的你,到底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胆子大了,脸皮也厚了。” 我咧嘴一笑: “阿姨说得对,俗话说得好,多年媳妇熬成婆嘛,我也不可能永远都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阿姨要是不阻拦的话,我和初临的孩子,应该承欢您膝下,左一句奶奶好,右一句奶奶棒了。” 夏夫人气的眼睛直瞪: “江离,请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家可没你这么个一门心思想要嫁入豪门的穷酸媳妇。” 我放下汤碗,往沙发上一躺: “有钱是真好,沙发都跟穷人家的不同,很软,就是不受力,躺久了应该会腰疼,我突然决定了,阿姨,这钱我还给你,当然,我还是遵守约定,一个人从这儿走出去。” 夏夫人惊讶的看着我: “你不要钱?” 我点点头: “嗯哪,刚刚听阿姨说起穷酸二字,我突然很怀念穷酸的滋味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捡了是会折寿的,再说了,我要是收了你的钱,你可就真的留不住你儿子了。” 夏夫人的表情有些莫名,好像我不收这笔钱,她还有点不高兴。 但她的架子摆在那儿,转头对夏初临说: “儿子,这合同看完了吗?江离为前夫甘愿背负上千万的债务,你是不是也想考验考验她,看她愿不愿意为了你背负两个亿的负债。” 俗话说债多不压身,我耸耸肩,表明立场: “初临,你不用考验我,我江离选择的人,再苦再累也会走到最后。” 夏初临很从容的把合同摆在夏夫人面前:“妈,我不会让她为我背负这么多的债务的。” 赵筱雅喜上眉梢,夏夫人眼里充满期待: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 048.我要和她并肩作战 夏初芸站在楼梯口,往我们这儿走了两步,又被夏夫人用眼神给瞪了回去,在家里缺乏话语权的夏初芸显得有些着急。 而夏初临很绅士的向我伸手: “能把手给我一下吗?”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心里笃定他会跟我走,所以我很坦然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握紧,在我手背后轻轻一吻后,稍一用力便将我拉入他怀中,他像个战士一样的对着夏夫人宣誓: “我要和她并肩作战,未来的日子里会有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难关,但我始终相信只要我爱,只要她在,我们就能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夏夫人震怒: “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这份合同上有你的亲笔签名,你想不负这个责任,我倒要看看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有啥本事?” 夏初临狡黠的笑了笑,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摆在夏夫人面前: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您的儿子,也不再是夏氏企业的继承人,我把爸爸留给我的遗产,全部拿来抵这笔债,够吗?夏董。” 这是要与夏家决裂? 之前我听王潇潇说起过,夏初临搬离了夏家,靠自己的双手创业养活自己。 尽管如此,他身上因为背负着夏氏企业继承人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他几分薄面。 夏初临见夏夫人愣住了,又补充道: “我不会再回这个家,除非哪天您亲自承认江离的身份,否则您将永远失去我这个儿子。” 夏夫人气的直哆嗦,用手指着我: “就为了这个女人,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你就要抛弃十月怀胎生下你的母亲,还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可知道,我们夏家的总资产,远远不止这合同上的数目,你作为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的身价无可估量,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却偏偏为了她,选择了最底层最艰辛的一种。” 夏初临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溢着满足: “您忘了,城市里的柏油路上是生长不出农作物的。只有土地才能哺育人们,你以为站在云霄上能看见最美的风景,而我却只想听到鸡鸣狗吠的声音,我们的需求不同,所以选择不同,您养育了我,我很感激您,但未来的几十年太漫长,一份母爱支撑不了我走完余生。” 夏夫人捂着胸口,面色都有些难看了: “为了她,你选择爱情,放弃了亲情?” 夏初临很明确的说: “如果您和江离同时掉进水里,十年的我会先救你,因为是您给了我生命,但十年后的今天,我会毫不犹豫的救江离。” 夏夫人前阵子身子不好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听了这番话,气的当场瘫坐在沙发上,夏初芸急忙奔过来,给夏夫人喝了水和降压药,对夏初临皱眉头: “有话好好说,母子一场何必这样出口伤人,初临,你先带着江离走吧,我会说服妈妈接受你们的。” 夏初临搂着我转身,夏夫人一拍桌子: “夏初临,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夏初临回过头来,控诉着夏夫人: “十年前,是您的绝情毁了我的青春,十年后我要是再依照您指定的方式去生活,那我从人世间走一遭,有何意义?您生下我,是想让我做您的傀儡吗?” 夏夫人喘着气: “你...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好,既然你选择不做我的儿子,那我就成全你,从现在开始,所有我给你的东西,你都还给我,一样都不许带走。” 夏初临深呼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钱包来: “这是您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的,现在还给您,还有衣服,鞋子,领带,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我本想阻止夏初临的,但他像疯了一样,把自己脱的只剩一条秋裤: “这裤子是姐姐买给我的,您看看,还有什么是您的吗?我都还给您。” 夏夫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夏初临身边,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夏初临的胸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条命也是我的,也一并还给我。” 这下玩的有点大,赵筱雅上前来劝夏夫人: “伯母,这命要怎么还呐,您别生气,二哥只是说了气话,咱们都坐下来,有事可以好好商量,我妈妈常说,现在很喜欢的东西,没得到的话就会一直喜欢,只要得到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弃的,伯母,我觉得二哥这么喜欢江离,就是因为十年了他都没得到过,不如...” 夏夫人吐出一句: “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江离永远别想进我夏家的门,我夏家绝不会认一个这么低贱的女人做儿媳妇。” 夏夫人说完,那只手指向我,夏初临本能的将我护在身后,和夏夫人辩驳道:“没有人是生来高贵的,同样,也没有谁生来低贱,您想要我这条命,好,我今天就把命给你。” 夏初临弯下腰,从茶几上拿了水果刀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夏初芸扯着嗓子吼: “够了,你们要闹到几时才罢休,夏初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想跟她在一起,你走就是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还有您,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江离怎么了,她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她堂堂正正的什么都没做错,您非得把人家贬的一无是处不可吗?她也是人家妈妈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论苦头,她妈妈吃的比您多的多,您至少有人伺候,您没资格这样说人家。” 说完后,夏夫人转身甩手就给了夏初芸一巴掌: “吃里扒外的东西,滚,滚出夏家,别让我再见到你。” 夏初芸捂着脸,红了眼: “好,我滚,你以为我稀罕看到你们母子之间的战争?这十年。我受够了,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是爸爸去世前,你口口声声说会把我当成亲闺女一样的对待,这十年,我对您如何,您又是怎么对我的?要是我身上没流着爸爸的血,我在您眼中,恐怕也跟江离一样低贱不堪吧?” 这场家庭大战,一发不可收拾。 我和赵筱雅一样,不知道先从谁开始劝起。 夏初芸抽泣着,也从脖子上取出一条十字架项链来: “您就作吧,这十年,您把一个好好的儿子作成了这样,总有一天你会把这个家彻底给作没的,十年前我站在弟弟身后支持他的选择,十年后,我的选择依然没有变,我依然觉得是您做错了,就算您不用为逝去的人忏悔,但您至少要做出弥补的姿态来,给人家江离一个机会。” 夏夫人几乎站不稳,她很难置信,这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只知道逆来顺受的女儿,竟然也会胳膊肘往外拐。 夏初临也傻掉了,只见夏初芸从沙发上拿了她的外套,搭在夏初临肩膀上:“弟弟,我们走吧,就算没有夏家这个靠山,姐姐相信你和江离,一定会创造出属于你们的幸福生活。” 赵筱雅急着去拉夏初芸: “大姐,你别走啊,你走了,伯母怎么办?” 夏初芸冷冷的说: “家里有保姆,有医生,有司机,还有私人管家,不缺我们这两个入不了她眼的人。” 我有些不忍,夏夫人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扛起这么大一个企业,还要把这一双儿女照顾好。 我小声劝着夏初临: “要不我先回去,你好好哄哄她,我总听人说,人活着活着,就会变成小孩一样,也需要大人来哄哄的。” 夏初临毫不顾忌的大声回我: “我哄了十年,换来的结果依然是她的排斥,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我们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的听她的话。” 夏夫人用力甩给夏初临一巴掌: “这是替你死去的父亲教训你的,夏初临,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我哪一样没给你最好的,到最后你要这么气我?” 夏初临眼里闪着泪花质问夏夫人: “你以为你眼里最好的,就是我心中想要的吗?那好,我觉得江离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我要她,您把她给我。” 夏夫人瞪了我一眼,狠狠的拒绝: “你想都别想,今天你要是敢带她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夏夫人出手极快,抢走了夏初临手中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立即投降: “我走,我是这里唯一的外人,我走,你们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 夏初临一把将我拉回: “今天要么你和我一起留下,要么我跟你一起走,只有这两条路,妈,十年了,这一招您屡试不爽,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夫人突然有些无辜的问: “意味着什么?” 夏初临拍着自己的胸膛: “这意味着您每威胁我一次,我对您的畏惧,就多了一分,相对的,我对您的感情,也就薄弱了一层,您把刀给我,您不是要我把命给你吗?我身体里留着您一半的血液,我还你。” 夏夫人握着刀,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夏初临突然冲进厨房,我们都还来得及跟上,保姆在厨房里大叫一声,等我们赶过去时,夏初临已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蹭蹭直往外冒,赵筱雅有晕血症。当时就昏了过去。 屋子里一团糟,我站在门口都傻眼了,因为是刚切割的伤口,但我看到的,却是一屋子的鲜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的变凉,那些鲜血慢慢的流到了我的脚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朝我扑来,我忍不住的趔趄两步,眼里被血色充溢着,眩晕着。 再醒来时,我和夏初临躺在一个病房里。 他还没醒,但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王潇潇见我醒来,拍着自己的心口:“老天保佑,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我的手是冰凉的,好像自己刚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潇潇,还有被子吗?” 王潇潇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冷吗?这屋子里开了空调,一点都不冷啊,我还觉得有点热,外套都脱了呢,你...” 当她摸了我的手后,尖叫:“这么冰。你等着,我去喊学长来看看。” 宋安戈急忙拉住她:“阿珩现在正在做接骨手术,我去叫护士把空调温度开到最高。” 十几分钟后,王潇潇热的只剩下一件保暖内衣了,可我依然觉得很冷,好像身体里的血液正在快速的流失。 见我情况不妙,宋安戈叫来了护士,我被送去做全面检查,医生的诊断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后上了氧气瓶,好多医生围在我的床边,他们身上都穿着白大褂,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件一件鲜红的外衣,最后就连出现在我眼里的宋安戈,也变成了浑身是血的人。 我再次晕厥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除了宋安戈等人,就只有唐知敏这一个医生在。 对于我的症状,唐知敏说我是心理疾病,希望我能够重视过去的事情。 当着宋安戈的面,我拒不承认。只说自己是饿的。 这一夜,我浑身冰凉,王潇潇给我脚底下塞了两个暖手袋,但我依然觉得很冷。 星城的冬天,还是很多年前下过雪。 我想,今年的天格外的冷,这场大雪,应该会来吧。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听到夏初临的咳嗽声,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离离,别怕。 这一声,惊的宋安戈和王潇潇都醒了,王潇潇拿纸擦着额前的汗,说是屋内太热了,要出去透口气。 宋安戈也说要去喊值班医生来看一看。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夏初临也是出了一身热汗,他面色苍白,艰难的爬起来坐到我的病床旁,开口道着歉: “对不起,我忘了十年前的事情对你的打击,今天看到我这样。你吓坏了吧?”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两行热泪控制不住的滚滚落下。 夏初临噙着泪,吻着我的手背: “离离,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你站在血泊当中,被人抱住脱不了身,我想救你,可我怎么也够不着你,后来,我梦见宋安戈来了,他很轻松的就把你抱了起来。” 我虚弱的回应他: “只是梦而已,妈妈说,梦到自己浑身是血,打麻将一定会赢钱的。” 夏初临落了泪,哽咽着:“离离,我不知道十年前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我求你,让他救你,好吗?” 他? 我皱了皱眉: “他是谁?” 夏初临低了低头:“他叫唐知敏,是我的心理医生,他说过,不光是我心理上有着严重的创伤。还有你,你是十年前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你应该配合治疗,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排斥的把手从他那儿抽回: “不,我不是受害者,我是帮凶,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 夏初临焦急的抓住我的手: “不是你,你没做错任何事情,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的话,是我错了,我会赎罪的,请你放下过去,别让她躲在你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时不时的冒出来中伤你了,好吗?” 当时的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但我也好好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闭了闭眼: “睡吧,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 夏初临伸手摸着我的脸:“你总是这么倔强,总是这么让人心疼,离离,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睁开眼对他笑了笑: “过日子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以后别做傻事了,要是这只手废了,这条命没了,你拿什么和我过日子,还有你的妈妈,她不容易,你别伤害她。” 夏初临点点头: “我有分寸。” 我还想多劝他几句,奈何夏初芸开了门走了进来,看到我们都醒了,十分欣慰的说: “妈妈就在门外,但她不肯进来,你们俩可把我们吓惨了。” 夏初临一脸严肃的说: “我今天做的所有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如果十年前我能这么勇敢的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说不定现在的我们都是不同光景,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我没有那么多的十年可以等待,姐,你放心,不管我是富家公子,还是穷苦百姓,赡养母亲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夏初芸劝着他: “今天大家都在气头上,你那些话在心里闷了十年,说出来就好了,妈妈会懂你的,给她点时间,让她慢慢来适应这一切。” 夏初临反驳道: “那你呢,你说的话比我闷的时间久吧?” 夏初芸苦笑一声: “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丢掉十字架,说脱离夏家就脱离夏家,我是夏家的女儿,但我不是妈妈亲生的,我要是像你这么做,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们好好在一起,我会照顾好妈妈,但你说的对,云霄有云霄的美景,土地有土地的芬芳,我也要好好工作,自食其力,证明给妈妈看。” 夏初临搂着夏初芸的肩膀:“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我不懂他们之间的姐弟情,但我能感觉到,因为夏夫人是后妈,所以夏初芸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事情惹后妈不开心。 夏夫人到底是没进来,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 夏初芸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床边: “这里面是你的衣服,你放心,都是我给你买的,不会让你再当着那么多的人耍流氓了,这个十字架,妈妈让我给你,你要是戴着,你还是夏家的继承人,妈妈的儿子。” 言外之意是,即使这么一闹,夏夫人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 如果夏初临拒绝接受这个十字架,就代表他放弃了一切。 夏初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说到做到,这世上,我最想要的,就是江离,也许百年后我会后悔自己选择了爱情而错过全世界。但那也好过我得到了全世界,却失去了爱情。” 夏初芸长叹一声: “妈妈让我转告你,如果你选择放弃夏家继承人的身份,那你将一无所有,你名下的房产和账户,都将被收回,还有爸爸留给你的夏氏企业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会全部转到妈妈的名下。” 夏夫人只有夏初临这一个儿子,就算股份到了夏夫人手中,最后也还是夏初临的。 对于目前的状况,我是最没发言权的,我不知道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夏初临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十年前期盼着他能为我做的。 只是当他真的做到了这些,我的内心却没有喜悦,只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低沉,夏初芸无可奈何的拍拍夏初临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真的去过平民的生活,或许也有贫贱夫妻的哀事。” 夏初临抬头反问:“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和离离在一起的吗?怎么我真的走了这一步,你却要给我泼冷水?” 夏初芸摸摸夏初临的后脑勺: “亲爱的弟弟,我不是给你泼冷水。我只是怕现实的骨感撑不起理想的丰满,我也怕你受委屈,你放心,我会慢慢的去做妈妈的思想工作,你和江离赶紧生个孩子吧,妈妈那么喜欢小孩,要是她知道你们有了孩子,说不定这事就有转机。” 夏初临的脸上充满着无奈,夏夫人是何等倔强的人,十年的时光都不曾改变她的性情,一个孩子对她而言,又算什么? “好了,姐,你别劝我了,你也是夏家的女儿,你也可以继承爸爸的企业,虽然妈妈对你严苛,但毕竟还是疼你的,说不定哪天你成了夏氏企业的接班人,弟弟还得找你借钱买房子呢?” 夏初芸扑哧一笑: “瞧你这点出息,恐怕也就江离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才敢跟着你,好了。很晚了,你们好好养伤,那套小公寓你们安心住着,妈妈不知道的。” 夏初芸走后,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出去透气的王潇潇和宋安戈也回来了,我还是觉得冷,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人抱着我,我以为是王潇潇和我挤一张病床,很暖和,睡的也比较安稳。 早上我很早就醒了,王潇潇趴在我的床边,被窝里很暖,宋安戈不在,夏初临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的很香。 第一天上班我不能迟到,不管王潇潇如何劝说我,我都坚持要去门店,她拗不过我,只好陪我一起挤公交,请了一天假全程陪我,就是怕我不知道在哪儿突然晕倒。 其实这不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晕倒。以前我总觉得我和赵筱雅一样有晕血症。 所以我总是避免和鲜血淋漓的场面接触,但是这种状况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出现,有时候看到车祸现场,我都没什么反应。 门店的工作不比跑销售,以前都是拖着箱子,不管风里雨里,还是寒冬酷暑,一天要跑很多家店,磨破了嘴皮子都谈不拢一单生意,偏偏全省的各个小乡镇,只要我们的产品能够达到的地方,我就要去涉足。 现在就等着生意上门来,坐在店里吹着空调,倒也暖和。 中午宋安戈给我们送了饭来,说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我照顾夏初临几天。 我很想问,他不过是割了手而已,救助及时根本没什么大碍。 但恰恰出乎我所料,夏初临这一病,比我想象的更为严重。 也因此,我迟迟没有搬进夏初芸的小公寓,依然住在宋安戈家里。每天除了门店,就是医院。 王潇潇说我命苦,好不容易跟初恋在一起,本以为能甩掉宋安戈这个癌症患者,结果来了个半死不活的夏初临。 我倒是乐此不疲,夏初临躺在病床上时的样子,比这些年想尽办法博取我眼球时来帅气的多。 以前潘奕总说我带财,自从我到了湘楚市场后,湘楚的销售总是遥遥领先。 现在沦落到门店干活,也旺财的很。 加之年关将近,很多准备走进围城的小情侣们,都会带上爸妈公婆来店里挑选床上用品。 凭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天下来的销售额,很可观,起初不太服我的那几个店员,处了一段时间后,都对我刮目相看。 这天,我刚送走一对腊八结婚的小青年,转身就迎来了陆可儿。 “听说安戈最近在帮你照顾男朋友?这事儿是真的吗?”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店员都被陆可儿那咄咄逼人的架势给吓住了,这段时间宋安戈天天给我送中饭,店里的员工一开始都误以为他是我的男朋友。后来才解释清楚。 看着陆可儿那张写着大写心疼二字的脸,我倒了杯热水给她: “我们店里新出了一款新年红,你要不要看看,那天晚上看你戴了一条红色的手链,很衬你的皮肤,如果你买了这个四件套回去,你躺在上面,楚楚动人,美艳万分,说不定邵总会兽性大发。” 陆可儿把水往店里的桌子上一放,气呼呼的质问我: “我问的是宋安戈,你凭什么把宋安戈当成一个备胎,你要是对他没感觉的话,你直接拒绝他就是了,我真想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的,宋安戈竟然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你做那么多的事情。” 我挤出一个笑容来: “陆小姐,我的大明星,你现在好歹是签约唱作人了,你每天都这么闲吗?不用练歌?不用练嗓,再说了,你还是邵文信的媳妇儿。不用照顾你老公?” 陆可儿很生气,指着我的脸: “江离,你别岔开话题,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宋安戈的事情。” 我指了指桌边的凳子: “那就坐下来我们好好聊,宋安戈是你什么人?你竟然为了他专门跑来跟我兴师问罪。” 陆可儿小声答道: “你知道我和安戈的关系,你还问?” 我眨眨眼: “抱歉,我的大明星,我是真不知道你和宋安戈之间的关系,以前呢,我觉得你可能是他的初恋,再后来我才知道你是他爱了十六年的女人,再后来,你无情的把他抛弃了,再再后来,你嫁给了他的好兄弟,以我的理解,你跟宋安戈现在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陆可儿羞红了脸: “江离,我不许你这么对待宋安戈,我嫁给邵文信,有我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宋安戈,你知不知道。他得了胰腺癌。” 我喝了一大口水润润嗓,声音洪亮的回答: “知道啊,不就是一个胰腺癌吗?又不是什么传染病,你怕什么?你这么急不可耐的把自己嫁给了邵文信,是怕和宋安戈一起承担这个病痛吗?你一个逃兵,跑我这儿来指手画脚,不觉得可笑吗?” 陆可儿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时,眼眶蓄着泪,像是委屈的很。 “那你知不知道,他...” 我打断她的话:“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宋安戈的女朋友,我也没让宋安戈为我出生入死,更不是你的情敌,你有什么话,自己去找宋安戈说吧,我现在很忙,每卖出一件商品,我就能多挣点钱拿来还债,请你不要打扰我向着美好生活奋进,好吗?” 陆可儿打开包包拿出一张卡来摆在我面前: “做生意是吧,你要赚钱是吧?叫你的员工帮我选你们店里最贵最好的产品,现在,我不算是打扰你赚钱了吧?” 我拿起那张卡看了看: “有密码吗?” 陆可儿没好气的说: “没密码,随便刷。” 我把卡递给店员:“就按照陆小姐的意思办,捡最贵的。” 陆可儿像是有难言之隐,她换了语气跟我说: “现在你听着,宋安戈得了病,这个病治不好,我问过医生了,虽然他妈妈很有钱,但是他妈妈并不喜欢我,还有他的公司,他是大老板没错,但他现在资不抵债,公司很难继续下去,我放弃他,有我放弃他的原因,我不跟你明说,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拖累他,我听说这些天来,他都在为你的事情忙活奔走。” 照顾夏初临,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说是他现在每周要做很多检查,反正在医院里走来走去的,跟夏初临也好有个照应。 尽管我看他现在身体健康四肢无恙,一点都不像个生死垂危的病人。 “你是怕他一命呜呼,你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你要出专辑做歌手,但宋安戈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他母亲手里,所以你得不到任何好处,病重加破产,你在这个男人身上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所以你就撂挑子走人了,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陆可儿点头承认: “是,我就是这么一个现实的女人,我不可能跟他一起共患难,我...” 后面的那些理由,我不想再听,所以我打断她: “你选的产品已经打包好了,是你自己提回去,还是我叫人给你送回去?” 陆可儿怒不可遏: “江离,你一直都是这么不尊重人的吗?” 我站起身来: “抱歉,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表现的你如何如何爱宋安戈的话,请你收起这副伪善的面孔,如果我是你,我会和自己所爱的人并肩作战,不论是病魔还是贫穷,只要我的双手还在,我就相信未来还有奔头,像你这样既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的人,我看了,恶心。” 陆可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回击: “江离,你个贱人,我就算贪生怕死贪财薄义,也比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人要好。” 我依然带着笑: “谢谢你的光临,门在那儿,慢走,不送。” 陆可儿气愤的跺了跺脚:“我会去找安戈的,我会当着他的面揭穿你这白莲花的真面目,总有一天安戈会知道,谁才是最爱他的人。江离,你不配得到安戈的话。” 话毕,一杯已放凉的水泼向我的脸。 这段时间我很倒霉,倒霉到经常被人泼水。 好几个店员急忙过来递纸给我,我深呼吸一口气,很平静的说: “送送陆小姐吧,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路难免不稳。” 陆可儿嚣张跋扈的上前来,猛的扇了我一巴掌: “江离,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泼你的吗?你要是敢伤害安戈,我会跟你拼命。” 我轻描淡写的奉上一句: “陆小姐,你动不动就为了别的男人拼命,你老公知道吗?” 陆可儿打的不过瘾,又扇过来一把,我紧抓住她的手,一巴掌扇回去:“这一巴掌,是替宋安戈给的,你才是不配被他深爱十六年。” 陆可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竟然对我动手?” 我用了用力,她的手腕很细,整个人瘦弱的站不稳当: “陆可儿,下面这番话。我只说一遍,首先,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宋安戈,其次,你想找个地方倾诉你对宋安戈的爱,别找我,我忙着呢,没工夫听你瞎矫情,最后,我郑重的告诉你,我江离不是吃素的,麻烦你以后动手的时候,先动动脑子,宋安戈让着你那是他爱你,我不让着你,是因为我很讨厌你,现在我话说完了,以后别来招惹我,滚蛋。” 陆可儿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过激,她带着那双惊恐的眸子,仓皇从我面前消失了。 店员们都鼓掌叫好,而我的双腿都是软的。 我躲在厕所里拿毛巾擦着脸和被打湿的上衣。看着镜子里这个不再软弱的自己,我知道,今天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 或许有些心理上的阴影,就像入冬的雨水,阴冷潮湿的占据了我本应温暖阳光的地界。 表面上越来越强势的我,身体却越来越弱,不过一杯冷水浇下而已,我就高烧了三天。 这三天,我都是靠着药效才能睡去,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夏初临拿着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那鲜血喷在我脸上,血迹缓缓滑落到我嘴里,那种滋味,就像鱼腥味一样,然后满世界都被他的鲜血染红,我被困在血泊当中,不管我如何喊叫,都没人来救我。 后来,我想逃离那个地方,但我迈不动腿。有一双带血的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像是要来索命似的。 这个梦很久以前出现过,却没有现在这样来的频繁。 我怏怏带病上班,精神都有些恍惚,宋安戈知道我病了后,来我这儿跑的更勤了。 我和陆可儿互相掌掴一事,店员们当天就告诉了前来接我下班的王潇潇,宋安戈也知道了,但他一直都没有作出表示,甚至对我红肿的脸都没过问一声。 其实我很好奇,像宋安戈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竟然只有陆可儿这一个爱慕者。 这个爱慕者还在处了十六年后火速嫁给了别的男人,我真想知道宋安戈是不是命煞孤星,注定了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过。 这些话,我也跟宋安戈说过,他给出的结论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远比小情小爱来的重要。 我问,比如说呢? 宋安戈很不正经的看着我答:“照顾你啊。” 当时店里的员工都窃窃私语,我很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你又不欠我什么,干嘛非我这个名花有主的女人身边凑?” 宋安戈仰天长叹: “可能是这个冬天太冷了吧,你是我唯一想过要互相取暖的人。” 我心里憋了一句话。一直没问出口。 其实他的话说到这儿,我本来可以问一问的,但我一想到夏初临为了我放弃了一切,我内心的那些话,都变得有些羞耻。 陆可儿说得对,我是脚踏两只船,贱人一个。 所以我要改正,从拒绝宋安戈送来的中饭开始,他来的时候,我带了汤去医院看夏初临,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宋安戈知道我刻意躲着他,也就渐渐与我疏远了。 没想到,这家伙的魅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不过几天而已,我下班回家早了点,想着能趁宋安戈没回来之前赶紧躲房里补补觉,没想到门一开,宋安戈比我早回家,他窝在沙发那儿,身下还猫着一个女人。 049.同居 这么尴尬的场景都能被我遇到,我捂住双眼迅速转过身去: “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走。”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宋安戈这个老流氓,还真是喜欢选择沙发这种丝毫不能保护隐私的地方干坏事,这个毛病,得改。 “站住。” 我才走了几步,宋安戈就叫住了我,并大步流星的走向我,将我拉着走到沙发边:“你看清楚,这是谁?” 这是... 外套都脱了,黑色紧身毛衣将她丰满的上围展示的淋漓尽致,肤白,貌美,这不就是楼下定制店里的老板娘吗? “韩伊蕊,宋大叔,你你你,你跟她...” 我捂住嘴惊呼,先前一直以为,韩伊蕊应该是跟邓珩有一腿才对,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太单纯啊。 宋安戈毫不留情的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是烧糊涂了吧?你好好看清楚,这是韩伊蕊没错,但我跟她清清白白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韩伊蕊像是睡着了,样子很美腻啊,我要是个男人,我也把持不住。 “宋大叔,你没必要跟我解释的,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医生说让我今天去一趟医院,初临明天就能出院了,我先走了,拜拜。” 宋安戈一把拉住我: “回来,你给老子听好了,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声音太大,我下意识的挠了挠耳朵: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反正你们俩。我看着还挺般配的,嘿嘿。” 宋安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再瞎说小心我揍你,事情是这样的,我...” 跟我说这么详细干嘛? 我又不想听。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堆起笑容看着宋安戈:“抱歉,我今天很累,不想听你说什么前因后果,我先回房了,你自己慢慢欣赏睡美人。” 宋安戈急了,挡在我面前快速说道: “我今天回家路过韩伊蕊的小店,店员说她好像有点不舒服,但店里有客人又走不开,所以让我帮忙把她送回家,谁知道她家的钥匙不在她包里,所以我就把她带回家来了,刚给她量了体温,有点烧,阿珩说家里有退烧药,先吃着,他下了班就回来。” 我听的耳朵都炸毛了: “吐字清晰,没毛病,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你继续照顾病人,我先回房躺一会去。” 我今天浑身没力气,回了房往床上一趟,那舒坦的滋味简直美妙极了。 宋安戈紧接着就跟了进来,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你的烧已经退了,但你的气色怎么还这么苍白,手也是冰凉的,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吧?” 我翻个身拿枕头捂着脑袋:“宋安戈,你能不能别在我耳朵旁叽叽喳喳的,我又不是你的病人,我现在就想休息,麻烦你让我睡一会,行吗?” 宋安戈抢走了我的枕头,强迫我看着他: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刚刚说的?你以为我在骗你?江离,我宋安戈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我用得着拿这种无聊的方式来骗你吗?” 这一下,轮到我伸手去探他额前的体温了: “宋大叔,你这是,被传染了?” 宋安戈忿忿不平的解释:“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她送回店里去。” 反应这么过激,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窃笑:“宋安戈,你大爷的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刚刚还咆哮的宋安戈瞬间安静了下来,盯着我足足看了十几秒后,才大手一挥,故作豪气的说:“大爷我才不会看上你这种麻烦的女人,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误会,世界上最快的传播途径就是女人的嘴,与其跟所有人解释,我还不如先对你说明。” 我收敛了窃喜的笑容,翻个身继续睡: “好了,现在你说的我都懂了,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忙关好门,不管你做什么,都请你小声一点,我怕吵。” 宋安戈将我的身子掰了过来: “江离,你还是不信我?我跟韩伊蕊,我们能做什么?” 我也恼了,坐起身来伸手去戳宋安戈的心窝子: “你大爷的不喜欢我还跟我磨叽啥,你爱干嘛干嘛去,跟老娘有半毛钱关系吗?” 宋安戈顿时无语,良久才挤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前几天陆可儿找你做什么?” 陆!可!儿! 我没听错吧,他连名带姓叫的陆可儿。 我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往床上一倒,被宋安戈及时拽住了,我只好回答他的问题:“她找我还能做什么,在我面前诉诉衷情,说她有多么多么的爱你,让我别伤害你,最重要的是,你大爷的,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让陆可儿误以为你喜欢我,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遭了她一杯凉水,害老娘感冒这么多天。” 宋安戈哼的一下笑了: “江离,你这几天变粗鲁了。”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都是被生活逼的,所有的泼妇都曾经淑女过,只是生活这家伙,总是喜欢逼良为女昌。” 宋安戈猥琐的朝我靠近,我下意识的往里面挤了挤。 “那你呢?” 我惊讶的指着自己:“我?我也是个泼妇啊,当然,我也曾经淑女过,只是这世界不会因为我是女人就对我网开一面,相反,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一部分女人正在奋起反抗成为半边天中的强者,还有一部分女人却被生活强女干到苦不堪言,毫无疑问,我没能力成为前者,自然而然就被淘汰成为了后者。” 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本以为宋安戈听了会很有感触,没想到他来了一句: “我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样我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嘛,我白了他一眼: “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别跟个娘们一样的拐弯抹角,总想着让人揣测你的心思好不好?” 宋安戈抓住我的手,那双眼里闪烁着一些我仿佛看得懂,又好像看不懂的情愫: “我问的是,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故意装傻:“觉得什么?” 宋安戈毫不掩饰的说:“觉得我喜欢你。” 我哈哈大笑:“宋大叔,你喜不喜欢我。用得着问我吗?你喜欢我,是我的荣幸,但与我无关,你不喜欢我,也不是我的损失,跟我更没什么瓜葛了,人活着,能取悦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必那么累,费心费力的想着要去取悦别人呢?” 宋安戈垂着头,深叹了口长气。 良久,他松开了我,走到门口又回头: “晚上想吃什么?还是喝粥吗?” 这氛围太诡异了,我为了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突然而来的沉闷,调皮的问:“你会做什么?我想喝香菇粥,最好是再来一份绝味鸭脖,一份毛豆,要是有只酱板鸭,那就太棒了,不过算了,老板娘生着病,吃不了这么辣的,等她醒来要是看到我在吃绝味,估计她会感到很绝望。” 宋安戈望了望窗外,不发一语就出去了。 门一关,我就开始反省,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哪句话说错了? 想来想去我也不知道哪儿错了,反正是他自己不够磊落,我回答的也不算太伤人吧? 冬天白昼比较短,我回家时还觉得时辰挺早,不过聊了几句罢了,外面就已经黑透了,冬雪迟迟不下,倒是雨水很多,这个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想想就觉得很冷很潮湿。 我听到外面有关门声,我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开了条缝往外看,韩伊蕊躺在沙发上,睡的还挺沉,可能是这段时间接了太多单子,加上年关快到了,所以操劳过度了些。 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回到客厅拿着手机看电视,因为是戴着耳机,邓珩回来的时候我都没听到声音。 “她怎么样了?还烧吗?” 我被他惊了一跳,摘下耳机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但邓珩压根就没再理会我,蹲在沙发边拿了体温计给韩伊蕊量体温,我是第一次看到邓珩这么细心的去照顾一个人,等他忙空了,才重新理会我: “怎么让她躺沙发?”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这么冷的天,屋里开空调闷了点,客厅宽敞,空气比较新鲜。” 我想宋安戈把韩伊蕊放在沙发上的原因,应该是为了避嫌,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凭宋安戈那张笨嘴,也难以解释清楚。 趁着韩伊蕊没醒,宋安戈没回,王潇潇说今晚临时加了个会议要晚点回来,我抓住机会跟邓珩聊: “你好像...挺关心她的啊?” 邓珩看都没看我一眼,拿着毛巾敷着韩伊蕊的额头:“她很不容易,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前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忙店里又要顾着小孩,很辛苦,后来跟家里和解了,家里才时不时帮她带带孩子,你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很让人心疼吗?” 心疼? 额,确实。 我自顾自的点点头,又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 邓珩好像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正面对着我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因为老大的原因,当时陆可儿要参加一档音乐节目,出门之前礼服坏了,正好韩伊蕊住在隔壁遇到了,就顺手帮陆可儿缝好了礼服。还在白色的礼服破洞处,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鸟儿,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人的手,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一见钟情! 钟的还是手! 够奇葩! 我关了手机屏幕,盘着腿问:“后来呢?” 邓珩看了韩伊蕊一眼:“后来我就经常去她店里,那时她刚搬来,租了这间房和楼下那个门店,日子过得比较艰难,我就帮她介绍了很多人来定做衣服,她是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她家里有十几本厚厚的册子,里面全都是她设计出来的款式风格,她好像很缺钱。” 说到缺钱,邓珩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心疼: “不过也是,孩子的病需要很多的花销,她一个女人能扛起这一切很不容易,后来我们比较熟了,孩子有什么事,她也愿意向我们寻求帮助。只是平时很少跟我们往来,每次老大帮她送孩子去医院,第二天她就会做一桌子好吃的来回报我们,她说不愿意欠人情。” 邓珩是喜欢韩伊蕊的,我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 但韩伊蕊对他,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宋安戈的妈妈来星城,我跟王潇潇下楼买水的那一次,作为女人,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韩伊蕊对邓珩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有的只是邻里之间的客气。 我不由得感慨,感情还真是像极了食物链。 只是不知道韩伊蕊恋的是谁,这条食物链会延伸到谁身上。 “那她老公呢?既然她孩子都六七岁了,那她老公应该...” 邓珩打断我的话:“去年冬天孩子高烧,老大抱着孩子来医院的时候,她在病床前跟我们说起过,孩子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东奔西跑的赚钱,后来疲劳驾驶被大货车追尾。当场死亡。” 这是一个很不幸的女人,我有些难过。 最后我直切正题:“你拒绝潇潇,是因为她吧?” 邓珩有些诧异,看了我很久后才坦诚:“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但我必须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把潇潇当妹妹一样看待,我想要保护的人,是她。” 我撩了撩头发,很释然的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相信潇潇如果知道了的话,她也会祝福你的,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能有个相爱的人不容易,很多的人心里空虚连个爱人都没有,你虽然不是最幸运的,但至少你有个盼头,只不过,你对她表白过吗?” 听起来韩伊蕊搬来这儿也有两三个年头了,总不至于暗恋人家这么久都没吐露心扉吧? 邓珩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我:“没有。她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疏离感,我好不容易成为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朋友,不想因为一句表白就连默默守着她的机会都没有,江离,你相信一种感觉吗?就是当你认定了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为了她放弃全世界,而且是甘愿的,心甘情愿。” 我相信。 夏初临对我,或许也如邓珩对待韩伊蕊一样吧。 只是夏初临比邓珩要勇敢许多。 “但你总不能永远守着她吧?如果她不知道你的心意,哪天她跟别人走了,你怎么办?” 邓珩苦笑一声: “我会祝福她,如果有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出现,我会难过,但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高兴。” 这样的爱情,我是真的不懂。 我一直觉得,爱就在一起啊,不能在一起,那就掉头离开啊。 最后我无话可聊,只好指着韩伊蕊问:“她烧退了吗?要不要送医院?要不你把她抱房间里去睡吧。等会宋安戈和潇潇都回来了,客厅会比较吵。” 邓珩摸了摸韩伊蕊的额头: “吃了退烧药应该没事,我回来的时候遇到老大了,外面那么冷,又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急急忙忙的,不过他说会把钥匙带上来,今晚我会守着她的,只是潇潇那儿...” 说到潇潇,我也不知道怎地,只觉得后脊梁发凉,回头一看,门虚掩着,我起了身: “阿珩,你回来的时候没关好门吗?” 邓珩一拍脑袋:“怪不得我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太着急没关紧。” 我走到门口,发现门外有湿漉漉的脚印子,还有雨伞放过的痕迹,但是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等我关了门进来,邓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 他说要做牛奶米粥,韩伊蕊最喜欢喝的。 我还开玩笑的说,怪不得韩伊蕊皮肤这么好,原来对吃的这么有讲究。 邓珩心情大好:“其实我以前不会做饭的,有一次玥玥病了,伊蕊又忙着给一个大老板的女儿设计婚纱,就把玥玥交给我和老大,你都不知道,老大当时在厨房做了一桌子营养丰盛的好菜,玥玥吃了很多,还夸老大是最帅最帅的男人,我当时就发狠,我一定要学会做菜。” 说起玥玥,我帮邓珩打下手,小声问: “你不介意她带着孩子,孩子还是这样的情况?” 邓珩笑的很自信,拍拍胸脯说: “我是谁?我是医生,如果伊蕊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想我会比任何人都能胜任这个角色,对了,玥玥很喜欢我,他说像个大哥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玥玥每次都不肯叫我叔叔。” 我脑袋一抽,问道: “那玥玥叫宋安戈什么?大爷?还是大伯?” 邓珩突然猛的一拍菜刀,很不服气的说: “提起这个来我就生气,就因为老大给玥玥做了一顿饭,玥玥现在喊我哥哥,喊他宋爸爸,你说玥玥偏心不偏心?” 或许是邓珩对宋安戈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他说起这个来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半点杂念,只是以为孩子童真罢了。 而我听出的言外之意,是玥玥更认可宋安戈。 孩子的喜好,也许能代表着母亲的选择。 若不是宋安戈回来,我可能还在胡思乱想,他果真给我买了绝味回来,还有一只切成了小块的酱板鸭,邓珩从厨房出来,看到一桌子的食物后,惊呆了: “老大,你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 宋安戈风尘仆仆,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却热血沸腾的对我说: “快尝尝,是不是你想吃的口味?” 我在邓珩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注视下尝了毛豆,味道绝对很赞。 “这是大学城的那一家绝味?” 宋安戈很满足的笑了:“你竟然吃的出来,我听潇潇说起过,你们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吃那一家绝味,她还说当时她喜欢的是周黑鸭,但你不喜欢吃,后来跟你吃多了绝味,现在王潇潇是那家的铁粉。” 说完这些,宋安戈对着楼上喊: “潇潇,快下来,你要的藕片和鸭舌,藕片没了,我还是从排在我前面的那个学生那儿分了一半。” 邓珩笑着拍宋安戈的肩膀: “原来你风里雨里的出门,就是为了去买大学城的绝味鸭脖,不过潇潇今晚临时有个会议要加班,还没回来。” 宋安戈有些疑惑: “临时加班?都这么晚了。到了家门口还能被叫去加班?这工作可以辞了,老板太不人性化。” 我就知道王潇潇回来过,可能听到了我跟邓珩的对话吧,宋安戈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住了: “这么好的绝味,粥呢?没有粥怎么吃?不先喝点粥垫垫胃,对身体不好。” 宋安戈打开了另外两个袋子: “正粤粥铺的香菇粥,还有你喜欢的肠粉,快趁热吃。” 邓珩在一旁啧啧: “暖暖的,真贴心,老大,看不出来你还是暖男一枚。” 我吃着绝味纠正邓珩:“错了,不是暖男,是暖叔,宋大叔这把年纪称自己是暖男,装嫩的嫌疑未免太重了点。” 屋子里笑声一片,趁着宋安戈去厨房查看的空隙,我给王潇潇发了个信息,让她忙完了早点回来,我有事情求她帮忙解惑。 王潇潇虽然是我和柳月眼中的小妹妹。但她事事好强,平时向我们倾诉点什么的时候,是她对那些事情毫不在意的时候,真到了她很在意的事情上,她喜欢一个人默默承受。 果真,她回我信息,说是今晚回家睡,明天要出差。 我撒谎说我可能遇到点麻烦,想找她商量个对策,她才改口说等会议结束就回来。 我说我等你,多晚都等。 宋安戈是何等聪明的人,从我打断他开始,他就知道了点什么。 所以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邓珩喜欢韩伊蕊,这件事情他早已知晓。 这顿绝味,我表面上吃得很欢,但心里五味杂陈。 邓珩还坐在地毯上边给韩伊蕊换额前的毛巾,边数落我们:“你们俩这岁数加起来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在一个高烧昏睡的病人和一个恪尽职守的医生面前吃味道这么重的食物,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江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感冒还没好,少吃点。” 我递给他一块毛豆: “你是医生,又不是病人,你可以帮她把你们俩的份都吃完啊,尝尝,这毛豆味道真的是,好吃到难以形容。” 邓珩撇撇头: “不吃不吃,只有你们女生才喜欢吃这些东西。” 我指了指现在吃的正欢的宋安戈:“他也是女生吗?拜托,他是老男人了好不好,老男人都喜欢吃,你还矫情什么,快点加入我们吧。” 直到一桌子的绝味解决完,我跟宋安戈辣到热汗直流,邓珩也没张嘴尝一口。 做医生的就是这点不好,矫情的老毛病过于顽固了些。 快十点的时候,王潇潇还没回来,韩伊蕊倒是醒了。 邓珩先是递上一杯温开水,而后端来了牛奶米粥,殷勤的不得了。 我和宋安戈坐在沙发另一头盘着腿看着邓珩忙来忙去。韩伊蕊的目光却落在了我身上,我挥了挥手: “嗨,你终于醒了。” 而后韩伊蕊看了看宋安戈:“真是不好意思,我又麻烦你了。” 宋安戈指了指在一旁忙活的邓珩:“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 就算宋安戈说了,不麻烦,醒后的韩伊蕊还是坚持要回自己家,宋安戈忙不迭的递上钥匙:“本来是想送你回家的,结果你包里没有钥匙,我就把你放在了沙发上,要不,你先喝了粥再回去吧,以后别那么累,多注意身体。” 韩伊蕊的眼神很疏离,疏离到让人看不透。 但她脸色突然晕染出来的那抹绯红,不像是因为发烧导致。 倒像是一个女人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我可能是太敏感了点,总觉得韩伊蕊喜欢的人,应该是宋安戈。 等韩伊蕊回了家。邓珩也端着熬好的牛奶米粥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后,我和宋安戈望着一桌子的狼藉,长叹一声: “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宋安戈朝我挪了挪,伸手搭在我肩膀上: “多情?哪来的多情?” 我甩掉他的手,兀自接了句:“此恨绵绵无绝期。” 宋安戈拉住我的手:“你这阴阳怪气的,到底在说什么?你看出来了?” 我指着自己的双眼:“我虽然心盲,但我眼不瞎耳不聋,邓珩都哈巴成那样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只可惜我们家潇潇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偏偏在一个对他没感觉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宋安戈若有所思的回了我一句: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相信这八个字用在学业上,事业上,或者是任何一种感情上都能起作用,唯独爱情,是最冥顽不灵的。 我起身,准备拿着手机回房给王潇潇打个电话,宋安戈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你也想开点吧,陆可儿毕竟跟邵文信结婚了。邵文信是不仁不义的夺了你的最爱,成为了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但你不能因此就做第三者的第三者,好女人多得是,何必死守着一朵已经为你开败的花呢?” 宋安戈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想说什么,却又吞咽了回去。 我回屋之后,他跟了进来问我: “明天二少爷出院,我要不要帮你把楼上的客房收拾一下?” 我回头冲他笑笑:“不用了,他姐姐有一套小公寓,我们明天就搬进去。” 宋安戈傻眼了:“你要搬走?” 我点点头: “对啊,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总不能还像学生时代一样的纯爱吧,都什么年代了,拉拉手亲亲嘴的恋爱模式,早被淘汰了。” 宋安戈不确信的问: “你要跟他同居?” 我再次点头:“当然啊,他是我男朋友,我不跟他同居,难道要跟你同居。” 宋安戈迟疑了很久:“跟我同居也行。” 我扑哧一声笑了: “别逗了。脚踩两只船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把门关上,我要脱衣服睡觉了。” 宋安戈看了看客厅: “你不等潇潇回来吗?” 我往床上一躺:“边睡边等。” 宋安戈笑着问: “需要陪床吗?” 我熄了灯盖好被子:“宋大叔,收起你那躁动不安的心吧,别逮个妹子就撩,显得你很缺爱似的。” 宋安戈什么都不顾的钻进我被窝: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缺爱,反正你现在爱多的有点泛滥了,不如分点给我。” 我推开宋安戈: “请你注意身份行吗?我现在是夏初临的女朋友,如果之前我们有过什么,那也是过去式了好不,我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明天我就搬走。” 宋安戈平躺着指责我: “江离,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你敢不敢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我对你怎么样,跟你睡了这么多晚,我有碰过你吗?” 我翻个身把手放在他的心口: “宋大叔。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这上了床都不办事,难怪留不住心爱的姑娘。” 宋安戈抓住我放在他心口的手:“我是珍惜我心爱的姑娘。” 不管怎样,我既然答应了给夏初临一个机会,就不能再和宋安戈这样下去,我本想把话说的再重一点,只是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我赶紧推了推宋安戈: “肯定是阿珩没带钥匙,你快去开门。” 宋安戈边唠叨边起身: “这家伙,总喜欢坏人好事。” 他要不急着开门,我真想问他一句,是不是邓珩总是破坏他和陆可儿之间的好事? 这种有点酸酸的小情绪刚一起来,就听到宋安戈在门口喊: “江离,你快出来看看。” 我极不情愿的起了床,出门一看,王潇潇淋成了落汤鸡,这么冷的天,我赶紧把她拉了进来,吩咐宋安戈: “去熬点姜汤,我先带她去泡个热水澡。” 王潇潇身上不光湿漉漉的,还浑身酒味,我把她丢进浴缸里,她眼睛都哭肿了,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我耐心劝着她:“先洗澡,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上床躺着,你想说什么,我都听。” 王潇潇抽泣着: “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没什么要说的,你别担心,我没事。” 洗了热水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宋安戈去找邓珩,但邓珩没回来,说是韩伊蕊又开始高烧了,她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我没敢告诉王潇潇,只说邓珩已经回去了,外面雨下的很大,他来这儿可能要很久。 王潇潇苦笑着:“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我明天搬回家去住,后天出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我可能不会每天来看你了,我怕自己情绪失控。” 我帮她擦着泪: “明天帮我搬家吧,初临明天出院,我们决定在一起了。” 王潇潇虽然有些醉意,但她还是比较清醒: “你要和二少爷同居?那宋大叔怎么办?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放你走?”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会发烧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等我安顿好,过年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有好久没回乡下过过年了,真怀念。” 王潇潇哽咽的点点头: “好。” 当天晚上,我怕王潇潇淋了这么大一场雨会生病,但她提前喝了姜汤吃了感冒药,第二天起的比我早,还叫上了李云新帮忙去医院接夏初临,我很顺利的从宋安戈家搬了出来,宋安戈当时去买菜了,没在家,我给他留了字条。 夏初芸的小公寓位于河西,远离市中心,交通也不是很方便,好在小区设施齐全,电影院就在楼下,夏初临很喜欢这个地段,湿地公园也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 杨柳月带着已经放寒假的然然一起帮我们搬的家,她和李云新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碰杯的时候王潇潇还感慨,现在就剩她一人了。 然然拍着王潇潇的后背安慰:“你还有我啊,等我长大了,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看谁还敢说你是个老剩女。” 我们都哈哈大笑,王潇潇调侃自己: “原来我的男朋友还在读一年级啊,来来来,为了我男朋友早点长大,干一杯。” 我看着嬉笑的一桌人,恍如隔世。 这顿饭过后,他们都走了,我还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站在窗边望着车流涌动的街道,我无数次的掐自己。真的很疼,不是梦。 可我真的开始了新的生活。没有婚姻,没有一个毫无交集的老公,只有我十年前爱过的男人,此时正哼着歌儿在厨房刷碗。 这是我十年前就在脑海里幻想过的生活,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我没有喜悦,只有许多莫名而来的悲伤。 我很恐惧,不知道这个梦能延续多久。 “在想什么?外面下着雨,不能陪你出去散步,你想吃点什么,我下楼去买。” 洗完碗的夏初临,突然从身后拥住我。 我将身子靠着他: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夏初临亲了亲我的耳垂:“你说的我都记得,只是有很多我现在没办法实现,我答应过要给你一所大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早晨醒来,阳光洒在你身上,你睁开眼就会看见,阳光和我都在。” 我闭上眼幻想着那一幕。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却惊醒着我的梦。 “我答应过你的,我也没办法做到,我很笨,不会做饭,也不喜欢洗碗,我说过要为你做个贤妻良母的,但我恐怕...” 夏初临将我的身子转了过来,捧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你做个美丽的笨女人就行了,我会做饭,也很愿意为你洗碗,但我可能没办法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你要多多包涵。” 我把双手放在他的胸口: “十年了,错过的时光不再有,今后余生,请你多多指教。” 夏初临将我拥在怀里:“十年了,我还是那么爱你,下辈子,你做那个最先爱上的人吧。” 我们相拥了很久很久,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只要一靠近夏初临。我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这十年来对他的戾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消失无踪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很念旧,我记起了曾经许过的很多愿望,我说要给他生个女儿,要和他一起努力,做一对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后来我结了婚嫁了人,我觉得爱情根本没那么重要,在生活面前,爱情只是一道餐后甜点,有太多的人都没有餐后吃甜点的讲究。 现在和夏初临躺在一张床上,我突然觉得,我也是需要爱情的。 但我很紧张,紧张到他的手从我的脖子下面伸过来搂我,我都不自觉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夏初临侧过身来哄着我: “别怕,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强迫你的。” 我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木然问道: “初临,我今年多大了?” 夏初临迅速回答:“十八岁。” 我皱了皱眉:“我问的是实际年龄。” 夏初临摸着我的脸:“三十岁了,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样子。” 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我三十岁了,不再是十八九岁娇羞的小女生,该做的事情,我们一件都别错过,因为我不知道明天将会面对什么,但是这一刻,有你在,我觉得很幸福。” 夏初临突然转过身去,许久都没转过来。 我从背后拥着他,他竟然哭了。 我都吓懵了,手忙脚乱的劝慰了他一番后,从床头柜里拿出王潇潇送给我和夏初临的同居礼物来问夏初临: “在没领证结婚之前,你不介意我们做一些必要的措施吧?” 夏初临破涕为笑,一把将我扑在身下:“离离,你变坏了。” 我眨了眨眼: “那你喜欢变坏之后的我吗?” 夏初临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可我有点紧张,我怕我会...” 我捧着他的脸:“别说话。吻我。” 夏初临啊了一句,我翻过身来将他欺压住: “十年了,你当真为我守身如玉?” 夏初临红了脸:“当真,这还能有假?” 我心里当时闪过的愧疚,难以言喻,但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时候,诡异的电话竟然响了起来。 050.请允许我们相依为命 电话是邓珩打过来的,接通后那端没人说话,只有一些微妙的气息,过了很久我说挂了,邓珩才开口: “别,别挂,老大让我跟你说一声,阳台上还有两双你的袜子忘了带,你什么时候回来拿?” 话毕,那端有了轻微的拳脚声。 我很无语:“两双袜子而已,我从河西打车到河东,车费都不只两双袜子了,他要是嫌袜子碍眼的话,扔了便是。” 一听就是宋安戈故意找茬。 面对我的回答,邓珩支支吾吾的半天又回: “老大说你坐地铁回来拿经济实惠又不堵车,吃了饭再回去还能省顿饭钱,你要不明天下了班顺便来家里一趟?” 我沉思了片刻,问夏初临: “宋大叔说我们刚搬进新家想请我们吃顿饭,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去?” 夏初临摸着我的头发:“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火速答应: “好,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明天带着初临一起回门。” 邓珩惊慌:“回...回门?哎哟,老大,疼。” 不一会儿电话就挂断了,邓珩给我回了个信息,说是明天没空在家做饭,改日再约。 被这通电话一打断,夏初临和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来搂我,帮我盖好被子在我耳旁道晚安,这一夜,我们都没再多话,一觉到天明。 翌日,夏初临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吃完饭从河西去河东上班,要转一趟公交和一趟地铁,再步行几分钟,到了店里,宋安戈竟然比我先到,一堆闲的没事干的导购员正将他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荒诞的故事,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我咳嗽两声,那些人回过头来见到我。立即将我架到宋安戈面前来,然后其余人一窝蜂散开了,都没等我训斥几声。 “大清早的,宋总这么悠闲啊?” 宋安戈把手机递给我,图片上是一个晚上在黄兴广场唱歌的男人。 “今天下了班陪我去蹲点吧,我的公司歇业整顿,预计初六开业,现在的人手不够,但我已经在努力招募草根追梦人了,这个男人是你闺蜜的老公李云新介绍的,说是一个滴滴司机,准确来说,白天是个滴滴司机,晚上是个流浪歌手,前几天我去找过,他最近好像不在那儿。” 我瞟了一眼,心里想,宋安戈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笨猪,这么冷的天晚上下着雨,傻子才会在黄兴广场卖唱呢。 听到我的冷笑,宋安戈送上早点: “怎么样?陪不陪我去?这是我为了犒劳你特意给你做的爱心早点,你尝尝看。” 我把早点推到他面前,直言拒绝: “抱歉,我吃过早餐了,初临的手艺不错,我吃的很饱,很满足,还有啊,今天我没空,不能陪你去找人。” 宋安戈跟在我身后追问: “那你哪天有空?” 我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宋总,我就算有空也不可能陪你去找人啊,我是夏初临的女朋友,现在我要和他一起抓紧时间过二人世界,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有小宝宝,到时候我会没机会享受二人的甜蜜时光了,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赶紧走,别在我这儿碍眼。” 宋安戈很不满的指责我: “卸磨杀驴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你想想,你落难的时候,谁陪你度过的?现在我找你帮个小忙你都不答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我停下手中正忙的活儿,反问他: “你确定要我陪你去?” 宋安戈点头:“确定。” 我拿出手机来:“那好,那我跟初临说,让他晚上别做饭了,宋总请客吃大餐,我得带上家眷饱食一顿。” 宋安戈很小气的打断我: “请你可以,但是请二少爷就算了吧,我不想请他吃饭。” 我收了手机: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俩理念不合,你走你的阳关道去吧,我要开始忙着赚钱还债咯,大债主,你安心回去,别在这儿耽误我赚钱还你,除了还债,我还得努力挣奶粉钱呢?” 宋安戈拦住我的去路: “你跟二少爷?你们俩?那个了?” 我故意装傻: “哪个?” 宋安戈挤眉弄眼的看着我:“就是那个那个?” 我没好气的回他:“那个那个是哪个?” 宋安戈急了,分贝也加大了点:“我就想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二少爷上床了?” 店里的员工纷纷侧目,我一拳丢在宋安戈胸膛:“有完没完啊你,用得着这么大声吗?我和初临是男女朋友,我跟他上床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是说我这个女人不懂什么叫风情万种吗?要不是昨晚试过了,我还真以为你说的是对的,不过事实证明,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会柔情似水风情万种。” 宋安戈傻眼了,呆了很久才咆哮: “老子跟你睡了这么久都没碰你,夏初临那兔崽子就这么猴急?” 我忍着笑回他:“你这又是兔子又是猴子的,老娘没工夫跟你闲扯淡,你不碰我,只能证明老娘在你心中不够女人,你也别觉着亏,你就当咱们俩兄弟一场,哪有对自己兄弟下手的人,你说对吧?” 宋安戈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我没你这样的兄弟,江离,今天下班你必须陪我去找人,否则的话...” 我挑眉: “咋样?” 宋安戈往凳子上一坐:“不咋样,我在这儿守着你,毕竟我也是你的债权人,我得督促你努力赚钱。” 我大手一挥: “随你的便,恕不伺候。” 在店里,员工都喊我离姐,喊宋安戈姐夫,我屡禁不止,也就懒得跟她们废话了,只是打电话跟夏初临说了这个情况,夏初临说没关系,我心里知道你是我的就好。 我也跟他说了宋安戈让我作陪去找人的事情,快下班的时候,明明说好来接我下班的夏初临,说是临时有事要加班,来不了了。 只有我知道,宋安戈鬼鬼祟祟的打了一下午电话,肯定是千方百计的在给夏初临派活。 要不是看在这个单还很大能赚不少钱的份上,我肯定揭穿宋安戈的真面目。 不过找人一事,我是死活不同意。 宋安戈亲自给夏初临打电话,说是借媳妇一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让夏初临点头同意了。 天真的很冷,西北方呼呼而来,下了班夜色已黑,天空飘着细雨,宋安戈坐在车里长叹一声: “上哪儿去找这位音乐才子?” 我指了指前方:“酒吧一条街有付费的车位,你先把车停了。” 宋安戈这个白痴竟然问我: “廖空会在停车场卖唱?” 我做晕倒状:“跟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一起。真是受够了,你不下车怎么找?难不成你还能把车开到地下通道去?把车停这儿是因为,找到人之后可以在这儿吃饭,这里的鱼嘴巴,味道简直了,不过人太多,很难排队,我们晚点去吃的话,正好不用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等座位。” 宋安戈智商为负: “你知道廖空在哪儿?” 我下了车,摸摸自己的手臂,是真的冷啊。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挨个儿去找,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的人才,你非得找这么个人做什么?来你们公司应聘的歌手不是挺多的吗?什么音乐学院毕业的啊,比比皆是,何必自讨苦吃。” 宋安戈和我并肩而行: “听李云新说,他是个流浪的情歌王子,还很会唱民谣和摇滚,据说听他唱情歌的女人,大多都会哭,不知道你听他唱歌,会不会也哭?”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是女人?” 宋安戈投降:“我是怕他功力不够感动不了你,毕竟你这种女人,没那么容易感动。” 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流浪歌手更是流动性很强,所以很难找到,加上李云新也就见过他几面,没留下什么电话号码,又不能放肆张扬的去寻人,一连三天,我们把星城大大小小的地下通道都翻了个遍,这个廖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宋安戈显得有些丧气,我还不得不安慰他: “人家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得三顾茅庐,你这才哪到哪儿?别丧气,越难找寻,证明这个人能带给你的惊喜就越大,现在想想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吧?我连吃了三天的鱼嘴巴,我的嘴都快变成鱼嘴巴了。” 宋安戈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今晚还是请你吃鱼,小杯茶的湘江大鱼头,加上二两面,保证你胃口大开。” 我耷拉着脑袋啊了一声: “还吃鱼?” 宋安戈窃笑: “在没找到廖空之前,我决定了,天天请你吃鱼。” 我仰天长叹:“你还不如把我变成一条鱼给清蒸得了。” 不过小杯茶我是去过的,当时为了找他,我差点被俞力那个大块头的女人给大卸八块,也是在湘江边,我见到了徐锦,再后来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再次回到小杯茶,我们坐在江边的位置上,夜景是真美,岳麓山的灯塔很明亮,仿佛照着所有人的归路。 这几天夏初临很忙,宋安戈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给他派了多少活儿,只是每晚睡前,累瘫了的夏初临都会跟我算一笔账,比如说今天估摸下来,能挣好几千,这一月下来,少说也能挣四五万。 对夏初临而言,这笔钱可能不算什么,夏家的开销,哪一笔不是奢华无比的。 但他现在赚钱的势头很足,一心期待着能靠自己的双手还给我无债一身轻的自由。 只是每个月赚几万块,对于我身上背负的巨款而言,也如杯水车薪。 见我神思遨游,宋安戈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江离,你听。” 听... 除了隔壁桌杯放声大笑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旁边桌的窃窃私语了,正当我想发飙时,突然就听到了吉他声,没过多久,一个深情的男声传来,唱的是那英的《梦醒了》。 我和宋安戈相视一望,双双呆住。 这个声音,有点缠绵,像冬夜的细雨,冷冷的沁入人心。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请允许我们相依为命 绚烂也许一时 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我和宋安戈听到这儿,几乎是同时起身,吓的给我们上菜的服务员都后退了一小步,惊慌的躲过了我们的猛然起身。保住了那一份湘江大鱼头。 “两位要去哪儿?开始上菜了?” 宋安戈朝我伸手,对服务员说: “上你的菜,我们去去就回。” 我当时真的忘了要跟他保持距离,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奔向杜甫江阁,在江边,果真有一个男人冒着细雨抱着吉他在唱: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 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爱恨可以不分 责任可以不问 天亮了 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 他唱的很投入,有很多女生围观,都在不断的往他的吉他盒里扔钱,还有好些女人都在抽泣着,都被感动哭了。 这个声音实在太好听,尤其是后面那一句带着哭腔,直击人心。 就算是没看过他的照片,我也会建议宋安戈不论如何都把他请到公司去的,虽然大型的演绎都讲究的是热血沸腾,甚至有主持人会说,你们工作了一天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是来寻开心的,既然是来寻开心的,那我们就可劲的造,怎么开心怎么来。 当时我就在想,生活已经很疲惫了。有些情绪我们不知如何宣泄,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来一首动听的音乐,我不会顾及所谓的场合,只要他能打动我,我就会为他流泪。 多年以后,总会有人明白,那些泪水,不仅仅是当下那一时的感动,也是为自己而流下的辛酸泪。 “江离,我确定,我要他。” 宋安戈抓紧我的手,我的眼眶蓄积着泪水,正好借口喊疼: “宋安戈,你大爷的弄疼我了。” 周围的人纷纷转过视线来,我羞愧的难以自容,只好压低分贝:“宋大叔,你太用力了,掐到我的手了,能不能先放开我?” 宋安戈突然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不怀好意的拥抱,在我耳边说: “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帮我把他请到楼上去。这顿饭,我们一起吃。” 我很为难的拒绝他:“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吧?我帮你找到了他,已经很了不起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宋安戈看着我窃笑: “你刚刚跟着他哼这首歌,要不,你上去唱一段?” 后半句话,宋安戈是故意加大了声,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还有几个男生怂恿我上去唱。 如果湘江淹不死人,我肯定当场跳下去。 因为呼声太大,廖空停下那首歌,拿着麦克风抱着吉他走向我,把麦克风递到我面前:“有故事的人才能在别人的歌声里流下自己的泪水,唱歌不是为了好听,更多的时候是为了给人一种共鸣,如果你感动了,就唱出来吧。” 感动归感动,但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臣妾做不到啊。 大学时我和杨柳月王潇潇三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唱歌,那时候河东有一家KTV叫星期五。价格很公道,小包加茶水,下午场才49块钱,那时候我们总是约着去唱歌,每个人都背最大的包去,包包里装着不允许我们带进去的零食,带的最多的是瓜子和花生,我们从KTV的小卖部买一小包瓜子,然后服务员会神奇的发现,我们三人竟然能嗑一下午,瓜子皮更是多到令他们咂舌。 当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因我们是学生,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会拆穿我们。 后来KTV涨价了,小包下午场要79块钱,我们就很少去了,那时候的79块钱对于我们而言,也算是轻奢之物了。 那个时候的KTV不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现在美团下午场也用不了多少钱,只是等我们有钱去消费各个时段的KTV费用了。才发现我们除了晚晚场的时间,几乎很难凑在一起。 被那么多的人怂恿着上去哼几句,我实在拗不过,接了麦克风,小声的问廖空: “我唱一小段,唱完之后,你跟我们走。” 廖空眼里有些茫然,我指了指宋安戈: “他找了你很久很久,剩下的话我们等会坐下来慢慢聊。” 廖空拨弄着吉他,也没答应我。 只是旋律一起,我无奈打断他:“我记不住词,就唱后面那一小段吧,这雨越下越大了,那么多的人淋雨听你唱歌,要是感冒了,你于心何忍。” 廖空干脆利落的回了我一个字:“好。” 我唱了最后一小段,唱到那句“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时,有人起哄,让宋安戈买花送给我,正好围观人群里,有好几个人卖花,宋安戈买下了所有的玫瑰花,送给所有人,最后留了三朵,送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拒绝,结果之后转身就给了廖空: “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 廖空突然问出一句: “唱歌的勇气有了,面对爱情的勇气呢?”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安戈,释然一笑: “我想你误会了,我有男朋友,他只是我的朋友。” 廖空收起了吉他,向我道歉:“抱歉,误会你了。”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宋安戈利用我和他的故事作为出发点跟廖空聊,竟然说动了廖空加入他们公司,还把许森请了来,初步商量了一下组建个小乐队的想法,虽然廖空答应的很爽快,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宋安戈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压根不管廖空加入的动机。 好在这件事得到了圆满解决,我也算是对得起他竭尽所能帮忙找的资源。 等夏初临忙完,小年也在不知不觉过完了。 再过几天就到过年,我在夏初临的陪同下,利用下班的时间,挨个找到了债权人,就算一时间还不了钱,好歹要给别人一个交代的。 好几个债权人都不在家,我本以为这一轮年前的问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暴动,也许是因为霸叔帮我打过招呼吧,好多人都没为难我。 反而是在胡磊那儿,我和夏初临差点挨了一顿揍。 胡磊妈妈痛诉我欺骗了她,王潇潇的车子已经被他们变卖了。 我很羞愧,这件事我都忘了,之后也没再问过王潇潇。 只是没想到的是,才几个月不见,胡磊的姨妈竟然因为乳腺癌去世了,我们也被情绪过激的胡家人围困在胡磊家里,钱不到位,就不放人。 夏初临能求救的人只有夏初芸,但夏初芸年底和丈夫团聚,和孩子一起去了国外。 我知道,以宋安戈的实力,就算他现在资金困难公司重整,找他借十几万也是小事一桩,但我不想打这个电话,陆可儿的话时不时的会冒出来提醒我,我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我不能拖累宋安戈的生活。 “阿姨,能不能再宽限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筹到钱还你的。” 好说歹说,胡磊妈妈就是不放人。 最后只好给胡磊打电话,胡磊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四点多,我和夏初临被他们绑着扔在杂货屋里,四面透风,饥寒交迫。 胡磊回来,胡磊妈妈还是不同意放人,胡磊急了,冲着他妈妈吼: “你们这是非法绑架,人家江离有权告你们的。” 胡磊妈妈拍着胸脯: “告就告,只要她把钱还给我。告我我也认了,反正我拿这笔钱帮你找个媳妇,你跟你媳妇好好过,告了我,要坐牢,我去就行。” 胡磊气的直甩手: “妈,你好歹是个小学教师,凡事都要讲道理,人家江离不是不还钱,只是目前手上没那么多,我们先把人家放回去,你放心,我今年肯定找个媳妇回来,给你生个大胖孙子,让你每天都抱着孙子在村里转悠,保准人人羡慕。” 胡磊妈妈哼了一声: “你和那个叫什么潇潇的人合伙骗我,这笔账我都记着呢,放她走也行,你把那个什么潇潇叫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她小小年纪怎么能撒谎骗我呢?要不是因为她撒谎说自己怀了我们老胡家的孩子。你姨妈也不会这么...” 胡磊妈妈哽咽了,胡磊蹲下身解释: “妈,医生都说了,车祸只是个意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乳腺癌,姨妈是死于乳腺癌,而不是车祸。” 胡磊妈妈红了眼:“要不是你姨妈做了几套小孩的衣服给我们送来,怎么可能会被车撞上,不被车撞上,就查不出这个该死的病,没这个病,你姨妈就不会死。” 怪不得我一踏进胡家,胡磊妈妈就叫了很多亲朋好友来将我们团团围住,那种恨意不仅仅是因为我欠了胡磊十几万还能力还,这里面还有这个原因存在。 我很难过,正如胡磊所说,姨妈是死于乳腺癌,但胡磊妈妈也说的有道理,车祸对姨妈的身体,肯定有一定的影响。 我们僵持到了早上八点多,夏初临旧疾复发。又开始了高烧不退。 胡磊没办法,只好给王潇潇打电话。 王潇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初临脸色苍白,昏睡着一直没醒。 跟王潇潇一起来的,还有宋安戈和韩伊蕊。 见到韩伊蕊我倒是很意外,但是十几万现金是从韩伊蕊的钱包里掏出来的,还了钱,胡家人才允许我们把夏初临带走,胡磊妈妈死拽着王潇潇不放,硬是要她去姨妈的墓碑前认个错。 此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丢下王潇潇一人,只好拜托宋安戈和韩伊蕊先把夏初临送到医院去。 韩伊蕊抱了抱我: “医院有邓医生,我开车送他就行,宋大哥也留下吧,江离,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事情,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们? 受害者? 我还没反应过来,韩伊蕊已经上了车。 我也没心思去细细回味她说的话,胡磊的亲人很蛮横的拖着王潇潇上了一辆面包车。我和宋安戈也跟了上去,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一座山上,这几天的雨水一直没断过,山路很难走,车子只到山脚下,因对方人多势众,对王潇潇下手也很重,摔倒了都没她爬起来的机会,几乎是拖着走的。 我疾走几步追上去,扶着王潇潇: “你为什么要来?” 王潇潇笑着安慰我:“你有难,我不来,难道风光都让二少爷一个人抢去?你别忘了,亲情在家里等着你回去过年,爱情在身边为你赴汤蹈火,只剩下我这个友情的代表,要是我不在场,你的人生也太残缺了吧?” 我含着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咬文嚼字?” 王潇潇喘着气:“学长说他印象中的我,就是一个文绉绉的女生,虽然他喜欢的是韩伊蕊,但我对韩伊蕊讨厌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韩伊蕊说要跟我们一起来,我都同意了,看到她拿钱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想,怪不得学长会喜欢她,她乐于助人的样子,比平时冷冰冰的模样要讨喜的多。” 我都没问韩伊蕊为什么会来,还有她临走时说的我们都是受害者又是什么意思?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到达姨妈墓地时,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胡家人带的纸钱,早就被雨淋湿了,都点不燃。 在姨妈的墓碑前认错的,不只有王潇潇一个人,还有我。 但胡家人不解恨,提出要王潇潇为姨妈守孝三天。 胡磊当场就发飙了,拉着王潇潇的手要把她带走:“都什么时代了,你们闹够了没有?医生的死亡鉴定报告上,明确写着姨妈死于乳腺癌,姨妈的死和潇潇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要认错,我也有错,我喜欢潇潇,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能为她做的,就是尽量的帮她,难道你们要连我守护一个我爱的人的权利都剥夺吗?” 胡磊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 “我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娶个媳妇有多难,你都三十好几了,再不娶媳妇,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这个女人连怀孕这种谎都敢撒,你要是把她娶回家,以后家里还能安生吗?王潇潇,我就问你一句,得知你怀孕之后,我们对你有半点怠慢吗?现在姨妈死了,守孝三天,难道你应该吗?” 宋安戈从身后站出来: “阿姨,我们这样好不好,百善孝为先。我们作为后辈给长辈守孝,无可厚非,但现在姨妈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就不要在她的坟前扰的她魂不安归,我们先回去,等到清明,我保证带着她们来给姨妈扫墓,行吗?” 胡家人立即起哄了: “不行不行,谁知道你回去后还来不来?明年清明,你说的轻巧。” 闹哄哄了一阵后,王潇潇大吼一声: “好,我守孝三天,您想要我怎么守孝?” 胡磊妈妈指着墓碑说:“在这里跪三天,三天后你们跟我们胡家两清,从此以后你也别缠着我的儿子了,我们胡家是绝对不会接受你这么个扫把星的。” 王潇潇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扑通一下跪在墓碑前。 我陪着她跪着,王潇潇还安慰我: “其实这样挺好的,江离,你还记得你奶奶去世的那年吗?” 我当然记得,王潇潇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是我第一次体会亲人离世的撕心裂肺,我好几次哭晕在灵堂。 王潇潇微微一笑: “当时的你,哭的那叫一个惨,我还记得孝子要守孝,晚上也是要跪在灵堂里的,好多人跪了一阵就去休息一阵,只有你一直跪着,只要你清醒着,你就跪在灵堂前不肯起,我当时就这样陪着你,别人都不知道我是谁,还对我指指点点。” 我握紧王潇潇的手,哽咽了: “你还看上了一个小道士,人家比你小好几岁,你都不放过。” 王潇潇咧嘴笑着: “那是因为小道士长的太帅了,还会吹笛子,虽然是吹给奶奶听的,但我都听哭了,笛声悠扬,声声催泪,只可惜他太小了,不然我肯定追他。” 为了督促我们守孝,胡家人在墓地旁打了个帐篷,宋安戈一直在跟胡家人交涉,甚至还请来了当地的村长和民警,但他们都站在胡家人这一边,加上王潇潇比较倔强,说她一定可以跪三天的。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冷的我觉得哈出来的气都是冰凉的。 天一亮邓珩就带着医药箱来了,王潇潇浑身发热,却还央求我:“以前失恋我都是喝酒撒泼大闹几天才肯罢休的,这次总算可以安安静静的度过,你能不能给我和学长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等这几天过后,我就把学长抛到脑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我也是坚持不住了,宋安戈把我抱下了山,将王潇潇交给了邓珩来管。 年前的这几天,我们过得兵荒马乱,从墓地回来,我们三人都病了,住在同一个病房,离过年还有两天,韩伊蕊来跟我们道别,说她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但店里有很多冬天的款式,希望我们能帮忙照料小店。 邓珩义不容辞的接下了这个任务,韩伊蕊走之前还对邓珩说,要他好好照顾王潇潇。 我想,韩伊蕊是个很通透的女子,她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也懂得进退有度。 因为这一病,夏初临被唐知敏带走了,我和王潇潇退烧后回家陪着妈妈过年。 大年三十,妈妈把攥的所有的人都存在了银行卡里交给我,王潇潇也把挣的所有的钱给了我,加上夏初临的工资卡,别人家都在忙着放鞭炮迎接新年的时候,我们三个女人围着炉火而坐,在盘算着我们还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才能还清这么多的债务。 我知道,我连拒绝她们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这样无私的一份爱,我是坚持不到最后的。 所有的话,最后都融化在我们包的饺子里,电视上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在念着倒计时。 我和王潇潇做的最默契的一件事,是回了家之后就关了机,拒绝所有的祝福。 零点的钟声响起,王潇潇给了我们一个拥抱: “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 妈妈搂着我们俩:“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潇潇,只是苦了你。” 王潇潇哭着摇头:“不苦,有家在,就不苦,阿姨,你认我做女儿吧,我也想知道有妈妈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于是,在这个充满了泪水和心酸的跨年夜里,膝盖上还紫着一大块的王潇潇,郑重其事的跪在我妈面前,端了一杯热茶递过去,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 妈妈。 我不知道没有妈妈的孩子是怎样的,但我知道。我很羡慕别人有个爸爸。 直到我和陈沉结婚,婚礼上司仪说,美丽的新娘,现在请你给爸爸敬茶,感谢他培育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作为你的老公,你将和你老公一起,给爸爸养老尽孝。 那天,我端着那杯茶摇摇晃晃的递过去,忐忐忑忑的喊了一声:爸爸。 请喝茶三个字,是在司仪教了好几遍之后才说出口的。 没有人能理解,这一声爸爸意味着什么。 只有我知道,一声爸爸,一生爸爸。 这个夜晚,我们抱头痛哭,哭声里,有悲痛,有欢笑,也有对未来的恐惧,亦有幻想和憧憬。 家里的大席梦思,容得下我们三人一起睡。 但我们几乎彻夜未眠,凌晨四点多。妈妈就爬了起来开始做年夜饭,起早了的人们开始点燃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了许多人的梦。 妈妈起床的时候我就醒了,但我一直在赖床,就为了等妈妈来喊我的时候,很温柔的亲亲我的额头: “宝宝,起床了。” 从小到大,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中开始的。 后来我长大了,不再是宝宝了,妈妈的习惯却依然没有变。 今年倒是有了改变,不过是妈妈多了个宝宝,而我多了个妹妹。 吃完年夜饭,天刚微亮,妈妈也拿了炮竹出来: “往年总是算不准时间,今年刚刚好,饭吃完了,天就亮了,来,我们一起去放炮吧,希望新的一年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王潇潇自告奋勇去点火。却吓的直往我们怀里窜。 家里的老规矩,吃完饭后天微凉就是祥瑞,预示着一整年都能顺顺利利,炮竹如果一点就燃,且声音响亮,也代表祥瑞,虽然凌晨那场雨把庭院里都淋湿了,鞭炮放在地上很容易受潮,但这一点火,鞭炮很快就燃放殆尽,声音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妈妈双手合十念着什么,念完后对我们说: “迎头而上,不管什么难关都会迎刃而解的,今年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我和王潇潇相视一望,都没哼声。 春节里大多是走亲访友,但初一一过,妈妈就催着我们回城,说是回去跟朋友聚聚会吃吃饭,然后好好休息迎接新一年的工作。 我和王潇潇都是初六开始上班,妈妈催我们提早启程,我们心里都清楚。那张卡上的数字,虽然不多,却是妈妈没日没夜的挣回来的,我拜托了村长帮我多多照顾妈妈,但我没有说破,连年迈的妈妈都有活下去的信念,我又有什么权利自我放弃呢? 趁着提早回城的机会,我和王潇潇帮韩伊蕊甩卖店里的衣服,生意出奇的好。 宋安戈回了北京,据说是他妈妈病了,病的有点严重。 按理说我回城应该去看看陈沉的父母,又怕我的出现会让老两口想起逝去的儿子,只好作罢。 夏初临被唐知敏带出国去治疗,一直没回,我很担心,却只能把这份担心偷偷藏在心里。 冤家路窄的是,定制店服装售卖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四,王潇潇从超市匆匆忙忙的回来,让我赶紧关门,方洁和俞力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小店涌来。 我很纳闷。霸叔都帮我安抚好了这一切,这群人怎么会突然出现找我的麻烦呢?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一次为我解围的人,竟然是她! 051.冤魂索命 “江离,上车。” 正当我们焦急的关了店门后准备往电梯方向跑时,一辆车刷的一下停在了我们面前。 后座上,唐攸宁脸蛋红扑扑的,俞力和方洁带的那群人,近在咫尺了。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和王潇潇一起,二话不说就钻进了唐攸宁的车。 事过之后才隐隐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且不说唐攸宁为什么要救我,就俞力和方洁,年前我去找过她们,她们对我的态度并不是这样的,今天却突然气势汹汹的带了一伙人来,还恰巧就赶上了唐攸宁。 坐在我们之前吃过饭的那艘船上,王潇潇惊魂未定,而我对唐攸宁,却不自觉的保持了一股警戒。 “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们小区晃荡?还从天而降的救了你们?” 不等我开口问,唐攸宁就先发制人了。 王潇潇喝着水喘着气: “对啊,当时那一刻,你简直就像是神兵天降,别提有多酷了。” 唐攸宁艰难的扶着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她肚子里怀的宝宝应该快到预产期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高渤说她怀孕后胎儿不稳,所以除了定期去医院做产检外,她几乎不会出门,侯邺更是对她照看有加,怎么会允许司机带着她出来瞎晃呢? “其实说起来,你们不要感谢我,得感谢侯郁,如果不是侯郁,今天你们可就惨了。” 唐攸宁起身后,给王潇潇添了杯水,说起侯郁的时候,还露出一丝像嫂子一般的关爱来。 王潇潇一口热水喷出来: “侯郁?那个不学无术的臭小子?他脑袋里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唐攸宁掩嘴笑着: “他还能想什么馊主意,一回家就被邺哥哥关了起来,现在都没放出来呢?要说馊主意嘛,让我来找你们玩,算不算馊主意?” 眼瞧着我和王潇潇都不理解,唐攸宁坐回座位: “我实在是无聊的很。每到春节,邺哥哥都很忙,忙着催款收账,忙着走亲访友,也忙着去辞去迎新,根本就顾不上我什么,侯郁见我不开心,就让我来找你们俩玩,当然咯,侯郁那臭小子打的什么歪心思,我心知肚明,潇潇,你可是侯郁的菜啊,你别嫌弃他年纪小,现在很流行姐弟恋的。”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所以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来给侯郁当媒人说客的?” 唐攸宁玲珑浅笑: “媒人说客算不上吧,最多是制造个机会罢了,据说相思最苦,药石无医,我这不是想着成人之美嘛,侯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臭小子看上的人,得等他自己烦了厌了才会放弃的,潇潇,你可要小心哦。” 人倒是来了,但是第一个冲进舱内的人,却不是侯郁,而是高渤。 高渤进来的时候,神情惊慌,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他难以控制的事情一样。 不过他见到我们和唐攸宁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才慢慢平静下来。 而后进来的侯郁,更是一句话就推翻了唐攸宁之前的说辞: “潇潇美女,你果真在啊。” 唐攸宁咳咳两声:“臭小子,别愣着了,快坐吧,今天晚上吃鱼,你最讨厌的。” 侯郁早就被王潇潇的出现给惊喜到了,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事先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是他对唐攸宁说让她来找我们的话,他不至于如此惊讶且惊喜。 “没事,潇潇美女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 王潇潇把座位往我这边挪了挪: “离我远点,你身上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侯郁嗅了嗅自己身上: “什么味道?我今天没喝酒啊,我又不抽烟,对了,潇潇美女,我也不吸毒不叫槟榔,绝对的五好青年,我打算把酒也戒了,从此以后做个老老实实的少年,全心全意的追求你。” 王潇潇没法再挪了,只好一巴掌挡在他脸上: “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叫姐,虽然我很不希望有你这么个弟弟。” 说了多少遍? 什么情况? 我侧目看着,侯郁拿出手机来叫屈: “好好好,叫姐就叫姐,姐,你看看,我给你发了多少信息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微信,你怎么都不理我啊,我从大年三十开始,到今天都五天了,天天给你请安,你倒好,一个字都没给我回过,害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王潇潇很不屑的说: “我能出什么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 侯郁耸肩: “姐,冤枉啊,我天天盼着你好呢?不过你能不能稍微搭理我一下,我能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年代,都是快餐化的爱情观,像我这样耐着性子追求你的,你算算,你身边还有几人?”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掐着,唐攸宁听着欢喜,脸上的笑容都没停过。 从我坐的这个方向望去,唐攸宁认真听着侯郁调戏王潇潇时的样子,侧脸看起来很像一个人。 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越想努力去想,就跟一个汉字写的多了看得久了一样,就越不像了。 这顿饭吃的很活跃,有了侯郁这个皮糙肉厚的人给我们当活靶子调侃,舱内的气氛好到难以形容。 想起上次来这儿,我被人推进了江里。 这次我特意注意了唐攸宁,她身上没有任何香味,倒是侯郁身上,有一股郁美净的味道。 等唐攸宁上厕所的间隙,我打断侯郁正在讲的话,问他: “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小姑娘才会用的吧?” 侯郁再次嗅了嗅: “你们姐妹俩,一个说我身上有作呕的味道,一个说我身上有小姑娘才有的味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 王潇潇闻了闻: “是郁美净的味道,小时候经常买这个护肤,男人抹郁美净,太娘了点吧?” 侯郁挠挠后脑勺: “我接到嫂子电话,说是请你们俩吃饭,问我来不来,我自然要来,出门前就洗了个澡。我哥的浴室里没有香水,我觉得这个挺香的,就抹了点。” 侯邺的浴室里有郁美净? 所以这个香味的确来源于侯邺和唐攸宁。 侯邺是个大男人,他要对我动手,不可能从背后偷摸着来,我心里一咯噔,除了侯邺,就只有唐攸宁了。 结合高渤进来时的惊慌失措,我下决心找个机会从高渤那儿探探话。 再次站在船舱上,唐攸宁摸着大肚子走到我身边: “还敢站这儿,上次你就脚滑落水,这次可得小心点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她:“谁告诉你我是脚滑落水的?” 唐攸宁微微笑:“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脚滑失足落水,这船又没动,难不成是水底下有冤魂索命?” 她说冤魂索命四字的时候,完全不像个娇弱的小女人,反而眼里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杀气。 对,就是杀气。 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天推我下水的人,一定是唐攸宁。 但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她,而且她怀有身孕,如果说她对我动手,动机呢? 动机是什么? 我抱了抱自己的双臂:“冬天就快要过去了,这座城市,快要苏醒咯。” 唐攸宁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以为冬天快过了,难道你忘了倒春寒的滋味?” 她的笑容里隐藏着敌意,我能清晰感受到。 我不想跟她话里珠玑的相对,只能一笑置之:“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了,区区一个倒春寒,也不足惧,多加几件衣裳就是,倒是你,预产期快到了吧?” 唐攸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预产期在下下个月,春分那天。” 明天就是二月份了,正月初七立春。 我伸手去摸,她下意识的后退:“你要做什么?” 我友好的笑了笑: “恭喜你,年纪轻轻就有孩子了,不像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了,毕竟把孩子生在背负着那么多债务的家庭,对孩子而言太残忍。” 唐攸宁不但没有安慰我,反而落井下石: “听说过沙滩女尸的故事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和前债,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来还债的,上辈子作恶多端,老天都来不及收拾,这辈子,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再没还清之前,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话毕,她转身回了舱内,留下我不知从何开始消化这段话。 直到我身旁有了笨重的呼吸,我惊慌回头,看见高渤站在一旁。 从认识到现在,高渤对我没有敌意,却又有着一丝与寻常人不同的感觉。 “你经常这样悄悄摸摸的出现在别人身后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高渤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他拿了外套给我:“江边风大,你别感冒了。”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并叫住他:“高渤,侯邺绑架我对我下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高渤眺望远方: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你也是个受害者。” 何来的冤? 我反问他:“陈沉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错事?他不仅仅从侯邺那里借了钱吧?” 高渤冷笑:“你别想那么多,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吧,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每个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觉得命运捉弄着你,那你可能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毕竟上帝那么忙,不会故意捉弄你这么一个渺小到连上帝都难以察觉到的小角色。” 这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命运难以操控,就意味着有人在与我作对。 他是在暗示我提醒我。 我迫不及待的追问: “你知道是谁推我下水的?” 高渤立即反驳:“我听说你是精神恍惚失足落水的,如果你还想知道别的,恕我无可奉告,攸宁的预产期快到了,要做妈妈的人了,以后的人生,应该没那么闲。”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高渤不简单,唐攸宁作为侯邺的女人,侯邺又是他的老大,按理说他应该尊称唐攸宁一声嫂子才对。 而他直呼唐攸宁的名字,还去掉了姓氏,显得很亲昵的样子。侯邺却没有任何不满,他叫的也很顺口。 可见他和唐攸宁的关系很亲近,亲近到侯邺都知道。 “高渤,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却不自知,如果是的话,请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不想当瞎子摸象,如果我错了,我会坦坦荡荡的认错。” 高渤回头: “江离,不是每个错误都有弥补的机会,更何况有可能你承受的痛苦,并非你本应承受的,告诉你的朋友,以后别和侯郁走太近,还有你,吃鱼难免刺喉,小心点。” 我或许应该好好反思,我和陈沉的婚姻,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一步错,步步错。 错到今天。陈沉死了,而他留下的烂摊子里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我都无从知晓。 这种被人围困却看不到敌人在哪动机为何的感觉,让我感到窒息。 从离婚到现在,正如高渤所说,就好像有人紧紧掐住我命运的咽喉,想让我喘口气,我就能松快两天,想让我憋着气,我就连顺畅呼吸的本能都没有了。 这个疑问一直缠绕着我,解不开,丢不掉,忘不了。 初六上班,一团和气。 店里每个员工都精神饱满,这两天的沉闷让我都快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可看到这么一群活力四射的人,我也开始蓬勃起来。 下午出了个大单,晚上我请客,请店里的六个员工一起吃夜宵。 谁料第二天就出大事了,门店来了很多人。起初我以为是俞力和方洁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带人来寻我的麻烦,但那群人面生的很,闯进来后其中一对夫妻坐在店里,这么冷的天把外套一脱,里面穿着睡衣,露出脖子和锁骨来。 “谁是店长?” 我仔细一看,两人的身上都密密麻麻的起了红疹,应该是过敏反应。 跟他们一起来的人手上抱着一床被褥,正是昨天从我们店里买的。 “我是店长,你们别急,先喝口水。” 坐着的男人脾气很火爆,蹭的起身抡起拳头对着我: “能不急吗?你看看我跟我媳妇,这大过年的我们都这样了,说吧,你们打算怎么赔偿?” 小岳在一旁拉着我:“离姐,这些人一看就是来闹事的,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我对她眨眨眼,好言道: “发生了这种事情,首先,我很抱歉。这红疹很可能是过敏反应,这样,我们先去医院做检查,看是因为什么引起的过敏,也好对症下药,这位女士,你脖子上的红疹都有了微微发脓的迹象,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会留下坑坑洼洼的疤痕,影响美观。” 女士急了: “那你们就赶紧赔钱吧,赔了钱我们也好上医院去治病。” 小岳很不满:“你们怎么一开口就要钱呢?新买回去的被褥都是要先洗过才能盖的,这一点昨天你们买的时候我们就温馨提示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接触皮肤的东西,都要谨慎对待,况且你们的皮肤红疹,也不能确定是我们的被子引起的过敏反应啊。” 那男人狠狠推了小岳一把: “你这小姑娘咋说话的呢?欠揍是吧?” 我急忙把小岳护在身后: “稍安勿躁,我是属于敏感肌肤,去逛街试衣服都会产生过敏反应导致身上红疹,但你们这红疹。来势凶猛,不排除有新买的被褥引起不适的可能,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出病因,防止红疹扩散加重。” 那一堆人都喊着赔钱。 且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店里都是女孩子,也不好跟人硬碰硬。 还有人拿着杯子给我看: “你们店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看看这被子上,这是什么?你们黑心店家卖那么贵的东西,质量差不说,还这么不讲究,也不怕遭天谴。” 被子上有血迹,很大一圈,像是洗过又没洗干净的那种。 男人爆了粗口,扬起拳头对我: “肯定是你们店里有人偷情,弄脏了被子,还拿出来卖,大过年的真是晦气,赔钱,要是不赔钱的话,我就揍你,往死里揍。” 我摆摆手,依了他们: “好好好,你们稍等,我们店里昨天的入账都上交了,今天这么早还没开张,就算是赔偿,也要等我们经理来了才行,你们别急,我这就去打电话。” 那群人把我团团围住: “谁知道你是去报警还是找人来,你就当着我们的面叫人送钱来。” 我又看了看他们的红疹处:“你们这昨天才买回去拿来盖的被子,这么快就全身都红疹了,估计得赔不少钱,如果你们不嫌少的话,我们店里的人凑一凑也行,不过我们身上都没多少钱,几百块吧。” 男人扯着嗓子吼: “几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叹口气:“我们只是打工的,几百块我们还能自己了事,如果再多的话,就得要医院证明,如果证明这过敏反应是源于我们的产品,那赔偿费肯定少不了,这样吧,我先去给经理打个电话,你们放心,我们店在这儿,如果处理不妥当,对我们的影响会很大,所以这件事我们会格外重视的。” 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袖,问我: “还要医院证明?” 我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指着被子说: “就算证明不了过敏反应源于我们的产品,这被子的问题,我们也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的。”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那群人嚷嚷着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赔钱就是。 我被迫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通讯录里,我就存了宋安戈的电话,名号是宋总。 电话接通后,我先出声: “宋总,今天有客户反应我们的产品出了点问题,请您来店里一趟,另外,邓总在不在你那儿,如果在的话,也请邓总来一趟,别忘了带尤卓尔和氯雷他定。” 宋安戈都懵了,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 “邓总和我在一起,你们等着,我们就到。” 四十分钟后,宋安戈和邓珩来到店里。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皮肤科的大夫,男人和女人一见到医药箱,闻到医生身上的那股药味,两个人都很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邓珩检查着女人的脖子: “你这个比你老公严重多了,你老公病情容易控制,但你这个,是多种过敏因引起的,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可能会蔓延到脸上,会毁容。” 女人顿时坐不住了: “怎么可能,孟小姐说这个不严重。就是简单的过敏,吃点药就好了。” 听到真话,后面那群起哄的人不知不觉的就散去了。 邓珩坐在桌子上开方子:“我有个良方,是我的导师给我的,因为师母总喜欢小龙虾,又对小龙虾过敏,所以我导师研制出了这个药方,现在你把过敏的原因跟我说说,我看适不适合这个方子,我跟你讲,这个方子可是很灵验的,药到病除,保证你的肌肤比之前的还好。” 女人心动了,坐在邓珩面前全盘托出,男人想阻止都阻止不了,只是闷着头不哼声。 与我设想的一样,是有人故意找茬。 但我以为是唐攸宁对我动了手脚,却没想到是孟允。 “孟小姐说了,买被子的钱她出,只要我们找江离的麻烦。让她丢了工作,孟小姐就会给我们一大笔钱,我们也是没办法,孩子病了在医院需要钱动手术,不然也不会做这种亏心事。” 邓珩假装很严肃的说: “别的事等会说,你这个过敏,是因为被子的原因吗?” 女人摇头:“不是不是,我对花椒过敏,我老公对鱿鱼过敏,我们一家都是过敏体质,我和我老公是因为食用了过敏食物才会导致红疹的,邓总,我这个红疹,会留疤吗?” 邓珩敲了敲桌子: “我不是什么邓总,我是名医生,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过敏症状可轻可重,轻则红疹,重则丧命,以后可不要做这种事情了。对不起良心先不说,要是因此没了命,你们的孩子可怎么办?” 事情解决后,邓珩给他们开了过敏药,还问了孩子的情况。 宋安戈拿着手机录像和录音问我: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揉揉太阳穴: “删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安戈不理解:“你现在跟二少爷在一起,这个孟允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她竟然敢做这种事情,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你就应该...” 我抬头看着他:“我应该怎么做?应该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我江离不是吃素的?让她以后少招惹我?让她对我忌惮三分?孟允之所以对我这么做,真的只是因为我和初临在一起吗?她的背后,是谁?赵筱雅,还是夏夫人?她们哪一位我都得罪不起。” 宋安戈抓住我的手往里屋去: “江离,才过了个年而已,你关机不理人也就算了,怎么性情也变了,你不是这么柔弱的人。” 我失控的吼: “你不是说我太强悍了不像个女人吗?那我现在示弱啊,不管是向那些想让我不好过的人,还是我的命运。示弱又怎样,如果能好过一点,我可以更卑微一些的。” 宋安戈捧着我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过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孟允的事情你交给我,我保证...” 我打断他的话: “保证什么?你能保证那些债权人不会拿着臭鸡蛋和擀面杖来找我?你能保证没人在我身后将我推下水?还是你能保证我不用胆战心惊的过日子?” 宋安戈沉默了,我颓丧着说: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们都保证不了明天会怎样,我不明白,我不过就是嫁错了人而已,怎么我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了呢?还是说我上辈子欠下了一笔血债,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惩罚我?好像谁都能对我落井下石,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宋安戈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状况: “你知道是谁推你下水了?” 我摇着头: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脚滑了吧,好了,我应该出去工作了,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但是你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回报,我什么都没有。” 宋安戈安抚着我: “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工作,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孟允的事情。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难以控制,明明他们没来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可以撑住场面的,见到宋安戈,我所有的气场都消失殆尽,在他面前,我好像不需要任何伪装了。 我听从宋安戈的话,让他开着车送我回家。 站在小区楼下,我问他: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宋安戈竟然拒绝了我: “不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从机场回市里,后天立春,好音演艺重新开业,今天有一堆的事情要忙,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 我有些失落,但我也猜到了,宋安戈不会上楼。 毕竟楼上的小家,是我和夏初临的。 我往门口走了几步,宋安戈叫住我: “后天晚上带着店里的员工一起来给我捧场吧,你还有别的朋友也可以请来。票在慕欢那儿,管够。” 我笑着嗯了一声: “我一定到。” 回到家里,从阳台上往下看,宋安戈的车还停在那儿。 不一会儿,我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我在。”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有感动,也有莫名的愧疚。 我不知道他在楼下守了我多久,下午我被电话吵醒,是孟允打来的,约我见面,在步行街的一家咖啡店里。 对于孟允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我本可以不予理会的。 但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的道理,我懂。 所以我决定去见她,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管她的背后是那个毫无心计的赵筱雅,还是一直对我敌意深种的夏夫人,我都不能逃避。 孟允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子,安安静静的她侧脸很迷人,咖啡店里的驻唱歌手唱着我没听过的歌,店里气氛很好。适合谈判。 坐在孟允的对面,服务员过来问我喝什么,我伸手去拿孟允面前的杯子,递给服务员: “不要水,要两份牛排,全熟,先不上,等会叫起。” 孟允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这什么意思?” 我撩了撩头发,笑着答:“你找我来应该不会是想跟我交个朋友吧,鉴于上次的教训,我觉得我们之间谈话的时候面前最好不要放水,我怕你一激动,手一抖就做出什么不雅观的事情来,当然,我也怕控制不住自己,怜香惜玉的道理,我懂。” 孟允冷哼一声: “你是亏心事做多了,得了被害妄想症吧?” 我不跟她计较:“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还有谁来了?赵筱雅那个傻白甜的姑娘,还是夏夫人让你来找我的?” 孟允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问我: “二少爷去哪儿了?” 我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 “你不知道吗?看来你不是夏夫人派来的,不然不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对了,你当二少爷的贴身秘书,没几天吧?” 孟允恨恨的看着我: “没有人派我来,我听过你跟二少爷的故事,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胆小懦弱的女人,不配拥有二少爷的爱。” 看来她是来向我下战书的。 我撑着脑袋叹口气:“那你觉得,怎么样的女人才配拥有二少爷的爱?” 孟允瞬间成幻想状:“能够站在二少爷身边的女人,一定要对他柔情似水含情脉脉,要给他全世界最温柔最细腻的情感,要让二少爷时刻感觉到幸福在包裹着他,让他早点从过去的梦魇中走出来,当然,光有柔是不行的,还要硬气,出身低微又怎样?谁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门不当户不对又怎样?只要两个人的三观吻合,就是最好的门当户对,彼此同生死,共进退,不管遇到多少反对的声音,两个人的十指始终紧扣着。” 我也曾经这么幻想过,不管面对多少阻碍,我都会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不离不弃,无所畏惧。 但现实摧毁了我,我不怕受伤,但我背负不起良心的债。 看着现在的孟允,像极了十年前的我。 幻想过后,孟允直指我: “但你是个胆小鬼,你辜负了二少爷十年的感情,你不配和他在一起。” 我淡笑着问:“那你呢?你配吗?” 孟允低了低头: “我也不配,我是农村出来的,我没有背景,只有背影,但我和你不一样,如果二少爷选择的是我,我会和他站在一起,捍卫我们的爱情,如果夏夫人反对,我会努力去感化她老人家,我会每天给夏夫人做饭,给她按摩,给她讲很多故事,还会和二少爷一起,陪着夏夫人,孝顺夏夫人。” 太单纯! 我冷笑着,像是在看一个傻瓜做白日梦。 孟允不服: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现在的眼神分明在说,你们看,眼前这个蠢女人竟然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江离,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鄙夷我,你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因为你没有凤凰浴血重生的魄力。” 我听的都快睡着了,打打哈欠: “你是来对我说教的?” 孟允一拍桌子: “我是来跟你抢二少爷的,你已经祸害他十年了,你还想怎样?他为了爱你,忍受了十年的孤独,他为了爱你,不惜背叛家族,他为了爱你,落下一身的病根,而你呢,一面占着二少爷女朋友的位置,一面跟宋安戈谈情说爱,江离,我鄙视你,你这样的女人,活该被人骗,活该背负一身的债。” 我哦了一声: “原来初临那么爱我,孟允,我真心的感谢你,要不是你跟我说这番话,我还不知道初临竟然这么爱我,我决定了,以后我要加倍的对初临好,争取早点给他生个娃娃。” 孟允起身。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后,又坐下: “江离,你要是真的爱他,你就应该离开他,十年来你都不愿意回应二少爷的感情,偏偏在你现在最需要钱的时候,你竟然答应跟二少爷交往了,你图的是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但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注定会落空的,夏夫人是绝对不会出钱帮你还债的,你跟二少爷在一起,只会让他更痛苦,为了你承受更多的折磨。” 我哈哈大笑: “所以你觉得我跟初临在一起是为了钱?” 孟允咬牙切齿的问:“不然呢?不然你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你之前就算是欠了债,也没有答应和二少爷在一起,你一开始是想傍宋安戈的大腿,当你得知宋安戈的公司破产后,你就转投向了二少爷的怀抱,像你这样为了钱糟糕爱情的女人。我都为你感到羞耻。” 这个时候,应该来杯水了。 我招了招手,让服务员给我们上了两杯水。 “水温正合适,但你别往我脸上泼,我最近心情不好,你要是欺负我,下场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惨。” 说完,我喝了一大口。 孟允还在说教:“现在好了,宋安戈的公司又要开业了,你又开始脚踏两只船,江离,你这个女人,玩弄男人的感情,良心不痛吗?” 我摸了摸心口: “不痛啊,孟允,一般来说一个女人要向自己的情敌宣战,都会很强势的,而你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方法?感化我?让我为了爱放弃初临?侮辱我?想让我自我审视?你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你偶像剧看多了吧,如果你用这样的方式向我宣战。我不屑应战,因为你这样的对手,不值得尊敬。” 孟允很激动: “江离,我只是想让你放过二少爷,我觉得你和宋安戈很配,你既然有了宋安戈,为何要来招惹二少爷呢?你就让他回到夏夫人身边,以夏夫人的财势地位,她一定会找最后的心理医生来给二少爷治病的,十年了,他的心理疾病已经十年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的。” 唐知敏跟我说过,夏初临的心理状态很不好,有一个被封闭的地方,谁也进不去,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这十年,夏初临的抑郁症一再复发,后来和家里决裂后。抑郁症好转了许多,所以他断定,夏初临的病根,一部分来源于十年前的事情,更多的是来源于夏夫人。 而唐知敏给我的心理诊断报告,也是有病的。 前段时间他跟我说,我有轻微的抑郁症,但也可能是因为变故太多导致心理压力过大,从而影响到了生理激素,才会产生轻微的抑郁状态。 既然我们都有病,那我们就更应该相互取暖。 眼前的孟允不足为惧,怕就怕夏夫人出手。 “孟允,昨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今天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看在你是真心实意喜欢初临的份上,我替他感激你,但我的爱情,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如果你接下来还要对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小动作的话。我建议你慎重,我江离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孟允的眼神直逼我: “江离,是谁给你的自信?难道你被人当成丧家犬一样的追赶,还不能打击到你吗?” 我瞪着孟允: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孟允像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很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江离,你就告诉我,二少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夏夫人查过他的出入境记录,他现在人在国外,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没陪在他身边?” 我知道她不会告诉我,现在不管是谁,想针对我刁难我,太容易了,只需要把我的消息放出去,有的是人来找我的麻烦,让我无法安生。 但孟允没有把我工作的地方告诉债权人,那就证明她心里只是担心夏初临而已。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我一起身,孟允也跟着起了身: “江离,你连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正好趁着他不在,自己好跟宋安戈在一起甜甜蜜蜜的?” 我拿了包,轻松回了她一句: “你今天说了这么多,关心初临的那些话,我都收下了,至于别的,我不想反驳,也不想争辩,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就这样,再见。” 或许是我态度过于傲慢,孟允终究是忍不住,端起那杯水朝我喷来。 052.你插足的方式这么奇葩 钻石满200加更 我对孟允早有防备,人总不能在同一件事情商一而再的摔跟头,这么冷的天,一杯凉水浇下来,并不好受。 孟允很瘦,腕力也不够。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杯水摇摇晃晃倒了些出来,孟允涨红了脸都没能挣脱,我冷笑一声:“同样的招数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两次,你是觉得我很蠢,还是自以为你很聪明?” 松开她的手腕后,她受力不均整个人重心往下,那杯水全都倒在桌上,而她的胳膊也撞到了桌边。 孟允又羞又恼,拿了纸巾擦着自己的手: “江离,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活该离婚。” 得知陈沉出轨和刚离婚那会儿,我要是听到这样的话,会难过,会懊恼,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但现在我早就听惯了那些恶毒的话,好像已经免疫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 “孟允,喜欢夏初临的话,就堂堂正正的跟我竞争,我信奉一句话,在爱情中,没有先来后到,只有两心情深,我可以接受新时代的爱情观,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接下来,看你自己的本事,但我奉劝你一句,别动歪心思,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身后搞小动作。” 孟允在我身后咆哮: “江离,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在我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也不过就是个农村出来的乡野村姑,你永远都别想安安稳稳的和二少爷在一起。” 后面孟允还说了一连串,但我已经踏进了电梯,只听到她尖锐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估计是些不好听的话吧。 记得上大学时,我和夏初临刚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走出寝室,总是会迎来别人的指指点点,有的是艳羡,有的是嫉妒,有的是不怀好意的揣测,但我自己觉得行得正坐得端,所以从来不予理会。 后来风言风语传到夏初临耳朵里了,那么温润如玉的他也会冲女孩子发火,收到情书之后会立即撕毁丢垃圾桶。 好多人都说他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配当大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永远记得夏初临说过的那句话,对待不爱的人,永远不能春风吹又生。 不知道十年后的他,会如何处理孟允和赵筱雅的追求。 立春,宜祭祀,忌开市。 不是个好日子。 偏偏宋安戈的好音演艺,今日重开。 我本以为到场的人会爆满,所以没敢找宋安戈多要票,只是家居店里的六个员工来了,再加上了星辰的张瑾。 没想到九点钟开始热场,仅楼下坐了一些老朋友来捧场,楼上密密麻麻的座位,全都空着。 暖场音乐由许森开唱,昔日要提前预订才有票的好音演艺,如今凋零到这般地步。 九点半的时候,王潇潇尽全力吆喝,叫来了一群和她吃喝玩乐的朋友,全都是免费赠票免费赠果盘,尽管所有人都卯足了劲,等到正式开演的时候,就连舞台前面的那些贵宾席都没坐满。 相反,云泉九曲当晚爆满,还有好多人冒着雨站在外面排着队买票都买不到。 邵文信还装模作样来我们这儿贺喜,宋安戈倒也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席位,他翘着二郎腿连一个节目都没看完,就开始吐槽: “老宋,这就是你们聘请的人?什么草根哦,就这点本事,街头耍杂都没人看。” 慕欢在一旁堆笑脸: “邵总,今天怎么不见你带着陆小姐一起来?” 邵文信满脸骄傲的说:“可儿现在是云泉的大红人,好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听她唱几首歌,你要是想见可儿的话,可以去我们那儿听她唱歌,虽然我们那儿已经人满为患,但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找个好位子的。” 慕欢原本是想转移话题,却没想到被邵文信将了一军,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也顿时哑口无言。 倒是宋安戈很淡定,不争不辩,好像成败自有定论。 后来没人搭理邵文信了,他自觉无趣,坐了一会儿就离场了。 许森作为主持人,面对这么惨淡的场景,竟也和宋安戈一样的淡定自若。 还握着话筒说,多少前辈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要台下还有一个观众,我们的热情就不会消减半分。 后半场的气氛空前高涨,虽然来的人都是老朋友,但台上的演出确实精彩,尤其是廖空出场的时候,一首《悟空》唱的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廖空一共唱了三首歌,前两首都是有舞美的,仿佛看了一场舞台大秀。 到第三首的时候,绚丽多彩的灯光突然熄灭了,舞美也全都撤去,舞台上,只留下廖空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抱着吉他,自己报幕: “这首歌,是我今晚唱的最后一首歌,请原谅我实话实说,这首歌不是唱给所有观众的,这首歌,只为一人而唱。” 王潇潇和张瑾他们,包括店里的女员工,有对象的没对象的都开始嚎叫。 就连我也以为,这是廖空要向某个人表白。 但我们这群观众当中,都是我熟悉的面孔,根本没有廖空认识的人。 廖空停顿了很久后,聚光灯围绕着他,他坦然一笑: “也许你们都在等着我说一段故事,但我很遗憾,我这儿,只有音乐,没有故事,也没有酒,如果你们一定想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没参与这个故事,我只是受人之托,唱一首歌给一个人听。” 因为许森离舞台最近,廖空的目光又投向了许森,所以跟慕欢一个团队留下来没走的工作人员,都起哄说表白,表白。 许森急忙拿起话筒辩白: “我这里只有聆听,没有故事,也没有酒,如果你们一定想知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参与过这个故事的一小段,但我什么都不能说,而且,我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王潇潇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埋怨: “弄的这么神秘。吊人胃口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啊。” 正当我们都在猜测谁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时,廖空拨动出第一个音符,王潇潇是第一个恍然大悟的人,但她捂住嘴什么都不说。 不过廖空开口唱了第一句,很多参加过我生日宴会的人,都猜到了这个故事。 今天宋安戈没和我坐一起,我身边好几个店员都还一脸懵圈,就被邓珩等人起着哄的把她们给请到了旁边的贵宾席上。 我很尴尬的看着宋安戈坐到了我身边,他很平淡的对我说: “我想你应该很喜欢这首歌,好听吗?” 论歌唱技巧和声音动听程度,廖空是专门唱歌的,他唱这首歌,比郑钧的原唱更打动人心。 我微微一笑: “你应该好好感谢李云新,虽然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靠谱的男人,但这一次他办了件很靠谱的事,不过我想知道,这个廖空现在,白天还开滴滴吗?” 宋安戈把脸凑了过来,问我: “好听吗?比二少爷唱的。”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比较,夏初临唱歌走心,动情的程度比廖空深,所以论好听是不及廖空的,但论打动人心,没人能和夏初临相比。 宋安戈偏要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我只能实话实说: “廖空不适合唱这首歌,宋总,你是老板,你应该要具备商业潜能,而不是走抒情路线,与其把心思耗费在小情小爱上,不如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把这儿的人气给捧上来,难不成你想一直被邵文信踩在脚底下?” 宋安戈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环顾四周:“你看看,这就是你的能力。” 宋安戈在我耳边说: “三天之后要是我这儿有一个空座位,我愿意穿花裙子跳肚皮舞给你看。” 我拍拍手,招来了王潇潇和几个妹子:“你们听着,宋总说了,如果三天之后好音演艺空出一个观众席,宋总将会在台上穿着花裙子跳肚皮舞给大家看。” 王潇潇起哄: “何必等到三天后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跳肚皮舞吧,反正都是几个相熟的朋友,我们保证只欣赏,不拍照。” 小岳笑着说: “不拍照怎么行?这是多好的商机啊,好音演艺的老总为吸引人气亲自上台跳肚皮舞,只要把视频发到网上,保证三天后这儿爆满。” 说实话,我不知道宋安戈哪来的自信。 当天晚上结束演出后,邓珩和许森请所有人吃夜宵,我不想凑热闹,宋安戈提出送我回家,所有人便起着哄的把我推上了宋安戈的车。 我们还没到家,就看到邓珩他们在群里发深夜狂欢的视频,小岳说王潇潇喝了一瓶二锅头,夜宵都没上就有点醉了,我很担忧,给她打电话,她却在电话劝我,说她觉得宋安戈比夏初临更适合我。 我挂了电话,不言语。 我急着回家还有个原因,因为时差问题,我和唐知敏约好了就夏初临的身体状况视频一次,而且夏初临也吵吵着要见我。 到了楼底下,见我匆匆忙忙的下了车,宋安戈跟着我进了电梯。 我挡住电梯门对他说: “我没有邀请你上去坐坐。” 宋安戈把我挡住电梯的手拉了回来: “我知道,这次我不用你邀请,毕竟你上次邀请过了,我拒绝了你,我想你这次不开口邀请我,是怕我拒绝你,所以我要主动点。” 看着他熟练的摁了楼层,我很好奇的问: “你知道我住哪一层楼?” 宋安戈咧嘴笑笑: “我不光知道你住哪一层,我还知道你家里的门牌号,你永远别低估一个人的关注力,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当然,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经把你当成我家的丫头一样对待了。” 又是丫头二字,我很无奈的跟他争论: “你见过年过三十岁丫头吗?” 宋安戈对我使眼色: “眼下不正见着了吗?你也别抗拒,我只是觉得你今晚不合群,好像有心事,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不想看到你意志消沉,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救人救到底。” 电梯到了,我努努嘴: “你就是这样救的,救到人家门口?” 宋安戈把我拉了出去: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能救人救到床上,救到心里。” 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所以我把他拦在我家门外: “好了,我到家了,宋安戈,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开这么暧昧的玩笑,如果以前有什么举动什么话语什么氛围让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我再一次的向你道歉,你作为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你,但我没有义务一直接受你的馈赠和同情,所以请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吗?” 宋安戈抓住我那只开门的手: “江离,我感觉你最近情绪不太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把手挣开: “我很好。谢谢你关心,只是现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休息,谢谢你送我回来。” 宋安戈抢过我的钥匙开了门,把我拉了进去摁在沙发上坐好,然后给我倒了杯水: “唐医生给我打过电话,你的心理诊断报告出来了,你有轻微的抑郁症,你知道的,这个病必须重视,江离,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很勇敢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有抑郁的倾向,但我敢肯定,你和二少爷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在一起。” 我喝了口水: “宋总,你插足的方式这么奇葩,你身边的亲朋好友知道吗?” 宋安戈蹲在我身旁帮我分析: “你不要害怕,不管是十年前埋下的雷,还是因为离婚所遭受的打击。或者是之后一连串的经历摧毁了你顽强的意志,都没关系的,只要你重视它,它就不能在你的身体里疯狂滋长,只有及时的把这颗微小的种子扼杀在萌芽里,你才能更好的面对以后的生活。” 我抬手看了看表,离我和唐知敏约好的时间,只剩下十二分钟了。 眼前的宋安戈很固执的想要给我下得了病的定论,我不想跟他没完没了的争辩,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你先走吧,我睡一觉就好。” 宋安戈往我身旁一坐: “今天我和夏初临通过越洋电话了,他同意我在你身边照顾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急着把我赶往,是因为你和唐医生约好了视频,对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最近的情绪就跟大姨妈来了一样,反复无常。 就好比听到宋安戈的话,我完全控制不住的冲他吼: “你既然知道我有事要忙,你还缠着我做什么?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咆哮过后。我很快冷静了下来向他道歉: “对不起,宋总,我知道这辈子欠你的钱我还不清了,但我会努力的,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赚钱还你,你要相信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宋安戈突然将我拥入怀中: “是我上辈子欠了你,所以这辈子明知道你是我不应该靠近的人,但我还是想着要帮你,也不知道救人一命是不是真的胜过七级浮屠。”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我想我上辈子一个是个作恶多端的人,这辈子注定要来吃苦受罪的。 不管我如何推开他,宋安戈都坚定的要陪着我。 最后我没办法,只好应允他留了下来,但是禁止他靠近我。 和唐知敏视频,夏初临的状态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差,只是气色不太好,他说离离,你等着我,一周后我就回来。 唐知敏对我说,夏初临的心理疾病很奇怪。说是抑郁症吧,但他从来没有任何抑郁的症状,甚至面对很多测验,显示出来的是他心理状况良好,可这些年频繁的昏睡晕厥,加上一受凉就感冒的顽症,让唐知敏放心不下。 其实我早猜到,唐知敏应该是夏夫人请来的心理医生,只是后来夏初临抗拒治疗,夏夫人就把唐知敏给辞退了。 而唐知敏本人对夏初临的症状很感兴趣,跟夏初临的私交甚好。 唐知敏给的最后建议,和宋安戈一样。 他认为我和夏初临应该暂时的分开,怕两个有抑郁症倾向的人在一起会走极端。 我不承认自己有病,只是懒的跟他们争论罢了。 而夏初临对我说一周后回来,我说好。 临睡前,宋安戈拿了一根红绳子绑在我的手腕上,我深叹一口气: “宋安戈,我是犯人吗?” 宋安戈将红绳的另一端缠绕在自己手上:“你不是犯人,你是病人,听说孟允找过你了,她想拿水泼你,被你阻止了,江离,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会保护自己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 “宋安戈,你跟踪我?” 宋安戈嬉笑着:“我还听说你和夏初临约会的第一天,就被夏初临的追求者泼了热水,怪不得那几天我看到你总是脸蛋红扑扑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你受到了爱情的滋润,气色红润万人迷了呢,没想到夏初临这么窝囊,连心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我翻着床头柜,被宋安戈拦住了: “找剪刀还是找打火机?这些东西都在客厅里,你要的话,我去帮你拿。” 我不满的抗议: “你用这种方式对我,不是关心,而是侮辱,我是个正常人,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难不成我起床上个厕所,也要先征求你的同意?” 宋安戈不回答我的话,自顾自的说: “你忍忍,也就一周的时间,我也是受人之托,夏初临既然放心大胆的把你交给我,我就要保证在他回来之前你都是健健康康的,明天晚上我要在公司盯着,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去凑热闹了,所以明晚阿珩来看着你,本来是让潇潇来的,但我看她最近情绪也不好,怕你们两个互相传染。” 我憋着一肚子气: “我谢谢你,但我...” 宋安戈拿了闹钟在我面前晃: “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分,你要是再不睡觉的话,明天早上应该爬不起来,你作为店长,不能无故旷工吧?” 我立即闭嘴躺好睡觉,也不知道是最后宋安戈给我端来的那杯牛奶真有促进睡眠的效果,还是我真的困了,我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是宋安戈把我给叫醒的: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洗漱,然后在车上吃早餐,不堵车的话,我们九点之前能赶到门店。” 我刷牙的时候都犯困,明明是他说我有病,现在连觉都不让我睡好。 白天,宋安戈也陪在店里,下班之后请我吃了饭,再由邓珩接班护送我回家。 我就像是保护动物一样,被他们两个人两班倒的守着护着。 邓珩虽然人是陪着我的,但心却不知道飘哪儿去了,见到我也不敢跟我说话,一个劲的劝我早点睡。 我关了电视,端了水果摆在茶几上,邓珩见了,立即拿着手机说要先出去打个电话。 我呵呵一笑: “邓医生,你很怕我吗?” 邓珩回过头来尬笑:“不是怕你,是我真的想起来还有个电话要打,晚上有一台手术,不知道进展如何。”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他: “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知道手术正在进行时,是不能接电话,你想知道进展。问谁?病人?主刀医生?还是麻醉师?你既然这么怕我,又何必答应宋安戈呢?” 邓珩收了手机坐到我身边: “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病人,而我是医生,我要对你的生命负责,再说了,老大发话,我也不敢不答应啊,其实我不是怕你,只是我怕你问我一些关于学妹的事情,你要说她哪儿不好,我是真说不出来,但感情的事情你也知道,没感觉是不能勉强的。” 我并没有打算要问他这些,我拍拍手: “你放心吧,你不喜欢潇潇,我也不能强迫你,我什么都不会问,我只是想作为病人,问你一些你能答的上来的问题,但我多嘴说一句。你千万别对潇潇说什么,我把你当妹妹之类的话,这些话最伤人心,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你有喜欢的人了,潇潇的性格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种爱得起放不下的人。” 邓珩低着头,有些内疚: “我知道学妹很好,但我见到伊蕊后,我的心里就被她装满了,江离,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伊蕊喜欢谁吧?” 我被他突然一问,给吓了一跳。 他苦笑着说: “伊蕊喜欢老大,老大喜欢你,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很难遇到两情相悦的人,好了,不说这些,你想问我什么?” 关于抑郁症的事情,我在网上查过很多。临床表现为心境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认知功能遭到损害,以及一些身体出现的睡眠障碍,乏力,食欲减退体重下降等等,但我和自己对号入座,除了情绪起伏比较大之外,我没有别的问题。 见我难以启齿,邓珩笑着劝慰我: “没关系,我是医生,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不过抑郁症方面的问题,我可能没那么专业,基于保密条款,我也没有看到唐医生对你做过的测验,所以不好轻易下定论,我只能说,唐医生是国内心理治疗方面的专家,他让我们多关注你。一定是觉得你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严重。”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我自己却不自知。 我对照网上的测验做过试卷,得出的结论很不乐观。 “所以你也认为,我和夏初临不适合在一起,必须暂时分开?” 邓珩惊讶的看着我: “谁跟你说了这些?” 我皱皱眉: “你老大说的啊,还有唐医生也是这么想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邓珩敲了敲脑袋,显得很为难: “首先,作为老大的朋友,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从感情方面考虑,我觉得老大虽然认识你的时间没有夏初临久,但我觉得老大对你的付出对你的感情,并不比夏初临少。” 我抬起手要打断他,他抢先说: “当然,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啊,从一个不专业的医生的角度,毕竟我不是心理方面的咨询师,所以我说的话不代表任何权威,只是单纯的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论,我觉得你和夏初临此时不宜分开。” 我对邓珩的话很感兴趣。他接着说: “为什么说你们不宜分开呢,我先来说说唐医生和老大觉得你们需要暂时分开的原因,老大就不用说了,他喜欢你又不敢表白,所以错失了最好的机会,现在正懊恼着呢,巴不得你跟夏初临之间无疾而终他好趁虚而入。” 我瞪了他一眼,他举手求饶: “我说岔了,我接着说啊,老大是觉得你可能有抑郁症倾向,而夏初临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怕病情一旦恶化,局势难以控制,唐医生作为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的,但我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和夏初临之间分开十年,这十年,夏初临虽说不是很健康,但他好歹没病没灾的。为什么一靠近你就开始犯病,有可能是某些因子在体内埋藏了很多年,一味的逃避没有用,只能迎面而上,现在知道夏初临的症状了,唐医生就能对症下药,对你也是一样的,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很理性的,不服输的女性,但其实这世上哪有人能扛住所有天灾人祸的,逞强的结果往往是不可逆的。” 我听的一知半解: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夏初临其实都是不健康的,只是我们都没有把埋藏在体内的病因给激发出来,是这样的吗?” 邓珩挠挠头: “也可以这样理解吧,就好像一件事情产生的后果,在当下你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你没有反应,而是你用自己超强的意志力把这些本应该立即体现出来的反应给镇压了下去,比如说你前夫出轨,跟你离婚后又和小三超速闪婚,你以为你能接受。但其实你心里是承受不住的,寻常人承受不住的时候会发泄,痛哭一场,或是大醉一场,但你呢,你没有,你很平静,等你想发泄的时候,你前夫给你留了个烂摊子,你被这些事情缠的焦头烂额,也没时间静下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事情发生,越来越多的悲伤被你按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心坎里。 但我就是无从宣泄,喝酒?我不喜欢那种辛辣的滋味,痛哭?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我根本就哭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渐渐变得沉不住气,不再是那个遇事沉稳冷静,泰然自若的我了。 “江离,你现在这样就是一种病态的表现。你是个人,你还是个女人,你就应该放下你的理性和你的逞强,该生气就生气,该哭就哭,想骂就骂,哪怕你摔东西砸场子,甚至是打人都行,不过只限于在自己家里,在外面可不能乱来,凡事你觉得能宣泄你心中愤恨和悲伤的方式,你都可以去尝试。” 我想了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 安安静静的去悲伤,安安静静的去沉沦,安安静静的去为以后担忧。 但我不想让关心我的人担惊受怕,所以我大笑着问他: “你是觉得生活欺骗了我,所以我应该像个泼妇一样的大闹一场?” 邓珩长叹一声看着我: “泼妇?这两个字和你还真是挂不上钩,不过我很乐意看到你泼妇的一面,比如说现在很晚了,你应该睡觉了吧,而你睡觉之前,我必须把这红绳子挂在你的手上,当然,剪刀菜刀打火机指甲钳之类的物品,都在桌子上,你要是抗议这种方式,你可以剪断它。” 昨晚我是想剪断来着,但宋安戈没有邓珩这么讲道理。 既然昨晚都熬过来了,绑着这绳子睡觉也没什么影响,我摇摇头: “算了,绑着吧,万一我真想不开要跳下去呢?” 邓珩无奈的笑了: “你真想自杀,我也拦不住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要自杀的话,我也不会等到今天,陈沉跟我说他爱上了别人的时候,他跟我离婚那天,他当着我的面跟小三领结婚证的时候,还有他死讯传来的时候,他欠下一屁股债的时候,甚至是被侯邺的人侮辱的时候,我有很多很多能被人原谅的瞬间拿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我这一生就彻底没戏了,我只有活着,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我或许不能创造奇迹,但我更不想当逃兵。” 邓珩伸出大拇指: “替你点赞,你是我心中最勇敢的女人,如果伊蕊能有你一半的勇敢,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平凡且美好的生活。” 这个韩伊蕊,我很好奇她身上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邓珩没等我开口问,就先说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是因为老公出车祸身亡了,直到年前她和老大去找你,我才知道,原来她和你一样,也是24条的受害者,你们还有一样的特质,她也不愿意加入24条的公益群,因为害怕看到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所以她选择逃避。” 韩伊蕊! 24条的受害者! 虽然我无数次的在心里想过,韩伊蕊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和我遭遇到了一样的事情,但我还是在心里暗暗祈祷不是这样的。 但现实就是这样,残忍且不留余地。 说起韩伊蕊,邓珩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她老公没死,因勒索入狱,不过情节不算严重,被判了三年,临走之前,她跟我说,这一次回去是跟她老公办理离婚的,之前是因为婆婆还活着,苦苦求她暂时不要离婚,这个月,她要完成人生中两件重要的事情,一是和老公离婚,二是三年了,她终于还清了所有的欠款。” 真好,要解脱了。 “那之后呢,你是打算勇敢的追求她,还是?” 邓珩指了指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准备追求她。虽然我知道她心里更喜欢老大,但你也知道,老大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不想让她再在感情中受到创伤。” 我也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样的,我欣赏你这样的态度,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要交给别人来守护,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别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你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玩玩而已。” 邓珩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那你呢?你是准备和夏初临一起战胜抑郁症,还是接受老大的感情?” 说到宋安戈,我有个事情一直不明白。 “阿珩,我们俩虽然是因为宋安戈才认识的,但你摸着良心说,你有没有在心里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就是那种哪怕我和宋安戈只是过客,我们俩也能一起坐着吃顿饭喝喝茶的那种朋友?” 邓珩愣了一下,才忐忑的点点头: “当然是啊,像你这么倔强又不服输的女人,我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我肯定也会对你动心的。” 我一拳头丢在他肩膀上: “你得了啊,别拿我开玩笑,你别看我威武雄壮的,其实我很脆弱的,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许骗我,因为这个问题的真伪,我迟早会验证清楚的。” 邓珩不自觉的往一旁挪了挪: “嫂子,你说这话,很吓人啊,像是在审犯人。” 我握了握拳头: “叫什么呢?是不是先挨揍?” 邓珩立即改口: “江离,江离,我的好朋友,求你别那么暴力行吗?我看你现在壮的跟牛似的,八成是唐医生误诊了。” 我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唐医生医术不精误诊了我,但我们言归正传,我要问的问题,你必须保证如实回答,否则...” 邓珩忙不迭的点头: “我保证我保证。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就让我生个孩子没屁眼。” 我瞪了他一眼: “做你的孩子咋那么倒霉呢?如果你撒谎骗我,我就诅咒你失去味觉。” 邓珩惊慌: “姐,这也太残忍了吧?你知道的,我的业余爱好,就剩下烹饪了。” 我得意的笑了:“所以现在你告诉我,宋安戈这个老流氓,到底有没有得病?” 邓珩傻眼了,拿手来探我的额头: “你该不会是得了失忆症了吧?老大得的是胰腺癌晚期,不过说来也奇怪,医生明明说他很难捱过年关的,现在元宵节都快到了,他好像没什么异常啊,反而最近好像精神的很,尤其是追你的这个劲头,完全出乎我意料,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改天我得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别是什么回光返照。” 我呵呵两声对他: “编,接着编。我看你能编到几时?我现在严重怀疑宋安戈没病装病。” 邓珩义正言辞的反驳我: “这肯定不会,他的病在医院复查了好几次,还上北京确诊过一次,有可能是爱情的力量驱使着他,让他现在活力四射。” 我上前拧着邓珩的衣领: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们都知道宋安戈身患绝症是个没有明天的人,那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要把他往我身上推?我的初恋被毁,婚姻遭到变故,又欠下这么多的债,我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你们还把一个身患绝症的男人往我怀里塞,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往火坑里跳吗?你们安的什么心?” 邓珩心虚: “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好的爱情不管什么时候来,来多久,都没关系,只要曾经拥有,何必计较什么天长地久?再说了,你江离是一般的女孩子吗?你是谁?你身上带着一股子奋发向上的力量,说不定能和老大一起创造奇迹呢?” 我不得不提醒邓珩: “过年回家潇潇提到了宋安戈。我妈说我们隔壁的邻居也是得了胰腺癌,这个胰腺癌很可怕,到了晚期连喝水都不能,而且会伴随着黄疸和腹痛,还有体重下降恶心呕吐,但是这些症状,宋安戈一个都没有。” 邓珩还想狡辩,我接着说: “说好的撒谎的话就咒你失去味觉,阿珩,我把你当朋友,你真心实意的跟我交个底,宋安戈到底有没有病?” 邓珩长叹一声: “好,我说。” 053.宋大叔跳肚皮舞 就在邓珩快开口时,宋安戈竟然回来了,把全神贯注的我们俩给吓了一跳。 他还一脸无辜的站在门口看着受了惊吓的我们,举了举手上的宵夜: “你们在聊什么?靠那么近干嘛?你这手往哪儿放呢?很冷吗?需要靠近取暖,亏我还惦记着你们,给你们带了宵夜。” 邓珩快速起身解释: “老大,我们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宋安戈放下夜宵,伸手搂我。仿佛这个动作已成习惯,我早料到他会这样,很轻巧的从他臂弯里躲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夜宵啊,绝味鸭脖,藕片,毛豆,还有粥,天天吃这些,不腻啊,一点创意都没有。” 宋安戈更无辜了: “这不都是你爱吃的吗?” 我拿筷子夹了一颗毛豆,边吃边说: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经常吃,这些东西吃多了不易消化,而且容易长痘痘,女人一到三十岁,就不能像小姑娘一样肆无忌惮的吃了,身体消化功能跟不上,就很容易积食长肉,一旦胖上去,想减下来,难如登天。” 邓珩戴了手套:“那你还吃。” 宋安戈蹲下身帮我圆场: “你都这么瘦了。怕什么?多吃点,吃胖了气色好。” 邓珩又接了一句: “江离,我发现你每次都很能吃,但你怎么一点都不长肉啊。” 抑郁症有一个症状是体重明显下降,我最近体重下降的很快,不管我怎么吃,那些食物好像莫名其妙从我体内蒸发了一样。 宋安戈踹了邓珩一脚,然后安慰我: “年轻嘛,消化功能就是好,不像我们俩,中年男人了,还是一枚老光棍。” 玩笑归玩笑,这房子很小,沙发上只能睡一个人,宋安戈还趁机占我便宜:“要不今晚我们俩挤挤,反正我们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邓珩很会察言观色。在我没发飙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剩下宋安戈一人耸耸肩,无比寂寥的说: “得咧,我就是个老光棍的命,你好好睡。明天晚上跟我去看演出,我说了三天后让你看到我们公司座无虚席的盛况,我说到做到。” 我哈哈大笑: “那我得带裙子去,不行。要找潇潇借,潇潇那儿有那种深V露背的裙子,最适合你。” 看着我笑的前俯后仰,宋安戈抓住我的手问: “我穿裙子。你这么开心?” 我一把甩开他: “宋大叔,说话归说话,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你这老爱占人便宜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宋安戈讪讪的缩回手: “你的衣柜里有什么裙子是我能穿的,我真的会跳肚皮舞,要不,我跳给你看看。” 一想到宋安戈穿裙子跳肚皮舞,天啦,那场景太辣眼,我真不敢想。 但他都提出来了要舍了形象逗我一乐,我反正吃撑了睡不着,翻箱倒柜的给他找了一条睡裙出来,宋安戈满脸愁云的盯着我: “还有没有好看点的裙子,这裙子也太寒碜了吧?” 我捂着嘴笑: “只有睡裙才够肥大,别的你也穿不得,要不,半身裙行吗?我有一条半身裙,是潇潇送的,说是踏青的时候穿。下面配一双小白鞋,再扎个丸子头,减龄搭配。” 宋安戈很嫌弃的把我的睡裙丢在一旁: “那就看看半身裙长什么样吧?” 我是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我的夏装里把那条花色半身裙给找了出来。宋安戈在两条裙子之中权衡良久,才指着半身裙说: “就它了,好歹颜值高一点。” 我把空调温度开到最高,然后把窗帘都拉了起来。宋安戈明确表示: “你先把手机关机了,不能拍照啊,更不能拍视频,这可是关乎我一生的名节。要是你把我的形象给毁了,我找不到媳妇就赖你。” 我傻乐着点头: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绝对不用手机。” 当着他的面。我把手机关机,他用自己的手机找了一段音乐,我不满的指着他: “你这也太不专业了,肚皮舞肚皮舞。顾名思义,要看到肚皮才算,你穿这么多扭动两下,谁看得出是肚皮舞。快快快,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宋安戈趁机揩油: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我脱衣服?要脱也行,你帮我。” 帮就帮,我抡起袖子上前。二话不说就把他的上衣扒了。 宋安戈指了指裤子: “要脱吗?” 我抢了他的手机离他远一点: “你要是不脱的话,我就拍照,把你上半身果照发网上去。” 宋安戈为逗我一笑,还真是拼了,真当着我的面开始脱裤子,我急忙转过头去:“宋安戈你个老流氓。” 宋安戈贱笑: “正宗宋氏肚皮舞,请美女欣赏。” 我回过头来,看到宋安戈裹着半身裙,真的笑到肚子疼。 不过我总觉得他还少点什么,我从衣柜里拿了一块丝巾裹他头上,宋安戈趁机亲了我一口:“江离,你有没有一点点感动?” 我一巴掌差点就扇他脸上了: “流氓,快点开始你的表演吧。” 宋安戈拍拍手: “来来来,先鼓掌,后欣赏。” 我很配合的鼓鼓掌,宋安戈对我抛了个媚眼: “看好了啊。只有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宋氏肚皮舞就宣布退出历史舞台,你可别眨眼。” 一开始我真的是笑疯了。但我不得不说,宋安戈并不是群魔乱舞,而是真的有学过,虽然他是个男人。跳肚皮舞挺奇怪的,但是舞姿很标准,就是那一身的腱子肉太抢眼了,让人不忍直视。 笑到最后。我脸都抽筋了,说好的三分钟,他起码跳了七八分钟,才反应过来指着我: “江离。你说话不算数。” 我是趁着弯腰下去的功夫,拿了平板电脑录了段视频。 眼见着宋安戈要过来抢平板电脑了,我赶紧关了视频快速转移到拍照模式,还给他看: “没拍到,这不刚想拍就被你逮了个正着,再跳一段呗,我还没看够。” 宋安戈呼呼的坐在沙发上: “不跳了,除非你把平板电脑放桌上去。” 我乖乖的把平板电脑放在了茶几上,宋安戈托着我的下巴问: “丫头,还想看?” 我这一次没有反感丫头二字,而是憋着笑点头:“真的想看,听说笑一笑十年少,我刚笑了笑,觉得自己瞬间年轻了十岁,要不,你再跳一个逗我乐一乐?” 宋安戈喝了一大杯水后起身: “好咧,为博红颜一笑,我拼了。” 只是这一次拼的有点过火了,他才扭了几下,一个不慎就从沙发上踩空了,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扶他,他朝着我扑来,一下子就把我扑倒在沙发上,我的后背是真的撞击了一下,很疼。 更疼的是心,关起门来两个人的狂欢,突然间门一开,就闯进了第三个人,我和宋安戈姿势暧昧的躺在沙发里,双双傻眼。 054.做那种事情怎么能不关门 这个时刻,深夜一点零一分。 杨柳月竟然会带着易成则出现在我家门口,不光我和宋安戈傻了眼,杨柳月和易成则更是很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江离,你们家怎么没关门啊,那个,你们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再进来。” 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我都来不及叫住他们。 宋安戈嘿嘿一笑,捏着我的脸蛋: “这下你好惨了。” 我将他从我身上推开,整了整衣衫:“闭上你的乌鸦嘴。” 宋安戈不急不慢的穿着衣服: “这要是被潇潇遇到的话,她会很开心的,不会对你进行说教,偏偏被杨柳月遇上了,虽然她自己的感情一团乱麻扯不断理不清,但她肯定会作为大姐大,好好的训斥你一番。” 这些担忧早在我看到杨柳月那张吃惊且带着愤怒的脸蛋就知晓了。 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把她晾在门外啊,而且深夜来访,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整理好自己后,我起身去开门,宋安戈在后面喊: “喂,喂喂喂,等一下。” 我没搭理他,开了门先出去跟杨柳月解释。 果然,杨柳月一看到我就开口说教: “江离,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你...” 易成则急忙阻止: “柳月,江离是个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柳月倒也听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指了指门对我说:“再怎么样,你也要记得关门,到底是有多饥渴,你们两个成年人,竟然跟个小年轻似的。” 我是想解释来着,但我根本插不上话。 一定是邓珩走的太急忘了把门关紧,糗大了。 还好易成则比较开明,拉着杨柳月进屋: “不说这些,先说说正事。” 进了屋。还没穿好衣服的宋安戈往卧室去了,我给易成则和杨柳月倒了杯水,坐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大晚上的你们来找我?” 杨柳月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水: “是关于楼下老板娘的事情。” 韩伊蕊。 邓珩今晚才和我聊过韩伊蕊的事情,我笑着说:“怎么你们像是约好了一样的啊,我都知道了,柳月,你带着易大哥来我这儿,不会是想让我劝说韩伊蕊一起加入24条公益群吧,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想法,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想再听到更多悲伤的故事,我没那么多的正能量带给其余人,也不想被其余人的伤痛所感染。” 杨柳月放下杯子: “虽然易大哥很想让你加入24条,我也进了群,大家都听说过你,都觉得你是个很勇敢的女人,但我们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你既然知道韩伊蕊也是24条的受害者了,那你应该知道前几天,韩伊蕊的老公出狱了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考虑到邓珩喜欢韩伊蕊,关于韩伊蕊老公的事情,我半个字都没多问,只知道韩伊蕊这次回去,是跟老公办离婚的。 不过就算韩伊蕊的老公出狱,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啊。 但易成则的表情有点沉重,我讪讪的问: “怎么?她老公不同意离婚?” 易成则局促的看着我: “是这样的,虽然她一直不愿意加入我们,但我听朋友说她老公找了律师,如果离婚的话,就要争取玥玥的抚养权,你知道的,这个孩子是她的命,所以我觉得她现在可能需要法律方面的支援,不知道你有没有韩伊蕊的联系方式?” 原来他们是想做韩伊蕊的后援,联系方式我这儿没有,但邓珩有,宋安戈应该也有。 我朝着屋里喊: “宋大叔,你出来一下。” 宋安戈磨磨蹭蹭的出来了,很不好意思的跟易成则打了个招呼。 我拉着他在我身旁坐下: “你有韩伊蕊的联系方式吗?把她电话给易大哥吧?” 宋安戈拿了手机:“你们等一下,我找一下。” 电话是找到了,但是打过去显示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劝易成则别着急:“可能是太晚了就睡下了,她老公刚从监狱出来,想争取玥玥的抚养权,应该很难才对,我跟韩伊蕊不熟,但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不会就这样屈服的,她老公利用孩子捆绑她,很明显是不想离婚。” 易成则的担忧却全都挂在脸上,他缓缓跟我说起了关于韩伊蕊之前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也不用着急,但我听说她遭遇变故后,工作上也受了打击,后来被诊断出她患有重度抑郁症。” 韩伊蕊患有重度抑郁症! 我和宋安戈都有些吃惊,虽然我知道韩伊蕊平时不太愿意和谁打交道,但我以为是她太忙了,而且我觉得有才的人大多是不太合群的,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重度抑郁症,那得多严重? “不会吧,平时也看不出来啊,我觉得她是个很努力上进的女人,一个经营一家服装店,还坚持做自己的原创品牌,怎么可能就抑郁了呢?” 易成则叹口气: “她之前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她老公是个走秀模特,按理说这是女才男貌的最佳组合,偏偏他老公染上了毒瘾后借了很多的外债,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毁了,她之所以搬到星城来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店主,是有人剽窃了她的作品,但为了孩子不受到债权人的侵扰,也为了能安心给孩子治病,她被迫收了一笔钱,承认是自己抄袭,从此前途尽毁,她也患上了抑郁症。” 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从云端掉入谷底,任谁也熬不住的。 在这个夜里听到这样的故事,我的心竟然隐隐作痛。 “如果是这样的状况,你觉得她能争取到玥玥的抚养权吗?” 我上次听到韩伊蕊跟邓珩说起,玥玥送到老家去了,乡里空气好。 也就是说,韩伊蕊的父母是可以抚养孩子的,毕竟韩伊蕊的老公吸毒抢劫有过不良记录,对孩子以后的发展不利。 易成则低着头,沉默良久才艰难启齿: “很难,几乎没有可能,据我所知,韩伊蕊的老家是农村的,且父母都年事已高,又都有病在身,要照顾一个重度抑郁症的女儿已经很难了,再加上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先不说经济能力如何,就拿看病来说吧,老两口带着孩子上城里看病,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更别提医院的一些流程了。” 如果韩伊蕊得不到孩子的抚养权。对她的病情只怕有影响。 易成则接着说道: “我得到的消息,对方要抚养权,并非真的想跟韩伊蕊决裂,而是想和韩伊蕊在一起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如果韩伊蕊能够接受她老公的话,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杨柳月立即反驳: “那怎么行,她这大好的年华,就因为跟错了人就变得面目全非,现在她好不容易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从那个恶魔身边离开,你要她再回到那个龙潭虎穴中去,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如果她老公打的是不离婚的算盘,韩伊蕊若是不从,很有可能连孩子的探视权都拿不到,毕竟重度抑郁症随时有可能威胁到身边人的人身安全。” 这么说来,好像毫无希望了。 我看了看一旁的宋安戈,突然灵机一动: “易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韩伊蕊和她老公离婚后,找到了一个正常的男人恋爱,那孩子的抚养权是不是就可以争取过来?” 宋安戈连忙挥手: “你别看着我,我也是癌症晚期,我帮不上忙。” 我很鄙视的瞧着他: “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邓珩,邓珩亲口跟我承认他很喜欢韩伊蕊,而且他准备等韩伊蕊离开后就正式向韩伊蕊表白,易大哥,你看啊,虽然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但也不是毫无转机,韩伊蕊是什么时候被诊断出抑郁症的?” 易成则思索了一会儿: “三年了,事情一出她的情况就很不妙,被诊断出抑郁症,也是因为她有了自杀倾向,要不是孩子嗷嗷哭惊动了邻居,她恐怕早就不在了,糟糕的是,她的诊断报告在婆家人手中,这是对她争取抚养权一个很不利的因素。” 我摆摆手: “不不不,我们不能过于悲观,韩伊蕊被诊断出抑郁症是三年前的事情,但抑郁症不是绝症啊,这三年,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她没有犯过病,而且很积极努力的赚钱还债,给孩子治病,也就是说她现在很可能是一个痊愈的状态,如果她能证明自己已经痊愈,那抚养权的问题就毫无争议了。” 当我正为自己的新发现沾沾自喜时,易成则打开手机给我看了一张图: “这是我拜托朋友从她老公的律师那儿弄来的资料,上个月的诊断报告,韩伊蕊依然是重度抑郁症的状态,可能是母爱在支撑着她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但我觉得这种正常可能很快就会被打破,所以我们很担心韩伊蕊目前的处境。” 我捧着头难以相信,韩伊蕊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比较沉默的有故事的女人,说她有抑郁症,我真的不相信。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像开在山间幽谷与世无争的鲜花。 这么美好的一个女人,竟然是个重症抑郁症患者。 我们正在为如何帮助韩伊蕊而焦虑,后半夜,邓珩也来了,说起韩伊蕊的抑郁症,他坦言: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在她家的化妆台上看到,三个屉子里,装的全都是药,她的,玥玥的,还有她身上的伤痕,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她都不会穿短衣短裤,出门一定会带丝巾,因为她身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伤口,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我偷看过她书桌上的日记,她说虞姬自刎成就一段传奇,她也想自刎了此残生。但后来是玥玥的哭声惊醒了她。” 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伤,有些人疼了,会哭会嚎叫,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哪儿不舒服,但有些却喜欢埋在心底,关起门来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以前我一直觉得王潇潇是个很麻烦的姑娘,失一次恋就会把我们都闹得天翻地覆,还会去KTV唱歌,喝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唱许茹芸的歌,其中有句歌词她很喜欢,每次她唱到“我一哭,全世界为我落泪”的时候,我和杨柳月都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但是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吧,她不高兴了依然会把我们叫出去陪她疯,只是能让她感到不快乐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她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的来找我们倾诉。 如今想想,像她那样活的敢爱敢恨敢哭敢笑,多好啊。 总比有些事情闷在心里,最后把自己闷出一身伤病要好得多。 “即使是这样。你还是下定了决心要爱她追求她?” 我突然觉得邓珩很伟大,他的爱只是因为爱,没有任何的杂质,也不会被任何阻碍所击退。 邓珩噙着泪: “对啊,像她这样的女人,很容易就遇到坏人的,这世上好人很多,但坏人也不少,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艰难了,后半生要是再遇不到对的人,我怕她坚持不下去,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去爱她,能给她更好的未来。” 宋安戈把手搭在邓珩的肩上: “支持你,你是对的。” 邓珩侧头看他: “那你呢?你可比我胆小多了,我以前就是太懦弱,总是畏手畏脚的,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明明那么爱一个人,却不敢表明心迹,你可别学以前的我。要向现在的我学习,别等事情到了不可逆转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错过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邓珩还看了看我。 我装作听不懂,拉着杨柳月的手问: “你最近怎么样?李云新没犯浑了吧?” 杨柳月笑了笑:“他很好,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现在勤快多了,每天回到家还主动帮我做家务,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安心了许多,看到杨柳月和易成则一起出现,我真怕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菜刀的李云新。 黎明时分,我们才商量出对策,邓珩请假先去韩伊蕊的老家看看,等他找到了韩伊蕊,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如果韩伊蕊愿意接受邓珩的话,抚养权的事情要简单许多。 不过易成则说,玥玥的抚养权,最有可能落在玥玥的姑姑手里。 也就是韩伊蕊的小姑子,一个离异多年没有再婚也没有孩子,这两年身价暴涨的一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姑子能眼看着韩伊蕊一个人带着孩子还着巨额债务却没及时伸手,跟韩伊蕊的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孩子的抚养权,最好还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因为熬了一夜,宋安戈不许我去上班,我请了假在家休息。 宋安戈倒是没有招惹我,我上午睡了一觉,吃了午饭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就看见王潇潇贼笑贼笑的看着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我爬起身来揉揉头: “咦,今晚是你?” 王潇潇趴在床上看着我:“邓珩去了乡下寻找韩伊蕊,我不来接他的班,难不成你想累死宋大叔不可?” 邓珩。 我朝王潇潇打了个响指: “点名道姓,你这是放下了?以前不总是学长长,学长短的吗?” 王潇潇坐起身来拍拍大腿: “放下啦,一般人我最多用三天就忘个精光,至于邓珩学长嘛,看在他长的这么帅的份上,我就多用了几天,也算对得起他那张脸了,不过不能再多了。再多就对不起我自己啦,怎么样,你觉得我现在状态如何?够不够资格当你的看护?” 换了以往,我肯定带着她一起去吃一顿,她要是正常饭量的话,那就说明放下了,要是暴饮暴食的话,就证明我还需要多请她吃几顿饭。 但是现在,我不敢用这么草率的方式来探查她有没有放下。 有了我自己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的抑郁症,还有韩伊蕊的前车之鉴,我很慎重的问她: “真放下了?没骗我吧?你这次可是没有大吵大闹啊,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王潇潇往我身上一躺: “我知道,你是怕我也得抑郁症,但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所谓的抑郁症,又不是什么传染病,怎么可能你有她有我就非得有,再说了,你看看,来,你好好看看,我这鼻子眼睛嘴稍一动弹,就能闹个天翻地覆的主,你觉得抑郁症敢找上我吗?那不明显找死吗?” 看着确实不太像,但她前段时间比较消沉,是我从来都没见到过的。 不等我开口,王潇潇拍拍我的胸口: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对以前那些臭男人,我哭一下无伤大雅,但人家这次是暗恋,无疾而终的暗恋,邓珩学长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师出无名,也没什么理由嚎啕大哭,就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忧伤忧伤再忧伤,然后躲起来默默的治疗这还没见光就已伤透的情伤,现在我没事啦,满血复活,不信的话,你可以请我吃大餐啊。” 我苦着一张脸回她: “今非昔比,我可请不起什么大餐,现在你没车了,晚上我们怎么去市里?” 王潇潇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串钥匙来: “宋大叔给的,让我兢兢业业的给你当保姆当司机,大餐呢,是有的,不过不是你请,当然也不是我,是宋大叔。” 我从床上爬起来: “那你等着,我先收拾收拾自己,对了,你有那种深V露背的裙子吗?最好是开叉的,越性感越好,我看宋安戈这个老流氓要怎么收场。” 王潇潇趁我刷牙的时候凑到我跟前来: “怎么?你想看宋大叔的笑话啊?恐怕你是难以如愿咯,你最近是不是没看手机没看新闻?” 我边刷牙边回她: “像我这种连人身自由都快没了的人,还上什么网关注什么新闻啊,我现在就想着如何赚钱,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自己给卖了。” 王潇潇接话: “卖呗,反正宋大叔现在东山再起了,买你还是买得起的。” 我一拳头作势要丢过去,王潇潇握住我的手把手机给我看: “这两天的新闻,快看看吧,今天晚上你就能看到好音门口门庭若市,而云泉九曲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惨状了。” 我小声嘀咕: “说大话都不怕闪了舌头。” 但我看到网上的新闻后,顿时咂舌。 王潇潇拍着我的后背: “廖空火了,还有你也火了,不过幸好你只露了个完美的侧脸和低头的瞬间,要是露了正脸,估计一堆的债权人现在就得挖空心思的在好音门口等着堵你咯。” 什么破新闻,什么情歌王子,什么痴心一人。 “这算是弄虚作假吧?宋安戈这个人渣,竟然用我做噱头赚钱,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潇潇兴奋的窜动着: “收拾他,狠狠的收拾他,我支持你,最好是像昨天晚上那样收拾他,毫不留情。” 昨天晚上! 我回头看着王潇潇:“老实交代,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潇潇举手投降: “我交代我交代,你现在别动不动就跟女汉子似的。你这眼神啊,能吓死个人,你先把牛奶和面包吃了,宋大叔交代的,你中午吃得少,出门之前喝了牛奶吃了面包垫垫胃,免得你晕车,你看,宋大叔多贴心,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令人好生羡慕嫉妒恨哟。” 我白了她一眼,在沙发上坐好: “你要是喜欢的话,去追啊,狠狠的追,毫不留情。” 王潇潇哈哈大笑: “男人之间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我们之间不需要防火防盗防闺蜜,我跟你的眼光不一样,宋大叔不是我的菜,不过话说回来。我必须坦白交代,我来这儿,一是接到宋大叔的指令好好照顾你,二是受月姐的嘱托,来这儿给你上上教育课。” 我就知道,杨柳月要是不多嘴,宋安戈是绝对不会大嘴巴的。 昨天晚上要不是易成则拦着,杨柳月当时就控制不住给我上教育课了。 我喝着牛奶悠然的说: “开始吧,柳月像个大姐一样,你要是不把她交代的话都说出来,估计她改天还的来找我。” 王潇潇掩嘴笑着: “你说你也是的,做那种事情怎么能不关门呢?一点常识都没有,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一点防患意识都没有,你要是个明星啊,估计狗仔队都乐开了花,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有数不尽的好新闻。” 我嚼着面包问: “这就是柳月交代你跟我说的话?” 王潇潇蹲在我身旁: “当然不是了,她说,要你好好珍惜自己的感情,人家小夏。好歹是爱了你十年,从青春年少爱到正当壮年,你们之间错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不要再错过后半辈子了,而且你现在既然答应跟人家小夏在一起,就要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做人家的女朋友,不要玩火自焚,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小夏,要相信你们的爱情肯定能战胜世俗的眼光,总有一天你会光明正大的被小夏娶回家当老婆的,在此之前,你别落下什么把柄被人家夏家人知道,免得到时候给自己抹黑。” 这些话,听着就像是从杨柳月嘴里说出来的。 “还有吗?就这些?” 王潇潇撇撇嘴: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就是关于宋安戈的,月姐说,宋安戈确实是个好男人,但再好的男人也架不住福薄命薄,宋安戈都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很有可能只是想抓住生命的委屈再轰轰烈烈的爱一次,你要的是长长久久,不能因为眼前的浪漫而置自己的一生与水深火热之中。” 我听不下去了,双手交叉: “打住,到此为止,剩下没说完的话,你自己消化了吧,别说出来让我心里添堵,我跟宋安戈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是你们误会了,昨天晚上的情景根本就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你说也巧了,偏偏在宋安戈摔倒的时候,柳月啪的一下推开门进来,正好看到宋安戈摔倒在我身上,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王潇潇笑得前俯后仰: “江离,你认真解释的样子,看着好好笑哦,你干嘛解释的这么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啊。除非你自己心里也有点猫腻。” 我擦擦嘴起身: “还去不去看节目了?大餐还吃不吃?吃的话赶紧起身,不然得堵在路上。” 王潇潇跟在我屁股后面: “江离,说真的,我很不赞成月姐的说法,难道你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换好衣服穿了鞋瞪着她: “你出不出门,你不去吃大餐的话,把钥匙给我,要是去的话,就闭嘴行吗?本来就莫须有的事情,被你们这么一闹,搞的好像我又见不得光的女干情似的。” 王潇潇怕我真急眼,乖乖跟我出了门。 只是一路上也不消停,宋大叔长宋大叔短的,恨不得立即把我和宋安戈凑成一对。 我无奈之下只好告诉她: “再过几天初临就回来了,你当着他的面,可别这么口无遮拦的。” 王潇潇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旁: “江离,你真打算跟二少爷在一起啊?你可要想清楚,二少爷爱你,但他妈妈坚决反对,同样的。宋大叔也爱你,他妈妈还坚决拥护你们在一起。” 我打断她的话: “感情是不能这样衡量的,你不爱的人,就算全世界都支持也没用。” 王潇潇小心翼翼的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二少爷,对宋大叔没感觉?” 我...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我竟然回答不上来,面对王潇潇的追问,我才吐出一句: “那是自然,我不爱他,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王潇潇重新发动车子,不自觉的慨叹一声: “感情的事情,别人不能替你做主,你选择谁我都支持,但有些道理我得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婚前不能让你笑,婚后就很有可能让你哭,人生苦短,还是要想清楚,你是要跟一个让你事事忧心时时谨慎且让你伤感流泪的人在一起。还是要跟一个能逗你开怀大笑能够放松自己的人在一起?” 和宋安戈在一起会让我笑吗? 我闭上眼想了想,好像跟他在一起,确实没什么压力,他就像是一座靠山,帮我挡住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还能抵挡这个世界的飘摇与动荡。 可那又怎样呢? 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很短的时间,我希望他是轻轻松松活着的。 我背负的债,拉着他一起还,未免太残忍了。 “江离,江离,你在想什么呢?” 等红绿灯的间隙,王潇潇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感觉脸有点烧得慌,对啊,我在想什么呢? 王潇潇长叹一声:“关于二少爷和宋大叔的事情,我再说最后一句,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固然可喜可贵,但你要知道,一个能为了你放弃一切的男人,他很有可能也会放弃你。当然,我这么说很片刻,也对二少爷不公平,但我认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是能够为你遮风挡雨的,事事都想在你前面,替你分忧,为你解难,关键时候也是先保全你。” 我知道王潇潇说的有道理,但我不想认同,也不想点评。 之后我们再无话,宋安戈在餐厅见到我们的时候,一眼就瞧出我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王潇潇去了洗手间,宋安戈挪到我身边: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对你说教了?” 我没好气的回他: “关你屁事,别惹我,我心烦。” 宋安戈赔着笑脸哄着我: “是因为今天晚上看不到我穿裙子跳肚皮舞吗?今天晚上我准备带你去参观一下云泉九曲,你可要吃饱一点。” 看到桌上的那几张云泉九曲的票,我很鄙夷的看着他: “你这么做,跟邵文信又有什么区别?还是你想见陆可儿了,所以找了个借口去看看旧情人?” 宋安戈也不生气,笑着说: “你这是吃醋了?我好像闻到了酸酸的味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不去,今天晚上很多人都是冲着廖空来的,关于炒作的事情,你不介意吧?” 只是炒作吗? 其实从王潇潇手机上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我很生气,恨不得立即质问宋安戈,为什么要用我来炒作。 但现在从他口中听到炒作二字,我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只是炒作吗?我还以为宋总有什么更高明的手段。” 宋安戈把手放在我后背: “当然不只是炒作,我想表达什么,你懂的。” 我甩开他的手: “别对我动手动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宋安戈突然用那种溺溺的目光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赶紧转移话题:“点菜了吗?我都快饿死了,都点了什么?” 宋安戈温柔的说: “你放心,都是你爱吃的。” 我很不给面子的反驳他: “我没有爱吃的。” 王潇潇从厕所里回来,看到我们两个,忍不住说了句: “你们这样,很像闹别扭的小情侣。” 宋安戈喜笑颜开,我置之不理权当没听见。 为了去报开业当天被邵文信奚落了一番的仇,宋安戈本来都放弃了去云泉九曲走一走的念头,但王潇潇坚持要去,说是风水轮流转,该得瑟的时候千万别端着。 于是乎,宋安戈左拥右抱的带着我和王潇潇,从门庭若市的好音走到了凄凄惨惨戚戚的云泉九曲,据说云泉九曲今天晚上还请来了三线明显助阵,但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云泉九曲空了好多的位置。 当然,这其中也有宋安戈的手段,云泉九曲的店门口,好多的托。 宋安戈还理直气壮的说,这是很正常的小动作,就跟火车站拉客的一样,你不主动出击,难道等别人来找你? 我是见过火车站拉客的,但我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公司竟然也做这种小动作的。 云泉九曲的演播厅很华丽,舞台更是绚烂夺目,我们去的时候,正好陆可儿在台上唱歌,我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歌。 王潇潇毫不客气的批评: “鬼哭狼嚎的,好好的一首歌都唱成了什么样?” 我很吃惊的问: “你知道她唱的什么歌?” 王潇潇甩给我一个大白眼: “这首歌都没听过?天后王菲的啊,《你在终点等我》,算了,你没听过很正常,不过像她这样的嗓音唱王菲的歌,不是我对她有敌意,是真的不好听。” 我掐了掐她的腰: “别说了。” 好歹陆可儿是宋安戈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在我面前意气奋发油嘴滑舌的宋安戈,一见到陆可儿就立马歇菜,沉默的样子让人看着都不爽。 宋安戈定的是贵宾席的票,邵文信正在陪客户,压根没看到我们。 倒是台上的陆可儿见到我们到来后,那表情先是一喜,然后就忘词了。 王潇潇忍不住笑了: “不会吧,立志要开演唱会的陆可儿。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就算忘词了,哼哼调也行啊。” 我再次给了王潇潇一个警告的眼神,她忍了忍,又笑了: “宋大叔,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忍不住,可能最近高兴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见谅啊。” 宋安戈压根没搭理王潇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陆可儿。 倒是主持人很机灵,帮着陆可儿唱了几句,陆可儿也很快就找回了之前的状态,接下来她又唱了两首,因为王潇潇笑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邵文信这才注意到我们来了。 等邵文信一起身,王潇潇也紧跟着起了身,拉了拉我们: “这都是什么歌啊,简直听不下去,难听。还是去好音听廖空唱情歌吧。” 我被她拽了起来,宋安戈很难堪的站在那儿,走也不好,留也不对。 倒是邵文信过来伸手: “宋总,不再坐会儿?” 宋安戈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搂着我的腰说: “我家小离对你们这儿的空气清新剂过敏,所以我们要先走了,邵总,祝你生意兴隆,改日再来欣赏你们的好节目。” 走出云泉九曲,王潇潇伸出大拇指: “宋大叔,厉害啊。” 宋安戈轻松笑了笑: “你们开心就好,赶紧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廖空唱歌,我还有事,你们先进去。” 王潇潇拉着我,心虚的问: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摁了摁她的脑瓜: “你呀,人家陆可儿唱的不错,虽然没唱出王菲的感觉来,但人家又不是模仿。哪能有那么高的要求,更何况陆可儿能被宋安戈爱十六年都不离弃,就证明陆可儿身上有值得让人深爱的东西,你别另眼看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王潇潇耷拉着脑袋认错: “好吧,等会我跟他道歉,我也得向你道歉,你看宋大叔这样,肯定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着陆可儿唱完后巴巴的去讨好人家了,我呀我,逞一时嘴快,没想到给陆可儿创造了机会,不行,我去宋大叔叫回来,这都春天了,古人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这个滥情的年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要把他们这点星星之火给掐灭了去。” 我揪着王潇潇的大衣: “你给我回来,去什么去,不想听廖空唱歌了?” 里面已经传来了廖空的歌声,台下的叫喊声震耳欲聋,王潇潇贴在我身上: “姐,这个廖空,有对象吗?” 我推了她一把: “有没有对象,你自己没长嘴不会问啊,刚刚还牙尖嘴利的,自己问去。” 王潇潇对我扮了个鬼脸: “那我去了,你就在这儿安心等宋大叔吧。” 我刚想反驳,我哪是想等他,我只是想透透气罢了。 但王潇潇已经进去了,我深呼吸一口气,拿了手机出来,才看到手机睡觉关的静音,一直忘了调,手机里有好多的未接来电,都是杨柳月和易成则打来的。我正想回过去,宋安戈从云泉九曲那边朝我跑来,拉着我的手就往车子那儿狂奔去。 055.给我生个孩子吧 宋安戈跑的很急,到了车旁,我都快没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安戈开了门: “先上车。” 听起来还比较急,我上了车系了安全带,宋安戈把车开上了大路,才跟我说:“韩伊蕊现在下落不明,邓珩去了她老家,韩伊蕊的老公把玥玥带走,本来邓珩这一趟去是一无所获的,但是离开之前韩伊蕊的父亲接到一通电话,说是玥玥走丢了。” 我努力平稳自己的思绪: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孩子?” 宋安戈一脸菜色的看着我: “我们现在去医院,孩子找到了,在村口的水沟里找到的。”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从县城赶往省城的救护车还没到,邓珩找到玥玥,第一时间送的是镇上的人民医院,但因医疗条件有限,镇上的医院不敢接收,于是紧急转到县城医院,玥玥是出了车祸被人丢弃在水沟里的,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生命垂危,血是暂时止住了,但心脏病复发,只能争分夺秒的往省城医院送。 我不知道在玥玥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坐了三年牢的男人为何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了车祸,而现在韩伊蕊联系不上,一想到孩子的处境,我的心紧绷紧绷的,好像快不能呼吸了一样。 救护车到达医院,是夜里十一点十七分,我们在医院的紧急通道看到了邓珩,孩子被送进了手术室,跟着孩子一起来的外公外婆,也双双因为血压上升住进了医院,最后从车上下来的邓珩浑身是血,整个人精神恍惚。 我们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邓珩连喝了三瓶水后,才慢慢恢复平静。 肇事的是个女司机,救护车来省城的路上,玥玥的外婆接到电话,那个女司机知道事情败露后。喝农药自杀了,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之间,好像全世界的恶意都扑面而来,落在我们这群弱小的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善意存在,但邓珩身上刺目的鲜血似乎在说着生而为人的残忍。 没有人生来是享福的,都是来受苦受难的。 谁都逃脱不了。 宋安戈一直紧紧的抱着我,好像一松手我就会从他十指缝隙中流失掉一样。 这么冷的天,邓珩一直坐在地上,他自责,懊恼,恨不能替玥玥承受一切。 这个手术很漫长,漫长到我坐的四肢都发麻了,宋安戈给我揉了左腿揉右腿,揉右腿揉左手,最后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宋安戈搀扶着我站了十几分钟,我的右腿才开始感觉到酥麻,继而全身都有了感觉。 邓珩更是手脚冰凉,后来赶到的王潇潇和慕欢,一左一右的给邓珩搓着手,但他像个冰冻的怪物一样,瞳孔涣散,神情呆滞。 杨柳月更是匍匐在易成则的肩膀上,嘤嘤抽泣。 凌晨六点二十二分,手术结束。 这个长达八个多小时的手术结束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我们几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问问手术是否成功。 直到护士朝我们走来,很不满的对我们说: “谁是病人家属?” 后面的医生立即出声制止,然后走到邓珩身边,蹲下身: “邓医生,手术结束了。” 邓珩慌乱的抓住医生的手:“徐医生,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徐医生拍着他的肩膀: “手术还算成功,只是病人失血过多,还没脱离危险期。” 这对我们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消息了,尤其是邓珩,他作为一名医生,太明白这样的手术有多难,最后我们相拥狂欢的时候,所有人都落了泪。 这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纠葛的小生命,在这个清晨,仿佛与我们血脉相融。 接下来的几天,邓珩除了四处托人寻找韩伊蕊的下落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照顾还没脱离危险期的玥玥。 易成则也是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我们每个人都在为此付出努力。 但是生活毕竟不是童话,不是我们殷切期望就能有个好结果。 那是一个周六,难得这么风和日丽。 星城连续下了很多天的雨,终于在这天放晴了。 我们都以为这是祥瑞之兆,早上五点多,邓珩激动的在群里发了个小视频,昏迷了这么多天的玥玥,医生都宣布她醒不过来了,但她竟然苏醒了,只是一直叫着要爸爸。 一开始玥玥还有点迷糊,邓珩不知道她要哪个爸爸。 早上我们到医院的时候,玥玥说要宋爸爸。 也不知道宋安戈和玥玥都聊了什么,玥玥很开心。 中午易成则来医院,给我们报告了另外一个好消息,他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韩伊蕊的下落,原来韩伊蕊回到家得知孩子被婆家带走了,急火攻心的去婆家找,碍于韩伊蕊的强势,婆家把孩子送了回去,但要她留下来处理离婚的事情。 后来韩伊蕊的老公又来把孩子带走了,而韩伊蕊因为受了刺激抑郁症发作,差点伤到人被送进了医院。 “易大哥,那韩伊蕊什么时候才能来见孩子?” 王潇潇是个急性子,不等易成则说完就开始催促。 易成则看了看时间: “他们的离婚官司定在周一,韩伊蕊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应该太阳落山之前会到。” 下午,还没脱离危险的玥玥,说想出去晒晒太阳。 邓珩不放心玥玥的状况,哄着她说改天再去。 徐医生把邓珩叫了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邓珩竟然同意了,还给玥玥扎了个很漂亮的辫子,说是在阳光下,会很漂亮。 玥玥照着镜子,说自己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儿。 但就是那个太阳即将落山的下午,漂亮的玥玥没等到见她妈妈最后一面。 她是带着微笑离开的,离开之前,她说想看宋爸爸跳舞,宋安戈这个七尺男儿竟然不顾颜面的在草坪上跳起了舞,我们都笑的很开心。 玥玥也咧着嘴笑,只是笑容还没退去,她的小手艰难的伸向邓珩,邓珩蹲下身替她盖了盖身上的毛毯,她冲邓珩微笑,轻轻的喊了一声邓爸爸。 时间定格在二月十八号十八点三十三分五十四秒。 一声爸爸,是邓珩的心愿。 邓珩说过,他希望有一天,玥玥能认可他,喊他一声爸爸。 这个小天使在临终之前完成了邓珩的愿望,却没能熬过最后的三分零七秒。 二月十八号十八点三十七分零一秒,韩伊蕊风尘仆仆的从医院门口跑了进来,她见到的,是玥玥最后的笑脸,但玥玥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糯糯的喊她一声:妈妈。 我们谁也没能阻止一个女人的疯狂。 韩伊蕊跪在玥玥面前,平静的喊着: “玥玥,我的宝贝,妈妈来了。” “宝贝儿,今天乖不乖啊。作业写完了吗?” “玥玥,不许偷懒睡觉,妈妈在叫你呢。” “宝贝儿,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啊,想吃鸡蛋肉饼是不是?” 邓珩抱着韩伊蕊,轻声说: “伊蕊,玥玥太累了,让她安安静静的睡吧。” 韩伊蕊疯了一般的冲着邓珩吼: “不,她不能睡,她不能睡,玥玥,咱不睡啊,是不是心口又疼了,妈妈带你去找医生,你要听医生的话,等你长大了,赚钱给妈妈买花裙子好不好?” 邓珩还想去拦着韩伊蕊,被宋安戈拉住。 韩伊蕊抱着玥玥,一口气跑到她熟悉的医生办公室,恳求医生救救她的孩子。 徐医生劝慰着: “让孩子安息吧,孩子身上有太多的伤口,这些天身上插了那么多的管子,还有那么多的伤疤没有清理干净,好好给孩子擦擦身子,让她安安心心的去天堂吧,但愿天堂没有疾病,也没有疼痛。” 韩伊蕊撕心裂肺的喊: “不,不,我的孩子不能死,玥玥不能死,她是我的命啊。” 最终,韩伊蕊失控了,宋安戈和易成则把她控制住了,邓珩接过了孩子。 在给孩子擦拭身体的时候,邓珩异常平静的对我们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冷血,我突然觉得,这样挺好,徐医生对我说,孩子是有感知的,她渴望阳光,也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 说着说着,邓珩就哭了: “我以为如玥玥所愿,她就能熬的更久一点,至少等到她妈妈来,见妈妈最后一面,但她还是走了,你们知道玥玥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叔叔,我知道你在等我,紧接着她又说,我还知道,你想当我的爸爸,你们都不知道,她淘气时候的样子,缺了两颗门牙,笑起来却特别的可爱,她说,她愿意让我当她的爸爸,虽然她更喜欢宋爸爸。” 我们泪如雨下。 韩伊蕊是彻底的疯了,孩子没了,靠着镇定剂才能安稳一会的她,眼角一直淌着泪。 邓珩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抱着韩伊蕊的时候,一直在自责,后悔自己没能更勇敢一点,后悔自己因为害怕被拒绝,所以连表白的勇气都不敢有。 玥玥走后,好不容易晴了的天,又灰蒙蒙了起来。 韩伊蕊精神不佳,邓珩经过深思熟虑,没让她参加玥玥的葬礼,只是给了她一张孩子的相片,韩伊蕊坐在窗边,唱着摇篮曲,仿佛玥玥不曾离开。 这个清淡如菊的女人,在我们面前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玥玥葬礼过后,我就没再去过医院探望韩伊蕊。 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从玥玥出事的那天晚上开始就变得紧绷,好像一直被什么揉捏着,舒展不开,所以我时常会感觉到气不顺,甚至躺着的姿势不对时,我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断气休克了。 宋安戈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带我去检查过。但我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很健康,就是最近有些劳累,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沉淀自己。 韩伊蕊的离婚官司延后了一个月,因为这些事情,我连夏初临回来了都不知道。 还是他在那个突然放晴的下午来接我上班,我才知道他回来了,而我的日历上明明写着接机日期,却还是忘了。 那天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刺绣棒球服,气色很好,一出现在店里,就引起了店里的一阵小骚动。 小岳说,虽然宋大叔看起来成熟稳重,让人有安全感,但二少爷阳光帅气,让人更着迷。 夏初临很友好很礼貌的对大家笑,然后凑我耳边问: “能不能提前下班,我不想成为她们眼里的猎物。” 我昂着头看着他: “上学的时候我让你翘课,你说逃课的学生不是好学生。现在你让我翘班,难不成翘班的员工就是好员工了?” 夏初临从背后抱着我: “你不翘班,那我就在这儿补上你没来接我的拥抱和亲吻。” 我只好顺从: “你等会,我跟她们交代一下。” 翘课是我最擅长的,但是翘班,说实话,还真是不习惯。 翘班之后的我,想和他去吃顿大餐,但他执意要回家洗手给我做羹汤,于是我们回到小区,先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再到水果店挑了好多水果,回到家我盘着腿吃着零食看肥皂剧,夏初临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最称职的家庭煮夫。 这种感觉很温馨,虽然我会有点自责,毕竟我好吃懒做是不对的。 但夏初临很享受这种,我时不时的撺到他身后,喂他薯片,或者是给个拥抱。 他炒菜之前把我抱住: “离离,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就幻想过这一幕,不过我想的是。你做饭,我捣乱。” 我戳戳他的心窝窝: “现在是不是很不爽啊,我不会做饭,从小妈妈就说我很贤惠。” 夏初临瞪大眼: “咱妈这么溺爱你,不会做饭还夸你贤惠?” 我调皮一笑: “因为我闲的什么都不会啊。” 夏初临伸手挠我的咯吱窝,我怕痒,往客厅里跑,被他扑倒在沙发上,他捉住我的手,看着我小拇指上的尾戒说: “离离,你知不知道,离开你的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我羞的往他怀里躲: “太肉麻了,能不能好好去做饭?” 夏初临很严肃的批评我: “江离同学,这是夏初临同学回来之后的第一次告白,你必须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认认真真的听,人生苦短,所有的爱都要说出口才行,我不想留下任何一丝遗憾。” 我投降: “好好好,我听着。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有多爱我。” 夏初临低下头来和我额头相对: “很爱很爱你,爱到你永远都不知道的那种地步,江离,我敢发誓,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遇不到一个像我这么爱你的男人,我也向你发誓,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除了你,我都不会再这么热烈浓郁的去爱一个女人了,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别辜负我,别伤害我,别冷落我。” 对于忘了接机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当然,忘了就是忘了,我应该很认真的道歉: “初临,对不起。我最近...” 夏初临刮刮我的鼻翼: “我说要你别冷落我,不是指你没来接我,也不是指你这些天都关机不理我,我只是希望,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不管你是第几个告诉我的,但最终你都能告诉我,让我知道你的喜怒哀乐,我不想错过你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其实我很嫉妒宋安戈,偏偏是他,好多事情都陪着你一起度过。” 我知道,他说的是玥玥的事情。 但我只是想,他在国外治疗,玥玥的事情那么悲痛,我们之间本来就负能量爆棚了,要是再拿生离死别的事情来刺激彼此,何必呢?” 面对我的羞愧,夏初临反过来安慰我: “小坏蛋,没事啦,虽然你这些天没开机,也没来接机,但你看看你的日历,看看接机日期是哪天,今天又是哪天?”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难道是你提前回来了,想给我个惊喜?” 夏初临无可奈何的把日历拿到我面前来: “是延后了几天,你说巧不巧,我回来的那天,在登机口竟然遇到了我妈,吓得我当时掉头就跑,唐医生还以为我发病了,跟在后面没命的喊,小夏,小夏,等等我。” 我捂着嘴笑: “唐医生不是喊你少爷的吗?怎么喊你小夏了?” 夏初临起了身,把我也拉了起来: “什么少爷,这年头少爷是什么鬼称呼,还是小夏比较好听,当然,更好听的是你喊我初临,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喊我老公。” 老公。 好别扭。 说来也奇怪,毫无疑问,我对夏初临是有感情的,甚至我不反对自己和他亲热,但要我喊他老公,我是真的难以启口。 和陈沉七年的婚姻,都是喊他老公喊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别扭。 夏初临去做饭后,我把这个感觉说给王潇潇听了。 王潇潇在微信上回我: “你笨呐,陈沉是跟你领了结婚证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你跟夏初临认识这么多年,又别扭了这么多年,虽然相爱,但所有亲密的关系都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别着急,慢慢来,你们进展太快的话,宋大叔会急得团团转的。” 幸好我的微信声音开的很小,不然被夏初临听到就惨了。 我有些心虚的去厨房转悠,夏初临漫不经心的说: “虽然我人在国外,但我听说宋安戈的公司开业了?就你上次说陪他去找的那个草根歌手,叫什么来着?” 我伸手去偷吃菜,夏初临拿筷子夹了喂我:“小心烫。” 我吧唧吧唧的嚼着: “叫廖空,他现在可是好音最受欢迎的歌手,号称情歌王子,来听他唱歌的女生,排着长队订票,还有好些妹子都混脸熟,天天准时准点的去。” 夏初临低下头: “那你呢?你觉得廖空唱的怎么样?” 我一时间得意忘形,夸赞道: “自然是好听呐,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过没,当时我陪宋大叔去找他,真的是三顾茅庐啊,大大小小的地下通道我们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他,结果你猜怎么着,宋大叔请我去小杯茶吃饭,说来也巧了,就在湘江大鱼头快要上桌的时候,廖空竟然在唱那英的歌,我还记得里面的歌词,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请允许我们相依为命。” 夏初临拿着菜勺看着我,我这才恍过神来,提醒他: “快翻滚两下,菜要糊了。” 夏初临啄了我一下: “我看我再不跟你翻滚翻滚,你的心也要糊了。” 我嘿嘿笑着: “没那么夸张,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花了十年时间才攻克,别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攻城略地?你放心,十年后我都老了,也没人喜欢了。” 夏初临哎哟一声,锅里的菜果真是糊了。 吃完饭,我们窝在沙发里,夏初临问我: “你说的那首相依为命的歌,叫什么歌名?” 我打了个饱嗝: “那英唱的,梦醒了。” 夏初临又问: “那天晚上宋安戈的公司开业,廖空在台上唱给你听的歌,叫什么名字?” 我一下子惊醒了,向他求饶: “那天晚上,真的真的就是个炒作,跟我没关系,宋安戈可能是觉着这样比较有感染力。所以就拿我的侧脸做了个小小的噱头,别叫我长的这么好看呢,你说是不是?你看那侧脸,其实一点都不像我,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初临握住我那只手: “廖空唱的什么歌你也不知道?” 我撅着嘴: “你明知故问。” 夏初临狠狠的咬了我一口: “再让我知道你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话,我就把你身上咬满齿痕,用这种独特的印记向全世界宣布,你江离,是我夏初临的女人。” 我抚着他的心口: “好好好,是你的,就是你的,只要你不抛弃我,谁都抢不走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好不好?” 夏初临像个孩子一样的指着我: “那你保证,死了也不许喝孟婆汤。” 我举手保证: “孟婆汤那种东西难喝的要命,谁喜欢谁喝去。” 夏初临满意起身: “得咧,我去洗碗,你起来运动运动。你最近看起来很疲惫,所以今晚早点休息。” 在他洗碗的时候,我在一旁踱来踱去,夏初临忍不住笑了:“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讪讪的问: “你这次去国外治病,时间挺久的哈,这个年都过了,你是不是应该补送我一个压岁红包?” 夏初临碰了碰我: “原来是要礼物啊,你放心,都放在你床头了,睡觉时就可以看到,红包没有,我的银行卡都在你那儿,我没有私房钱。” 我切了一声,指着他: “那你去国外治疗的医药费哪来的?” 夏初临怔了一下,叹口气: “唐医生说,医药费是打在他卡上的。” 时机成熟,我嘿嘿笑着: “所以你看,你妈妈还是关心你的,你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你已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她老了。所有的青春都都献给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回家去看看,哪怕就陪她吃一顿饭也好。” 夏初临出了神的看着我: “她这么对你,你不恨她吗?” 我沉思了一会儿,坦然回答: “我说我从来都没恨过她,你信吗?” 夏初临的两只眼睛都闪烁着我不信我不信,我哼笑着:“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恨过她,她作为一个母亲,作为孩子的守护神,想给孩子最好的一切,我能理解,我恨的是这种门当户对的观念,我理解的门当户对,是两个人的上进心和三观都在一个台阶上,哪怕你稍稍往前,我也能随后跟上,而不是因为我家里穷,就配不上一个富人家的孩子。” 这些道理,还是妈妈说给我听的。 妈妈说,任何一个做妈妈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但不是每个妈妈都很聪明,有时候关心则乱,虽然方式方法行为准则是错的,但爱孩子的那颗心,永远都是对的。 “初临,我想,过年是我们中国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你在这样的日子里缺席,做妈妈的,得有多失落,回去看看吧,不管她表面上是不是欢迎你,但她心底,肯定是欢喜的。” 夏初临握住我的手: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吓的都退了一小步: “我?我就算了,我跟你回去,多破坏气氛啊,我答应你,如果哪天我们下定决心要把彼此的后半生交到对方手里,我一定会努力得到你妈妈的认同,你没有爸爸了,我也没有爸爸。我们只剩下两个含辛茹苦的母亲,如果得不到她们的祝福,我们就算再相爱,总归是有遗憾的。” 夏初临微微叹息: “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做好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的准备?” 我很坦然的点点头: “我不能骗你,我负债累累,根本不敢去想再婚的事情,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梳理清楚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夏初临亲了亲我的额头: “快去卧室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我想你肯定会喜欢的。” 见到那个礼物,我不喜欢都难。 枕头上,一个紫色的礼盒很醒目。 一层层打开,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天蓝色的记事本,第一次跟他约会吃饭的时候,他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衫,我说我很喜欢这种天空的颜色,看来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翻开记事本,从离开的第一天到回来,密密麻麻的思念在字里行间跳跃着。 我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王潇潇在朋友圈评论了两个字:奇葩。 随后她是第一个来吐槽我的人,一个电话打的,我还是躲在厕所里接的。 “大小姐。现在几点了,你还不睡?你打电话不会是想泼我冷水吧?” 王潇潇应该是在敷面膜,不能大笑,说话也是很别扭的:“江离,真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你现在的品味越来越低下了,人家谈恋爱收名牌包包名牌手表名牌香水,或者晒鲜花巧克力口红什么的,你晒个小学生都不用的记事本,还什么天空的颜色,大姐啊,你现在是三十岁啊,不是三岁,你能不能务实一点?别活得那么缥缈。” 我咯咯的笑着: “王潇潇,我发现了,你这会儿的心态,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我挺珍贵的,像我这把年纪的女人还会因为收到一个记事本而感到幸福,这也算是一种本能吧。你看看现在的社会,多少女人失去了这样的本能。” 王潇潇不由得慨叹: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最怕你一生碌碌无为,还安慰自己平凡可贵,你现在就是典型的这类人,没出息。” 我哈哈大笑: “说实在的,你现在怎么样?那个臭小子是不是还缠着你姐姐长姐姐短的?” 王潇潇哎呀一声: “别提他行不,我讨厌他,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老娘也不会看上他啊,再说了,别看你现在跟侯邺好着呢,井水不犯河水,但在我心中,姓侯的欺负过你,就是我的仇人,听说,唐攸宁的预产期快到了,就在这几天。” 我记着是三月份,反正她和徐曼的预产期每隔多久。 这么说来,徐曼的预产期也快到了。 “徐曼也快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带着小宝去羊城看她,一想到她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会生出一个小生命来,好神奇啊。” 王潇潇毫不客气的吐槽: “不是神奇,是你应该感到羞耻吧,你瞧瞧人家,年纪只有你的一半,能力比你强了很多,你什么时候也鼓捣一个小娃娃出来玩玩?” 我呸了她一口: “不跟你说了,我这就去鼓捣娃娃去,初临好像忙完了,不说啦,我们要睡觉了,晚安。” 王潇潇在电话那头喊: “喂喂喂,我送你的套儿,你要记得用啊,你现在这情况,不适合鼓捣娃娃,我跟你开玩笑的,安全,安全措施,一定不要忘了,安全第一。” 我噗嗤笑了: “好了,记住了,你那么啰嗦,跟柳月一样了,就这样,挂了啊,晚安。” 挂完电话从厕所出来,夏初临倚在门口等着我: “要鼓捣个娃娃出来,对吧?” 我羞愧的放下手机去刷牙,夏初临从背后搂着我: “要不,你认真考虑考虑,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差点就被牙膏给呛到:“生孩子?我们现在生孩子不太好吧,生孩子很麻烦的,我要十月怀胎,还得人手身材一点点的发福,到时候我就变成一个大胖子,你都不愿意带我出门的那种。” 夏初临咬着我的耳垂: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离离,我是真的很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有了孩子我才能安心的确定,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生孩子这种事情,跟去商场买东西不一样啊。 刷完牙洗了脸,我躺在床上想,真的要生个孩子吗? 我的肚子会慢慢的膨胀,直到撑不住了,会有个小生命扑通一下就掉了下来,光想想我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初临洗漱完来到我身边: “怎么样?愿意吗?” 我翻个身从抽屉里拿了王潇潇送给我们的同居礼物递给他:“潇潇说这是礼物,之前忘了拆,你要不要看看?” 夏初临很认真的把盒子打开了,拿了一个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打算今天享用她送给你的同居礼物?” 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夏初临欺压上来: “离离,我不勉强你,总有一天,你会亲口对我说,你愿意给我生猴子。” 我伸手去关灯,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到。 倒是摸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准备放下,手机就响了,是邓珩打来的。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王潇潇偷偷告密。 下午跟夏初临回来后。我把手机开了机充电,宋安戈就在微信上问我,今天我是不是请假了,在店里没看到我。 他肯定是去过店里,也知道夏初临回来了,却还明知故问。 我说夏初临回来了,我今天翘班,之后他就没回了。 现在怂恿邓珩打电话来骚扰我,肯定是想搅和我的好事。 果不其然,邓珩每天照顾韩伊蕊都心力交瘁,却还是帮宋安戈打了这通电话,我开口就问:“阿珩,伊蕊今天怎么样了?情绪好不好?” 邓珩一张嘴就出卖了宋安戈: “老大说我一定要及时打这通电话,江离,我听说二少爷回来了?” 我嗯哪一声: “你别理宋安戈,好好照顾伊蕊,对了,伊蕊的离婚官司,什么时候开庭?” 邓珩说具体要等通知,韩伊蕊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庭。 挂电话之前。邓珩让我给宋安戈回个电话。 我问了夏初临的意思,他说可以。 我就真的很宋安戈回了个电话,他显得很吃惊: “这个点不睡觉,打我电话做什么?要向我请教什么问题?” 我就看不惯宋安戈这种态度,但我也没生气,好言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点,廖空要上台唱歌了吧?我们家初临说,他想听听廖空唱歌,但是刚回来比较累,不想去现场,所以,就劳驾你开个扩音呗。” 宋安戈很大方的开了扩音,夏初临躺在我身边,我们俩听着廖空唱悟空,起初夏初临还跟我有说有笑,三首歌唱完后,夏初临抱着我睡着了,唐医生在微信上跟我说过,他们在飞机上都没睡觉,所以回来让我和他早点休息。 我悄悄挂了电话。宋安戈很不满的发来微信埋怨我: “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哼就挂电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我回了一句: “我家初临太累了,听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所以我不能打扰他休息。” 宋安戈发来一个心好累的表情,后面还配了一句话: “我家初临,叫的挺亲热啊。” 我才不跟他斗嘴,跟他道了晚安,他却问我: “听说你有了生孩子的计划了?” 我没反驳,回了一个字:“嗯。” 宋安戈打来一长串话,说什么我现在身体不好,夏初临也没有痊愈,我们现在的状况,医生是不会允许我们要孩子的,就算要了孩子,孩子不健康怎么办?债权人找上门来影响安胎怎么办?孩子生下来得不到好的教育怎么办? 总而言之,他叨叨了一堆大道理,就为了一句话,让我别生孩子。 我本来是想回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啊,所以陆可儿怀了你的孩子,你却不想要。 但我又把这段话给删了,改成了: “宋大叔。要不你做我孩子的干爹吧。” 宋安戈直接甩过来一个电话: “江离,你不方便说话,那你就听着,我才不做你孩子的干爹,干爹干爹,跟有一腿似的,要么你让我做你孩子的爸爸,要么免谈,就这样,我说完了,顺便温馨提醒你一句,邓医生说了,像你和夏初临这样的状态,不太适合圆房,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拜拜。” 我就知道,宋安戈处心积虑的就想破坏我跟夏初临的房事。 不过这种感觉,我竟然还觉得很不错。 带着宋安戈对我的怒气入睡,我竟然梦到了他,梦见他为了保护我被别人打的鲜血淋漓。我还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疼,发现自己身上流血了,血滴落在地上,成为一片,我吓的往宋安戈怀里躲,躲着躲着抬头一看,宋安戈的身子上,却是一张夏初临的脸。 我立刻惊醒了,夏初临抱着我,耐心的哄着,天还没亮,我又沉沉睡去。 一连几天,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宋安戈就打电话来让我们听廖空唱歌,成心不让我们好过。 不过夏初临倒是很配合,听完歌就睡,也没再提跟我生孩子的事情。 直到三月初,唐攸宁的预产期到了,王潇潇说侯郁大半夜把她吵醒,说唐攸宁生了,生了个男孩,可把侯邺高兴坏了,不过唐攸宁产后大出血,差点就没挺过来。 我也给徐曼打了电话,预产期是在四月底,让我们到时候和小宝一起去,她很想弟弟。 原本以为生活因为新生命的到来就会充满活力,没想到那个清晨,夏初临把我从睡梦中摇醒,我的手机里,收到了好几张恐怖的照片。 056.一起下地狱 我瞬间清醒,抢过手机第一时间给杨柳月打电话,才响一声她就接了: “江离,什么都别说,医院,医院,赶紧来医院。” 大清早很难打到车,我们在楼下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才有司机接单,赶到医院的时候,和上次一样,邓珩跪倒在手术室门口,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渍触目惊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同一个地方,我们都沉默的等待着手术结束。 上午九点半,两名警察带来了韩伊蕊的父母。 十分钟之后,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摇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邓珩双眼充血,踉跄起身,跟在医生后面的护士伸手去扶他: “邓医生,死者为男性。” 是韩伊蕊的老公。 再过几天就到开庭的日子了,邓珩一直在医院细心的照顾韩伊蕊,唐医生也来看过韩伊蕊,说她的状态还不错,只是近期不能受刺激,希望提交申请,将离婚官司再往后延。 谁知韩伊蕊的老公得知不能如期开庭的消息,想来找韩伊蕊复合。 邓珩一拳捶在墙上: “我就不应该答应他们单独相处,她说想吃蒸饺,街角那家的,但是太早了,蒸饺店还没开门,我就在门口久等了一会儿,等我带着蒸饺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太晚了。” 那间病房的墙上,韩伊蕊用血写着五个字: 一起下地狱。 没有人知道韩伊蕊是怎么把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带进病房的,在接受治疗之前,邓珩就已经检查过病房里的一切,所有利器,包括饭碗都是不锈钢的。 韩伊蕊的老公身上被捅了十八刀。致命伤在脖子上,划伤了颈动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我无法想象清晨的那一小段时光里,在韩伊蕊身上到底发生了。 护士说,韩伊蕊的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就是手腕处,初步断定是她自己割的。 在韩伊蕊的老公宣布死亡的半个小时后,韩伊蕊的手术结束了。 我们都在等着奇迹发生,玥玥都能从手术室里熬过来,韩伊蕊一定能的。 但事与愿违,医生出来的时候,径直走到邓珩身上,说了两个字: “节哀。” 护士在一旁补充: “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她几乎没有求生的意志,在没打麻药之前一直喊着说要下地狱,她是自己不想活了,而且,我们在...” 医生叫住了护士,随后对着我说: “你跟我来一下。” 我诧异的指着自己:“我?” 医生肯定的点了点头,王潇潇和杨柳月都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安慰着她们:“没事,也许是伊蕊留了什么话给我,你们好好陪着他,还有伯父伯母。” 韩伊蕊死了,她的母亲当场晕了过去,父亲也瘫软在地,任由警察怎么扶,他都站不起来。 我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医生很沉重的对我说: “按理说这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们大家的,但我怕邓珩承受不住,我们在给韩伊蕊检查伤势的时候,发现她被xing侵了,提取的体液正在送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丈夫的。” 虽然韩伊蕊的老公已死,但邓珩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估计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我很冷静的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辛苦医生了。” 在我转身时,医生又叫住我: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叫江离吧?” 我回头,冲医生苦笑:“我就是。” 医生叹息一声:“韩伊蕊临终之前不想见你们任何人,但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她的店请你帮忙善后,还有她所有的设计图纸,请你帮忙转交给当初抄袭她作品的那个人,还有宋安戈,韩伊蕊说,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我强忍着所有的情绪:“既然她有这么多的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很无奈的摇摇头: “她没说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太累了,不想留下什么牵挂,在她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时光里,弥留之际恳求我们陪着她,她说下了地狱,就看不到穿着白大褂的纯洁天使了,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我上前两步: “你们尽力了,她没有遗憾。” 医生瘫坐在椅子上: “不,我们没有尽力,她的身体状况不至于走的这么急,但她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了,我救过这么多的人,第一次遇到躺在手术台上,却一心求死的人。” 我很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 更何况在我面前颓丧的是一个我并不相熟的人,所以我只能悄悄转身离去。 闹哄哄的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来,我看见宋安戈他们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而后邓珩从人群中朝我冲过来,他就像一团鲜红的血液,窜动着,奔向我。 我很害怕,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我闻到邓珩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我的眼前只剩下殷红的血液充溢着,像是要将我吞噬掉一样。 宋安戈的身边在我耳旁逐渐变弱,最后我两耳像是失去了听觉一般,只觉得他们都在我眼前晃动,宋安戈将我抱起,两只手像是带着火苗,快要将我冰冷的身体给融化了,夏初临跟在我们身后,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唇在蠕动,而他的后头,跟着很多很多的人。 我想努力去抓住夏初临的手,却突然被一只划破了腕的血水给抓住,再然后,我看到了那张脸。 十年前的那张脸! 我很害怕,那张脸上的眸子里带着哀怨,我尖叫着,咆哮着,用力的想去挣脱那只手的束缚,却偏偏我哪儿都动不了,直到皮肤刺痛的那一瞬间,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十年前那张可怕的脸,也渐渐扭曲了。 我在梦里又见到了那张脸,没有哀怨,只有浅笑。 她伸出白皙的手,温热。一点都不冰。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在梦里友好的牵手,她很温柔的对我说: “江离,别怕。” 我想开口,但嘴巴张了张,声音却无法发出来。 她把头往我身上一靠,埋怨道: “又为了存学费没有好好吃饭吧?你看你,肩膀上只有骨头撑着,咯死人了。” 我涨红了脸,全身都在用力,却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我很着急,扑通跪在她面前,她蹲下身来抱我: “江离,你没有错,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你犯了错,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张着嘴型说着对不起。 她温柔的摸摸我的头发: “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好不好,你别再想起我,免得你每次哭了都要我哄,你看看,你身边有好多好多的新朋友啊,你要是实在想我,就来看我,我喜欢小雏菊,你知道的。” 我知道,她喜欢小雏菊,喜欢喝柠檬茶,喜欢穿柠檬黄的衣裳,她喜欢唱歌,最喜欢的是那一首,那些花儿。 这些年来,我每年都会带着小雏菊去看她。 但去年我忘了,我想,我该去看看她了。 但我更想抱抱她,她却一把将我推开: “醒来吧,求求你,别活在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里,你要向前走,带着我未走完的人生一起,迈着大步勇敢的往前走。” 我看到她起身,她向我挥挥手,手里抱着一束小雏菊,笑容明媚的宛如四月的春光,暖人心扉。 她爽朗的笑着,奔跑着,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起身去追,但我的双腿像是被禁锢了一般,不能动弹。 她慢慢的消失在日光中,起初是温热,后来有点滚烫,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很疼。 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王潇潇趴在我病床前,右手恶狠狠的掐着我的脸。 杨柳月在一旁拉她: “好了好了,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她是个病人。” 王潇潇见我醒来,惊喜的扑向我: “江离,你个坏人,我就知道你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你看,我掐疼你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可别这样吓唬我们了,这个春天已经够阴暗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咋活?” 我被她压的喘不过气来,杨柳月把她扒拉开: “你让让,让人家二少爷跟江离说两句。” 病房里没有看到宋安戈的身影,他应该陪着邓珩去料理韩伊蕊的后事了。 夏初临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我的手,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却半句话都没有说。 我嗯嗯了两声,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来了,才笑着说: “把你吓坏了吧?没事了,我做了个艳阳高照的美梦,现在觉得身子暖洋洋的。” 在一旁换药水的护士听了,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惊叫一声: “体温计呢?体温计在哪儿?她额头很烫,给她量量体温,看是不是发烧了,我去叫医生来。” 我是真的很热,护士说我烧到了四十度。 王潇潇心疼的说:“怪不得她一直在说胡话,应该是烧坏了。护士,你这药水能退烧吗?要多久才能退烧,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她昏睡了一整天肯定饿了,她现在能吃什么?小米粥可以吗?护士,你回答我一声啊,你急死人了。” 护士皱皱眉,问她: “你是病人的?姐姐?” 杨柳月噗嗤一声笑了: “护士,你别听她的,我是她们的姐姐,要注意些什么,你跟我说。” 护士用怪异的目光看了看我们,随后对杨柳月说:“你跟我出来说,还有你,尽量别太大声说话,让病人好好休息。” 等到护士出去了,王潇潇撇着嘴说: “这护士什么眼神啊?她肯定是误会我们了,以为我们是一对。” 我都笑了,握着夏初临的手轻松的说: “你这么说,把我的正牌男友放哪儿了?” 夏初临亲了亲我的手背,对王潇潇说: “潇潇,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王潇潇贼笑:“我懂。我懂,这个我懂,你们慢聊,我出去看看月姐。” 我还是觉得很热,夏初临的手却很冰,他拿了纸巾替我擦汗:“梦到她了?” 十年了,我们之间谁都不敢提起她。 他今天主动提起,我闷声嗯了一句。 他加了力道握着我的手: “别怕,有我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等你病好,我们去看她吧,你们都瞒着我,我也不知道她葬在哪儿。”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很凉。 “我说什么胡话了?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所以潇潇才会动手掐我?” 夏初临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你整个人都在挣扎,护士说你的腿在抽搐,潇潇是不想让医生给你打镇定剂,所以才把你掐醒的。” 我知道我一定说了什么。但他不愿意重复,我也就没再问。 关于她的话题,我们也没有再继续。 毕竟太沉重,就算过去十年,她都是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一条缝隙,我们的情感要想从这条缝隙中爬到彼此心中去,就绕不开那些沉重的过往和血淋淋的事实。 这一次我住院一周,但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苦。 高烧一直退了又升,除了热之外,我没有别的不适。 这一周当中,宋安戈一次都没来看我。 王潇潇说,是因为我在昏迷之前,虽然人在宋安戈怀里,但是我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夏初临,就算是打了镇定剂睡着后,不管他们怎么掰我的手,我却始终紧抓不放。 我在心里为自己辩解,我以为我抓住的是她,并不是夏初临。 但我什么都没说,这种解释很苍白无力。更何况宋安戈不来看我也没什么,他没有来看我的义务。 出院之前的那个晚上,杨柳月带了汤来看我,还打断王潇潇的话: “你别听她瞎说,她这些天和二少爷两班倒,白天上班晚上来陪你,每次都趴在你床边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宋安戈一直都在陪着你,直到天亮才走的。” 王潇潇惊呼: “月姐,你竟然替宋大叔说话,你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啊?” 杨柳月很平淡的说: “我是实话实说,我跟宋安戈又没仇,江离能不能给人家回应是一回事,但人家付出了,而我看见了,我总不能瞒着不说,更何况你们还在误解人家。” 王潇潇又惊诧的问: “那你是怎么知道宋大叔每天晚上都有来的?” 杨柳月摁了摁王潇潇的脑袋: “你呀,让你好好照顾江离,你就只知道偷懒耍滑,昨天晚上易大哥说心里不安稳,想来医院看看。我就陪他来了,你们放心,是李云新开车送我们来的,他现在开明的很,不过他送我们到医院就回去了,然然还一个人在家里睡觉,他不放心,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宋安戈在病房里陪着你们,护士说他每天晚上都来了,只是不让人知道。” 王潇潇感动的无以复加: “原来宋大叔这么暖心,怎么办,我恨不得让干妈再生出一个江离来,这样的话就可以二少爷一个,宋大叔一个,不必争不用抢,多好。” 杨柳月又对她敲了一记脑门: “明天江离出院,今晚你回去吧,二少爷肯定会来守着的,好不容易到周末了,你好好休息。” 王潇潇捧着汤: “那怎么行?二少爷来了,宋大叔怎么办?虽然现在天气好,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要是在外面陪一晚上,估计江离出院了,宋大叔又要住进来了。” 杨柳月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我跟宋安戈说了,他今晚不会来,韩伊蕊的葬礼已经结束了,邓珩还沉浸在悲伤中,宋安戈肯定要陪他,潇潇,现在正是邓珩情绪最为低落的时候,你不去陪陪他吗?” 王潇潇喝了大口汤: “我才不去咧,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况且在我心中,友情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爱情,在江离面前,邓珩算老几。” 我笑着拒绝她: “别呀,我有这么多人陪,不缺你一个,你快去陪陪你心仪了好多年的学长,以前他不接受你,是因为他喜欢韩伊蕊,现在韩伊蕊不在了,他迟早要从悲痛中走出来的,你现在不去送安慰,我听说人家慕欢可勤快了,这些天几乎围着邓珩转,你不想输给人家吧?” 王潇潇咧嘴对我笑: “你不用考验我对你的真心,我是死心塌地的对你好,谁都不能动摇你在我心里的第一地位,就算是月姐都不能,等你好了我再去追求爱情也不迟,不过我对学长没感觉了,所以你以后别想着把我和他凑一对,我虽然是一枚剩斗士,但我相信,我的价值绝对不是当人家的过渡安慰剂。” 我和杨柳月都无语了,只好任由她陪着我。 出院前的这个晚上,杨柳月跟李云新说她想陪我,李云新答应了。 当时的我以为,这是我不幸的人生中难得拥有的幸运,有十年来释了怀的爱情,有十年来不离不弃的友情,还有一颗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心。 可是灾难,往往在最不经意间,就降临了。 王潇潇说,悲伤来临的时候,就证明幸福正在偷偷的包围着我们。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反之呢? 当幸福来临的时候,痛苦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第二天王潇潇和杨柳月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夏初临在病房整理东西,我站在医院的窗边,迎接着四月初的艳阳。 我和夏初临约好,清明节要一起去看她。 我还有两天的时间来调理自己的身体,出院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烧,对于我反反复复的发烧,医生检查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是抵抗力下降导致的。 闭上眼我都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我不想回家,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橘子洲头晒晒太阳。 为此我今天还换上了碎花长裙,外加一件粉色的薄风衣。王潇潇还给我化了个淡妆,抹了豆沙色的口红之后,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 “要把围巾带上,万一到了下午起风了,就会有点凉。” 夏初临边收拾边碎碎念,我从窗边回到病房,往门口走去。 王潇潇和杨柳月去了很久都没回,难道是周末排队的人太多? 我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方洁和俞力从走廊那端走来,一间一间病房在寻找什么。 我急忙退回病房里,拉着夏初临的手: “这些衣服不要了,去年的衣服配不上我现在的气质,等你发了工资给我买新的好不好?” 夏初临啊了一声,诧异的看着我: “这里面的衣服,是前两天潇潇在步行街买的。” 我拿掉他手上的衣服: “那也不要,上周买的衣服配不上我下周的气质,我们赶紧跑。” 夏初临虽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他很配合,我们从病房出来的时候,俞力眼尖看到了我,对着身后的人说: “江离那个贱人在那儿。快追,堵住他们。” 我拉着夏初临的手没命的狂奔,丝毫不像是病了一周的人。 我们没坐电梯,从楼梯跑下去的,在大厅里没看到王潇潇和杨柳月,倒是看到了俞力的人,正在四处张望,我带着夏初临东躲西藏的才从医院绕了出来,也不知道俞力和方洁是哪根筋不对,这次找了很多的人围堵我。 这个医院我来过太多次,哪里通向哪里,哪条路容易被拦截,哪条路最便捷,我都一清二楚。 包括周围的几条街道,我都能准确的找到方向。 生活真的是一个很强悍的老师,它把我从一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变成了一个路路通。 只是今天追我们的人太多,我跑的都快断气了,好不容易甩掉一拨人,紧接着就被另一拨人发现了。 跑了好几个街道后,我崴了脚。很疼。 夏初临蹲下身: “快上来,我背你。”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喘着气: “不行不行,跑不掉了,快打电话报警吧,希望警察来的速度比他们的拳脚要快一点。” 夏初临反应极快,但是电话还没打完,我们就被俞力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所幸的是在学校路口两个保安见到阵势就朝我们走了来。 那群人也没有什么行动,等俞力和方洁赶到后,才把围观的人和保安都赶走了。 俞力比方洁要胖,所以她喘的很厉害: “小贱人,你这腿脚挺灵活的啊,怎么不跑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盘着腿看着他们: “不跑了,脚崴了跑不动,不然我还真准备带着你们多跑几圈锻炼锻炼身体,就你这身材,真的应该减减肥了,你老公那么会赚钱,万一哪天跟我家那死鬼一样在外面乱来,你多亏啊。” 俞力指着我: “小贱人你把嘴巴放干净点。我老公才不是那种人,也就你命不好,说说吧,今天你打算怎么办?” 我拍着腿: “还能怎么办?你打我一顿消消气,我接着回医院养伤呗,养好伤赚到钱再还,你觉得怎么样?” 方洁双手叉腰瞪着我: “像你这种人,我就知道会成为老赖,我们也不是非把你往绝路上逼,只是你不给我们面子啊,你看那些人,找你吵一吵闹一闹,你轻轻松松的就把钱还了,我可听说了,你前夫在侯爷那里欠了近六百万,你眼都没眨就还了,怎么滴,你有六百万还债,就没钱还给我们?” 原来是听到了风声,我漫不经心的问: “谁告诉你的?我那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呢?” 俞力加大了分贝。上前两步: “小贱人,你别想耍赖,你还了侯爷五百多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之前霸叔跟我们打招呼,说你也是女人,也有难处,你扪心自问,我们后来为难过你吗?但你不厚道啊,你有钱还给侯爷那样不缺钱的人,就是没钱还我们辛苦挣来的心血是吧?” 方洁拉了拉俞力: “别跟她废话,这世道的人都这样,借钱的人是大爷,我们反而是孙子了,既然人家欺软怕硬的以为我们都是些好欺负的主,那我们就给点颜色让她瞧瞧,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那笔钱,我可以跟她拼命。” 眼瞧着那伙人要凑上来了,夏初临挡在我面前: “有话好好说,各位。” 方洁看了看夏初临。不确定的问: “你是夏氏集团的继承人,夏二少爷?” 俞力肯定了她的说法:“是的,她不是告诉我们了吗?江离之所以有钱还,是因为傍了个大款,看来就是他了,既然你是夏家二少爷,夏家财大气粗的,也不缺我们这点钱,要不你替她还钱吧。” 夏初临摆摆手: “可以,我保证,我会和她一起还你们的债,请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 方洁和俞力都有点吃不准,拿了手机,却接了个电话,接完后脸色就变了: “夏初临,我听说你和家里决裂了,为了这个女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警觉的问: “谁给你打来的电话?” 我怀疑的是夏夫人,她想把我们逼上绝路才会这样。 方洁面色凶狠的看着我和夏初临: “决裂了是好事,但我们依然要给夏家一个面子,夏初临。你闪一边去,你们,上,给她点颜色瞧瞧,医药费我出,所有后果我承担。” 夏初临将我紧紧护住,围观的人都在喊,光天化日以多欺少,不厚道。 还好警察来的及时,进行了调解,俞力和方洁也没有太为难我,可能还是卖着霸叔的面子。 经过这么一闹,我从医院回到家里,还是不能自由活动。 王潇潇和杨柳月坐在我们面前,苦着一张脸: “好端端的一天,就被这些人给破坏了,江离,你这脚,疼不疼?要不要喊邓珩学长来给你看看?” 我没那么娇气,邓珩这个时候应该只想关起门来好好祭奠他那还没来得及表白就已经夭折的爱情吧。 中午杨柳月和夏初临在厨房里忙活着,王潇潇一直在我面前唉声叹气。而我思索的是,给方洁打电话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难道真的是夏夫人吗? 就算她不同意我和夏初临在一起,她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们,毕竟夏初临是她亲生的啊。 只不过在我心中,夏夫人的嫌疑最大,毕竟只有她才有那么多的方法得知我的一切。 但是还侯邺的那笔钱,很隐秘,很少有人知道。 我也怀疑过孟允,那天她找我谈话,我的态度和语气都不是很好,她心里肯定记恨着我。 但我很快就在心里反驳了自己的想法,孟允知道我的工作地点,我给小岳打过电话,小岳说最近生意很好,没出什么乱子。 所以给方洁打电话告密的人绝对不是孟允,她没必要大费周折的泄露我的消息,而且她应该不知道我住院,再说,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夏初临的,这种喜欢不像是想傍个大款嫁入豪门,而是真真切切的爱着夏初临这个人,心疼夏初临这些年来对我的付出。 任何伤害夏初临的事情,我相信孟允不会做,她要这么做的话,根本不必等到今天。 到底是谁呢? 我翻来覆去的想,实在想不到。 夏初临也是意识到了我对他妈妈的怀疑,但他没有帮夏夫人辩解,或者在他心里,也和我权衡着同一个问题。 快开餐的时候,宋安戈带着邓珩来了,后面还跟着慕欢。 原来是医院的护士给邓珩打了电话,说起我出院时遇到的事情,邓珩整个人很憔悴,慕欢也两眼红肿,宋安戈倒是很平静,只是气色也不太好。 王潇潇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都说赶早不如赶巧,今天二少爷和月姐一起下厨做的饭,你们有口福哦,月姐最擅长的宫保鸡丁,还有可乐鸡翅,哇塞,一桌子都是我爱吃的。” 杨柳月拿筷子敲了敲手都没洗就开始偷吃的王潇潇: “就你能,桌子都是你的行了吧?快去洗手,每次都要我提醒,我都快变成你老妈子了。” 王潇潇厚着脸皮喊: “月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餐,你的汤还要多久才好,我要先喝汤。” 王潇潇很努力的渲染气氛,但宋安戈他们三人脸上,却始终阴云密布。 邓珩拍了拍我的手: “江离,你跟我来一下。” 我诧异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安戈,宋安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起身要跟着,被邓珩摁了下去:“伊蕊有些话要对江离说,你不方便听。” 我瞬间明白了,起身: “那我们去阳台上聊吧,你们先吃啊,别等我们。” 王潇潇洗了手出来,看到我们在阳台上,径直要走向我们,被杨柳月拧着帽子给拧了回去。 屋子里的王潇潇,还是在努力的搞怪,甚至还逗慕欢开心,给人的感觉是她真的放下了邓珩一样。 而邓珩呢,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来递给我: “她刚发病的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对我说一件事情,她说如果她疯掉了或者死掉了,让我一定一定要把她的手机给你。” 韩伊蕊的手机,跟她的职业和她的气质都不同。 她的手机是白色的,手机后面贴了粉色钻,很闪耀。 邓珩指着粉色的钻解释: “玥玥最喜欢粉红色,尤其是粉红色的钻石,玥玥说,粉红色的钻石像公主的私有物一样,让人看了就高兴。伊蕊为了让玥玥高兴,随身用品大部分都是粉色的,包括她去年设计的秋冬款大衣,大部分都是灰粉色。” 我忍不住感慨: “她是一个很努力的好妈妈,相信她跟玥玥会在天堂相遇的。天堂没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24条,没有渣男,只有天使和爱。” 邓珩红了眼,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摁了摁手机,要密码。 邓珩擦干泪回头,对我说: “密码是玥玥的忌日,以前是玥玥的生日,玥玥走后她改的,她说要时刻记住玥玥活在人间的最后一天,手机里的东西我没看,所以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请你妥善保管,如果有她和玥玥的照片,我恳请你发给我,我想让自己永远记住她们。” 我试了试玥玥的忌日,果真把手机打开了。 屏保就是韩伊蕊和玥玥的自拍,嘴对嘴,很美好的画面。 那一瞬间,我的泪夺眶而出。邓珩也忍不住的抹着眼泪,而后问我:“能借个拥抱吗?哪怕被老大打的鼻青脸肿,我现在很需要靠一靠。” 我张开手臂拥抱了他,他像个大男孩一样,在我的肩膀上不断的抽泣着。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男人哭,但邓珩哭的我心都要碎了,在这个残忍的现实里,我们都没办法改变一些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除了哭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屋内的夏初临和宋安戈,还有其余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们。 正午的阳光很火辣的照在我们身上,邓珩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我不懂这份没来得及说出口做出任何努力的感情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想,年过三十的男人,能真心真意的去对一个人,应该就是爱的深沉了吧。 很久很久过后,饭菜都冷了,邓珩才在我耳边说了句: “谢谢。” 只不过在他转身进屋的时候,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再一次的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畔轻声说: “伊蕊清醒时,还说过她的遗愿,她说经历了24条的受害者,都是被上帝残忍折断了双翼的天使,不管我今后遇到什么样的折翼天使,她说要我尽全力的去保护,江离,我以前把你当嫂子,以后不知道你会不会成为我的嫂子,但我向伊蕊发誓,即使你和老大没有结果,我也会一直守护你,直到你找回你的双翼。” 我很惊讶,我跟韩伊蕊之间基本没怎么聊过天,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遭遇,她对我,到底是格外关注的。 我抽泣着点点头: “谢谢你,你要好好的。” 邓珩回到了客厅,很主动的盛了碗汤,他说要好好吃饭努力工作。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救更多更多的人。 我迈不动腿,夏初临和宋安戈都向我迈了一步,但最后来到我身边的,是杨柳月。 她拍拍我的后背: “进去吧,吃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生活这个恶魔做抗争。” 这顿饭,我们把所有的饭菜都一扫而光,王潇潇说家里的气氛太沉闷,很灰暗,让人感觉到压抑,所以提议我们一起娱乐娱乐。 一开始我是参与的,玩纸牌,在脸上贴纸条,王潇潇玩的很投入,杨柳月默默的帮我收拾着家里,这些年,她一直都扮演着大姐姐的角色,默默的帮我和王潇潇善后,在我们身后做最踏实的依靠。 邓珩也在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活跃起来,但他泛红的眼眶,和时不时抹掉的泪。都隐藏不住的泄露了他心底的伤。 下午,他们还玩的热火朝天,我吃了药之后,跟她们说我有点困,要先去睡会儿。 夏初临不放心,还在卧室里陪了我很久,我假装嗜睡,加上王潇潇一直在外面喊,夏初临才亲了亲我的额头后出去了。 我翻了个身,打开了韩伊蕊的手机。 或许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吧,她所有的软件上都写着一句话: “再见,全世界。” 那些关于她隐私的东西我都没看,只是看了看图库,她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和视频,全都是关于玥玥的。 照片中,玥玥笑的那么甜。 我边看边默默流泪,花了很长的时间把所有的相片都看了一遍,只剩下最后一个,设有私密密码,我试了试玥玥的忌日,能打开。 但打开后我没看,以为这是韩伊蕊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只是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我,我睁开眼睛去看,发现都是一些小区里的图片,我觉得很好奇,这些照片好多都拍的很模糊,一点美感都没有,也没有玥玥,她拍这些照片做什么? 但当我仔细放大了其中一张来看,突然发现照片里竟然藏着不易察觉的真相。 057.她在跟踪调查我 我决定去找一个人。 在我还没彻底崩溃之前。 当然,宋安戈和邓珩并不支持我这么做,但王潇潇和杨柳月却相反,她们都自告奋勇要陪我去。 或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区别吧。 再怎么女强女汉子,终究还是女人,喜欢柔情似水的解决方式。 而男人不一样,男人喜欢对决,真刀真枪的去干。 在韩伊蕊留给我的那部手机里,我看到了一辆车和一个人反复出现的身影,我们几个人经过反复对比,确定我们没有看错。 “她在跟踪我。” 王潇潇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她在跟踪你。” 照片中,比较久远的图片要追溯到韩伊蕊刚搬来的时候,我们找到了韩伊蕊的生前日志,在日记中看到了她的猜想,韩伊蕊说,那个下午特别的忙,为了拼命赚钱,她接了很多很多的单,忙到无暇顾及无聊的孩子,只好把手机交给玥玥,让她自己看看电视听听歌玩玩游戏。 那是第一次,玥玥拍照了她跟踪我的照片。 韩伊蕊只觉得这是偶然,本想删除那张模糊了的照片,玥玥却说,妈妈你看,挂在树上的那只风筝,是不是春天的时候被人遗落的? 因为韩伊蕊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当她再去寻找那只被人遗落的风筝时,风筝已然不见了踪影,或许是某一阵风某一场雨过后,风筝掉落下来被人捡走了,这是韩伊蕊给玥玥的回答,虽然她心里想的是,这只风筝或许被扫进了垃圾堆焚烧殆尽了。 后来越来越孤单的玥玥,总喜欢坐在店门口拍风景,盼望着能有一只被人遗落的风筝出现在她的屏幕里。 直到手机卡顿,韩伊蕊要清理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从春到冬,玥玥拍了很多很多的图片,玥玥的注意力也从被人遗落的风筝转移到了一辆车身上贴了一只蝴蝶的宝马车上。这辆白色的宝马车从此不断的出现在玥玥的视线里。 而宝马车里坐着的女人,和各种各样的人交谈着,,那些跟她交谈过的人,以及她本人出现在小区的时候,画面里都有一个人影的出现,那就是我。 杨柳月放下手机: “唐攸宁为什么要跟踪你?从玥玥拍的最早的照片来看,她跟踪你,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 没有人回答杨柳月的这个问题,而我们的思绪拉的更加悠远,那在此之前呢?在玥玥没有拍到第一张照片之前,唐攸宁又跟踪了我多久,她到底在调查我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王潇潇提议: “去会会她吧,她现在应该出了月子,正好侯郁一直骚扰我,我们借此机会去探探她的底,江离,她上次请我们去船上吃鱼,你不是说她长的很像一个人吗?这次你好好打量她一番,将这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宋安戈和邓珩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不行。” 王潇潇立即追问: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吗?我们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生活真的会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吗?暴风雨来之前,总会有些征兆的。” 宋安戈一脸沉重的说: “可以肯定,她是在针对你,以前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女人不简单,那我就只能正面出击,先让我好好调查她一番,你不能出面,上次你落水,我就一直觉得有问题,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邓珩也表示赞成: “不管是侯邺,还是唐攸宁,你们去到他们的地盘,无异于自投罗网。” 最后他们争执不下,慕欢弱弱的举手: “要不我们投个票,支持你们用贺喜的理由去探探口风的,举手。” 慕欢是第一票,王潇潇和杨柳月也举起了手,剩下三个男人,扭捏了半天后,夏初临也举了手:“我没见过唐攸宁,但我感觉,应该去见见,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此事已定,宋安戈和邓珩都表示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劝住了他们: “别担心,我们是去贺喜的,加上侯邺对侯郁的溺爱,我们不会有事,如果去的人多了,反而会让敌人有所警觉。” 王潇潇伸出大拇指看着我: “敌人这两个字用得好,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将面对一个怎样的战场,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所有人一条心,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们一定能所向披靡。” 于是我们开着宋安戈的车前往唐攸宁家的别墅,到达别墅的第一件事,王潇潇捂着肚子喊: “受不住了,侯郁,洗手间呢?洗手间在哪儿?我最近受了凉闹肚子,你快带我去。” 侯郁扶着王潇潇往楼上走去,楼下太多人,今天是唐攸宁儿子的满月酒。 我替她道着歉: “不好意思啊,这侯郁天天在问我们来不来参加小宝宝的满月酒,还说好歹有一顿饭的情分在,所以我们不请自来,恭喜你们,我的状况你们也知道的,这个略表心意,别见怪。” 唐攸宁收下了我递过去的红包: “欢迎欢迎,一早就听侯郁在呐喊,说他今天邀请到了自己的女神,我还以为是请了哪个明星呢,原来是你们啊,快坐吧,本来没想给孩子办满月酒,这不,架不住亲戚们的热情,就在家里简单的聚一聚,江离,你要不要跟我来看看小宝宝,他现在睡着了,好多亲戚都吵着要抱,宝宝也累着了。” 侯邺一直在招呼亲戚,高渤的目光一直跟随我们。 在婴儿房里,我看到了天蓝色的一个小空间,忍不住哇了一声。 唐攸宁带着笑脸回头看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婴儿房太浪漫了一点,不太适合小男孩?邺哥哥说男孩子的房间应该硬气一点,但儿子还小,这间房子是我亲自设计的,我还在隔壁准备了一间粉红色的,我想再生个小公主。” 小宝宝睡的很安详,我只是低头看了看,连手都没伸,毕竟我这段时间晦气太重,怕传给了宝宝,唐攸宁显得有些诧异,我笑着问: “那你呢,你自己喜欢什么颜色?” 唐攸宁脱口而出: “我喜欢红色,热情洋溢,给人一种火热的力量,江离,你不想摸摸他吗?他那么可爱。” 我摇摇头: “不了,我最近你也知道的,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况且我前不久才从医院出来,我看看就好,宝宝很漂亮,取名字了吗?谁取的?” 唐攸宁伸手去勾宝宝的小手指: “取了,是高渤取的,叫侯矣,小名叫喂喂,因为一生下来就很能吃,刚喂完奶没多久就又哭,一吃奶就笑。” 我小心翼翼的问: “高渤取的?侯爷没意见吗?” 唐攸宁直起身来看着我: “高渤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他当哥哥,邺哥哥知道的,也很尊重高渤,再说了,邺哥哥这粗人,他哪知道取什么名字啊,不让他费脑筋,他高兴着呢。” 这一次见到唐攸宁,我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我知道了她在背地里跟踪调查我的事情,所以我带着有色眼镜在看她吧。 也或许是她刚生完孩子做完月子,虽然身材保持的很完美,但整个人有点憔悴,一点都没有宝妈的喜悦,还有侯邺也很奇怪,我见到他对唐攸宁的态度,那叫一个宠,但他今天不怎么和唐攸宁说话,两个人抱着孩子接受我们的贺喜时,也给人一种不太像一家人的别扭感。 我跟唐攸宁没有过多的交谈,毕竟她是家里的女主人,还有那么多的客人等着她去招呼。 临走前,她抱着喂喂到我跟前来,喂喂生的很秀气,大眼睛很灵动。 “抱抱吧,喂喂是男孩儿,没那么娇气的,再说了,你是职场上出了名的铁血娘子,说不定你抱了喂喂后,我们家喂喂以后也能做一个硬朗的男儿。” 但我没伸手去抱,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就是很想远离这个孩子。 还是王潇潇帮我们解的围,抱着孩子一个劲的夸: “喂喂长这么好看,长大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呢,只要以后上学了,全校的小女生都要追着喂喂跑。” 侯郁在一旁大笑: “姐,你这么喜欢孩子,要不,你也生一个呗。” 王潇潇把孩子还给了唐攸宁,白了侯郁一眼: “生孩子又不是上街买菜,你有钱人家有货你愿意买人家愿意卖就能成交的,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怎么完成?” 侯郁毛遂自荐: “我我我,我呀,你要是缺个人的话,找我,找我。” 王潇潇伸手去戳他的胸口: “你?就你?你是人吗?你在我心里,就是个畜生。” 毕竟是当着侯郁家人的面,我拉了拉王潇潇,对她努努嘴。 侯郁摸摸头腼腆的笑了:“没事没事,畜生也行啊,总比畜生不如来的强,姐,你们真的就走了吗?要不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晚上我请你们去唱歌,唱完歌去吃夜宵啊,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夜宵店,那里...” 王潇潇拉着我跟唐攸宁挥挥手,根本没等侯郁说完。 侯郁想要送我们,王潇潇把他拦在车门之外: “你要是以后还想见到我的话,你就离我远一点,过分的纠缠只会让人愈加讨厌,这道理你懂不?” 侯郁虽然不懂,但他还是很听话的后退了几步。 王潇潇开着车,从他面前狂奔而去,只剩下侯郁在后面喊:“姐,微信联系啊,姐,要记得回我微信啊。” 面对这样的一个追求者,王潇潇都疯了: “什么人呐,明知道我讨厌他,他还要巴巴的往我身上凑,他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我笑着打趣: “他可能就是喜欢离你近一点吧。” 玩笑归玩笑。开出去很远之后,王潇潇把她的口红递给了我,我一头雾水的问: “干嘛?好端端的让我抹口红?” 王潇潇把口红放在我腿上: “打开闻闻,这味道你很熟。” 我很疑惑的打开口红,里面竟然倒了郁美净: “你这是?” 王潇潇打转了方向盘,对我说: “这是我从唐攸宁的房间里找到的,说来也是天助我也,今天侯家不是来了很多人吗?好几个厕所都有人,侯郁就带着我去了唐攸宁的主卧,我在她的浴室里找到了郁美净,还不能确定她抹这个,但后来我又在她的梳妆台上看到了郁美净,正好侯郁进来找我,问我在找什么,我说刚洗完手想擦点护手霜,你猜侯郁怎么说?” 闻着这股熟悉的问道,我问: “怎么说?” 王潇潇把车停在路旁,然后侧着身子看我: “侯郁二话不说,很熟练的拿着郁美净对我说,嫂子不喜欢护手霜,怀孕之后也不用化妆品。就喜欢郁美净,所以家里买了各种各样的郁美净,侯郁还打开了唐攸宁的抽屉,你都不知道,两个抽屉里全都是郁美净,不过我看她用的最多的就是那种小袋子的,就是剪个小口慢慢挤出来的那种,我们上学时都用过的,那种味道最纯正,我就挤了点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我确定,那天把我推下水的人,就是怀胎七月的唐攸宁。 回到家,我们几个人聚在客厅里。 杨柳月闻了闻郁美净的味道,很不解的问: “唐攸宁为什么要推你下水?难道是侯邺把你绑架走的那天晚上,他想对你用强的被唐攸宁知道了,唐攸宁怕侯邺会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所以对你心怀怨恨?” 王潇潇推了推杨柳月,杨柳月说这话的时候,夏初临正好在厨房里切水果,也不知道王潇潇在杨柳月耳边说了什么。等夏初临出来的时候,杨柳月没有再提起侯邺差点把我强了的事情。 宋安戈一直都在沉默,到最后才下了一句结论: “她想对你不利,那我们就跟她斗一斗。” 杨柳月往沙发上一靠: “拜托,这是个法治社会,不是原始社会,不要动不动就斗争斗争的,凡事都有因果,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唐攸宁,到底为什么要针对江离,要说江离欠她老公的钱,但这笔钱已经还了,再然后就是,江离,你好好想想,你以前认不认识她?” 唐攸宁不到二十四岁,我跟她之间相差好几岁,隔了八零九年的时代,不可能有交集。 王潇潇猜测道: “莫非是你以前在工作上得罪过她?” 我一口否认: “不可能,我对别的事情都很迷糊。也很健忘,唯独对工作上的事情很上心,如果她是我手底下或者我们公司的员工,又或者是我们客户公司的员工,只要跟我打过照面,我都会有点印象的,但她,我总觉得她很熟悉,又说不上来是在哪儿见过。” 王潇潇抚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别急别急,也可能是她很大众脸,长的像某个熟悉的人罢了,别太沮丧,大家都别这样,我们现在知道唐攸宁对我们充满了敌意,我们就能小心防患,总好过傻傻的误把敌人当朋友要好。” 我自问,在工作岗位上,我对待手底下的人或许是严厉了一些,但我绝对不会无故去针对一个人,那些被我批评过的员工,不管是在职还是离职的。我都会跟他们谈心,唐攸宁绝对不会是我手底下的人,我跟她之间的恩怨,我能想到的,就是杨柳月一开始说的那点。 站在唐攸宁的角度,她怀有身孕,侯邺又是个风云人物,她担心自己的老公在她怀孕期间乱来,也很正常,再加上她怀孕后脾气秉性肯定都会随着身体激素的变化而变化的,所以她怀疑我跟侯邺有什么,我倒是能理解。 或许是我太急于找出事情的真相了,以至于我竟然忽略了,唐攸宁调查跟踪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而我跟侯邺的交集,是从绑架才开始的。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宋安戈突然冒了一句: “我查过,唐攸宁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侯邺,能查到的资料上都很正常,也很简单,所以我们要是循序渐进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再去找一个人。” 我们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宋安戈身上,几乎同声问道: “什么人?” 宋安戈盯着我说: “高渤,你还记得他吗?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你解围的那个男人。” 王潇潇晃着手指: “对对对,我今天还见到了他,他好像对唐攸宁的孩子很上心,侯家的亲戚都争着抢着要抱孩子的时候,侯邺和唐攸宁都在一旁看着,只有这个高渤全神贯注,好像很紧张,时刻都在注意着孩子的动向,偶尔有老人颤一下,他都要伸手去扶,我怀疑,这个孩子跟他有关系。” 我瞪了她一眼: “别瞎说,侯邺是什么人?怎么会任由自己的老婆胡来。” 王潇潇撇撇嘴: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侯邺喜得贵子,却没有半点为人父的兴奋,唐攸宁也是,按理说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一个这么健康可爱的孩子,应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和初为人母的喜悦才对,可是我今天总觉得他们两口子不太对劲。” 我也是有这样的感觉。 宋安戈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沉思片刻: “不可能吧,我们见过他们俩口子,他们很恩爱,侯邺也很宠爱这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媳妇。” 杨柳月举了举手: “喂喂喂,这件事情,我最有发言权,当了爸妈肯定高兴的,不过你们以为生孩子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一觉,十个月之后生下一个孩子那么简单吗?” 王潇潇傻傻的问: “可不就是这么简单吗?还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还要别人帮忙啊?” 看着说完就大笑的王潇潇,杨柳月叹息一声: “小妹妹,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对外人而言,生孩子就是时间长一点而已,但对我们当局者而言,这是一个很漫长很痛苦的过程,女人要经历身材走形脾气变差胃口不佳激素变化等等各种各样的不适,男人也会因为自己老婆的变化而感到困惑和痛苦,甚至是劳累,生孩子的那几个小时,其实不是女人最痛苦的时候。” 王潇潇张大嘴: “鬼门关走一趟不算最痛苦?那么痛,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柳月沉重的说: “你们听说过产后抑郁吗?很多女人都会经历产后抑郁,有些很严重,有些轻微不容易被发现,这个时候就要看作为老公的这个人要怎么调解自己老婆的情绪,偏偏很多男人能挺住十月怀胎期间的折腾就已经很不错了,孩子生下来后,很多男人就觉得长舒一口气,对妻子的抱怨或者是小情绪会感觉到疲乏甚至是厌倦。” 她说的这些,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但因为她一直在我们面前扮演着老大姐的角色,她从来没跟我们诉过苦,所有痛苦的日子,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挺过来的。 我们三人抱成一团,剩下三个男人低着头,估计都在幻想自己为人父之后会怎么做吧。 良久,王潇潇故作轻松的站起身来转了个圈: “所以我们现在要从高渤身上找到突破口?那就别闲着了,都忙起来吧,这样,我约侯郁出来,告诉他要喝酒。让他带司机,侯郁对我说过,他回去后,侯邺对他管的很严,几乎不让他出门,就算是出去和朋友聚会,也要事先征得侯邺同意之后,再让高渤陪同才准出去,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机会。” 杨柳月抬头看着她: “你觉得你约侯郁出去,侯邺不会起疑?他会同意吗?” 宋安戈一拍桌子: “那就等他来约你,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会绞尽脑汁的和这个女人靠近,潇潇,如果他约你的话,你就告诉他,正好最近你想去好音看演艺,问他要不要一起,等他来了,看完演出之后我们就说要狂欢,一起去唱歌喝酒。” 王潇潇贼笑: “宋大叔,你好鸡贼哦。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宣传自己的产业,你放心啦,我懂的,这件事情交给我,保证妥妥的,很贴心。” 约会这件事,很简单。 侯郁一直都在纠缠王潇潇,这不,我们还没吃晚饭,侯郁一日三餐都准点的问候就到了,王潇潇回了他微信,他高兴的连发了好几条语音。 王潇潇窝在沙发里装可怜样,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侯郁说: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没在你家吃晚饭吗?” 侯郁上钩,问为什么? 王潇潇说:“今天是我分手三周年的纪念日,我心情不好。” 侯郁问要不要来陪你,王潇潇欲擒故纵的说不要。 我是很久都没听到王潇潇撒娇了,一时间不习惯,只好去阳台上透气,其余人也很识趣的说家里没饮料,下楼去买。 半个小时后。王潇潇伸了个懒腰: “噢耶,搞定,这小子说他晚上吃完饭就来接我,我没告诉他具体地址,只说湿地公园门口等,所以我们得赶紧吃饭,从他那儿到我这儿,堵车的话要一两个小时,我们吃完饭去湿地公园散散步。” 邓珩不解的问: “为什么要他来接,我们可以一起去公司啊。” 王潇潇拿筷子敲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味,我现在是失恋三周年的状态,我跟你们在一起等着他来,他倒是不会多心,高渤在侯邺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他会不起疑心,如果唐攸宁要做的事情是他知情的,他势必会对我们有所防备,所以我只能和江离在一起,月姐。你是生面孔,你都要回避。” 夏初临给我夹了一块肉,问: “那我呢?” 王潇潇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是首当其冲要回避的,你是夏家的继承人,就算你和夏家决裂了,那也是你们家族之间的事情,跟我们外人没什么关系,在我们眼中,你始终都是夏家的人,更何况有你在不太好,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我们凯旋吧,唐医生不是说了吗,你要好好休息,不能熬夜不能喝酒。” 夏初临倒也听话,哦了一声就没再哼声。 邓珩揪着眉心问: “你该不会是要我们也回避吧?” 王潇潇再次敲打了他: “笨呐,你作为好音的老板之一,你当然要扮演一个追求者的角色咯,你要给侯郁制造压力,让他知道,他要是不上赶着对我好,就会有别的人趁虚而入。这是战术,你懂不?不懂也没关系,那个宋大叔,你也要在,你好歹是和江离一起共患难的,你应该好生招待我们,看完演出之后你请我们唱歌,要是侯郁想充大爷抢着请客,那你就由着他,不管怎样,今天晚上我从侯郁嘴里套有关唐攸宁的话,江离,那个高渤就交给你,毕竟人家救过你,你要知道感恩。” 对于王潇潇的安排,我们都没问题,唯独杨柳月不服: “我也可以去啊,作为你的闺蜜,在你最失意的时候陪着你。” 王潇潇双手交叉: “NO,这个时候,忌讳人太多。具体原因我不跟你多说,你自己体会。” 杨柳月理会不到,但她看到夏初临很淡定的吃着饭,也只好闭了嘴。 饭后,我们像是一群马上就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很浓重的在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王潇潇把自己捯饬的很漂亮,涂口红的时候还依偎在我肩膀上傻笑: “江离,我一想到邓珩学长要假扮我的追求者来追求我,天啦,这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我感觉现在的心脏跳的好快。” 杨柳月在一旁打岔: “江离,你今晚穿什么衣服?打扮的漂亮点吧,高渤是个男人,他又愿意出手救你,说不定是暗恋你很久了的人,你可以以此为突破口。” 王潇潇跺跺脚抱怨: “月姐,江离,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杨柳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裙子在我身上比划了一下:“这件不行,太保守,咱们得性感点。毕竟看演出和唱歌,都属于夜场的范畴了,哪有人去夜场还穿的这么保守的,我再去找一条啊。” 王潇潇气呼呼的往床上一坐,嚎叫一声: “你们俩太不尊重人了,我今晚可是功臣。” 杨柳月在找衣服的空档对王潇潇说: “我提醒你啊,你别太当真,假扮而已,不要人家认真演戏,你却入了迷,还有那个侯郁,我不同意啊,先不说他年纪小这个问题,这人本身就相当的有问题,你可别刚从暗恋中走出来,又一脚踏入了黑色地带。” 王潇潇嘟嘟嘴: “知道啦,月姐你真的好啰嗦啊,像个大妈一样。” 杨柳月会心一笑: “我呀,就是以前太顾着自己的小家了,也没好好照顾你们,才让你们一个个的混成现在这样。你看看你们,一个离了婚,还身陷于三角恋中,一个至今未婚,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说我怎么就有你们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王潇潇从背后抱住杨柳月: “月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们啦,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找一个又高又帅多金又温柔还爱我的妹夫回来,然后生个小公主,给然然当童养媳。” 杨柳月找出了两套衣服来我面前边比划边说: “江离,你看见没?听到没?这人呐,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她总是在我们这儿蹭吃蹭喝蹭玩还蹭穿,现在倒好,老爱蹭蹭的毛病是改了,结果人家胃口大着呢,生个闺女都想让我帮她养,想得美,你要是生个丑八怪出来,我们家然然肯定不会要,然然眼光高着呢,长的不漂亮的小女孩,他都不带搭理的。” 我们在卧室里哈哈大笑,邓珩在外面敲门催: “你们好了没?” 王潇潇对着门口喊: “别催别催,女孩子梳妆打扮这种事,催不得的。” 最后,在三个男人很无奈的目光注视下,我们才从卧室出来。 宋安戈开车把我和王潇潇送到湿地公园门口,本想再走走散散步的,没想到侯郁发了微信,说他快到了,我们只好老老实实的在湿地公园门口等着。 果真如我们所料,跟侯郁一起来的人,是高渤。 侯郁下车来,还专门给我开了副驾驶的座位,我秒懂,对他笑笑,坐了进去。 高渤几乎是无表情,我冲他也笑笑,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开车来接我们,今天晚上可能会玩的比较晚比较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高渤还是没有笑脸,很严肃的说: “不介意,我就是个司机而已,你们不必管我。” 一路上,侯郁都在缠着王潇潇,又是讲笑话送礼物,又是变戏法的,王潇潇真的是个很专业的演员,侯郁没来的时候还像个即将恋爱的小女生一样,沉浸在邓珩要假扮她追求者的兴奋中,侯郁的车子一到跟前,她秒变脸,一副哀怨的表情装的很像。 这不,上了车之后,侯郁卯足了劲的要逗她开心,她却眼圈泛红,不一会儿就落下泪来。 侯郁只好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副驾驶前面的纸巾盒说: “姐,麻烦你把纸巾递给我一下。” 我也是很辛苦才忍住不笑的,王潇潇还装模作样的抽泣两下,连高渤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去看她。 但我知道,她演技满分,高渤肯定察觉不出异常。 为了配合王潇潇的演出,我也回过头去安慰她: “别哭了,出来玩就是想换换心情的,你别老是去想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的,你再怎么伤心难过,人家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再说,像你这么漂亮,大把的追求者排着队的等你去挑呢。” 侯郁拍着胸脯说: “就是就是,我不就是其中一个。” 等侯郁回过味来,问我: “江离姐姐,你说大把的追求者?难不成你知道很多?” 我拢了拢头发,很淡定的回: “对呀,这年头,只要长相不难看的女孩子,身边都有那么几个围着打转的男生,更何况是我们家潇潇,她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很强。还愁找不到男朋友么?” 王潇潇呜呜一声: “人家想找的不是男朋友,人家是想奔着结婚去的,你以为女汉子都喜欢把自己变成女汉子啊,那是因为她们没有依靠,做不了软妹子,否则谁不想被人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宠着爱着。” 看她那小模样,委屈的哟,我见犹怜。 侯郁正是头脑发热的时候,握着王潇潇的手说: “别哭别哭,我娶你。” 王潇潇嫌弃的推开他: “谁要你娶,你才几岁?你个小娃娃连谈恋爱是什么滋味都不懂,还敢谈婚姻,你以为你是你哥啊,能把你嫂子宠的像个小女人。” 侯郁一着急,秃噜了出来: “我哥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不好,他和嫂子最近就在闹...” 话没讲完,高渤一个急刹车,然后抱歉对我们说: “不好意思,刚刚有什么东西飞到眼睛里了,所以我不太舒服,小郁。要不先你来开吧。” 我急忙抢话: “没事没事,我来开,反正这路我很熟,侯郁好几年没回来了,估计对星城的大街小巷都不熟,从我们这儿到市里去,这个点不能按照导航走,我知道一条路,虽然绕了点,但是不堵车。” 高渤的本意是想阻止侯郁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谁开车也没怎么计较。 被高渤这么一打断后,王潇潇为了不露馅,也没追问,侯郁转移了话题: “潇潇,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帮你去买,现在这个点还早,不会耽误看演出。” 王潇潇白了他一眼: “叫姐,不许叫我名字。” 侯郁立即改口: “姐姐姐,我错了,姐。我改,我改,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王潇潇长叹一声: “你知道错了就好,现在开始,别问我任何问题,我不想回答,我很难过,这种难过你是不会懂的,不过你不懂也好,总比懂了之后心也跟着疼了要好,最快乐是少年,最无知也是少年。” 侯郁轻声说: “我懂,姐,我懂,就是那种心碎的感觉。” 王潇潇冲他吼: “你懂个屁呀,你个小毛孩,你不需要懂,你不懂装懂,瞎懂啥啊。” 侯郁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嘴,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我看了看高渤的表情,他似乎对王潇潇怼侯郁这件事,没有任何看法,像是侯郁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再之后,侯郁怕自己说错话惹王潇潇不开心,只讲了些笑话,但王潇潇都没有笑,他又对我说先去南门口,步行街有个庙街,里面有很多好吃的。 于是我把车子停在南门口,侯郁下车去给王潇潇买回来一大堆吃的,晚上胃口极好的王潇潇,此时面对众多美食,她都不用装不用强忍,因为她根本就吃不下。 这些好吃的,最后全都送给了慕欢,让她分给大家。 因为时间还早,我们在外面透气,也不知廖空唱歌有什么魔力,这么久过去了,排着队来听他唱歌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慕欢还跟我们说,最近廖空和许森这两个音乐人碰在一起,每天都激情满满,还在准备属于他们的新歌,要弄一个组合,专门唱自己作词作曲的新歌。 这是好事,有新的创意和歌声,就会能源源不断的吸引人。 相反,背后有侯邺撑腰的云泉九曲,生意虽然不算惨淡,却没有好音这么火爆。 慕欢还笑着说,要是邵文信和陆可儿知道侯郁来看演出竟然不去他们那儿,估计心里不好受。 这个梗我们倒是都没注意到,毕竟有传闻说,侯郁是要接侯邺班的人。 普通的观众可能不知道侯郁,但是能坐贵宾席的,都是有些来头的,侯邺的名声很响,侯郁自然也跟着沾了光。 作为老板,宋安戈和邓珩对于侯郁的到来,给足了侯邺面子,亲自出门来迎接,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侯郁就被宋安戈请进了贵宾席,高渤站在门口没有动,我回过头去叫他: “你不进去吗?” 高渤在我面前站定,很凝重的对我说: “江离,我能和你聊聊吗?” 058.你长了一张故人的脸 高渤主动找我聊,这对我而言算是一个小惊喜,却也打破了我们原本占据主动立场的布局。 不过他提出了要跟我聊,我礼貌的冲他笑一笑: “反正这个演出我看过很多遍了,如果你不想看的话,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环境不错的茶餐厅,我们可以去坐坐,那我先去跟潇潇他们说一声。” 高渤看了看手表,点头: “我在车里等你。” 听到我要和高渤单独去谈,王潇潇和邓珩都表示反对。 王潇潇担心我,我很清楚,她一直以来都把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邓珩护我心切,未免有点过了。 宋安戈倒是摸着下巴说:“去听听他想跟你说什么,我让慕欢手底下的一对情侣跟在你们后面吃,这样不会引起怀疑,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通知我们。” 我扑哧一笑: “你瞧瞧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拍谍战剧吗?人家只不过是想跟我聊聊,说不定真如侯邺说的那样,我就是有这种让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魅力呢?” 不过这玩笑一出,除了宋安戈给点面子笑了笑之外,其余人都苦着一张脸。 我自己也是很好奇高渤会主动跟我聊什么,更是期待他能解开我的疑惑。 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车来车往,高渤率先开口: “你喜欢喝什么?奶茶还是咖啡?” 我淡淡一笑: “柠檬水。” 高渤点了两杯柠檬水,看他伸手端杯子,我才看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尾戒,戒指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并且有些褪色,质量看着很差,和他整个的形象气质都不太相符。 我抿了一口水,放杯子的时候故意抖了一下,水洒在我手上,他急忙拿了纸巾递给我,我顺势指着他的手说: “好巧啊,你也喜欢戴尾戒?” 高渤局促的缩回手: “这是我很多年以前赚钱买的第一枚戒指,原本不是尾戒的,后来胖了点,只能戴这个手上了,你很喜欢尾戒?看这样式,应该是双戒吧?另一枚在宋总手里?” 我摸着尾戒呵呵笑: “我以为你是个很严肃的保镖,没想到你也喜欢聊八卦啊。” 高渤解释道: “我不是保镖,只不过恰好没地方去。侯爷愿意收留,就帮他打理一下催款的业务,干我们这行的,难免会做一些不人道的事情,但是没办法,各行各业都有规则,总不能处处怀着一颗好人之心讨口吧,那样的话侯爷也养不起那么多的人。” 既然他主动把话题扯到了这件事情上,我端起茶杯: “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当然,我不赞同你们把人往死里逼的做法,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以茶代酒,感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还愿意帮我说话,说是你救了我也不为过,毕竟那天晚上要是侯邺针和那些人真对我做了什么,我可能就真的不想活了。” 高渤没有端杯: “像古代妇女一样,就一个贞洁烈女?连性命都不要?” 我很尴尬的放下茶杯拢了拢头发: “当然不是,我是新时代女性,不过新时代也不太平,我会尽全力保全自己,保不全自己的话,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被那么多人羞辱的话,是很难有求生的意志的,更何况活下来要面对的境遇,比死要悲惨千倍数倍,你觉得我还想活吗?” 高渤表示认同: “对于那件事,侯爷觉得很对不起你。” 我笑着转移话题:“不说那些过去了的事情,人活着总归是要往前看的嘛,高大哥,你今天请我出来,要跟我聊什么?” 高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手上的戒指虽不打眼,却很刺目。 “我找你,肯定逃不过那件事,侯爷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说实话,你是我们见过的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欠债上千万却还能勇敢活着的女人,我们侯爷对你很敬佩,为了向你表示道歉,侯爷愿意给你一份不错的工作,不过要离开星城去外省就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偏着头反问: “这算是弥补?忏悔?还是同情我,可怜我?” 高渤很直率的说: “都不是,你这么聪明,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今天的百日宴,侯爷和攸宁之间正在冷战,不瞒你说,上次把你推入水中的人,是攸宁,我当时想阻止,但没来得及,加上宋总对你用情至深,也等不到我下水救你,之后没告诉你,是怕你追究攸宁的责任。” 高渤亲口承认唐攸宁把我推下水,这让我感到很意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猛的喝了几口水: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会记仇?今天唐攸宁带我去婴儿房,说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还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高渤很紧张,脱口问道: “攸宁带你去婴儿房了?” 我蹙蹙眉,他的反应过激了点,像是很怕我去。 “有什么问题吗?婴儿房很漂亮,淡蓝色很适合小孩儿。还是你和我一样,也觉得我最近比较晦气,所以你很怕我接触孩子,毕竟你今天的表现,怎么说呢,好像比侯爷还在乎这个孩子。” 高渤毕竟是在社会上混了很多年的人,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的亲人都在地震中丧生了,当时攸宁也被埋在房子下面,我刚巧遇到,就把她从废墟中挖了出来,她的父母也双亡了,从此我们兄弟俩就相依为命,后来她考上了星城的大学,我就带着她来了这边,她和侯爷是在酒吧认识的,虽然她毕业后就嫁了人,我也不是很认同,但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很宠她。” 原来如此。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轻松的举起杯: “来,碰个杯吧,不管怎么说,你也帮过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次高渤端起了杯,轻轻碰过之后,他很直白的说: “可能是因为你长了一张故人的脸吧。” 我不自觉的反问:“故人?” 高渤又解释道: “不不不,我用错词了,我没什么文化,本来就是一个在工地上干粗活的民工,请你谅解,我的意思是,可能是当时你给我的感觉,就跟妹妹一样,你别见怪啊,我觉得你和攸宁长的还有点像。” 我和唐攸宁,我刚喝的水还没落下,直接喷了出来: “我和她怎么可能长得像,不是我恭维你妹妹。我觉得你妹妹长的真好看,娇小玲珑的那种,让人见了就觉得想保护她。” 高渤再次递了纸巾给我: “侧脸看的时候,你们确实有点像,而且你和攸宁一样,都有一双很漂亮很传神的眼睛。” 好像话题扯的有点远,我及时收住: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还是说回刚刚的事儿吧,你说侯爷要给我介绍份工作,还是外省的,这是想要我离开星城啊,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高渤握着杯子,整个人有点虚,好像不太自信一样。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毕竟你也是女人,而且你前夫还那样对你,其实攸宁要约你吃饭,就是听到了底下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难道真的是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原因? 但我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自己,唐攸宁几年前就开始调查我了,绝不可能是高渤即将要说的这个原因。 高渤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继续说道: “这件事,恐怕要从你前夫找我们借款开始说起,你别介意我提起你的伤心事,当时你前夫不知从哪儿得知我们侯爷丧偶的事情,还看到过侯爷老婆的照片,后来就拿了你的照片,还拍了那些不雅的视频给侯爷,其实侯爷看到那些东西的第一反应是很气愤。” 所以这才是我长了一张故人的脸的真正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和侯爷死去的老婆长的很像?” 高渤点点头:“不瞒你说,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到这儿,你也应该知道侯爷当时在酒吧里见到打工的攸宁之后,为什么会愿意娶攸宁的原因了吧?”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好玩了。 我喝了一小口柠檬水,有点酸。 “因为唐攸宁和侯爷死去的老婆也有点像?我听说侯爷最在乎的是爱情和亲情,这爱情指的,就是侯爷死去的爱人吧?” 高渤再次点头: “是的,当时侯爷的爱人在生孩子时难产死了,消沉了很长一时间,直到遇到了攸宁,才渐渐的放下过往,不过你的出现,对侯爷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但侯爷还算是个理智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已经死了,你是陈沉的妻子,借给陈沉那笔钱的时候,侯爷是希望他能够赚到大钱给你更好的生活,也算是爱屋及乌吧,没想到陈沉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沉出事后,而侯爷作为我最大的债权人,却迟迟没有上门来找我的原因。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测,要不是霸叔抓了侯郁,侯爷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找我要那笔债。 毕竟在自己最在乎的弟弟和一个只是和自己爱人长的相似的女人之间,他没有理由选择后者。 好像一切都事出有因,没有任何漏洞。 但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稳,好像哪个环节不太对。 “然后呢?你接着说。” 虽然高渤接下来要说的话,我都能猜到,但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 高渤摸了摸尾戒: “江离,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应该能猜到这其中的联系,况且你也是个女人,攸宁是很想要一个家,侯爷虽然大她很多岁,但侯爷平时很宠她,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时候,就已经闹过很多次,每次都因为爱情而妥协,直到她知道你的存在,她如坐针毡,以前她对我说,她要趁着现在这大好的年华,好好吃喝,好好玩乐,不到三十岁坚决不会要孩子,因为她忍受不了怀胎十月,她害怕变丑变胖,但她也知道,自古以来女人的地位,都靠着孩子来稳固,尤其是在家大业大的侯家。” 这么说的话。我和唐攸宁有一双眼睛相似,但我和侯邺死去的老婆却很相像,相比之下,唐攸宁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高渤又说: “因为失去爱人和孩子,侯爷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烟酒都是不离身的,攸宁也是个贪玩的人,喝酒啊,经常熬夜啊,还有化妆做美甲什么的,生活习惯也不好,想要一个孩子谈何容易,攸宁为了要个孩子,吃了很多中药看了很多医生,也信了很多偏方,终于怀了孕,侯爷年纪也不小了,得知攸宁怀孕,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直到你的事情发生后,一直都很幸福的攸宁突然就变得很狂躁了。在她的要求下,侯爷带她见了你。” 我装作若有所悟的问: “唐攸宁知道我的存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渤对待这个问题很谨慎,迟疑好久都没回我,我忍不住催问:“是忘记了吗?” 高渤顺着我的话说: “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只知道陈沉来找侯爷的那天,因为下暴雨,攸宁原本要出去逛街的,没去成,躲在房间里生闷气,侯爷还哄她来着,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因为你有家室,攸宁才没闹出大动静来。” 这个解释好像很完美,这么说来,唐攸宁派人跟踪我调查我,都只是想要保住她侯太太的位置,加上后来把我推下水,也是因为害怕我会跟侯邺有什么。 “对于我这张脸,我很抱歉,爸妈给的。我不能改变,但我向你保证,也请你妹妹相信我,我自己经历了被丈夫背叛的痛苦,我绝对不会做拆散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觉得侯爷对你妹妹还是很不错的,现在他们又有了孩子,请你妹妹自信一点,没有人会夺得走她现在的幸福。” 高渤闷叹一声: “女人是个很奇怪的生物,再加上这是个快餐化的时代,女人心中能持有的安全感本就少之又少,攸宁知道侯爷在那个情况下都想碰你,她心中的安全感顿时消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怀了孕的女人,本就不可理喻。” 我用力的点点头: “我能理解,虽然我没生过孩子,但我身边的朋友是已为人母的,她跟我说起过,所以现在,你想说的就是。为了让你妹妹有安全感,侯爷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把我调离星城?” 高渤很抱歉的看着我: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你放心,为了补偿你,侯爷不光给你准备了工作,等你在那个岗位上呆一段时间后,他会给你股份,让你尽早挣到钱还清债。” 这对我而言,算是雪中送炭了。 我摁了铃让服务员给我添了杯水,还拿了单子问他: “你还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吗?” 高渤摇头说不用,我点了一份南瓜子一份开心果,还有两杯南山咖啡,高渤很顺口的问:“你也喜欢喝南山咖啡?” 我笑着反问: “还有谁喜欢?” 高渤低声说: “侯爷很喜欢喝咖啡,并且只喝南山咖啡。” 我顿时变得尴尬了,只好解释:“我不喜欢喝南山咖啡,你知道的,女生都喜欢一些拿铁啊卡布奇诺之类的,我就是觉得我们之间这样干巴巴的聊天,会让别人觉得很奇怪,好像我们很节俭一样的。我猜南山咖啡一般人都不讨厌,就点了。” 高渤自然不会相信我,但他还是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喜欢喝咖啡,不过我今天可以尝尝,看咖啡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很苦,那...江离,我说的,你可不可以考虑考虑?” 在我回答他的问题之前,我问他: “你能告诉我侯爷和唐攸宁之间现在发生了什么吗?不会是因为我才让他们两口子在这么喜庆的节日里还闹不愉快吧?” 高渤微微叹息: “不怪你,是产后抑郁,尽管侯爷把攸宁照顾的很好,但攸宁心里有个结,前几天他们吵架了,你应该知道,宋总帮你还了侯爷那笔钱吧?” 我点头: “知道啊,还拿回了那些被陈沉拿去抵押的东西。” 高渤苦着一张脸说: “事情就出在这儿了,陈沉当时拿了很多关于你的照片给侯爷,侯爷就留了一张你们结婚时拍的照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有一张照片,你穿着白色的婚纱走在布满了爬山虎的墙下,你微微侧脸,好像在笑,看久了又好像笑中带着泪,侯爷很喜欢那张照片,就留了那一张,也不知道攸宁从哪儿找到了,当时他们就吵了一架,到今天都没和好。” 这也算是因我而起了吧。 我表示很抱歉: “你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但我现在工作很稳定,而且我在星城上大学,在星城结婚,离婚,又在这座城市工作了那么多年,突然间说要离开,我需要时间。” 高渤冲我笑了笑: “那我就静候佳音,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请你给我一个回信,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高渤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便利贴,那串号码是写好了的。 我双手接了过来: “高大哥,看你这架势,你是早就想跟我聊聊了吧?” 高渤很诚实的说:“对不起,我也是为攸宁着想,当然,这也是为你好,上次攸宁把你推下水的事情,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堆起笑脸: “不用了,都过去了,高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没想过找个对象吗?” 高渤诧异的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象?” 我捧着杯子呵呵笑: “你妹妹说的啊,怎么,只许你关心她,不许她关心你啊?” 高渤的表情很不自然: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我,这个产后抑郁真的很可怕,现在的她就像一头困兽,我每天看着她挣扎痛苦,我很心疼,所以请你好好考虑这件事,希望很快能得到你的答复。” 我口中说着好的,实际上,我对高渤说的所有的话都保持一种怀疑的态度。 并不是他解释的不够清楚,正是因为他的解释恰好把我心中所有的疑点都补上了,我才更觉得心里不安。 别看王潇潇神经大条的,像个没有智商的姑娘。 但她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跟高渤谈完之后,我们回到家里,几个人聚在一起听我把高渤跟我说的都重复了一遍。 邓珩也赞成王潇潇的说法:“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和产后抑郁,如果说唐攸宁不是最大的黑手,那在她的后面,还有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猜不到的对手。”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讨论这个高渤的时候,夏初临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很快就和电话那头的人起了争执。 我知道夏初临给谁打的电话,也知道他要确认的是什么问题。 之前我一直在猜,谁会煽动那些债权人来找我的麻烦。 我们心中的矛头直指唐攸宁和夏夫人,现在不管我们信不信高渤说的话,唐攸宁都不太可能对我做那些事情,毕竟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万一侯邺哪根筋不对劲对我伸以援手呢,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最后只剩下夏夫人有这个嫌疑和动机了,夏初临当然坐不住了。 杨柳月见状,打打哈欠催着我们: “都散了吧,这么晚了,铁打的身躯也要休养生息,走走走,我们一起走,宋总,只好麻烦你送送我们了,这么晚也不好打车。” 等夏初临打完电话,宋安戈等人都已经从我们家离开了。 我去了阳台,从背后抱住稍显颓丧的夏初临。 他回过身来将我搂住,在我耳边说: “离离,对不起。” 我抱着他说:“没事,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还在,我就能扛住,以前的事情交给光阴,以后的事情交给命运。” 夏初临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妈一开始死活不承认是她干的好事,后来才承认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做这些事情来伤害你。” 我张开手臂迎着夜里的风: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对你妈妈有偏见,因为她的原因间接害死了我最好的闺蜜,但我真的从未恨过她,现在十年过去了,我相信善良的她一定会在天上默默的为我祈祷的,不管你妈妈做了什么,她都是因为爱你,只是有一点,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和你的妈妈生活在一起。” 夏初临不再言语。 对我们而言,提起那个已故的人,始终是一道隐隐作痛的伤疤。 我想,是时候了,是时候该带着夏初临去故人的坟前诉一诉这些年来的思念了。 睡前,宋安戈打来了骚扰电话,夏初临接的,他说宋总,都这么晚了,没力气做别的事情了,早点睡吧。 我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宋安戈在捣什么乱,也知道夏初临说的别的事是什么。 所以他抱着我,漆黑的夜里突然飘来一句: “离离,你应该知道宋安戈喜欢你吧?” 那又能怎样呢? 我心里想的是这一句,但我回答的却是: “猎人在捕捉猎物的时候,常常会被很难搞定的猎物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从而忘了他可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然,有些猎人捕捉猎物,紧紧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夏初临从背后抱住我,亲吻了我的后背: “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了,我不在乎多等几天,我会告诉宋安戈,跟他公平竞争,只要你一天没跟我领证成为合法夫妻,他就有机会追求到你。” 我转过身去,借着夜里的月光看着他的脸: “难道插足情侣之间的感情的人,就不是第三者了吗?” 夏初临轻轻说:“我愿意给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但我更愿意相信,你是爱我的。” 我是爱你的。 毫无疑问。 我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 清明节。 夏初临借了同事的车,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远。 她的遗书上写着,她小时候见过最多的开的最艳的花,是杜鹃。 所以她死后,希望她的骨灰,一半洒在江水之中随波逐流的去看看她没来得及看的世界,另一半要埋在一个能看得见杜鹃花的地方。 她是跟着妈妈一起长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 我给她选的那个地方,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她还说,小离,你每年来看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带雏菊啊,我最喜欢的花是雏菊,杜鹃只是我儿时的陪衬。 所以,卫蓝,我来了。 带来了你最喜欢的小雏菊,可惜的是,似乎每年的清明都要下雨。 今年也一样,天空乌云密布,你最喜欢的蓝天白云。都跟你捉迷藏似的隐匿在厚厚的云层当中了,不过我相信,云层之后,一定有你喜欢的蓝天,还有白云。 “她的墓地,不是葬在城中吗?” 来到卫蓝的墓地,夏初临很诧异。 我淡淡一笑: “其中之一,卫蓝说她是个很贪心的人,她恨不得自己的足迹遍布全世界。” 夏初临蹲下身来: “有人来过。” 我也看出来了,卫蓝的骨灰埋在这儿,我没给她立碑,只是栽了一棵杜鹃,杜鹃旁边选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以前每年我来的时候,石头都只露出一点点,我要刨掉上面的泥土,才能让那块石头露出来,石头下面的许愿瓶中,装的是卫蓝的骨灰。 而今年这块石头,很光滑,石头旁边。还洒落着雏菊花的花瓣。 确实是有人来过了。 但这儿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当年我旷课抱着卫蓝的骨灰来到这儿,在山上陪了她三天三夜,以前我很怕死人,怕见到鬼,但我不怕卫蓝,她是我人生中最好最好的闺蜜。 她是那么的善良,却又是那么的脆弱。 “谁会来这儿?还有别人知道卫蓝葬在这儿吗?” 我摇摇头:“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可能是来看花的人觉得这石头很好看吧。” 夏初临环顾四下: “这个季节哪来的人看花,这里的杜鹃花,至少还要一个月才会陆续绽放。” 我摸着那块石头: “可能是看花的人太心急了吧,也可能是爬山的人来过,她肯定很喜欢这里,等到杜鹃花开遍满山,她一定会化作蝴蝶漫山飞舞,初临,你没有什么想对卫蓝说的吗?” 夏初临握着我的手,沉思片刻后说道: “卫蓝,我来看你了。” 对呀,我们来看你了,十年了。我终于和他一起,来看你了。 我们相识的时间其实不长,只是两个相同年纪的女孩,一见倾心,从此不管是上课吃饭睡觉上厕所,还是做梦,都会在一起。 那时候的校园里,见过我们的人都说,你们真像一对姐妹花。 在夏初临说别的话之前,我带着泪笑着问他: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见到我们俩的时候,说我跟她像是两生花,当时我还觉得你好浪漫哦,会用花夸人,后来,卫蓝查了百度,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夏初临看着我的眼睛问: “为什么?” 我哽咽着说: “两生花,一朵叫六月,一朵叫十月,六月花在初夏太阳最柔和的时候绽放,而十月花却盛开在深秋十月晚上月光最明亮的时候。本是同根生,却花开两不见。” 卫蓝死后,我跟夏初临分开,也查过两生花,又叫双生花,一株二艳,日久年深,其中一朵会不断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哪怕有着日日夜夜的缠绕,却只能拥有这一种结局,只能用一朵花的生命,来铸就另一朵花的璀璨。 两生花只有在最后凋零的时候,才扭过头来望一望对方。 我终究是自私的,她用生命换来与我相遇相识,我却不能与她同归同去。 夏初临跪在泥地里: “对不起,我当时无知,只是随口一说。” 卫蓝在写给我的遗书中说,这个世界太冰冷,她努力的想拥有所有温暖的东西,触碰到的却始终都是冰冷的,八岁那年养的蚕,九岁那年养的狗,十岁那年见过的人,以及许许多多她曾拥有过的,最终都变的冰冷无情。 只有你,江离,从你对我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暖暖的。 第一次见到卫蓝的时候,我一个人拖着箱子背着书包站在城市的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乡里的路没那么多的红绿灯,正在我迷惘的时候,我遇到了同样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的卫蓝,她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扎着马尾,穿着很旧却很朴实的衣服,面容姣好肤色白皙。 我是犹豫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几个红绿灯过去了,我才鼓起勇气,笑着走到她身边,咧嘴笑着问: “你好,你知道去二里半从哪儿走吗?” 我永远记得她听到二里半的时候,那兴奋的表情。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很迷人。 那年八月末,大学新生报道的日子,那么炎热的天,她那只冰冷的手握住左手握住了我滚烫的右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迷了路,不过我也去二里半,我们一起走吧。” 巧的是,我去二里半,她也去二里半。 我去报道,她也去报道。 我因为六月末的洪水冲垮了我家门前的池塘,为了帮妈妈去捞回从鱼塘游走的鱼而被玻璃碴子划伤了脚,到开学时都不能好好走路,所以向教导主任申请不能参加军训。 她也是。 只不过她是因为正好处于生理期,加上她有严重贫血的症状,拿了医院开的单子和我一起去找的教导主任。 更巧的是,我们在同一个班,住同一个寝室。 都没有参加新生军训的我们,和别的同学自然走不到一起,所以我们理所当然的成了最好的朋友,在女孩子心中,有一个代表着悲喜与共的词,叫做闺蜜。 我们成了彼此心中唯一的闺蜜。 她会嫉妒我跟别的女孩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会介意我给别的女孩带奶茶。 不知道为什么,她除了我,再没有别的朋友。 可明明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啊,我和别的女孩去食堂吃饭,她会冷着脸说某某某同学,你最近感冒不能吃辣,你想害死自己吗? 我给别的女孩带奶茶,她会在我说出要冰的时候没好气的提醒我,某某同学最近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你看,她多善良,默默的关注着每一个人,却很专横的霸占着我。 直到我遇到夏初临,她才开始和别的女同学打成一片,为的就是让我放心的去跟夏初临约会。 十年了,我无数次的在心里想,如果我没遇到夏初临。我和她,会不会顺利毕业,然后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喜欢上同样是好哥们的两个人,一起结婚,一起举办婚礼,一起去旅行,甚至是差不多同时怀孕,一前一后的生下孩子,然后订个娃娃亲。 正是因为她对我的好深入骨髓,所以在遗言中写着,如果我的生命能够换来你一世的幸福,我毫不犹豫,我义无反顾。 所以,亲爱的小离,别恨他,和他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 卫蓝,这个永远都只会对我微笑的女孩,她一定不知道,当我看到她写给我的遗言时。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多希望和她一起去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十年了,我从未忘记过她,这一生,也不可能忘了她。 后来夏初临对卫蓝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那个下着雨的清明节,我和夏初临依偎在卫蓝的墓地旁,一坐就是一整天,回来之后我就病了。 王潇潇说我昏睡的时候,一直喊着卫蓝的名字,喊着让她等等我。 所以王潇潇和杨柳月寸步都不敢离开我,怕我想不开寻短见。 我知道我不会,我答应过她的,要连同她的生命一起,好好活着。 清明过后,我的书桌上,就多了一束小雏菊。 我和陈沉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我买回来小雏菊,他都会把我的花扔掉,说是小雏菊是看望死人的时候才买的花,放在家里不吉利。 你看。我跟陈沉,或许只是上辈子他在我的尸体前盖了一件衣裳吧,所以我还了恩,也只能还恩,再无其他。 “潇潇,你买的花吗?” 王潇潇拍了一张图,发到了我的微信上: “当然不是我买的,是二少爷买的,他说小雏菊代表你的思念,他希望你思念的人一直陪伴你,保佑你,还有啊,我给你拍了一张图,你把那张漆黑的头像换了吧,明媚一点,你看这花,多漂亮。” 我和卫蓝认识那年,加了扣扣好友,她还给我分了个组,名字叫,唯一。 自杀之前。卫蓝把扣扣头像改成了一片漆黑。 多少个夜里,我想说的话,都发送到了她的扣扣上,而她十年前用的那部手机,在我这儿,旧手机和现在的智能手机不一样,充一次电,就这么放着的话,能放好久。 不管我去哪里,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忘了带什么,我都不会忘记带上她。 我终于听她的话,原谅了夏初临,和他在一起。 也把卫蓝的头像换成了小雏菊。 每年的清明前后,我都会不断的梦到她,今年却很意外,我越想梦见她,她就越淘气,躲着不肯见我。 直到星城出了大太阳的那个晌午,我在店里吃了午餐后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我梦见了卫蓝。她笑着对我说,小离,要幸福哦。 醒来后,店里突然涌进来很多很多的人,一张张脸都极其陌生。 我很惶恐的拉着小岳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以为又是有人来闹事,没想到小岳拉着我的手,在众人的合力下,把我推出了店里。 059.求婚 这是夏初临对我的第一次求婚。 结果自然是未遂。 未遂的原因,出自宋安戈。 当然,还有他的帮凶,邓珩。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最大的帮凶并不是邓珩。 当时我走出店里,看到夏初临领着一群穿着清一色爱心t恤的孩子站在店门口,孩子们的手里都拿着一串串千纸鹤,簇拥之下的夏初临穿着白色的西装,显得很正式,也很隆重,手上抱着一束红玫瑰,在他白西装的衬托下,红玫瑰尤为鲜艳。 除了他和孩子们,现场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围观者,当然,这群围观者是被他说动了来帮忙的。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陈沉娶我的时候,也向我求过婚,也策划的很浪漫,当时在众人的呐喊之中,我接受了。 但这一次,我的心里很慌。 我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两个人受法律保护的生活,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的家庭,还有我们之间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我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才能还清我背负的欠款。 所以,我显得很为难,半天都没敢跨出去,倒是小岳推了我一把,我趔趄一步,险些跌倒。 夏初临和孩子们将我团团围住,就在夏初临准备下跪的时候,我的手机很贴心的响起了,夏初临笑着说: “没关系,你先接电话。” 电话是住在我家对面的邻居阿婆打来的,声音很着急的说: “孩子,你在哪儿?” 我说我在上班,阿婆说: “你快回来吧,我刚刚看到你朋友回来了,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我正好出门倒垃圾,本来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结果他把门关了,随后屋里传来嘭的一声。好像是摔倒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昏了过去,我叫他他也不应,你说这可咋整?” 我安抚着阿婆: “别着急,你先敲门看有没有反应,我现在马上回来。” 听到我的话后,夏初临跟孩子们的老师说有事,这次的行动取消了,他陪我打了个车赶往宋安戈家,在路上我给邓珩打了电话,他离家里比较近,而且他是医生。 我其实想过,这应该是宋安戈在故意捣鬼。 但我又怕,万一他是真的病情恶化晕倒了呢?人家阿婆不可能帮着他撒谎吧。 我很不好意思的对夏初临说,我没料到他会向我求婚。 夏初临紧握着我的手,说没关系,又说起那群孩子: “他们都是我收养的孤儿,当年从美国回来,夜里去江边喝酒散心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弃儿,大约七八岁,发着烧,病的很严重,我送她去医院,检查出来是肺炎,后来治好了,却无家可归,她的父母丢下她出了国,再无音讯,自那以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捡到各种各样的流浪儿,于是跟福利院的副院长一起,建了一个少年之家。” 我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记得那个领队的老师,很年轻。 “带领孩子们来的那个女孩,就是你当年在江边救的?” 夏初临笑着说:“你真聪明,这都能猜到,她再过两个月就十八岁了,很聪明的一个孩子,小学和初中都有跳级,十八岁就开始当实习幼师了,我本想送她出国深造的,但她执意要留在少年之家带着孩子们一起成长,别看她柔柔弱弱,她个性很要强的,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没想到在他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匆匆十年,我们之间发生了多少对方不曾参与的故事。 重新在一起的我们,真的能够天长地久吗? 但我看到夏初临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求婚未遂而感到失落,他流露出的,反而是一种轻松的状态。 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离离,我终于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我想以后我会更有勇气的。” 当时我是真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下车后我几乎是小跑的状态,等电梯的那几秒都觉得是种煎熬,等我赶到宋安戈家,邓珩给我们开的门,宋安戈躺在沙发上,面如土色的睡着了。 邓珩给我们倒了杯水,安慰道: “没事了,还好阿婆发现的及时,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老大晕倒在门口,只来得及换一只鞋,手机屏幕也摔坏了,想打电话,没来得及拨出。” 我把邓珩叫到阳台上,问他: “上次我问过你的,宋大叔到底怎么了?我有一段时间以为他是骗我的,我看他的状态也不像是重病,只是刚刚看他的脸色,很吓人,他现在,没什么大碍吧?” 邓珩低着头摇了摇: “不好说,他拒绝去医院,说是不想余生在医院里度过,我劝了,他不听,他还给自己制定了一份旅游计划,说是等医生最后宣判的时候,他就背着行囊远走他乡,说要告诉所有人,他去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还清新的空气,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 我的心里顿生感伤: “他还有治愈的可能吗?前段时间他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邓珩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坐在客厅里的夏初临: “他怎么来了?你们还一起来的,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 “那个,他今天休假,所以在店里陪我,说说宋大叔吧,我看他现在的样子,不太乐观。” 邓珩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其实医生早就预言他活不过年关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撑了过来,经过这一次晕倒,只怕他是熬不住了,病来如山倒啊,我猜想,之前他能够生龙活虎的,是因为他有事情做,虽然他跟你不沾亲不带故,但毕竟他喜欢你,所以把你的事情都当成了自己的,现在你身边已经有了守护神,也用不着他了,所以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吧,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疾病,而是心病。” 邓珩说的很认真。以至于我都没听出其中的毛病来,还有些自责。 我并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只是我跟他之间,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暧昧纠缠着,总要有条界限才好。 “怎么办,要通知他妈妈和他姐姐吗?总不能任由他胡来啊?” 邓珩摆摆手: “这事,我们都做不了他的主,扪心自问,如果是你,或者是我,打个不好的比方,假如是我们得了绝症,我们会躺在病床上等死吗?我们都还这么年轻,人生的理想和目标都还没开始实现,世界那么大,美景那么多,难道不想趁弥留之际好好去看看吗?” 这话的意思是,我脱口问道: “所以你支持他用最后的生命来浪迹天涯?” 邓珩点点头: “我支持,如果是我走到这一步,我恐怕早就去了世界的某一个亲朋好友都找不到的角落,遇到这样的病,都是命,逃不掉的,也没有侥幸,只能还好安排剩下的时间。” 我揪心的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宋安戈: “可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别说是去看看世界了,恐怕去看看楼下的广场舞,都有难度。” 邓珩拍拍我的肩膀: “先不管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这儿有我,毕竟你拒绝了老大,和二少爷在一起,我也不能要求你帮我们做些甚么。” 我有些生气的看着邓珩: “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你说这话,很伤人心,再说了,宋大叔不喜欢我,我问过他的,他说我这样的女人一点都不温柔,太强势,没几个男人会喜欢。” 我以为邓珩会跟我争辩,但他只是沉默。 我再次开口: “你一个人照顾他,忙的过来吗?” 邓珩无奈的回我:“那也没办法,谁叫他是我兄弟呢,况且他得病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不能让别人来帮我,只能我陪着他一起挺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光了。” 毕竟宋安戈救过我,毕竟他帮了我很多,毕竟这可能是我今生唯一一次能报答他的时候了,于是我自告奋勇的说: “要不我搬回来住几天吧,也能帮着你照顾照顾他,只是白天的话,我要上班,可能忙不过来。” 邓珩欣喜若狂: “没事,我跟领导说,从今天开始我上夜班,我们可以两班倒,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有点辛苦了,而且你男朋友,会不会介意?” 我很心虚的打着包票: “不会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宋大叔挺身而出帮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涌泉相报,但我欠他的,这辈子肯定是还不上了,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心意吧。” 邓珩脸上闪过一丝窃喜,而后很淡定的对我说: “那你先跟二少爷谈谈吧,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万一不行的话,我再把以前照顾过你们的护工找回来。” 我急忙说道: “我能行,相信我,我能行,不过我不会做饭,你是知道的,不过我可以请柳月帮忙,只好劳烦她每天多做两个人的饭了。” 虽然我答应的很爽快,但我晚上跟夏初临回去,心里却一直发虚。 直到睡前,夏初临阻止了我关灯的动作,问我: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问: “你反锁了门吗?我总觉得门还没反锁。” 夏初临捉住我的手:“已经反锁过了,你今晚问了四遍,为了让你安心,我就去看了四次,你还有别的要问我吗?” 除了门。还有... “厕所里的灯关了吗?还有吹风机拔了没?还有...” 夏初临带着淡笑对我说:“离离,我爱你。” 我懵圈了,看着他的脸,半天没哼声,他握紧我的手:“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支持你做出的所有决定,你一定知道爱屋及乌的意思吧,你放心的去照顾他吧,我会帮你照顾好桌上的小雏菊,只是希望你能把他照顾的好一点,让他早点好起来。” 我给了夏初临一个拥抱,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夏初临的晚安热吻中。 我以为他会趁机碰我,但他没有。 他说过,要等到领证的那天,他才会彻底的拥有我,所以他希望我别让他等太久。 第二天,我带着行李去上班,小岳她们都惊呆了:“老大,你这是?离开出走?求婚不成变分手了?没那么夸张吧?你不喜欢昨天的惊喜吗?还是说惊喜变成了惊吓,所以你现在闹脾气?” 我拿豆浆堵住她的嘴: “别咒我啊。我和他好得很,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转公交车的那段路总是塞车,加上他这些天要出外景,我正好去朋友家住几天,上班也近一点,店里不是要准备五一店庆了吗?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可得用点心,业绩和你们的奖金,都在向你们招手。” 以前我总觉得一天过得很快,一上午一下午,一眨眼之间就过了,今天却很漫长,好不容易等到快下班了,店里突然来了一对小情侣,男的喜欢素雅一点的款式,女的却坚持新婚那晚家里要大红的床被,男的想着结婚是中式的,那家居就不要再那么耀眼了,两人为此争执不休,小岳都不知道该顺着哪方的意见,只好把我找了来。 我给了他们一个店庆优惠价。说服他们各自挑选了一套自己喜欢的床上用品,临走时,女的转过头来问我: “你是不是?” 我惊讶的指着我自己:“我是?我怎么了?” 女的尖叫: “你你你,你不就是星辰的吗?我记得你办过一个展品,就在黄兴广场,就是蜜月家居的那个,你忘了吗?那个展品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以前看展的时候都是老招式,那天看到了一对恋人从相识到相知相恋再到磨合的过程,我觉得特别有创意,我本来要去买那个蜜月产品的,可惜太贵了,后来的展会发布了蜜月家居的价格,太不亲民,只有土豪才买得起。” 我很抱歉的说: “我离开星辰了,所以对于星辰的展会也没怎么在意,祝你们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那女的还想和我叨叨,被男的拉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女的还跟男的说: “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被人扔臭鸡蛋的那个小三。” 我当时就石化了,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却还有人记得那天晚上的闹剧,认定我是插足别人婚姻的可耻的第三者。 小岳听了要冲出去找人理论,被我拉住: “我先走了,明天我们要开个小会,你把上个月的销量汇总给我。” 我来这儿上班,也有好几个女孩议论过我。 毕竟星城不算太大,家居市场,尤其是床上用品这一块,很多人都是相熟的,更何况星辰那么有名,当时的发布会又闹的这么轰动,坏事传千里,不好的事情总是容易被人记住的。 只不过后来王潇潇来店里跟员工们说起其中的内情,后来就再没有背后嚼舌头了。 这段小插曲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处一样,让我在回家的路上都难受不已。 只是一想到又要跟宋安戈共处一室了,鱼刺的事情就被我抛诸脑后。 昨天离开前,邓珩把我以前用过的那串钥匙交还给了我,今天我拿着钥匙在门口站了很久。 直到屋里传来急速的咳嗽声,我才飞快的开了门进去,看见宋安戈正坐在饮水机旁边,一脸憔悴的喝着水。 我换了鞋走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阿珩呢?” 宋安戈冲我笑了笑: “临时来了个重伤病人。阿珩去医院了,厨房里还煲着汤。” 我把宋安戈扶到沙发上后,去厨房看了看,锅里确实煲着汤,但是砧板上的鱼,要怎么做?还有盆里的那些我都叫不出名字的菜,我看着被食物堆满的厨房,束手无策。 整个傍晚时分,我都在厨房里跟食物恶战,邓珩买的那些很复杂的菜,我肯定是不会做的,更何况只有两个人吃饭,我不知道邓珩为什么要这么浪费食材,烫还好,差不多了就熄火,别的菜,我就切了两个西红柿,想着再开汤的话不太好,于是炒了个西红柿炒蛋,但因为我不会掌控火候,加上心里太紧张,鸡蛋有点糊,勉强也能吃,放盐的时候我是一点一点放,一点一点尝的,所以咸淡应该没有问题。 还有盆里的空心菜,我经常在外面吃到,这玩意很简单,放油炒就是,炒蔫了就差不多了,我小心翼翼的放盐,这碗菜也很快就出炉了。 剩下的,我决定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全部打包送给了楼下的杨柳月。 不过杨柳月没在家,是李云新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然然在楼下跟小孩子玩耍。 宋安戈看起来奄奄一息,对我做的菜却很挑: “就这些?下饭菜呢?” 我端着饭碗拿着筷子指了指那碗西红柿炒蛋: “凑合着吃呗,今天柳月不在家,本来她要是在家的话,我想让她帮我炒两个菜的。” 宋安戈一头黑线: “你是觉得那些食材无从下手,扔了又可惜,所以给杨柳月了吧?行,就算西红柿炒蛋是下饭菜,那这个汤呢?” 我笑嘻嘻的给他盛了一碗汤: “这个你放心,阿珩的手艺绝对棒棒的,我在厨房里炒菜的时候,闻着汤的香味都要流口水,你尝尝。” 宋安戈没好气的把汤碗推给我: “还是你先尝尝吧?” 我娇羞一笑,都病成这样了,还搞那么绅士。 “你喝吧,我先去厨房收拾一下,挺乱的,我都看不过去。” 我刚起身,宋安戈猛的拉住我,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喂我:“尝尝,你来尝尝。” 这姿势很暧昧,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口,我确定无疑,我关了门。 于是我喝了这口汤,然后皱了皱眉:“阿珩这个厨师,也有失手的时候啊,这汤味道不咋地,你不喜欢喝的话,尝尝空心菜,我觉得我炒的最好的就是空心菜了,肯定好吃。” 宋安戈无可奈何的对我说: “拜托,你个小白痴,是你忘了放盐,你去看看厨房的门,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我吐了吐舌头,跑到厨房门那儿一看,果真留了一张字条,是邓珩写的,让我记得在汤里放盐。 我讪讪的回到宋安戈面前,端起桌上那碗汤: “我去回锅,你再等会,要是饿了的话,先吃空心菜,扒几口饭垫垫胃。” 宋安戈笔直的站了起来,伸手摁了摁我的额头: “你呀你,在工作上没见你跟个小白鼠一样的,在生活中就是一团乱麻,你好好坐着,我去给你炒两个菜。” 我本想说你是病人,但我看到宋安戈突然间精神好了很多,就没再说什么。 看到宋安戈在厨房里熟练的忙活着,我拍了宋安戈下厨的视频给邓珩看,还暗自欢喜。要不是我这么笨,哪能让宋安戈重新感觉到自己受到了重用。 说来也怪,就是因为我不懂得怎么照顾人,所以宋安戈做了这一顿饭之后,突然间就满血复活了。 晚上,宋安戈可怜兮兮的抱着枕头,像个畏畏缩缩的小媳妇一样,站在我的门口,也不敲门,就偶尔咳嗽几声。 我知道他一定会闹幺蛾子,但我没想到他这么能折腾。 他起码在我的房门口站了四十多分钟,这期间我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还敷了个面膜,准备睡觉的时候,灯一灭,门外突然嘭的一下。 我急忙起床去开门,看见他摔倒在楼梯口。 一米八几的个儿,如今像个脆弱到一折就断的家伙,他很懊恼的对我说: “没关系,我自己能站起来。” 我看了看他的腰部,是真的摔到了,红了一大块。 说实话。我很心疼他。 我宁可他像以前一样纨绔的调戏我,也不愿看到他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儿。 给他喷云南白药的时候,他很忐忑的转过头来问我: “江离,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我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他: “不能。” 他很哀怨的问:“为什么不能?” 我瞪了他一眼:“没听说过吗?男女授受不亲,初临这么放心的让我来照顾你,也是看在我们都是朋友,而你又这么无怨无悔的帮我的份上,我可以守着你,要是你不敢一个人睡的话,我去睡沙发,你别关房门,有什么事情我也能看到。” 宋安戈嘟囔道: “人咔嚓就只要一瞬间,隔那么远顶什么用?” 我没搭理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擦完药之后,他趴在我的床上不肯走。 最后我无奈的拿了手机准备出门,他拖住我的手: “你去哪儿?” 我没好气的说:“你把我的床给占了,我不得找个睡觉的地儿去,你放心,你有什么事情吭一声,我保证把你伺候的跟个大爷似的。” 宋安戈咧嘴笑着: “好,那大爷我现在要你陪睡。” 我明明白白的拒绝他: “不可能。” 宋安戈最后打起了苦情牌:“江离,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的身体很轻,一直在漂浮之中,每次快要清醒的时候,都感觉有两个人在我身边架着我,不让我往光明的地方去走,我是费了很大劲才甩开那两个人,我不想去到那黑暗的角落里,我希望我能努力的,多看到几个太阳升起的清晨。” 我看着他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讲着那些虚无的话,安慰着他: “你放心吧,黑白无常现在忙着呢,才没时间去你的梦里和周公约架,再说了,周公的地盘又不是黑白无常说了算,你肯定是跟庄蝶捉蝴蝶的时候累到了,才会做那样的梦中梦,好了,你看看这个点,再不睡的话我明天起不来,很快就是我们的店庆,我这段时间都会比较忙,你别闹。行吗?” 宋安戈颓丧的坐着: “我没闹,我就是想有个人陪着我,你放心,我现在这样也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就陪我睡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对不起夏初临的,我保证,你可以拿枕头设置三八线,我保证不越界,我要是越界了,就让黑白无常...” “呸呸呸,大晚上的提黑白无常,你想吓死我啊。” 宋安戈欢喜的拉着我的手: “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叹气一声: “我现在是初临的女朋友,我和你共处一室已经是他的大度了,若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话,对不起,我得先征求一下初临的意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告诉过彼此,没有秘密,也不需要私人空间,我们必须对对方坦诚相待,如果初临同意。我今晚才能陪你。” 宋安戈瞬间傻眼了,我拿了手机起身,刚准备拨电话,就被宋安戈抢去了,还把手机关了机丢在床头柜上,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我抱上了床: “江离,你是不是跟夏初临这样的君子在一起呆久了,忘了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了?” 我很生气的看着他: “宋安戈你个老流氓,你放开我。” 宋安戈用了力摁住我:“不放,趁我还有力气抱紧你的时候,我说什么也不会放的,如果你同意陪我睡,那我们就立君子协议,我们设置三八线,我保证清醒的时候会保持好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是睡着之后我就不管了,万一抢你被子什么的,你也不许生气不许怪我。” 我用力的推着他: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这样像什么样,你是存心想让我对不起初临是吧?” 宋安戈嘿嘿笑着: “江离,你听过一句话吗?不管是恋人还是夫妻。两个人总要有一些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才能更好的和对方在一起,因为适当的歉疚会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高姿态,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对方的好,也多反省自身的不足。”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给我上教育课,我咆哮道: “你说的这些狗屁道理我不要听,你给我起开,宋安戈,你要是再这样的话,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照顾你了,反正我这辈子欠的东西够多了,也不是都还的起,我这次就赖账了。” 宋安戈拼命捉住我: “你敢,你欠我的,这辈子不还,下辈子也逃不掉。” 我哼哼着: “那就下辈子还给你,反正这辈子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死的话,就安安心心干干净净的去死吧。” 宋安戈整个身子都怔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我。自己平躺在床上喘着气。 我也是他离开我身上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的重了点。 待我要跟他道歉的时候,他抱着枕头起了身,对我轻声说了句晚安,就摸着受了伤的腰下楼去了。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思索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是不是很残忍,但我知道,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可能真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前不久店里有一个小妹子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是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故事,女主角在弥留之前对男主角说,我不爱你了,我爱上了别人,要跟他远走他乡,男主角伤心欲绝的放了手,在总结这个故事的时候,店员说,若不是有最深沉的爱,又怎会愿意在最后关头留自己孤独远走,谁不想有爱人陪呢,只是不愿让活着的人背负一生的思念罢了。 我想,宋安戈愿意突然舍弃了他和陆可儿之间十六年的感情。或许就是不愿让陆可儿背负着一生无法得偿所愿的思念活下去吧。 没了主见的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王潇潇说了,没想到这么晚了她竟然没有睡,还把我批评了一顿,说是我对宋安戈过于狠心绝情了些,让我去跟宋安戈道歉,这个时候的病人心里若是不舒坦,很容易出大事情的。 我也怕宋安戈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于是学他的样,抱着枕头下楼去找他。 房门是反锁的,我很着急的喊: “宋安戈,你睡了吗?” “宋大叔?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宋...” 门啪的一下开了,宋安戈开了门之后转身就回到了床上躺好,还给我留了一半的位置。 我关了门像只小绵羊一样乖乖的爬上床,然后把枕头放在我们中间当三八线。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酝酿了一会儿,开口: “大叔,刚刚都是我不好,我文化程度不高,嘴又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容易犯浑,要不,像你这么有文化有涵养的大叔,就原谅我一次呗。” 宋安戈没哼声,我紧张的捏着被子,再次说道: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我可能没有别的女人那么温柔,但我其实很感激你的,我就想照顾你,虽然照顾不好吧,但总归是个心意,做饭我是不在行,说好听的吧,我也不会,既然你觉得我陪着你睡你就能安心的话,那我们说好了,枕头就是三八线,我们谁都不能越界。” 宋安戈还是不搭理我,我悄悄叹口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都这么晚了,你困了就好好睡,晚安。” 都道了晚安了,这家伙还是不理我。 我酝酿的话虽然没有全都说出来,但意思是全都表达清楚了,所以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就只好闭着眼睛睡觉。 没过多久,宋安戈咳嗽了两声,我立马跑出去给他端了杯热水进来,但他闷着头不理我,也不说喝水,我只好把水摆在床头柜上,再回到自己的那一端躺好。 偏偏宋安戈又咳嗽了几句,我伸手去探他额前的体温,很正常,应该不是感冒。 等我再次躺好的时候,宋安戈翻了个身,大手一扬就把放在中间当三八线的枕头给丢到了床下。 继而,他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要什么三八线,你都自己爬上我的床了,难不成你想让我背负禽兽不如的罪名?” 我不敢乱说话: “你这样勒着我,我喘不过气来。” 宋安戈俯身就亲了我: “现在,有气了吗?” 我服气的说: “有气了,你想抱着就抱着吧,我睡了。” 我又有点生气了,他总是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做很多不应该做的动作,偏偏他是个病人,还是个弥留之际的病人,我又不能反抗什么。 所以我假装入睡,宋安戈捏捏我的鼻子: “小丫头,生气了?” 我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都说了,我今年三十岁了,不是三岁的小丫头,你能不能别总是用这么不适合的称谓来叫我,我不习惯,听着别扭。” 宋安戈从身后抱着我,不跟我辩解,只是轻声说: “江离,谢谢你,有你在,我很安心。” 我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答,就沉默了一会儿,等我睡麻了手臂翻过身来时,宋安戈已经睡着了,我叫了他几声,他没应我,我还伸手去探他的呼吸。然后趴在他心口听了听心跳的,都正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之后,我们相处的还算愉快。 他也变得健康了许多,说得好听点是我照顾他,其实做饭什么的都是他,等于是他照顾我了。 相处了几天后,我为他的生龙活虎感到高兴,虽然算不上是我的功劳,但好歹他死里逃生,不像个死人了。 直到周五,后知后觉的我在店里听小岳埋怨,说昨天下大雨,他男朋友竟然洗了头之后出来接她,说是淋雨淋的,但他的衣服很干爽,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其余的女孩子都趁着店里没生意,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说是不光女孩子喜欢矫情,很多男人也擅长用装病来骗取女孩子的同情心。 我当时如醍醐灌顶啊,一下子就惊醒了梦中人。 宋安戈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突然间神采奕奕,该不会是装病。故意搅了我的好事吧? 于是我在这个晚上,再次吃到宋安戈做的一桌子好菜时,跟他说我要回家住两天,唐医生要来给我和夏初临做一次测试。 宋安戈满口答应,说让我放心,他没事。 我还透露了夏初临要再次向我求婚,他笑着说恭喜啊,等你举办婚礼时,我送你一份大大的贺礼。 由此可见,宋安戈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我真的就搬回家去住了,但我没料到的是,我只不过是测试一下宋安戈,却没想到夏初临真的在我回家的第二天,策划了第二次求婚。 依然是那群可爱的小朋友,在晓依老师的带领下,还专门给我跳了一支舞。 于晓依喜欢湘绣,还送了我一幅求婚的湘绣,是按照我和夏初临的形象找人设计的,这幅十字架很大,晓依要这么多孩子,绣这个应该花了最少三个月的时间。 见我诧异,于晓依笑着说: “江离姐姐。得知你离婚后,二哥就找人设计了这幅十字绣,本来是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然后向你求婚的,没想到求婚这件事拖到今天,上次求婚不成,这次二哥没准备太多的惊喜,只是他很有诚意的,希望江离姐姐和二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于晓依很快就满十八岁了,出落的很漂亮,不着粉黛却靓丽可人,和夏初临站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很像他的妹妹。 那些孩子们也一个一个的送了画给我,画上全都是他们想象当中我和夏初临在一起之后的生活,有一起捉蝴蝶的,有一起看日出的,还有一个小朋友,他说希望我们能生一个小妹妹,他会永远保护妹妹。 夏初临在我耳边解说: “他叫暮暮,四年前的一天,暮鼓声响的时候,他被家人丢弃在垃圾桶里。当时的他满身红疹,家人怀疑是天花,就把他丢了,其实只是出疹子,可能是他的父母太年轻了吧,你看他现在,快满六岁了,很健康。” 于晓依带了二十几个孩子来,几乎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个心酸的故事,于晓依说,还有一些不方便来的孩子,也送了礼物给我。 最后是夏初临单膝下跪向我求婚,他说: “我是爱你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我死的那天,我都是爱你的,嫁给我吧,我会永远爱你。” 第一次求婚之后,我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当时就告诉自己。如果他再次向我求婚的话,我就嫁给他。 没想到这次求婚来的这么快,戏剧的是,当我的手刚伸过去时,王潇潇从天而降,气喘吁吁的抱住我: “等一下,江离。” 060.病危 这个点,她应该在工作岗位上。 我有些嫌弃的看着她:“别蹭我的衣服,你这满头大汗的,你逃难啊?” 王潇潇往我身上蹭了好几下,直到额前的汗水都擦我衣服上了,还伴随着晕染了的眼线:“江离,大白天的你手机干嘛关机啊,害我还得亲自跑来找你,累死老娘了,你们这是闹哪一出?又求婚?拜托,直接手牵手去领证就是,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形式化。” 也许是太着急了,王潇潇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本来面带微笑的于晓依突然挡在我和王潇潇之间,跟她理论: “女人结婚是最神圣的事情,二哥希望给嫂子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这也有错吗?” 王潇潇定睛一看,冲我说道: “哪来的黄毛丫头,难不成夏家还有私生女流落在外?” 于晓依动手推了王潇潇一把:“你说什么呢你?不许你侮蔑我二哥。” 看着一心想护住夏初临的于晓依,王潇潇嘴不饶人的说:“哎哟喂,不是私生女,那就是追求者咯?你这小丫头片子,那么小就谈恋爱,不怕被老师抓到吗?” 于晓依挺胸收腹的站在王潇潇面前: “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并且我马上就要年满十八岁了,怎么,仗着你年纪大,瞧不起小姑娘啊?” 王潇潇眼前一亮,仔细打量着于晓依: “不错哦,小丫头,才十八岁就大学毕业了?你上的哪个大学?社大吗?” 于晓依有些迷茫,显然听不懂王潇潇的意思。 我本想替于晓依解围的,倒是夏初临跨前一步将于晓依拉到身后,笑着说: “说起来晓依还是我们的小学妹,她是师大文学院毕业的,现在已经开始实习了,潇潇,你这么急着来找离离,有什么事?” 王潇潇一拍脑门: “糟糕,被这小丫头一打乱,差点坏了大事,喂,小学妹,学姐逗你玩的,没有恶意。你很棒,学姐为你骄傲,但是今天的求婚恐怕是不成了,改天你再帮你二哥好好筹划,我也来助阵,现在,江离,你赶紧跟我走。” 我被她拉了两步,抓住她的手: “潇潇,我们去哪儿?” 王潇潇指了指她胸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什么? 王潇潇哎呀一声:“别看了,是血,我今天本来是要跟领导出差的,刚准备坐车去机场就接到邓珩学长的电话,说是宋大叔不行了,我还以为他逗我呢,结果领导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邓珩学长在门口接到了被120送到医院来的宋大叔,这血,就是邓珩学长弄我身上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打你电话,你关机了,只好来你这儿找你,快跟我走吧,去晚了就见不到宋大叔最后一面了。” 宋安戈出事? 我下意识的甩开王潇潇的手,质疑道: “真的假的?那么凑巧?初临求婚一次他就生病一次,他这是什么毛病,专挑我的好日子。” 王潇潇打开微信翻了图片给我看: “这能有假吗?你自己看看。” 图片拍的有点模糊,宋安戈倒在餐厅旁,大肆呕血。 “这是谁拍的照片?” 我依然不信,宋安戈明明生龙活虎了,怎么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呢? 王潇潇收起手机很无奈的看着我:“图片是邻居看到了发给邓珩的,问他怎么办,邓珩打电话叫的120救护车,江离,先不说宋大叔的情况怎样,你现在的反应也太冷漠了点,人家宋安戈好歹是你的贵人,要不是有他帮助,你今天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接受二少爷的求婚吗?” 不知情的于晓依又从夏初临的身后蹿了出来,准备跟王潇潇撕架。 夏初临抢先一步对我说: “离离,你先跟潇潇去医院吧,我把孩子们送回去就跟你会合。” 也亏得夏初临开了口,我才能走的没有愧疚,只是上车后我有些自责,为什么第二次求婚被迫终止,我的心里竟然有些侥幸。 这些小情绪我没敢跟王潇潇说,怕她也觉得我是个自私薄情的人。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邓珩手中拿着病危通知书,说是情况很不好,呕血是胰腺癌晚期的症状之一,且之前毫无征兆,这次却来势凶猛,怕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一张这样的纸,就宣告了宋安戈短暂的一生。 这个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宋安戈直接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手术还算成功,就是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们只能静静的等待。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邓珩在这医院一连送了三个人进手术室,手术结束后三个人都进了重症监护室,两个人醒过来了,却又离我们远去。 所以我们都很怕,怕宋安戈也一样,挺过了眼前的劫难,却熬不过细水长流。 王潇潇一直拍着我的肩膀: “没事的,宋大叔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忍心这么早就让他转到下一世去。” 我很颓丧,老天爷何时厚待过好人。 但我知道,我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应该趁着宋安戈还没醒,赶紧回去拿点住院的备用物品来,邓珩说,只怕这一倒下去,就不能再走出医院了。 我们去问医院,问宋安戈还有多少时间,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不过具体情况要看个人,有些人手术成功了,也醒不过来,有些人看着凶险,养得好说不定会有奇迹,再活个一年半载的,总之没个准头。 那也就是说,总之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 我在王潇潇的陪同下回家收拾了些宋安戈的生活用品,王潇潇一直在安慰我,我很想跟她说,其实,陈沉死的时候,我除了震惊,也没有多大感伤,我还一直用发生的事情太多来安慰自己,但其实我就是薄情,我不是一个有爱心又善良的人。 所以我对王潇潇说的是,如果宋安戈死了,我最多有些感慨,然后每年清明的时候去扫扫墓,我不会有太大的悲伤,更不会觉得痛不欲生,他于我而言就是一个邻居,邻居没了,我最多有些惋惜,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王潇潇冷不丁的说: “江离,你知道死鸭子的嘴是怎样的吗?” 我压根没心情回答她的问题,当然也没意识到她说我是死鸭子嘴硬。 杨柳月听到邻居说宋安戈家出事了,还特意给我打了电话,但我的手机放在家里,根本没带,她又打了王潇潇的电话。王潇潇说没事,手术很成功。 拿了东西回到医院,夏初临带着于晓依也来了,我们刚好在医院门口遇到。 王潇潇笑着调侃于晓依: “哟,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小跟班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于晓依伶牙俐齿的回她:“我以前也没见过你,说不定挤公交的时候还跟你抢过位子呢?像你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不会给老人让座的主。” 看来王潇潇遇到对手了,但我没心情听他们嬉闹。 偏偏王潇潇就跟于晓依杠上了: “你姐姐我,用得着挤公交吗?姐自己有车?” 于晓依环顾后面:“有车?那你的车呢?在哪儿?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你们刚刚打的出租车,难不成阿姨有车,但不会开?” 王潇潇气闷: “你叫谁阿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于晓依唇枪舌剑的回答: “你看起来就很像是我嫂子的姑姑啊姨妈的,阿姨,你还是好好保养保养吧,岁月催人老,人生几度春呐,小心还没等到嫁出去,就已经歇菜了。” 王潇潇气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指着于晓依: “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就知道跟在你二哥身后,恐怕离了你二哥,你一个人都不敢走出那个十字路口。” 于晓依切了一声: “阿姨,你还在追着那些臭男人跑的时候,我就已经去过非洲做义工了,阿姨,你出过国吗?你这辈子应该还没出过国吧,会说英语吗?” 王潇潇气势全无,要说国内,她已经跑的差不多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出国。 语言更是除了普通话,连方言都不会。 这个时候,夏初临竟然还补刀: “晓依是个学霸,去过的地方比很多人都多,她会六门外语,还会弹古筝和钢琴,绘画也拿过奖,她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教出了三个徒弟,其中一个会五门外语,最差的也会三门,是个很了不起的小老师呢。” 听得出来,于晓依是夏初临的骄傲。 王潇潇挽着我的手,也不跟于晓依较劲了: “在这医院里,得瑟这些有用吗?宋大叔长的又高又帅又富有心地又善良,生了病不一样要躺在这众生难逃的医院里,瞎得瑟,江离,我们走。” 我敢保证,这是王潇潇被挫败的嘴体无完肤的一次。 一向只有她怼别人的,今天可算是输的一点底气都不剩了。 为此,王潇潇现在是见到于晓依就躲远点,没事就开始训斥夏初临,让他别老在医院里呆着,赶紧去赚钱娶老婆,不然别说是蜜月了,婚纱照都拍不起。 于晓依鄙夷的看着王潇潇: “阿姨,你真是脑子不太好使,二哥就是做这行的,他一定会给嫂子拍出全世界最好看的婚纱照。” 王潇潇握紧拳头,最后又放松,攀着我的肩膀说: “那也是我们家江离长的好看。” 于晓依露了笑颜: “你活了半辈子也就说对了这一句话。” “你!” 王潇潇气呼呼的踏了两步,然后出去透气了。 宋安戈的情况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醒了之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才住了一天就嚷嚷着要出院,说是在医院里呆着,肯定活不过三天。 他这样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出院,但不知为何,他一提出出院的想法,医生竟然签了字,允准了。 我惊的下巴都掉了,他都虚弱成那样了,还让他自生自灭吗? 医生给我的解释是,他活不了几天了,让我们带着他多吃点好吃点,尽量把未完成的心愿都给了结了。 所以,医生放他出院,是对他宣布了死刑。 然而宋安戈却很开心,一离开医院就面色红润了许多,还嚷嚷着说饿。 我们一大堆人围着他,邓珩提出让他去忘忧度假村休养,他说要我陪同才去。 就连王潇潇都看不过去了,直言道:“过分了啊,宋大叔,人家江离的男朋友还在呢,还有一个小跟班,你可别小瞧了这个小跟班,人家牙尖嘴利着呢,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或许是为了对付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吧。宋安戈也找了个小麻烦回来。 当时小麻烦站在门口的时候,一见到我就喊舅妈,我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王潇潇也惊呆了,还指着小麻烦说,她长的很像蒋欣演后妈的那电视剧里的那个女孩,一脸的浓妆,看着都像个不良少女。 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不良少女,每天都跟于晓依对着干,于晓依喊我嫂子,她就喊我舅妈。 宋安戈解释说: “她是我的外甥女,本来是在国外留学的,不过我现在的状况,也就她这个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人能接受,所以就把她叫了回来。” 王潇潇一拍脑门,躺倒在沙发里,半天才回一句: “重点是,你要介绍她多大了,叫什么。” 小麻烦背着铆钉包站在我们面前,笑嘻嘻的说: “我小名叫猫儿,你们也都可以叫我猫儿,我今年十七岁,不过我很快就满十八岁了。我在纽约留学,但我很喜欢中国,我完成学业后会回到中国来的,我会唱歌,我还希望在舅舅的公司里做个兼职歌手,赚点零花钱用。争取以后能帮舅舅把公司开的红红火火的,舅舅,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宋安戈竖起大拇指: “不错,你的中文很流利,不过还需要加强,口音太重,会被人嫌弃的。” 猫儿黏巴过来,抱住我: “舅妈,你嫌弃我吗?” 我很尴尬的把她那双吊在我脖子上的手拿掉: “猫儿,首先,欢迎你来到星城,其次我解释一下,我不是你的舅妈,我跟你舅舅只是...” 猫儿甜甜一笑: “我知道,只是情侣关系,还没正式领证,我都懂的啦。你们也不用这么腼腆,我很开明的,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于晓依护二哥,立即站出来: “Iobject.”(我反对) 这猫儿进屋,还没来得及落座,就遭到了于晓依的攻击,这两个年级相当的人,在这个夕阳余晖洒进阳台的下午,开始了一场英语夺人大赛。 反正我们听着云里雾里,她们俩的语速极快,一开始我还能听懂她们是在对峙,猫儿说你凭什么反对,于晓依说,就凭江离是我嫂子。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从英语换到德语,从德语换到西班牙语,最后终结话题的是于晓依,她开始飙日语了,猫儿耸耸肩往沙发上一座,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 “我爱中国,所以我拒绝说日本话。” 于是,当我们都在忙着晚上吃什么的时候。这两个女孩子从争夺我变成了一场爱不爱国与闭关锁国的辩论赛。 王潇潇在厨房门口偷听着,还点评道: “我们果真是老了,这些九零后现在了不得。” 邓珩边切肉边说: “猫儿差一点点就是00后了,她出生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她经常说自己是被烟花炮竹给吓着了,所以提前预产期两个月从娘胎里蹦跶了出来。” 我和王潇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么说来,论年纪,于晓依可能要大一点。 然而,我们都在感慨后生可畏的时候,客厅里的争吵从面红耳赤竟然变成了惊呼。 我们都从厨房里出来听,只见猫儿指着于晓依问: “你确定你是99年出生的?” 于晓依拍了拍包: “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猫儿摆摆手: “我信我信,我也是99年的,你是哪个月出生的?” 于晓依伸出了两只手:“十二月啊,寒冬腊月。” 猫儿兴奋的说: “我也是我也是,好巧啊,那你就是姐姐了,你比我厉害点,你会六国语言,我只会五国,而且我不会方言,算起来。我比你少,我承认,我不如你。” 于晓依也叹口气: “我也不会说方言,我觉得你可能是姐姐,我出生在大年三十。” 王潇潇的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猫儿和王潇潇的表情几乎是同步了,站起身来半晌才给了于晓依一个拥抱: “好巧啊,我也是,我是大晚上出生的,那炮竹噼里啪啦的,就把我惊着了,我妈咪说我当时离预产期还差两个月。” 于晓依咧嘴笑着: “那我是姐姐,我也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生的,但我是预产期延后了。我妈给我留了封信,说我本来是腊八节那天就该出生的,却迟迟没动静,后来生在大年三十,我妈一点都不高兴,可能是因为我打扰了她过年吧,她后来就把我扔了。” 猫儿摸着后脑勺问: “扔了是什么意思?” 提到了于晓依的伤心事,我们都很自觉的走开了。 没过多久就听到猫儿的哭声,她抱着于晓依说,宝贝儿,你太可怜了,我要给你一个很友善的抱抱。 这算是拥抱言和了。 但于晓依却很坚定的说: “我不可怜啊,要是我妈没把我扔下,我怎么可能会遇到我的二哥,是二哥把我抚养长大的,还教我一定要多学些本领,我二哥可厉害了,我二哥还痴情,喜欢了嫂子十年呢。” 夸起自家哥哥来,于晓依不遗余力。 猫儿不服了,傲娇的说: “那有什么啊,我舅舅也很厉害啊,他可是爱一个女人爱了十六年呢,比你二哥还久。” 于晓依哈哈大笑: “既然你舅舅都有一个爱了十六年的女人了,还来跟我二哥抢什么,就别瞎凑热闹了,况且你舅舅都这样了,也没几天活头了,就别耽误我嫂子的青春啦。” 气氛刚刚融洽了不到两分钟,她们俩又开始掐起来了。 在饭桌上,猫儿给我夹了一块西兰花: “舅妈吃这个,邓珩舅舅做的好好吃,吃西兰花可以补充维C和蛋白质,营养好。” 于晓依也不甘示弱,给我夹了一块红烧鱼: “嫂子吃鱼,吃鱼也能补充蛋白质,更重要的是,吃鱼的人都很聪明。” 我尴尬的陪笑: “好好好,我都吃,你们也吃,不用夹菜。” 这顿饭吃的,我真的是撑到了,两个人卯足了劲的要在我面前表现,最后我撑到不行了,两人又争着抢着下楼去帮我买健胃消食片。 她们出了门家里才算安静点,我急忙拿了包,叫了王潇潇: “撤吧,大娘,你还悠闲躺这儿做什么?” 王潇潇刚躺下,不想起来: “去哪儿啊?” 我俯身在王潇潇耳边说: “我就说去楼下看看柳月,顺便走动走动,消消食,然后溜之大吉啊,不然你还想在这儿听那两个小家伙闹腾?” 王潇潇指了指在厨房里帮邓珩洗碗的夏初临: “那他怎么办?” 我拉着王潇潇起身: “不管了,就让他们各自带着各自的小麻烦撤吧,我实在招架不住了。” 为了避免一出小区就被那两家伙堵住,我特意到的地下车库,等上了车才长舒一口气。 晚上睡前,宋安戈还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是要交代遗言,我二话没说就挂了电话,然后果断关机。 夏初临抱着我: “你对宋总,是不是太狠了点?” 我翻个身转移话题: “初临,这个晓依,是不是喜欢你啊?” 夏初临捧着我的脸笑着说:“怎么?看她这么维护我,你吃醋了?别胡思乱想,我是她的二哥,她肯定护着我,我跟她之前的年龄差距,得三只手才能数的过来。” 我哼哼一声: “都什么年代了,年龄不是问题。” 夏初临掐了掐我的脸: “对我而言就有问题,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是很抱歉,我好像不太会求婚。总是选择错误的时候,不过你放心,求婚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最憧憬的,我会再花心思给你惊喜的。” 说起求婚,我尴尬的笑了笑: “你不必说抱歉,也不用费心思去策划什么惊喜和浪漫,下次你要向我求婚的话,选个阳光明媚的天在阳台上求婚吧,就你和我,日光为证,天地为鉴。” 夏初临亲了亲我的脸: “好,早点睡吧,我给小岳打了电话,让她按照你的策划好好布置周年庆,给你请了三天假,你去好好陪陪宋总,毕竟他是我们的大恩人。” 我摸着夏初临的心: “这儿,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夏初临捉住我的手: “说实话,我介意,但我知道你不会对不起我,比起我介意来。我更害怕你会后悔,如果宋总真的和医生说的那样最多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我愿意伟大一回,只要你最后回到我身边来,过程再艰难我都能等。”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生命太脆弱,我害怕告别。 但第二天大早,夏初临亲自把我送到了小区楼下,才安心的折返回去上班。 我想,宋安戈身边有猫儿陪着,应该会很欢乐才对,也不缺我一个,免得猫儿又要宣誓主权,弄的我们都很尴尬,我还给不了任何回应。 正当我迈腿准备撤,杨柳月急匆匆的从小区出来,看到我之后拉着我的手上了李云新的车,然然还甜甜的喊了我一声江离阿姨。 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杨柳月带上了车,李云新率先开口: “柳月,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杨柳月于是在我耳边轻声说: “出事了,24条群里的人员出事了。” 在车上,有然然在。杨柳月也没跟我说是什么事。 李云新把我们送到了雨花区的一个小区里,易成则在门口接我们,下了车之后,易成则才惋惜的说道: “来晚了一步,警察和医生刚刚把人带走。” 把人带走? 是犯事了? 还是? 看着我疑惑的目光,易成则长叹一声: “初步得出的结论是煤气中毒,尸体旁有遗书,是写给我们所有遭遇24条的人的,是我大意了,这件事情,错都在我。” 杨柳月安慰着易成则: “不是你的错,经历这样的事情,很少有人能熬住的,逝者已矣,你也别太自责了。” 我都没敢问具体是什么事情,毕竟我是一个屡次回绝易成则请求的人。 我们就近找了一个茶楼,没过多久就来了一群24条群里的人,我略略看了下,大概来了二十几个,大部分都是女性,除了易成则之外,只有两个男人。一个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头,另一个脸上有好几道疤痕,他们就坐在我旁边,杨柳月怕我害怕,还特意跟我解释: “这两人,手指残缺的那个,叫强盛哥,是高利贷追上门的时候,被剁了三根手指头才保住了孩子开学的学费,另外一个叫阿吉,脸上的伤是在躲避债权人的时候被抓到了,当时被打成重伤,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不过他们现在的状况都还好,再有两年,就能把债还清了。” 那群女人当中,杨柳月着重给我介绍了三个人。 一个是群里年纪最大的,叫杨曦,五十二岁,丈夫嗜赌成性,卖了所有房子抵了债离了婚之后,才发现丈夫的债源源不断。本来都要重新开始生活的杨曦,不得不跟婚介所介绍的对象分了手,一个人默默的背负着一大笔债务,现在过去八年了,还差两百多万没还清,她也寻死过,只不过有孩子支撑着,就挺过来了,现在孩子也赚钱帮着还债,情况算是乐观的。 我从杨曦的那双手上可以看到,这八年来,她吃过多少苦头。 另一个是群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情况最特殊的,叫芊芊,实际年龄今年才十九岁,但是身份证上的年龄报大了三岁,她十六岁就辍学嫁人了,办了酒席没领证,前年刚领了证就得知丈夫是个毒瘾者,她是知晓丈夫欠了多少债后,趁着自己还没孩子,跟丈夫离婚。背负了一百八十多万的债务,现在还债两年,还欠着一百六十多万的债务,大好的年华却看不到未来的路,她也是群里唯一一个没有动过自杀念头的人。 芊芊的座右铭是,人活着才有奔头,我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杨柳月给我介绍的最后一个,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就算是素颜出现,在一堆女人中也尤其耀眼。 “她叫陈媚,今年二十八岁,结婚六年,还债五年,这五年当中,她每年都要自杀几十次,因为家里人看管的严,每一次都没成功,你别看她外表靓丽,其实身上有着一百多处刀痕,有的年月已久渐渐愈合,有的淡化。但也有好多伤口化脓之后结成了难以愈合的伤疤,她是我们群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每次出来都要家人送,然后再有群里的人员护送回去。” 此刻哭的最厉害的,也是陈媚。 易成则正在安慰她,阿吉在给陈媚的家人打电话,让她家人近来多多注意陈媚的状态,怕陈媚再次想不开。 其余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那么多目光投放在我身上,我低着头,不知所措。 还是芊芊比较活跃,她跟坐在我身旁的一个女人换了位置,然后握着我的手问: “姐姐,你就是江离吧?听说你和我一样,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很勇敢哦,姐姐。” 我抬头冲她一笑: “你好。” 杨柳月又在我耳朵边补充了一句: “芊芊是个话唠,你听着就行。” 果真,芊芊一直对我说,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姐姐,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姐姐。你最近过的好吗?姐姐,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我头都大了,直到她问我: “姐姐,你恨那个人吗?” 我才摇摇头。 她附和道:“姐姐,我跟你一样,我也不恨他,毕竟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瞎了眼伤了心断了情绝了爱,也不能有恨,没有恨才是真正的放下了,我觉得这就是我上辈子欠的债,我上辈子一定是一个不愁吃喝无忧无虑的人,所以这辈子才多灾多难,不过我相信我下辈子一定是个享福的人,一想到这儿,我就满满的全是动力,我还年轻,我一定能还清所有债务的,姐姐,你说对不对?” 看着她那双充满恐慌与不确定的眼神,我笃定的点点头: “会的,一定会的。” 芊芊露出明媚的笑容: “姐姐,我也相信会的,姐姐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欠债最多的,可姐姐都这么勇敢,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怨自艾呢,姐姐,你说对不对?” 若不是易成则哄好了陈媚,我都不知道芊芊会缠我多久。 在茶楼小聚,算是易成则召开的一个小会,重点是鼓舞大家勇敢的活下去。 他清清嗓子: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去年五月不幸遇到24条的江离,她是个很勇敢的女人,我给大家讲过的,今天我们说说刘宁宁和万妤姐的事。” 好多人都把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易成则身上,焦急的问: “易大哥,她们怎么样了?” 易成则低着头,沉默良久才轻声说: “她们走了,尸体被送往殡仪馆,她们留了遗书,确定是自杀。” 听到这个消息,好多人都开始抽泣。 年纪最大的杨曦抹了把泪,懊恼的说:“我不该让宁宁去的,我是想着宁宁很坚强,又上进又乐观,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对不起宁宁。” 芊芊也哭了: “都怪我,杨阿姨,都是我的错,你跟我说让我去劝劝万妤阿姨的时候,我想着万妤阿姨还清最后一笔债,以后就解脱了,应该是好事,所以就没请假去陪她,如果是我去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万妤阿姨的,现在还害了宁宁。” 我不知情,听的一知半解。 杨柳月在一旁替我解释: “万妤今年三十八岁,她算是命途多舛的一个人了,十八岁就跟了她老公,结婚两年后生下宝宝,在月子里就被她老公家暴了,右腿骨折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出院后,她也出了月子,要跟老公离婚,她老公在她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奄奄一息的晕倒后,万妤才心软了,没想到后来又是不断的家暴,终于在万妤二十六岁的时候离了婚,当时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很艰难,前夫也后悔了,想复合,一直到三十岁才复合成功,考察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我的心都是揪着的,以前总听长辈们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一定要找个条件好的,不然一辈子受苦。 我想现在的女人嫁人,都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嫁一个别毁自己的人。 杨柳月继续说道: “后来,悲剧还是发生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离婚。让她的生活彻底陷入了绝境中,幸运的是婆家人很好,前夫入狱后,婆家倾家荡产的帮着还债,到昨天截止,万妤还清了最后一笔债。” 那应该是好事,怎么会发生悲剧呢? 易成则也开始揽罪: “不能怪你们,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宁宁会和万妤一起想不开。” 这个刘宁宁,是群里欠债最少的,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年就可以还清债务,而且她还年轻,才二十四岁,她离婚后,共同债务是一百二十万,卖了房子还了贷款后,她家里又卖了房子,去年开始还债的,最后只剩二十来万的债务,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已经开始工作的弟弟,都愿意帮她。 没想到群里的人觉得最不可能自杀的两个人。却一起开了煤气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小聚散了之后,易成则叫住了我,我以为他又要劝我加入24条公益群,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拒绝,但他没有提,只是让我不要多想,一定要乐观向上的活着,苦难终有尽头。 我和杨柳月一起回的小区,她问我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宋安戈。 我上去了,听到屋子里猫儿正在给宋安戈讲笑话,气氛很融洽,而我心情很低落,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很和谐的气氛,所以我又转身下了楼。 回到家,一个人在沙发里躺了很久,王潇潇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好觉得头疼,想吃片安眠药睡一觉。 安眠药是我找唐医生给我开的,他一次只给我两片,我一直都没吃。 听到王潇潇的声音,我忍不住哽咽了。 她陪我聊了很久,我对她说。不说了,我想让夏初临回来陪我,我想跟他结婚,我想生个孩子,不管未来有多苦,我都想和他在一起,两个人面对黑暗,总比一个人等待光明要好。 挂完电话后,我给夏初临打电话,让他回来。 夏初临说他正在给一对新人拍婚纱照,我很任性的说: “我不管,半个小时后我要见到你,夏初临,我要你向我求婚,我要你对我说,就算以后天会塌下来,你也愿意跟我一起去死。” 二十二分钟后,夏初临开了门进来,手里还抱了一束捧花。 他连鞋都没脱,径直走向我,先是给了我一个热吻,再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江离,你知道的,我爱你,我也一直都在。 我指着他手里的捧花问: “哪来的?” 夏初临笑着说: “是那对新人给的,知道我要临时罢工,他们很生气,但我朋友对他们说了我和你的故事,他们就把捧花给了我,说是等我求婚成功之后,再回去给他们拍婚纱照。” 夏初临说完,将我拉了起来走到阳台上。 今天阳光明媚,我回来的时候一直以为是阴天,可能是因为我的心情很灰暗吧。 这是夏初临第三次向我求婚,围观的只有午后的艳阳,隐约还有一股花的清香。 夏初临单膝下跪,很简单的对我说: “江离,嫁给我,我陪你从青丝到白发,无怨无悔。” 我哽咽了,点了点头,却忘了要把手伸出去,夏初临握我的手的时候。还开玩笑的问:“离离,你的手机在哪儿?” 我指了指茶几,夏初临说让我等等,他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了,又走回客厅拿起了我的手机,诡异的是,电话竟然真的响了起来,夏初临犹豫了一会儿,我对他喊: “关机吧,今天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的幸福。” 夏初临走回阳台,把手机递给我: “是宋安戈打来的。” 又是他,我挂了他的电话,准备关机时,他又打了过来,我气呼呼的对夏初临说: “等着,我先骂他一顿解解气。” 061.难产血崩 电话接通后,宋安戈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我怼回去了: “宋安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过就是想有个真心爱我的人,愿意娶我,陪着我一起面对余生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我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们,你说吧,你已经晕倒一次病危一次了,这次是要直接宣布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亡了吗?” 宋安戈插不上话,语气很急的说: “江离,你听我说。” 我朝着电话里吼: “宋安戈你大爷的,你现在听我说就行了,我江离不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我现在就是想结婚,想结婚你懂吗?我想有个孩子的,组成一个家庭,谁都阻止不了我,现在就算世界末日来了,洪水猛兽到我眼前了,我也要先顾着自己的小幸福,请你以后不要再用恩人的名义来道德绑架我,欠你的情早就被你折腾没了,欠你的钱,我一定会慢慢还你的。” 夏初临在一旁捏了捏我的肩膀,可能是想说我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吧。 结果电话那头的宋安戈,弱弱的来了一句: “我也可以娶你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大爷的,再也不见,滚蛋。” 挂了电话后,我从夏初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很复杂的神色,我结结巴巴的道着歉:“我我我,就是...可能有点...不太文雅,但我真的是气急了。” 夏初临刚张张嘴,电话又来了,我心里那愤怒的小火苗不断的升腾: “宋安戈,你大爷的听不懂人话吗?非逼我骂出更难听的话来,我江离和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我瞧不起你这种懦夫,滚。” 再次挂断电话后,我正准备关机,第三个电话又进来了,我再次接了刚说了宋安戈三个字,夏初临就指着手机提醒我: “是杨柳月打来的。不是宋安戈。” 我仔细一看号码,果真是杨柳月打来的,我可能是一下子昏头了。 我立刻换了种语气问道: “柳月,你找我有什么事?” 杨柳月也像吃了枪药一样的怼我:“江离,你抽什么风,宋总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我告诉你,你听着,立刻下楼,我们在来接你的路上,徐曼洗澡时摔了一跤,情况严重,霸叔派了私人飞机来,要我们立刻接上小宝赶往羊城,你速度快点,我们快到你家楼下了。” 徐曼! 大概算一算,她应该快到预产期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出这种事情呢? 我都顾不上跟夏初临说声对不起,拿了手机换了鞋,就下了楼。 宋安戈开车,王潇潇,杨柳月和猫儿都在车上,只剩我一个位置了,王潇潇探头出来对跟在我身后的夏初临说: “二少爷,很抱歉没有位置了,江离,你先上车,二少爷,你在家等消息吧,我会在群里汇报即时信息的。” 夏初临只说让我们开车慢点,再无多话。 车上,王潇潇简单跟我说了下情况,是徐曼记得易成则的电话,打电话说她可能要生了,摔倒的时候没什么,她自己爬了起来穿好衣服,中午还吃了饭,午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下一滩水,才知道是羊水破了,人已经紧急送往医院了,但霸叔刚刚来电,说是难产。 我们在去找小宝的路上,商量好由我们三人带着小宝去羊城。 但情况更糟糕的是,我们还没过桥,易成则就打来了电话,杨柳月开的扩音,易成则第一句话就是: “柳月,小宝失踪了。” 宋安戈把车停在路旁,王潇潇最先开口问: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呢?” 易成则焦急的解释:“我刚结束一场官司,打电话给一直带着小宝的吴姐,吴姐哭哭啼啼的说孩子丢了,她带着小宝出门买菜,就付钱的时候没牵着小宝的手,一眨眼的功夫,小宝就不见了。” 杨柳月比我们都沉稳一些: “先别慌,先在附近好好找找,我们也先去那边帮着找,立刻报警,让警察帮忙封锁各个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总之,我们先要冷静下来,越是情急越要镇定。” 我们的车再次按照易成则给的地址走,车过桥后,易成则又打来电话,说是有了线索,在菜市场路口摆摊卖水果的大姐说,有人抱着小宝上了车,小宝还哭闹了几声,像是很不情愿。 徐小宝是个自闭症儿童,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闷声不语。 而且小宝的沉默寡言,还表现在跟陌生人接触上。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知道哭,可见带走他的人,是让他感到害怕和恐慌的人。 我们赶到菜市场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各条街道,只是那个路口有个监控死角,警察调取了从那个路口驶出来的车辆信息,锁定了几辆可疑车辆。 但是徐曼那边不等人,易成则决定让我和王潇潇先去羊城,一旦他们找到小宝,就立刻通知霸叔来接。 最近一段时间,我见过了太多的生生死死,没有麻木,只是畏惧。 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我和王潇潇都没有发言权,但我们见过杨柳月生然然时候的情形,李云新的母亲坚持让杨柳月选择顺产,但当时胎儿胎位不好,顺产难度很大,在产房外,医生甚至让家属签字,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李云新的母亲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小孩。 当时我和王潇潇都特别佩服李云新,虽然他容貌不出众赚钱又少,平时还有点妈宝习性,但在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含糊,毫不犹豫的签了剖腹产的协议,还说坚决保大人。 为此,李云新的母亲当时就离开了医院,一直到然然顺利长大开始上学,母子俩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一个男人愿意在产房外不假思索的选择保大人,我想,那都是因为爱情吧。 同样的难题,也落在了霸叔面前。 徐曼难产血崩,危在旦夕。 本就白发苍苍的霸叔,在医生请他做出选择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一下子就垂垂老矣。 杨柳月生孩子的时候,我和王潇潇还跟李云新的母亲大闹了一场。 但是今天。我和王潇潇都屏住呼吸等着霸叔做出选择。 产房内的两条生命,一条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甚至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他的外孙,另一条小生命,却是他们季家几代单传的命脉。 我和王潇潇都以为霸叔会迟疑不决,毕竟孩子要是没了,季家就真的绝后了。 但霸叔让我们都感到意外,他选择了保大人。 只是做出选择后,霸叔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 我和王潇潇都不敢上前去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幸运的是,最终的结果如我们所愿,徐曼虽然大出血,但因霸叔提前跟医生联系了血库,输血及时,大人保住了,孩子也很平安,住进了保温箱里。 更让我们意外的是,霸叔听到这个好消息,说要去看看徐曼。 但徐曼还没醒,霸叔像个外公守着外孙女一样的守在徐曼的病房里。 护士说探视孩子的时间是星期五和星期一,而今天是星期二,要等待好几天才能看到孩子。 我们都忘了问一个问题,徐曼生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是我们给易成则和杨柳月报喜的时候,杨柳月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霸叔在病房里很茫然的看着我们:“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们也不知道,病房外霸叔的朋友们都在,也都忘了问孩子的性别。 护士说是男孩,还感慨道:“这个产妇真幸运,别人家都是孩子一生,一家人都围着孩子转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孩子的死活,你们家倒是相反,那么大一堆人,没一个想起来要问问孩子的性别,可见大人在你们心中,远比孩子重要。” 我想说,在霸叔心里,孩子也很重要。 只是徐曼也还是个孩子,也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 所幸她平安产子,也算是季家的功臣,这一生,算是衣食无忧了。 凌晨两点多,徐曼醒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姐,小宝呢?” 我不知如何作答,王潇潇机灵的掖了掖被子说道: “小曼,你很棒,你给季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还年轻,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不管你以后怎么样,你都要孝顺霸叔,在他心中,你这条命,可比保温箱里的那个小子金贵多了。” 徐曼的注意力暂时从小宝身上转移到了霸叔身上,她看了看病房,问道: “姥爷呢?” 我俯身轻声说: “霸叔血压有点高,我们先让他回去休息了,你辛苦了,孩子很健康,你真了不起。” 徐曼流着眼泪别过头去: “如果妈妈还在,如果她知道我生了孩子,不知道她会骂我一顿,还是跟你们一样,夸我了不起。” 我拿了纸巾去给她擦泪: “不能哭的,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哭,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厉害,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徐曼哭了好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早上五点多,霸叔就带来了鱼汤,徐曼还没醒,霸叔让我们先去休息,小宝的事情,他已经发动了很多的人脉,一定会全力去找的。 王潇潇守着徐曼,不肯去附近的酒店睡。 霸叔拍了拍我的手,说跟我出去聊一会。 我们坐在医院楼下的长凳上,霸叔说:“江离,这个孩子的名字,由你来起吧,当时我做了错事,也害你受了委屈,现在我希望你能代表曼儿的家人,帮孩子起个名字。” 我急忙摆手: “霸叔,这种事情我做不来的,我最不会取名了,还是您来取吧。您是长辈。” 霸叔笑了笑: “别推辞,这事就这么定了,关于小宝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点,天刚蒙蒙亮。 太阳一升起,就意味着启明星完成了它的使命。 易成则他们一直在寻找小宝,警方也投入了很多的人力物力,但小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疑车辆都已经排查完毕了,都是菜市场附近的居民的车,都已经排除了嫌疑。 水果店大姐还是坚持说她看到小宝被一个男人抱上了车。 但那辆车,竟然会在监控死角者神奇的失踪了,连同小宝一起。 我双手紧握,很没底气的说:“会找到的,我相信警察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小宝的。” 霸叔的身子微微侧向我: “先不管小宝会怎样,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帮曼儿寻找家人,曼儿这边你也放心,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很善良,又很有爱心。我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亲孙女一样对待,她还小,长大后终归是要嫁人的,我不会反对。” 我蓄着泪光看着霸叔: “谢谢您,您是个好人。” 霸叔轻微叹息一声: “小宝的事,你们先别告诉曼儿,我怕她承受不住,我问过很多的医生,医生说鉴于曼儿的特殊情况,要我一定多注意她的情绪,谨防产后抑郁,曼儿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在我这儿住了几个月,简直快把我的老宅子变成欢歌笑语的殿堂了,那些老人们也很喜欢她,只是有一种微笑抑郁,说是表面上很开心的人,心里也会抑郁。” 这番话,从很多男人嘴里都说不出来。 霸叔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他却一直在关注着徐曼的一切,包括微妙的情绪。 我很感动。 徐曼在经历这么多的劫难后,终于找到了疼爱她的家人。 我笑着安慰霸叔:“不会的。等我们找到了小宝,再把小宝接到徐曼身边,有您对她和她的亲人的宠爱,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 霸叔却没有笑脸,很沉重的对我说: “我想提醒你做好思想准备,小宝失踪一事,我觉得不是偶然,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当时心里就跟被刺扎了一下一样,突然间觉得后背发凉。 “霸叔,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您的身边,不太干净吧?” 如果小宝失踪不是偶然的话,那就意味着霸叔身边有人透露出消息了,不然小宝怎么会在徐曼这么危急的时候失踪了呢? 也或许是刚好凑巧,但我总觉得世上没那么巧合的事情。 霸叔拍拍我的肩膀: “别着急,我会解决这事的,我现在怀疑侯邺的人,你觉得侯邺有没有可能是想替侯郁报断指之仇?星城是侯邺的底盘,我鞭长莫及,但我会找人调查的。” 我对侯邺没什么好印象,但也不坏。 加上高渤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全信。但是后来我找到了侯邺老婆的照片看过,我跟他那死去的老婆确实长的很像,至少这一点,高渤没有骗我。 更何况侯邺并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对一个孩子下手这样的事情,他应该做不出来。 与其怀疑侯邺,我更怀疑是唐攸宁在捣鬼。 当然,这种怀疑只是我心里对唐攸宁的猜测,没有任何一点证据。 但我想,霸叔之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对我提起侯邺,应该是在提醒我,要多多留意侯邺那边的动向。 在霸叔的劝说下,我和王潇潇回了酒店好好休息,王潇潇死倔死倔,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医院带出来,吃了早餐一回房间她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毫无睡意,拿了手机想给宋安戈打电话,又想到昨天对他的态度实在是不好,心里有些犯怵。 犹豫了很久之后,一想到小宝现在还杳无音讯,我鼓起勇气给宋安戈打电话。是邓珩接的,一张嘴便是: “天啦,你终于打电话来了,不然我真是受折磨。” 我弱弱的问: “你怎么了?” 邓珩哀嚎: “老大真是丧心病狂,这一晚上都没怎么让我睡,大清早就让我给你打电话,我拿起电话吧,他又说不打了,像个小姑娘一样的矫情,不过你打过来就好了,他在厨房,你等着,我把手机给他。” 首先,肯定是要道歉的。 但宋安戈先说了: “别的不说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了看熟睡的王潇潇,低声说: “徐曼情况很稳定,母子平安,我等潇潇睡醒就回来,你帮我去查个人吧?” 宋安戈像是知道我要查谁,问都没问都就把我想要的结果说了出来: “这几天唐攸宁被确诊为产后抑郁,侯邺找了心理医生驻家专门帮她疏导,说来也巧,那个心理医生是唐知敏医生的学生,她说她最近几乎是跟唐攸宁同寝同食,唐攸宁这两天连手机都没碰过,绝对不可能做什么事情的,还有侯邺,他最近一直在家陪老婆孩子,唯一外出了一趟,是带着侯郁一起去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让潇潇旁敲侧击的问问侯郁,但侯邺出去的时间,是前天上午。”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跟侯邺和唐攸宁没什么关系。 宋安戈关心的问: “遇到事情了,睡不着吧?吃早餐了没?你别着急,这事或许就是巧合,这世道不安稳,人贩子那么多,有可能是被人贩子抱走的。” 要是被人贩子抱走,情况就更糟了。 如果是有动机有预谋的人带走了小宝,至少还有个谈拢的条件。 小宝要是落在了人贩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我跟宋安戈没再聊别的,挂了电话后,我一直在等着王潇潇睡醒。 之后也问过侯郁,侯邺出门,只是去收一笔款项,而且很顺利,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家了。 焦急的我甚至怀疑是夏夫人。 但我心里明白,夏夫人只是不希望夏初临和我在一起,别的事情她不会做。 从羊城回来,四月就在这种闹哄哄的状况里结束了,五月一号的店庆,我虽然很疲惫,却也完成的很圆满,销量暴增。 但小宝已经失踪很多天了,警方已经小宝列为失踪儿童。 也因为小宝的失踪,我在杨柳月的坚持下,加入了24条公益群,易成则是群主,每天都有成员在群里汇报自己的情况,大多数都是报喜了,也有人说自己情绪不对,易成则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心理医生上门去进行排解。 杨柳月说,之前去做这件事的,是群里比较坚强乐观的人,自从刘宁宁和万妤的悲剧发生后,易成则就避免同类人碰面,群里每周都有一个小聚会,主要是易成则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情况,加入群之后,我终于明白杨柳月为什么愿意和易成则走近,他就像一个救世者一样,力所能及无怨无悔的帮着每一个群里的人员。 我虽然加入了24条的群里,但我很少说话,每天会有人艾特我,主动给我送心灵鸡汤。 杨柳月还说,以前群里还有人讲段子,有时候大家都会被逗乐,自从小宝出事后,群里的人就发动身边所有的力量和人脉在寻找小宝,大街小巷全都是小宝的寻人启事。 又一个悲剧发生的那天晚上,轰隆隆的雷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夏初临睡的很熟,但我却再也没法入睡,只好开了电脑坐在客厅里整理店庆之后的资料,闪电一阵一阵的,很吓人。 凌晨三点四十分的时候。手机响,是微信上收到了消息。 我想,可能又是哪个睡不着的人在群里讲荤段子逗大家开心吧。 后来,我无数次的忏悔。 因为我的淡漠,因为我从没把这个群里的人员当成是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姐妹,因为我薄情,导致一条生命在那个被狂风暴雨侵袭的黎明,悄然陨落。 我知道出事的时候,是五点一刻,易成则每天都是这个点醒来,他有着良好的作息时间,就算晚上熬了夜,也只会利用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间来补觉,早上是一定会早起给孩子做早餐,然后晨跑。 他是第一个发现吴姐有自杀倾向的人。 只是等他赶到吴姐家的时候,已经有邻居报了警,说是血水从门缝里渗透了出来。 警察撬门入屋,发现吴姐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 杨柳月没有叫上我一起去吴姐家,我也没有看到那血流成河的惨状。 但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番场面。 犹如十年前,我看到卫蓝躺在血泊当中一样。 我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选择这么残忍的死法。难道刀子割开皮肉的时候,自己会感觉不到疼吗? 难道血液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出,那种被抽空的感觉,不痛苦吗? 就算杨柳月和夏初临把我保护的很好,我还是在群里看到了吴姐死前的那张照片,和十年前的卫蓝,一模一样。 我当时就昏厥了。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里,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最该死的人。 从凌晨三点多到凌晨五点多,在那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吴姐有没有感到过绝望,想没想过希望有人出现把她救下。 但我知道,我赎不了罪了。 吴姐经历24条后,家破人亡,前夫不堪忍受债务的负荷,再婚的那个晚上跳河了,她的两个女儿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双双从三十多层高的楼上跳下,大女儿给她留的遗言是,妈妈,这个世界太疼了,听说天堂没有痛苦。我带着妹妹去天堂看看。 吴姐的个性签名上写着,孩子,世界不疼,是人心,经不起折腾。 如今,经过这么多的折腾这么多的风雨,她也选择离开这个遍布疼痛的世界。 而我,是唯一可以拯救她的人,却错过了拯救她的时机。 她在群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有罪,只能以死谢罪。 我躲在医院的病房里,蜷缩着,瑟瑟发抖。 我也有罪,但我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我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一整天。 直到宋安戈来看我的时候,我才哭出声来,他就坐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力道不大,掌心温热。 我哭着说: “我是个该死的人。” 宋安戈看了一眼我的手机,柔声劝慰我:“你不是救世者,你救不了所有人。不要把罪过强加给自己,你永远无法挽回一个去意已决的人,你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我甩开宋安戈的手,把自己捂在被窝里: “你不懂,你不懂现在的我有多绝望,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宋安戈很听话,起身拉开我的被子: “天很热,你别把自己捂坏了,夏初临在门外,他说你一直不让他进来,他怕刺激到你,一直没敢进来,也没离开,我要不要叫他进来陪陪你?” 我坐起身来,抱着双腿冷漠的看着他: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也很可悲?” 宋安戈弯着腰凑到我面前来: “江离,我不能骗你,更不能欺骗自己,我喜欢你。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跟你说,我对你,你认为是同情也好,可怜也罢,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自己,我爱你,没有理由,就是毫无防备的,这颗心就被你占据了。” 这忽如其来的告白让我不知所措,但他没有要我给他回应,而是摸摸我的头: “好好休息,我爱你,和你无关,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帮你策划求婚,让夏初临好好爱你,给你一个家。” 我想回他一句,你真大方。 但我什么都没说,他走了两步,我叫住他: “能帮我约唐知敏医生吗?” 我当天就出院了,去了唐知敏的咨询所。 对于我的主动来找。唐知敏显得很诧异。 而我很配合,他催眠了我,看到了我内心恐惧的所有一切。 测试结果出来,他没有避开我,而是只告诉了我一人。 “江离,你的抑郁症,已经到了重度了,你应该要接受药物治疗,虽然你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你是不会做任何傻事情的,但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我要先征询你的意见,你只有积极配合我的治疗,才能保证效果。” 我搓着衣角忐忑的说: “这份结果,你能帮我保密吗?我知道你是初临的人,但我不希望给他压力,他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年关的出国治疗,对夏初临是有效果的,唐知敏告诉我,夏初临现在几乎正常了,加上繁忙的工作和有了憧憬的生活。他的情况很乐观,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治愈。 抑郁症并非绝症,有些人只是一时间的抑郁,有的人经过治疗,是会痊愈的。 唐知敏点点头: “我会对病人的一切保密,你放心,只是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值得人敬佩。” 我局促的问: “唐医生,你应该知道那件事吧?” 唐知敏给我倒了杯水: “不光我知道这件事,宋安戈也知道,你来之前他跟我说过了,并且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江离,这件事,不是你能挽回的,宋安戈跟我说了这件事,我也找朋友调查了,这个吴瑕,能坚持到今天,毫不夸张的说,应该是易成则一个人的功劳。” 我懊恼的低着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机会救她的。 唐知敏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手: “别自责,对吴瑕而言,死或许真的是解脱,她因为24条,失去了婚姻家庭,失去了一双女儿,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要不是有小宝的出现,她可能等不了那么久,活着太艰难了,她身边没有力量在支撑着她。” 我抬头看着唐知敏,摊开自己的双手: “可我那天晚上明明醒了,我听到了微信上的声响,我也知道这么晚了,肯定是有人在群里聊天,这件事,换做是群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打开手机看看的,偏偏是我,我一直不愿意加入这个群,我不想看到身边全是这样的悲剧,无人能解脱,我害怕无止境的黑暗,所以我选择了漠视,如果我看了手机,我看到了那条微信,就算我不会冒雨去找她,我也会告诉易成则的,可我没有,我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是我把她推入了死亡的深渊。” 我一想到那晚上,我和吴瑕擦肩而过,我明明只要一伸手,我就可以救她的。 我很害怕,好像那只手就在我眼前,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救救我。 可我没有,我害死了她,一定是我害死了她。 我惶恐的起身,推倒了椅子,我要去救她。 “江离,你冷静点。” 唐知敏在后面追我,我回头看到的却是吴瑕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只带血的手,她披头散发的埋怨我,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关心着别人的生死,而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 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惊慌的推开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 唐知敏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江离,只是幻觉,你看到的只是幻觉,你先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等气息平稳了再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唐知敏,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别怕,这里是诊所。” 按照唐知敏的节奏,我闭上眼,在他的轻轻拍打中调整呼吸。 一会儿后,我睁开眼,看见卫蓝蹲在我身边,笑着伸手来摸我的脸: “小离,别怕,千万别害怕,我一直都在陪着你,别害怕。” 我哭泣着抓住卫蓝的手: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说过你会陪着我,会看着我结婚,生孩子,然后做一个幸福的老妇人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留下我一个人活着,好煎熬啊。” 卫蓝依然带着笑: “别怕,小离,你看,我手上一直戴着你送给我的手链,好不好看?” 我看向她的手,白皙纤细,很美。 只是我看着看着,那条手链突然变成了一把刀,狠狠的割在了她的手腕上,鲜血喷了我一脸,我伸手去挡那个伤口,鲜血流在我的手上。渐渐将我的全身都染红了。 我一遍一遍的喊着卫蓝的名字,但她却突然变得很虚弱,对我说: “小离,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着,替我活着,听话。” 我挥舞着手,痛哭着。 卫蓝走了,我一个人好无助。 但我又看到吴瑕来了,她张开带血的双手掐住我的咽喉,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死。 我没有反抗,我想,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也许就解脱了。 正当我意识薄弱的时候,一种钻心的疼来自于我的左手。 我睁开眼睛,看见王潇潇蹲在我身边,用力的咬着我的左手无名指。 我记得我跟她说过,左手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说不定一口咬下去,心脏也会跟着骤疼。 我现在就很疼,疼到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王潇潇见我睁开眼。扑进我怀里: “江离你个王八蛋,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掐自己的脖子,你不是最怕疼的吗?” 我掐自己的脖子? 我一直以为我还在唐知敏的诊所里,醒来时才发现我在一家私人医院,是夏家的领地。 王潇潇拿了镜子给我,我脖子上的掐痕很明显,还被指甲给划伤了。 病房里只有她陪着我,我很诧异的问: “其余人呢?” 王潇潇拿了指甲钳出来,坐在床边帮我剪指甲: “我以前总夸你留点指甲好看,现在看来,好看不中用,得全部剪掉,二少爷被夏夫人叫回去了,应该是说你的事情,还是孟允来接的他,说是他不回去,这医院就不让你呆,二少爷为了你,只能回去跟那个老妖婆恶战一场,月姐陪着易成则去处理吴瑕的善后事情,邓珩学长在医院动手术,宋大叔送猫儿去机场了。他说你是个要强的女人,应该不希望被太多人看到你的脆弱。” 还真是懂我。 我心有余悸,王潇潇给我吃了药,还提醒我说: “唐医生说你和别的人不一样,所有事情都不能瞒你,你现在的情况,不吃药是肯定不行的,但是这药有副作用,最恐怖的就是发胖了,你能接受吗?” 我苦笑着回她: “胖一点也好,免得太瘦给人的感觉就是好欺负,命运啊,或许就是专挑弱不禁风的人下手,软柿子才好捏。” 王潇潇竟然表示认同: “江离,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竟无言以对。快把药吃了,今天晚上宋大叔陪夜,你别总给人家脸色看,永远不要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毕竟这年头,肯付出真心的,少之又少。遇到了,就好好珍惜。” 我当做没听到王潇潇的话,吃了药后,我问她: “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你也没好好上班,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别为了我耽误了工作。” 说起工作,王潇潇兴奋的从包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我: “这是我赚的外水,有三万多哦。” 我把卡推给她: “你留着吧,一个女孩子没有点存款,哪来的安全感,潇潇,以后你的工资,别每个月打到我的账上了,你知道的,到了我账上,就全都没了。” 王潇潇笑着说: “怎么会没了呢?大象再壮,也是一点一点长起来了,只要我们齐心,总有一天我们会还清所有的债务,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最好什么都别说。我心意已决,不想听你说那些拒绝我的话,免得伤心。” 我很心疼她,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心中的情感。 猫儿起飞前,给我发了个视频,视频里的她很阳光,笑着说,舅妈,我等你跟舅舅结婚的那天,代替舅舅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我在心里跟她说一句再见。 晚上,唐知敏打电话来问过我的情况,我说我已经清醒了,谢谢他帮助我。 王潇潇收拾了东西抱了抱我: “宋大叔快到了,我要回去加个班,这次干得好的话,能有两万块的奖金,宝贝儿,你要好好的,我时间来不及就不等宋大叔了。” 我说我没事,让她放心去。 病房里清静下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青筋暴露,很诱人。 我摸了摸,心想,要是一刀下去,会怎样呢? 我不知道会怎样,但我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后,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以为是宋安戈来了,没想到来的人,却让我肝颤。 062.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你们就在门外等着。” 病房门口,夏夫人像个王者一样的站在那儿。 跟在她身后的孟允听话的退后了几步,夏初临却前进了一小步,夏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丢下一句:“尤其是你,离这儿远点,孟允,把初临带到楼下去,我要单独跟江离聊聊。” 夏初临还想说什么,孟允拉着他: “放心吧,董事长有分寸的,江离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记得十年前,她也是这样径直找到了我们班里,对老师说,我要跟卫蓝单独谈谈。 谈话结束后的第三天,卫蓝就自杀了。 我知道,卫蓝是替我死的,虽然我不知道夏夫人跟卫蓝谈了什么,导致她想不开寻了短见,我也想过,如果夏夫人没有找错对象,当初她找的是我谈话,说不定所有的结局都会改变。 卫蓝出事后,警察也找夏夫人聊过天,夏夫人是有备而来的,她跟卫蓝所有的谈话都有视频为证,那个视频,被夏夫人锁在保险柜里,夏初临一直以来都想找到谈话的内容,却一直打不开那个保险柜。 十年后的今天,夏夫人站在我面前。 如果是十年前对上夏夫人那双锐利的眼,我恐怕会惴惴不安,会心虚发慌。 今时不同往日了,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再怎么厉害的角色我都见过,我指了指病床旁的凳子: “坐吧,你不准初临进来,应该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夏夫人从包里拿了纸巾,擦了擦凳子后坐了下来: “你怎么样?能承受住跟我的谈话吗?” 我苦笑一声,对上夏夫人那双凌厉的眸子:“放心。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顶着,我怕什么?如果我承受不住的话,刚才就不会让您的儿子离开。” 夏夫人冷峻的看着我: “你以为初临会听你的?” 我拿了手机扬起来: “阿姨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 夏夫人冷哼一声: “不必了,我那个傻儿子是什么德行,我这个做妈的以前不清楚,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一通电话拨打过去,他只怕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滚,你难道想看到他大逆不道的样子吗?” 我放下手机: “您现在看到的大逆不道,都是当年种下的恶果,您应该比谁都知道,初临以前是个很阳光的少年,您要是不横加阻拦,也许他现在早就如您所愿娶了哪家的千金小姐,恐怕连二胎都生了吧?” 夏夫人把包放在床尾,端端正正的坐着: “江离,你一定要用这样的口气跟长辈说话吗?”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阿姨,我以为,喊您一声阿姨只是觉得您年纪比我大罢了,并非所有年纪大的人,都能尊称为长辈的,我想,你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女人,毕竟十年前你见过的,我若还是这样的话,你走这一趟,得多无聊。” 夏夫人有些不悦: “江离,我好心来看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先收起你这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面孔,我们再聊接下来的事情。” 我堆起了笑容: “阿姨,您来找我,这次出多少钱让我离开你儿子?一千万?两千万?” 夏夫人猛的站了起来,拿了包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我: “江离,我是心疼我的傻儿子,才会来这儿看你的,如果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的话,那我们之间无话可谈,我的儿子就算是为你殉情死了,我也不会再放他来见你。”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叫住了她: “阿姨,谢谢您来看我。” 见我语气缓和了,夏夫人又折返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来递给我:“这里面,是我和卫蓝的对话,十年了,我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今天我的儿子在我面前跪了半天,我听到了他的真心话,所以我愿意认错,当年是我鲁莽,没弄清状况就擅自前去找了卫蓝,以至于卫蓝自杀,我要负主要责任。” 当年的谈话内容就在我的咫尺之间,我没伸手去拿,而是反问她: “所以您今天来,是向我忏悔的?” 夏夫人竭力隐忍着内心的不满,好言对我说: “错了就是错了,我应该道歉,也应该忏悔,我今天来,不想跟你争论什么,只想问你一句,江离,你是真心真意爱着我的儿子吗?” 画风不对,我立即警觉了起来,却故作轻松的问: “您问这个,该不会是突然改变了心意,决定成全我和你儿子的感情了吧?” 夏夫人不理会我的问话: “既然你用了感情二字,我相信你是爱初临的,我们都是女人,除了我之外,我相信你是这个世上最爱初临的女人。” 我突然间就心慌了,她今天来的目的,难道是转了性子? 果真,她突然话锋一转: “江离,我同意你跟我的儿子交往,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我真的是大吃一惊,夏夫人那么强势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妥协。 越是幸福来临的时候,我越是谨慎。 所以我迟疑了很久才笑着说:“阿姨,您能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吗?” 夏夫人真的一字不落的重说了一遍: “江离,我同意你跟我的儿子交往,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 我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 “我?您确定是我?一个年过三十离过婚克死了前夫还欠下几百万债务现在又得了抑郁症的女人?阿姨,就算您的儿子现在年纪大了,也依然是豪门当中的香饽饽,您没必要这么委屈的把您的儿子交到一个这么不堪的女人手里吧?” 真是笑话,十年前,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堂堂正正的和她的儿子谈恋爱,她却逼死了我最好的闺蜜,还一直不同意我跟她的儿子在一起。 十年后,我的处境如此糟糕,她却突然同意了。 命运何其会捉弄人,在夏夫人重复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很沉重。五味夹杂。 卫蓝,你听到了吗? 十年前你就想看到的结果,今天终于如愿了。 可眼前的夏夫人,我却看不懂了。 她微笑着伸手来握我,仿佛带着一股母亲般的慈爱: “因为他爱你,我到今天才明白,什么都不及他爱你,他愿意跪在我面前,毫无尊严的祈求我作为一个长辈,成全你们之间的苦恋,他说,下辈子我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做母子,但这辈子,身为儿子,我不想浪费任何一天尽孝的时间,身为男人,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在苦海里沉沦,我的儿子,他那么的善良,又是那么的爱你。” 强势了十年的铁血女强人,在我面前突然还原了母亲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倒是她反过来安慰我: “江离,别灰心,好好活着,苦难总会过去的。” 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离开之前,夏夫人对我说: “作为母亲,我想让我的儿子过的好一点,但同时我是个商人,我没办法一下子帮你还清所有的债务,但我答应你,等你生下我儿子的孩子,我会把属于他的资产,全部还给他,江离,或许你觉得我这些话把好好的一段感情变的像一场物质交易,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能理解,但我有最后的底线,不允许任何人越界,如果你是爱我儿子的,你应该能接受一个母亲的坦诚。”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交易”。 但我确实如她所说,能接受一个母亲的坦诚。 普通人家的孩子结婚,都要想一想房产证上到底填谁的名字。 夏夫人走后,夏初临没有上来,可能是被夏夫人带走了吧。 进到病房来的人是宋安戈,他给我带了晚餐,一进来就笑着说: “聊了这么久,饿了吧?” 我看了看手机,夏初临给我发微信,说他看到宋安戈来了医院,所以先陪夏夫人回去了,早上再来陪你。 我回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宋安戈抢去我的手机:“该吃饭了,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像你这种一阵风吹来就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人,竟然有那么多的人喜欢,都是瞎了眼啊。” 我没好气的回他: “你不也一样瞎了眼,你对我表白的那些话,我可都记着呢。” 宋安戈咧嘴一笑: “怎么?记那么清楚,是想跟我发生点什么吗?还是说你打算移情别恋,抛弃夏初临跟我在一起?” 我不屑的看着他: “跟你?就你这种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我跟你在一起不是找死吗?” 宋安戈指了指我: “你呀,总是喜欢剥开人家的伤口,再狠狠的撒上几把盐,像你这么狠心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白了他一眼: “难道你现在不是剥开人家的伤口撒盐吗?” 宋安戈调戏的笑了:“我是学你的,现学现卖,快吃吧,在外面等了会,都快冷了。” 我喝了一口汤,确实有点凉了。 “你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应该听到了我跟夏夫人的谈话吧?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别告诉我说医院太吵而房间的隔音效果好你什么都没听到,我不信。” 宋安戈拿纸巾给我擦了擦嘴: “慢点吃,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你的重度抑郁症,是装的吧?” 我怼了回去: “我跟你一样,我也严重怀疑你的胰腺癌晚期也是装的。” 宋安戈对我伸出大拇指: “你现在智商飞起。现在夏初临的母亲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你的好日子就要来咯,而我呢,则将孤独的面对死亡。” 我捶了他一拳: “少装可怜,你已经装病坏了我好几次好事,这次你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宋安戈闷闷的问: “想清楚了?要嫁给夏初临?” 我喝了一口汤:“不然呢,除了他,谁还会娶我这样的女人?” 宋安戈拍着胸脯说: “我呀,你没看出来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噗的一声笑了,那口米饭喷了一半在宋安戈的脸上,他黑着脸看着我: “有那么好笑吗?” 我点点头: “很好笑啊,你一本正经撒谎的样子,比你调戏我的时候可爱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你我就不考虑了,一辈子很漫长,我不喜欢跟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过一辈子,爱就要说出来啊,藏着掖着能当饭吃吗?像你这种闷骚型的男人,就活该孤独终老。” 宋安戈用力的擦了擦我的嘴: “都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我看你吃了我的,嘴依然硬的跟鸭子似的,你现在别把话说的太满了,说不定你在某个午夜梦回时醒过来,会突然发现自己不可遏制的爱上了我。” 我憋的都快内伤了: “爱上你?开什么玩笑,我会爱上你,除非太阳从此不再升起。” 宋安戈指了指漆黑的夜: “夜已深,你应该很爱我吧?” 看到宋安戈那张好似开玩笑又很认真的脸,我笑到腹痛。 其实我自己都不曾发觉,跟宋安戈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所有愁云都悄然散去,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就算是保持沉默,空气都是流通的,很顺畅,很自然。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说那些调侃我的话的时候,我不再生气,甚至有些欢喜。 这些变化,在我没死过一次之前。从来都没被我的内心所察觉。 吃了饭之后,可能是药效里有安眠的成分吧,我很快就熟睡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只要吃了药,就一定会犯困。 我在私人医院疗养了一周,夏初临坚持让我多住几天,我知道他怕我再次情绪失控,夏夫人找我谈过之后,他很兴奋的对我说,离离,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了。 但我心里接的话却是,可我还没有做好嫁给你的准备。 可我没说出口,夏夫人也再次来看过我,劝我多住几天。 就连我的直属上司都亲自给我打电话,夸我店庆做得好,让我带薪休假,不用急着回来上班。 我也怕自己失控,给唐知敏打过电话,他的意见也是让我多住几天。 但我吃了一周的药,体重竟然狂飙了十来斤。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每天晚上都想关注群里的动态,却每每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群里的消息翻都翻不过来。 于是我悄悄把药停了,每次他们看着我吃药的时候,我都把药滑进衣袖里,再趁着假装睡觉时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装进一个抽屉最里面的小瓶子里。 停药的第三天夜里,我怎么睡都睡不着,夏初临躺在病房的沙发里,王潇潇躺在另一张折叠床上,他们都睡的很熟,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正在努力入睡,突然听到手机有微小的震动,我拿起来一看,是芊芊在群里问,还有没睡着的吗? 几分钟后,没人回应。 芊芊又发了一句,我好累啊。好想跟全世界诀别。 我一个翻身爬起来,握着手机蹑手蹑脚的出了病房。 易成则建了两个群,一个是微信群,一个是QQ群,QQ群的资料里记载着每个成员的具体住址,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轻生。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才打到车,芊芊住在汽车南站附近,我打个车过去还很快,她住在七楼,大半夜爬那个又窄又黑的楼梯,我竟然没有害怕,只是来到芊芊家门口的时候,听到芊芊唱歌的声音,我就没敲门,只是在门口守了一晚上。 芊芊是早上的时候接到了易成则的电话,跟易成则道歉,说自己就喝了点酒在群里说胡话,但她没事,准备睡了,熬了一晚上通宵完成了一个拼图。 我也放下心来,下楼的时候还滑了两步,有个大叔从门口出来扶我,我记得他,昨晚上我在芊芊家门口坐着的时候,他刚收了摊回来,还问我是不是忘了带钥匙。 早上他是起床去给老婆买早餐的,我笑着说了声谢谢。 回到医院,王潇潇和夏初临都快发疯了,幸好我带了早餐回去,告诉他们我只是饿了,下楼买个早餐而已,不必紧张。 吃了早餐我就昏天黑地的睡了,下午杨柳月来看我,说易成则今天早上去看芊芊了,最近芊芊情绪不稳,可能要经常去芊芊那儿走动走动才行。 我只是听着,什么都没说。 杨柳月叹口气,她当着我的面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来看我的时候,我刚好醒了,听到她和王潇潇的对话,埋怨我太冷漠了,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伙伴不够热心。 王潇潇急忙阻止她: “你这话千万别挡着她的面说,那天她发病时的情景你是没看到,唐医生说,她不知道抓着什么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说自己有罪,其实她心里很内疚的,群里的人想不开,她也很难过,但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她能帮得上什么忙吗?谁都不能救赎别人,只能自我救赎。” 杨柳月长叹一声: “自从陈沉出事后,我就觉得她变了,以前邻里之间出点什么事情,她总是第一个知道并伸以援手的,现在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王潇潇再次护着我: “以前是以前,以前她有老公有家有房有车有存款,还有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她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关心别人,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才是那个最应该被别人关心的人,她心里的苦,我们看着心疼,却终究是不能够感同身受的。” 杨柳月接话: “她还有我们啊,我们大家都会陪在她身边的,这两天她好像又瘦了,比以前更加嗜睡了。真希望二少爷赶紧向她求婚把她娶回家,等她有了自己的归宿和依靠,再要个孩子,我们也就安心多了。” 王潇潇敷衍的嗯了一句。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在我耳边说,宋大叔怎么怎么好,宋大叔才是最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但她到底是变乖了,没在杨柳月面前提起,免得两人又起争执。 我一连在芊芊家门口守了好几夜,芊芊晚上都不怎么睡觉的,喜欢边唱歌边玩拼图,说是黑暗容易让人沉沦,清醒着比较好。 我每天都能遇到凌晨收摊回来的那位大叔。他总是晚上收摊很晚,早上起很早去给老婆买早餐。 直到我出院,看到芊芊在群里问,姐姐们,我听对门的大叔说,每天晚上都有姐姐来守着我,姐姐们,到底是谁这几天都在门口守着我啊? 群里的人都说不是我不是我。 芊芊又说,我不会想不开的,你们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向江离姐姐学习,乐观向上的面对生活。 我相信芊芊说的话,加上我要全城寻找小宝的下落,所以就没再去芊芊门口守着。 距离小宝失踪,已经过去二十来天了。 我们都没有查找到任何下落,我一个人再次去了小宝出事的地方,跟卖水果的大姐又谈了谈,她依然确定是一个男人把小宝抱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这个说法还被再次前来买水果的一个大妈肯定了。 我又去找警察查看了当时从那个监控死角开出来的所有车辆,警察说监控能调到的时间里进出的所有车辆。他们都进行了排查,都是一无所获,并且在事发的当天,警察就对那一片区域进行了挨家挨户地毯式的搜索,小宝绝对不可能被人藏在那儿,事后再被转移。 我心急如焚,小宝失踪的时间越长,能被找回来的机率就越小。 我们所有的人把手里所有的资源都撒出去了,却一无所获。 又是一天寻找无果,饥肠辘辘的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碰到那部韩伊蕊生前留给我的手机,我翻看了玥玥的照片,突然看到玥玥拍的那些照片里,有一个非常眼熟的男人,好像在之前警察调出的监控里看到过。 我一个激灵,起身拿着照片去作对比,果真是同一个人。 当时的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单枪匹马的,直闯侯邺的别墅。 但我还没见到唐攸宁之前。就先被高渤给拦下了。 他将我拉到别墅的后院,小声问我: “你怒气冲冲的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 “你别拦着我,我找唐攸宁。” 高渤拉住了我: “攸宁吃了药,刚睡下,她最近产后抑郁越来越严重了,不宜见客,江离,我上次对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冷笑着看着高渤: “你不说我都忘了,高渤,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唐攸宁是谁?就因为我长的像侯邺深爱过的女人,我就应该离开星城为他们的幸福让路吗?你有没有想过,世人千千万,相由心生,侯邺如果心里没能放下过往,他看谁都像深爱过的女人怎么办?难道你还能扫清全星城的女人?” 高渤显然有些失望: “所以你不打算接受侯爷的帮助?” 我讪笑一声: “这是帮助吗?这是驱逐,抱歉,我不接受,你别拦着我。别找什么吃了药睡下的借口,论抑郁症,我比她严重多了,你不想让我大闹别墅丢人现眼的话,最好别拦我。” 高渤用强将我拦住: “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她的,她现在的状态受不了任何刺激,我不知道那些爱你的人为什么愿意让你一个人出来,我觉得你也需要回去好好休息,请走吧。” 我冲他吼: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唐攸宁,我要问问她,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要这么跟踪我报复我,她有什么恨冲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无辜的人。” 高渤也怒了,怒喝一声: “江离,你别仗着自己有病就在此胡闹,你私闯民宅,我们有权利告你的。” 我哼哼的看着他: “私闯民宅?高渤,你是忘了自己去年做过什么吗?你们不光强抢民女还企图强女干,要告我是吧。好啊,你报警啊,这件事情我正想交给警察来处理。” 高渤哑口,半晌才说: “江离,你今天先回去,冷静下来约个时间,我带着攸宁出来见你,行吗?” 我明确的拒绝他: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唐攸宁,我要她给我一个说法。”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唐攸宁站在阳台上对高渤说: “哥,让她上来。” 高渤还在犹豫,我推开他,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侯邺不在,侯郁在楼梯口拦住我,小声说: “姐,你这怒气冲冲的,别伤了身子。” 我一把拉开他: “滚远点。” 侯郁却再次带着笑脸将我拦住: “姐,我也是为了你好,昨天嫂子发病。把大哥的脖子都抓伤了,你这样进去,我怕你会吃亏,你要是受了伤,潇潇非得跟我拼命不可,我一定要保护你的,要进去也可以,你跟嫂子说,我也必须在场,不然我不会放你进去。” 我看着他手上的手机,红着眼问: “你是不是给潇潇打电话了?” 侯郁示弱:“姐,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容易受欺负嘛。”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那好,以潇潇的脾气,她肯定会带一堆人闯这儿来,你先去路口迎她。” 一提到王潇潇,侯郁的智商就成了硬伤。 就算王潇潇来的再快,那也是一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而侯郁却屁颠屁颠的下了楼,好像下一秒就能见到心上人似的。 我进了唐攸宁的屋,屋内就她一人坐在梳妆台涂着口红。 我把门反锁了。在房间里找了个凳子坐下: “我们来谈谈吧。” 唐攸宁转过头来看我,苍白的脸配上大红唇,披头散发的她真有女鬼的既视感。 她的手做了美甲,屋子里也有一股香水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从月子里出来的女人,她笑着看我:“哦,谈什么?是不是想要孩子了?来找我谈谈怎么样才能怀孕?或者是孕妇的一些注意事项,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怎么样才能在十月怀胎的时间里,打败那些花枝招展往你老公身上扑的小妖精。” 我冷笑一声: “唐攸宁,你明知故问。” 唐攸宁哈哈大笑:“江离姐姐,我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不然也不会在看到你的照片后就方寸大乱,你也不是明知故犯吗?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你吧,我讨厌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现在还出现在我的家里,我老公快回来了,你等会是不是还要出现在我老公面前,或者。出现在他的床上?” 我搬了凳子坐到她面前去,听到门口高渤在喊: “出来聊吧,边喝茶边聊。” 唐攸宁尖着嗓子回答: “哥,不用了,江离姐姐说她不渴,你也别在门口站着,去看看喂喂,这个点,该喂奶了。” 我也不跟她废话,翻了几张图片给她看: “唐攸宁,你给我解释解释吧。” 唐攸宁看后掩嘴笑呵呵的说:“天啦,你该不会是因为这几张可笑的照片就来找我吧?江离,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看来别人口中了不起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嘛,这几张无关痛痒的照片就让你这么不淡定的跑到我家老闹,你搞搞清楚,你才是最有可能做小三的人,我是侯邺的老婆。” 她又想把话题往小三上面引,我明白的告诉她: “我对你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抱歉我长的很像你男人深爱过的那个女人,但是相貌皮囊都是爹妈给的,我无法改变,但你放心,我没有想染指你男人的意思,我巴不得他离我远一点,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要怎么解释这些图片。” 唐攸宁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 “很简单啊,我把你当成了我的情敌,对待自己的情敌,当然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咯,你瞧瞧,我现在不就很成功吗?你的生活一团乱麻,而我有家有孩子有老公,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么热的天你气呼呼的跑人家家里来闹,而我只需要咳嗽一声就会有医生到我跟前来嘘寒问暖,怎么,你见我过得好,嫉妒啊。” 这个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疯女人! 我没有被她的思路带偏,而是给了她另外一个小视频: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吧。” 唐攸宁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哟嗬,这男人长得还不错嘛,怎么,你看上他了?想让邺哥哥帮你全城搜索找寻这个人?” 我一拍桌子,愤怒的说: “唐攸宁,你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你把小宝带到哪儿去了?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让我离开星城,远离你的老公的话,那我答应你就是,你把小宝还给我,我立刻离开星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唐攸宁放肆的笑着: “江离啊江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我不过就是一个刚生了孩子的母亲,我对你是有敌意,但也不至于去绑架别人家的孩子,再说了,我跟你之间不就是怕你抢走我的老公嘛,我干嘛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啊。” 我很无语,唐攸宁看了看小宝的图片,夸赞道: “这个孩子眉眼之间还有几分像我们家喂喂,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会做那些缺德的事啊,江离,你今天来就是气急败坏的来找我要孩子的?那你尽管找,我家除了喂喂之外,你能找到的孩子,都归你。” 我突然间词穷了,好像她说的也是这么回事。 但随着高渤再次敲门,我的思路又开阔了: “既然你说这事情跟你没关,那我就在这儿等侯邺回来吧,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因为霸叔剁了侯郁三根手指头的事情,所以侯邺要在徐曼难产的时候绑架了小宝,好以此来针对霸叔。” 唐攸宁愤然起身,指着我说: “江离,你别得寸进尺,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见我的男人。” 看到她生气了,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也可以不见他。但你解释一下这个人,为什么频繁的跟踪我,又恰好出现在小宝出事的地点,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唐攸宁耍着无赖: “可不就是巧合嘛,不是有句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嘛,我看呐,你也病的不轻,得了妄想症了,我是找人调查过你跟踪过你,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个人就是干那些跟踪调查的破事的,说不定他出现在那儿,也是为了跟踪调查某个人呢,毕竟人家靠干那个糊口的。” 她拒不承认,我起了身: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我走到门口,唐攸宁叫住我: “江离,你想干什么?” 我回头冲她一笑: “这次我来找你。是我冲动鲁莽了,我这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吧,不过既然惊到你了,我就给你提个醒,这世间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凡是你做过的事情,终究会露出蛛丝马迹来的,你不是很喜欢运用成语嘛,我也教你两个成语,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唐攸宁追了出来,在我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唐攸宁倚在护栏边问: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扬了扬手机: “我来之前已经跟警察说过了,这个男人很可疑,警察已经在寻找这个人,唐攸宁,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是你让人带走了小宝。你把孩子还回来,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如果你还想做什么,我也奉陪,顺便告诉你,徐曼生下了季家的孩子,小宝要是出了什么事,霸叔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家干的大事业,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唐攸宁气急败坏的叫住我: “江离,你给我站住。” 我很听话,站住不动,唐攸宁穿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向我,来到我面前后,甩手就要来扇我耳光,但她即使是穿着高跟鞋,个头也没我高,所以那只手一甩出,自己都有些重心不稳。 我当然不会挨这个耳光,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唐攸宁。别说我欺负你,你个头小,我不屑跟你动手。” 高渤见状,立即来到我们面前将我们拉开: “不就是一点小事情吗?来来来,坐下来好好谈,攸宁,我觉得...” 唐攸宁丢给他一句: “你闭嘴,这里没你什么事。” 我冷笑着拍拍高渤的胸膛:“你以为你在别人身边尽心守护着,就没有人能欺负到你想保护的人,别天真了,在法律面前,没有人能幸免,唐攸宁,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小宝交还给我,我会如你所愿,离开星城回到老家,从此不再涉足这里半步。” 高渤惊讶的看着我: “江离,你把话说清楚,小宝。什么小宝?” 高渤不知情? 我有那么一刻的迷茫,但我看到高渤的眼神,确实像不知情,这不可能,唐攸宁做的事情,高渤绝不可能置身之外的。 唐攸宁很不耐烦的推着高渤: “你烦不烦啊,你问那么多干嘛,没事多去泡泡妞儿,早点找个嫂子才是正经事,至于这个女人胡说八道的这些事,当个屁放了吧。” 就那一刹那,我以为自己误会了唐攸宁。 但我看到唐攸宁极力想撇清高渤,不让他过问这件事的态度,我敢肯定,小宝失踪跟唐攸宁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侯邺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从他的表情里也瞧出些端倪来。 但我不敢见侯邺,唐攸宁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要是看到我站在侯邺面前,估计她能从厨房里拿把菜刀出来把我给剁成肉馅。 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丢下一句: “咱们走着瞧吧,老天爷虽然从没厚待过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唐攸宁听了,伸手拉住我,再次甩手丢给我一耳光: “臭婊子,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我撕烂你的嘴。” 我不过就是往后退了一小步而已,谁知她穿的高跟鞋导致重心不稳,高渤想去扶她的时候,手没够着,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她撞到了墙,随后倒在楼梯上,滚了下去。 063.仗着你长了一张我喜欢的脸 高渤几乎是飞奔下楼的,想要抱起唐攸宁,却被唐攸宁推开,看起来她摔的不重,第一时间就是用手指着我怒吼: “江离,你个贱人,你竟然想杀我。” 这罪名可大了,我心里在想,幸好高渤也在场,不然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为了不让唐攸宁有太多过激的行为,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唐攸宁翻身爬起来脱掉高跟鞋要上台阶来,被高渤拦住: “攸宁,你伤到哪儿没有?” 唐攸宁厌烦的看着他: “你要是真关心我的话,你现在就去扇她两耳光。” 我也就低了低头的瞬间,再抬头时,发现唐攸宁突然挨了两耳光,是王潇潇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甩了两巴掌过去,高渤都没护住,侯郁明明可以阻止王潇潇的,但他只是在王潇潇扇完唐攸宁耳光之后,下意识的挡在王潇潇的面前。 果真,唐攸宁像发了疯一样的朝着王潇潇撞了过去,幸亏有侯郁挡在前头。 屋子里乱极了,保姆抱着哭哭啼啼的孩子站在二楼,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在给侯邺打电话。 唐攸宁又哭又闹的,硬是要高渤扇我几下她才罢休。 高渤一边抱住唐攸宁,一边对我们说: “快走吧,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攸宁的生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下了楼。王潇潇立即护在我身旁,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 “江离,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没事,我们走。” 唐攸宁伸手来拉我,被侯郁从中拦截了: “你们要走啊,我送你们吧,顺便请你们吃个饭。” 王潇潇白了他一眼:“不必了,你们家出了个疯子,你还有心情吃饭,赶紧跟那个吓傻了的医生说。让她给这个疯子打一针镇定剂,免得她乱咬人。” 站在不远处的心理医生这才反应过来,跑回了房间后,又拿了针出来。 唐攸宁见状,狠狠的咬了高渤的手,不顾一切的朝我扑来。 侯郁猛的推了唐攸宁一把,冲她大喊: “你闹够了没?难道真要我找人把你送到疯人院去?” 唐攸宁张着血盆大口嗷叫,看起来可怕极了。 离开前,我冷冷的对她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我知道小宝的下落,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两清,如果天亮之前我得不到任何回复,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警察和霸叔,到时候你和你老公将面临什么,我想你不清楚的话,你可以问问你这个哥哥,他会比任何人都知道后果。” 唐攸宁撕心裂肺的喊: “江离,我跟你的恩怨,这辈子都两清不了,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我就算是拼尽一切,也要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会永远诅咒你,有还不清的债,爱不了的人,还有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回头,不顾王潇潇和侯郁的阻拦,朝唐攸宁走了两步: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恨我,诅咒我?” 唐攸宁咧嘴大笑,那眼神里充满了仇恨,整个表情就像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似的。 她那双眼,似乎在哪儿见过,那么熟悉。 而她的声音,冰冷到极点: “想知道吗?等我折磨够了你,等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受尽凌辱,等你跪下来求我的那天,我就告诉你。” 我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种恨,由来已久,积怨很深。 难道所有的仇恨都只是因为我长的很像她老公心里最爱的那个女人? 如果只是感情上的憎恨,根本不足以让一个人产生这么强大的愤懑。 要不是王潇潇和侯郁一直把我往门外拉,我真想和此刻已经情绪很不稳定的唐攸宁好好对峙一番,她清醒的时候不会说出口的那些话,也许在这个当下能够说漏嘴。 侯郁说开车送我们,高渤追了出来,对我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小宝的事情,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伤害到任何无辜的人,所以请你给我时间,不要毁了攸宁平静幸福的生活,行吗?” 我对上高渤那双不像是在撒谎的眼: “我说过了,如果我在天亮之前得到小宝的下落,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会烂在我心里,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谁都有一不小心就犯错的时候,在没铸成大错之前,我希望你好好劝劝唐攸宁,有什么仇恨都冲我来,要是她敢伤害我身边的人,就算让我跟她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回去的路上,王潇潇忐忑的问: “江离,你怎么那么确信小宝的失踪跟唐攸宁有关?” 我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侯郁笑着说: “姐,我跟你们是一条战线的,我还可以做你们的内应,你不必防着我,我发誓,我要是对不起潇潇,就诅咒我十指全断。” 王潇潇边开车边鄙夷的看着他: “诅咒发誓这种糊弄小学生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把车开回去吧,你哥哥明确表示不让你开车,你可是残疾人。” 侯郁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唉声说道: “你放心,我们前脚一到,高渤后脚就会派司机来接我,我就想不通了,我这手压根不影响我开车,你们干嘛一定要把我当成一个残疾来看。” 王潇潇无情的指出: “事实证明,你就是个残疾。” 两人闹了一会儿嘴,话题又回到了我没回答的问题上,我慵懒的说: “我猜的,但这一趟没白来,我猜的没错,是唐攸宁捣的鬼,但我确信高渤不知情,很有可能,你哥哥也不知情,你要是真想帮我们,就帮我们多留意唐攸宁的行踪,也许有很多事情,都是你哥和高渤不知道的,而今天唐攸宁的装疯卖傻,多半是装的。” 王潇潇回头看了我一眼: “啊,都这样了,还是装的,我感觉她就像是真的要疯了一样。”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好开车,我说的装的。并不是说她没病,而是她没有那么严重的病情,总之,我们等待今晚的结果吧,如果我真把手上知道的那些事情告诉警察,对小宝而言只会更加危险,侯邺的事业做这么大,就算有后台,真的彻查下来,多少会有护不住的地方。” 王潇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侯郁一直在沉默,直到我们到家,侯郁才郑重其事的对我们说: “两位姐姐,小宝虽然不是我的弟弟,但他是徐曼的弟弟,我以前很喜欢徐曼,也做过对不起徐曼的事情,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弥补徐曼的,我嫂子那里,我会帮你们留意,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嫂子伤到潇潇的。” 王潇潇伸手去打他: “说什么呢?” 侯郁立即纠正: “是不会让我嫂子伤害到你们,伤害到任何人。” 对于侯郁,当时的我只觉得他是个被一时倾心冲昏了头脑的男人,却没想到,这世上总有一种奋不顾身,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 王潇潇也从没在侯郁身上抱过多大的希望,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是不是会对侯郁好一点,更好一点,即使不能像爱情那样,也可以像弟弟一般。 人生最可怕却也最可敬的一点,莫过于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回到家,夏初临已经下班回来了,见到我的那一瞬,二话不说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房间里还有宋安戈等人,算是全都聚齐了。 我尴尬的拍了拍他的背: “都看着呢,你干什么呀?” 夏初临将我抱的更紧了,直到王潇潇强行把我们拉开,我们才在众人面前坐好,我简单的说了说今天去找唐攸宁的事情,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唐攸宁想清楚之后,不管用什么方法,告诉我们关于小宝的下落。 这一晚,大家都在我家呆着没有回去,电视里放着动物世界,桌子上摆着一堆的零食,深夜十二点的时候,门铃响,王潇潇一个箭步走过去开了门,很诧异的问: “你怎么来了?” 我们的目光双双望向门口,侯郁呆着傻笑朝我们挥挥手,再往旁边一挪,他后面,岿然站着侯邺。 王潇潇稍稍挪了挪身子: “虽然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不过既然你们来了,就请进吧。” 侯郁笑嘻嘻的要跨进来,被侯邺拧住: “我们就不进去坐了,江离,我跟你聊两句就走。” 我嗖的起身,被夏初临和宋安戈双双起身拉住左右手,夏初临警觉的看着宋安戈,宋安戈立即把手放下,走到门口对侯邺说: “有什么事情你找我吧,江离的情绪不稳当,怕是受不了什么刺激。” 侯邺平静的说: “我来是想替攸宁向江离道个歉,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她。” 侯郁在一旁插嘴: “对呀,就算你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伤害江离姐,我哥都不会伤害她的。” 侯邺和王潇潇同时说了一句:“闭嘴。” 侯郁讪讪的躲在一旁去了,我对着夏初临笑笑: “没事,我去去就回,初临,这么晚了,你给大家下碗面条吃吧,吃完早点回去睡觉。”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安戈很不放心的看着我,我伸手握着他的手臂: “被命运选中的人,是逃不掉的,就好比被狙击手瞄准的脑门,逃过了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宋安戈没再说什么,我跟侯邺下楼,王潇潇和侯郁跟在我们后面。我坐进了侯邺的车里,他坐在驾驶室,问我: “就在车里谈,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我笑着说: “就在车里吧,去远了他们不放心,白天的事情,很抱歉,虽然你老婆摔倒是她想对我动手,但毕竟是因我受伤的,所以我还是应该说声对不起。” 侯邺无奈的看着我: “这件事的始末,高渤都跟我说了,你应该知道,高渤是个正人君子,他不会偏袒自己的妹妹,所以你不用道歉,是我应该替我老婆向你道歉,我没想到她会对你做这么多的事情,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她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的调查你。” 我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所以闭口不言。 侯邺接着说: “江离,我必须承认。陈沉拿着你的照片来找我的时候,我当时恨不得立即拿钱打发了他,然后来找你,你长的,跟我深爱的女人,太像了,但我知道,你有家庭,我也有攸宁,我很爱她,那种感情她可能不会明白,所以一直误解我。” 我不由得反问: “你说的她,是指你心里的那个人,还是指唐攸宁?” 侯邺坦白承认: “我爱攸宁,这种爱,和那种藏在心里的爱,是不一样的,我也一直以为,这两种爱,是没有冲突的。” 我长舒一口气,打断他的话: “侯爷。你今天来找我,该不会是想对我说你有多爱你的老婆吧?你知道我在等结果,我要的是小宝的下落,别说高渤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不信。” 侯爷拿了一张照片给我,照片后面还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你见过他的,还咬掉了他的耳朵,我和高渤都是在你来家里之后,才知道小宝出事的事情跟攸宁有关,她向我坦白承认,是她找人带走了小宝,之所以监控查不到,是因为他们给小宝打扮成了女孩子的模样,但她说她没有伤害孩子,她只是想做些事情来讨好我,你应该知道,我对霸叔一直都有怨恨,他剁了我弟弟的三根手指头。” 我冷笑一声: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结论是,因为唐攸宁想帮你报这个仇,就带走了小宝。想让徐曼知道这个消息后着急上火从而流掉孩子?侯邺,这么低级的说辞,你觉得我会信吗?我实话告诉你,小宝失踪后,我和霸叔第一时间就怀疑过你,但我们都否定了,如果你们能第一时间知道徐曼的事情,那你们不必等到今天,这年头,想害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选择最没把握的那一种。” 侯邺摆摆手: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攸宁对你,是畏惧。也怪我,是我没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才导致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向你保证,我会带着她和孩子出国一段时间,希望你不要报警,去找小宝找回来。” 虽然我对侯邺和高渤给出的解释抱有迟疑的态度。但我知道,眼下绝不是跟侯邺闹翻的时候。 我要保证小宝的安全,所以我必须赶紧行动。 “侯爷,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小宝有任何差池,我不会放过唐攸宁的,别以为你的势力很大,我相信法律会给所有人一个公正。” 侯邺闷叹一声: “我知道我们之间没交情,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谢谢你的出现,如果不是看到你,我可能意识不到自己有多爱攸宁,逝者已矣,珍惜眼前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夏二少爷很痴情,做恋人很好,如果要结婚要走完一生,我建议你选宋安戈。” 我冷哼一声,开了车门: “谢谢你,希望我们之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我嘭的关了车门,走了两步后,侯邺下了车叫住我: “江离。” 我站定,没有回头。 侯邺一步一步走向我,小声问: “你的性格我很清楚,你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但我还是希望帮帮你,陈沉欠下的债...” 我举了举手中的照片,回头对他说: “不必了,或许很多人都会骂我傻,接受你的补偿,我可以很好的过完这一生,但我不想用今后余生来想起一个让我觉得很恶心的人,你和唐攸宁,都像是哽在我喉间的一根刺,尤其是你,你以为我现在能笑着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心大吗?我心很小,小到你对我做过的所有坏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侯邺拉住我的手: “那天,我真的是急昏了头,对不起,你知道的,弟弟对我而言很重要,我答应过...” 我甩开他: “没必要在我面前弄这些老好人的人设,我的世界非黑即白,你以为我只是痛恨你差点强暴了我?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恨的是你们用这种无耻的勾当伤害过多少像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你感到愧疚,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下一次当别人拿着隐私来你这儿换取不劳而获的金钱的时候,请你义正言辞的对别人说一声不。” 侯邺的表情很难堪,他张嘴解释: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也是因为,我想保护你,那些东西如果我不收的话,陈沉还会拿给别人的,如果别人看到了你的身体,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 我仰头看着他: “所以你现在要扮演救世者的角色,让我仰望你崇拜你感谢你?” 侯邺退后了两步: “你知道我是好意,我是心疼你,算了,在你心里,我早就是一个坏人了,不说也罢。” 我转过身去: “你知道就好,所以多做点好事吧,就算是为你的儿子。” 侯邺没有再追上来,他只是对着我的背影说:“我会尽快带攸宁和孩子离开星城,江离,希望宋安戈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说出这番话来,他若真和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心疼我,他就应该在我的婚姻出现危机时,直接来找我,告诉我,我的枕边人是一头狼,而不是等到我伤痕累累的时候,才扮演着好人的角色来获取我的感恩涕零。 侯郁和王潇潇见我朝他们走来,侯郁露出招牌式微笑,不等他开口,我就伸手拉着王潇潇往家里走去。 侯郁只好朝我们挥挥手: “姐,微信联系啊。” 回到家,宋安戈给负责小宝这件事的文警官打了电话,我们跟着警察一起出动,事先让女警官给熊三打过电话。说是有一份他的快递,熊三没有警惕,只是抱怨快递怎么才到,女警官说出了点小事故,现在快递上的住址有些模糊,问他方不方便说一下具体地址,好立刻给他送过去。 这下熊三有了警觉,问:“你们快递大半夜也送吗?” 女警官很机智的说: “这次的快递拖了太长时间,我们必须尽快送出,所以才加班加点,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明天白天再送,我先送别家的。” 也不知道熊三在等什么快递,嚷嚷着: “好好好,你把快递给我送过来吧,我急着用,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用快递这一招,还是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侯郁给出的建议。 他说他问过侯邺手下的人,扯熊三的八卦的时候,扯到熊三因为自卑。不太愿意出门,不管买什么都是在网购,还取笑熊三在网上买内裤。 没想到事情会进行的这么顺利,通过熊三发来的地址,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 他住在河西比较偏远的地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吃方便面,屋子里一股臭袜子的味道,还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是在改装一个什么,缺了点零件没办法继续,怪不得他一直在等快递。 熊三对带走小宝一事供认不讳,还带着我们连夜找到了那个抱走小宝的男人。 但他的说法是,我曾经跟他结怨,咬掉了他的半只耳朵,所以他才会抱走小宝想要报复我。 至于小宝的下落,他说他今天下午把孩子送回了菜市场,只是想吓吓我而已,现在吓的我魂飞魄散的,他满意了,就把孩子给放了。 但警察找遍了整个菜市场和吴姐的家。都没找到小宝的下落。 熊三很顽固,一口咬定他今天下午把小宝送了回去。 文警官又去过问了住在熊三附近的邻居,邻居说很多天前确实看见熊三带回来一个孩子,孩子长得很秀气,却不哼声,只是跟在熊三身后。 那孩子在熊三那儿呆了没多久,就不见踪影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审讯,熊三还是咬定之前的说法,直到第三天夜里,在我们怀疑熊三残忍的杀害了小宝时,熊三才承认,他不会带孩子,领回来的第二天,他带着孩子出去吃饭,等待的过程中他拿手机玩游戏,孩子就是在那时丢的。 但因事情过去很久了,监控记录查不到很多天前的,所以警察只好带着熊三去他说的那家店,问了问店里的员工,其中一个给他点菜的女员工证实,当天熊三穿了一件连帽卫衣。带着小宝来吃饭,因为孩子跟店员的孩子差不多年纪,就多留意了一下,只是等女店员给他们上菜时,孩子就不见了。 熊三承认,他怕别人说闲话,就说是孩子跟着他妈妈先回去了。 那天店里很忙,女店员也没太在意。 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宝的线索,又断了。 自始至终,熊三都没有提起过唐攸宁。 两天后,熊三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说孩子丢了之后他第一时间出去找过,有人看见孩子被一个中年妇女抱上了车,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事情过去那么多天,熊三竟然没有报警。 我坐在宋安戈的车上,王潇潇攀着我的肩膀安慰:“别着急,只要孩子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的,我把消息告诉霸叔,让他找人顺着人贩子的线索去找。” 到今天为止,小宝失踪二十七天。 我没有之前那么冲动。很平静的对宋安戈说: “送我去星沙。” 王潇潇尖叫: “你疯了,你又去找唐攸宁。” 我冷漠的回头看着王潇潇: “敢不敢和我一起,提把水果刀去找唐攸宁。” 王潇潇瞟了一眼我们前面的那一车西瓜,宋安戈举举手:“反正我敢。” 见宋安戈没有反对,王潇潇下了车,很快就从西瓜车那儿买到了两把水果刀,我们直奔星沙,到了那儿之后,我把手机交给宋安戈: “在车里等我们。” 宋安戈拉住我的手: “江离。” 我冲他一笑:“放心,我很惜命,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如果我还和上次那样和颜悦色的去找唐攸宁,恐怕她以为是个软柿子很好捏,既然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无法善了,那就正面对决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动手,但是潇潇这女人的脾气那么暴躁,我不敢保证。” 宋安戈回头看了看王潇潇,王潇潇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她不伤害江离,我就当个龟孙子。” 我们怒气冲冲的提着水果刀闯进了侯邺的家。正好遇到唐攸宁抱着喂喂,侯邺从楼上下来,客厅里摆着行李箱,应该是要出国。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唐攸宁看见我来,她抱着喂喂对我露出的那个诡异的微笑。 那笑容里,有得意,有嘲讽,也有一种不屑一顾。 仿佛我作为她的对手,早已被她碾压成渣了一样。 高渤和门口的两个保镖将我和王潇潇团团围住:“江离,你现在这样,我们完全可以报警。” 我看了看王潇潇,王潇潇拿起手机: “要报警是吧,正好,负责小宝那桩案子的文警官跟我们很熟,巧的是,他现在正好在星沙公干,要不要我把他叫来,然后带唐攸宁去见见熊三。” 侯邺放下行李朝我走来: “你想怎样?” 我拿着水果刀对准他的心口:“现在不是我想怎样,是你们想怎样,小宝丢了。你们一家人幸幸福福和和睦睦恩恩爱爱圆圆满满的想一走了之?” 侯邺对我使眼色: “江离,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把小宝的下落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一切就扯平了。” 我二话不说丢给侯邺一巴掌,唐攸宁要冲过来,被高渤拦住。 侯邺苦笑: “就仗着你长了一张我喜欢的脸蛋,你就敢这么猖狂?” 侯邺很高大,他往前走了一步,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偏了偏头对高渤说:“喂喂还小,你带他回房间吧,我可能要在这儿多呆一会。” 很奇怪的是,我们四个人,不,应该是五个人,竟然能在客厅里好好的坐着。 唐攸宁没有发狂,我也很冷静。 我和王潇潇的面前摆着那两把看似锋利的水果刀,唐攸宁跟侯邺坐在一起,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侯邺的怀抱里,像个受了惊吓的很无辜的小媳妇。 而高渤,站在我们四人的中间。好像随时做好了要挡住一切的准备。 我翘着二郎腿问: “说吧,唐攸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恨我,以至于连累我身边的人也不得安宁。” 唐攸宁那种狰狞的微笑,一瞬即逝。 王潇潇看到了,附在我耳边说: “唐攸宁好像个女鬼,笑的瘆人。” 侯邺替唐攸宁开了口:“江离,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说开过,高渤跟你谈过一次,我也跟你谈过一次,现在攸宁得了产后抑郁,她就是个病人,我会带她离开,不会影响你的生活,至于小宝,很抱歉,我们得知的只有这么多。” 我冷笑: “所以你现在是要编个瞎话来骗你自己吗?你觉得小宝的失踪跟唐攸宁撇的清关系吗?” 侯邺皱了皱眉: “我不是给过你熊三的电话吗?难道你们没找到他?” 王潇潇一拍桌子,拿起水果刀: “跟这些人废话那么多干嘛,大不了大家全都一起去死,反正都只有一条命,免得有些人只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还以为自己活的像大姐大一样,其实就是个连自己老公的心都得不到的可怜虫。” 唐攸宁愤怒而起,指着王潇潇: “臭婊子,你说什么呢?” 王潇潇也拿着刀指着唐攸宁: “我说的就是你,你以为你老公很爱你?别做梦了,前两天你老公还来找过江离,说只要江离愿意,他愿意帮她还清所有的债务,甚至愿意为了她,跟你离婚。” 我拉了拉王潇潇,这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唐攸宁气急,质问侯邺: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对她说的?” 侯邺无奈的站起身:“请你说话尊重事实,我是去找过江离,也愿意帮她清还债务,但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婚娶她的话。” 王潇潇哈哈大笑: “我不过是把你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罢了,你可别忘了,你绑架江离的那个晚上就想得到她,只不过江离不从罢了,我敢保证,只要江离向你勾勾手,你立刻就会抛弃妻子,你也别狡辩,问问你的心,你真的只是因为江离长的很像你深爱过的女人,你才对江离朝思暮想的吗?你错了,你欣赏江离,你觉得她是女人当中的佼佼者,她不是男人的依附,也不仅仅只有好看的皮囊,而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对你除了算计,就只剩下贪财了吧。” 高渤怒喝一声: “王潇潇,你别太过分。” 王潇潇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扔,双手抱胸继续编瞎话: “我过分?侯邺,你知道高渤和唐攸宁是什么关系吗?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兄妹吗?你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却被自己的枕边人耍的团团转,我来告诉你吧,唐攸宁五年前来的星城,在星城上的大学,而五年前,侯邺,你知道那时候你的妻子于秀是做什么的吗?” 王潇潇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想必都是她从侯郁嘴里套出来的吧。 话说今天我们来了别墅这么久,都没见到侯郁,甚是奇怪。 侯邺阴着一张脸问: “王潇潇,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潇潇呵呵笑:“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这么多年你以为自己的枕边人真的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贴心小棉袄吗?她才是真正的刽子手,于秀当时是大学教授,她有多优秀,你是知道的,四年前,于秀身体弱,吃了很多年中药后终于怀了你的孩子,你当时应该很高兴吧,很可惜的是,于秀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你以为仅仅是女人过鬼门关的一个坎吗?” 我一直在观察唐攸宁的表情,她一开始很平静,后来就有些异样了。 而高渤也是同样的,仿佛王潇潇说的那些瞎话。全都猜中了一样。 偏偏侯邺是个痴情种,一听到王潇潇说起于秀,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潇潇打开手机给侯邺看了一张照片: “这是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也就是你老婆于秀难产的那个晚上,给你老婆接生的那个医生,当然,这个医生现在已经去了国外深造,举家搬迁了,而他离开的时间,是唐攸宁嫁给你的第七天,这期间距离你老婆难产去世,过去了将近两年。” 唐攸宁大笑一声: “说的好,你继续,我洗耳恭听,我看你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或许你可以把侯郁叫来,你们俩一唱一和的说。” 王潇潇走向唐攸宁,却被高渤挡住。 “唐攸宁,你真的希望我继续说下去吗?如果我真的说出来了,你会不会坐牢我不知道,你的婚姻能不能保住。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的是,你的这位所谓的哥哥,应该要比你惨很多。” 侯邺突然吼了一声: “谁都别说话,你继续。” 王潇潇清了清嗓子: “四年前给你老婆接生的医生,是高渤的朋友,准确来说,是高渤救了那位医生的儿子,当然,关于医生儿子的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两人心里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高渤就和那医生成了好朋友,凑巧的是,你点名道姓要的妇产科医生,正好那天家里孩子出了事,所以就让这位医生替补了,很不幸的是,你老婆死了,你儿子没了,一尸两命。在科学这么发达的年代,一尸两命。” 侯邺的脸色很难看: “继续。” 王潇潇火上加油: “在此之前,你见过唐攸宁一面,你去学校接于秀的时候,撞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还是学生的唐攸宁,几个月之后,有人跟唐攸宁说,你侧面一看,长得还有像于教授,于是,你老婆死了,这个长得有点像你老婆的女人,成了你的老婆。” 王潇潇说的最好的就是后面的五个字,她感慨的拍拍侯邺的肩膀: “细思极恐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王潇潇竟然背着我对唐攸宁做了这么多的了解,想必宋安戈也知情吧,所以才会很放心的让她和我一起进来。 当然,王潇潇说的话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侯邺对于秀的感情,是不是深沉到任何活着的人都不可动摇。 果真,侯邺瘫坐在沙发上,唐攸宁紧挨着他坐下,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王潇潇不罢休,继续说道: “侯爷,你还记得你跟唐攸宁的第二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她穿了一条和你老婆曾经穿过的一模一样的裙子,虽然有些过时,却还是一下子惊到了你,那天晚上,她在酒吧买醉,有混混想骚扰她,你英雄救美的帮了她,从此以后,你们俩就正式有了交集,你好好想想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千里来相会,不过是多了些算计罢了。” 唐攸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要冲过来,高渤把她抱住: “攸宁,别生气。她们只是狗急跳墙而已。” 王潇潇悠然的坐下: “都开始飙脏话了,看来你们兄妹俩沉不住气了,侯邺,我还是劝你,带着喂喂去做一下亲子鉴定吧,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怨,本不该牵涉到孩子的,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否则有些人呐,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 侯邺彻底怒了,冲我们咆哮: “滚,滚出去,你们都滚出去。” 王潇潇指了指那两把水果刀: “消消气,降降暑,我跟侯郁说了,我会带两把西瓜刀来摆个西瓜宴,他应该很快就能买到一车西瓜回来了,你们一家人,慢慢吃啊。” 话毕,王潇潇拉着我起身: “我们走吧,言尽于此,就看有人是想当傻子还是想当骡子咯。” 唐攸宁自然是不罢休的,她追了出来,王潇潇拉着我闪到一旁,对着从外面走来的人说: “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064.总有刁民想害朕 “文宇豪,你来做什么?” 见到文警官,高渤的神情十分紧张,上前几步就把唐攸宁护在了身后。 文宇豪笑着看了看高渤身后的唐攸宁,气定神闲的说: “你就是唐攸宁女士吧?侯爷再婚那天,我来喝过你们的喜酒,侯爷呢,不在家吗?” 听到文宇豪的声音,侯邺暂时从沉思中抽离出来,走到门口跟文宇豪握了个手: “宇豪,今天来,是公干?” 文宇豪指了指唐攸宁: “有一桩儿童失踪案,想请唐攸宁女士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听说唐攸宁女士产后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请侯爷放心,我带了警队的心理辅导师来了。” 侯邺强势的把唐攸宁往怀里一拉,气场强大的和文宇豪对立: “要是我不让你带走我媳妇呢?” 文宇豪淡然笑笑: “侯爷别紧张,只是问个话而已,问完了我会派人送嫂子回来的,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侯郁那小子买了一车西瓜回来,怎么,你们家有喜宴?” 王潇潇哈哈大笑的上前跟文宇豪打招呼: “文警官今天精神不错,很帅气嘛,不过既然来了,吃了西瓜再走,今天侯爷跟他媳妇聊起了一些往事,想想当初相识的时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于是心里一高兴,就叫了一车西瓜,毕竟侯爷是个讲究大排场的人,家里人多,三五个的不够吃。” 我都不知道王潇潇在卖什么关系,正想拉她小声问个清楚,只见侯郁真的带了一车西瓜回来。 王潇潇很无奈的秃噜出两个字: “傻子。” 我瞬间明了,偏偏侯郁真跟个二傻子一样的上前来邀功: “潇潇,我跟你说,我找了好几车西瓜,我都尝过的,这个是最甜的了。你说只要西瓜不要刀是什么意思?我怕家里的菜刀不好切西瓜,顺便买了几把刀,你要不要去看看?” 王潇潇翻了翻白眼,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江离,他真是个傻子。” 我忍着笑招呼他: “侯郁,你这西瓜真的甜吗?不甜能不能包退,赶紧抱两个进屋切开看看,对了,屋内有刀,你嫂子手上也有刀,就等你的西瓜了。” 侯郁靠近前,下意识的挡在王潇潇面前,也是因为看到了唐攸宁手上那把任由高渤怎么抢都抢不走的西瓜刀。 文宇豪摸了摸鼻翼,恍然大悟: “哦,怪不得我说你们今天都有点不太对劲,原来都是想吃西瓜啊,还有这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呢?” 侯郁机灵,解释道: “我们能有什么矛盾,不过是我在追求潇潇,潇潇是个孤儿,江离姐算是她的亲人,我也没有父母,只有哥哥,文警官,你懂的哈,长姐为母长兄为父嘛,再说了,现在虽然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歹也要双方家人见个面不是?” 文宇豪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们接着聊终生大事,唐攸宁女士,这一车西瓜一时半会吃不完,还是请你先跟我走一趟吧。” 侯郁再次抢话: “文警官,你要把我嫂子带哪儿去?” 唐攸宁突然挣脱侯邺的拥抱,上前推了侯郁一把: “臭小子,你这张破嘴到底惹了多少事?” 唐攸宁沉不住气了,这倒是我和王潇潇都没料到的,一个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小媳妇,一个是自己最为在意的弟弟,这两人起冲突,我很好奇侯邺会帮谁。 不过我们想看侯邺的笑话,显然是低估了侯邺的处事能力,他挡在两人中间,说和道: “臭小子,你嫂子想吃西瓜让你出门买一个,你倒好,买了一车回来,还让你嫂子等这么久,还不赶紧抱两个进去切开给你嫂子尝尝鲜。” 侯郁都懵了,王潇潇踹了他一脚: “怂蛋,还愣着干啥,老娘都快渴死了。” 侯郁果真抱了两个西瓜进去,侯邺拥着唐攸宁进了屋,我对文宇豪笑笑: “既然人家想吃口西瓜再走,文警官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来都来了,这一车西瓜不吃也浪费,不如都进屋尝尝吧。” 文宇豪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都聚在客厅里。 西瓜是真的很甜,唐攸宁没胃口,所有人都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她却一口都没动,王潇潇煽风点火道:“既然嫂子没胃口,文警官,那你就赶紧带嫂子去问话吧,问完话早点送嫂子回来,长嫂也如母,这家里大事,也要问问嫂子意见的。” 文宇豪放下西瓜,抽了纸巾擦擦嘴: “那就请吧。” 侯邺还想阻拦,唐攸宁冷冷的看着我起了身: “走就走,邺哥哥,喂喂最近有些吐奶,让保姆好好带着。” 文宇豪很轻松的说:“不必紧张,就是问个话而已,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这西瓜很甜,你们慢慢享用。” 侯郁还招呼着: “文警官,西瓜好吃的话,带两个回去啊。” 王潇潇再次踹了他一脚: “傻子,你想贿赂警察啊。” 侯郁摸了摸后脑勺,很无辜的说: “两个西瓜而已,谈不上贿赂吧,再说了,大嫂都走了好几年了,这个时候再来调查往事,没这个必要吧。” 我都惊呆了,侯郁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实则是给侯邺心头一重击。 唐攸宁冲过来对准侯郁脸上就是一巴掌: “臭小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没必要这么侮蔑我吧?” 侯郁挨了打,却也没生气,带着笑说:“嫂子何必这么生气,你这年纪比我还小,我要是喜欢你的话,我哥那么疼我,说不定会把你让给我,但我怎么可能跟哥哥抢女人嘛,再说了,我可不敢喜欢你,万一哪天死在睡梦里,岂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高渤也拧着侯郁的衣领训斥: “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句侮蔑的话,小心我揍你。” 侯郁耸耸肩: “嫂子,你这追求者够多了。不缺我一个嘛,高大哥,你这么生气干嘛,我哥都没生气,不过也是,你又不是嫂子的枕边人,只不过是偶尔偷偷情罢了,不怕死的。” 高渤再也忍不住,狠狠揍了侯郁两拳,侯邺还稳得住,坐在沙发上吃西瓜,丝毫不管弟弟的死活。 在人高马大的高渤面前,侯郁未免过于弱势了些。 文宇豪看了,转过身去: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唐攸宁女士,我在门口等你,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看了看唐攸宁,她盯着我的时候,眼里喷着火藏着恨,令人胆寒。 王潇潇是看不下去了,侯郁被揍的鼻青脸肿,王潇潇拿了桌上的西瓜刀,卖力将高渤推开,挡在侯郁面前,拿刀对着高渤: “你个疯狗,你在主人家殴打少爷,这要是在古代,你早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了,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的话,又怎么会恼羞成怒呢?” 侯邺吃完了手上的西瓜,把西瓜皮往地上一扔: “够了,你们是想闹得我家破人亡才罢休吗?江离,你说的那个孩子,我会派人帮你去寻找,但我恳求你,放过我老婆,她刚生完孩子情绪不稳,你们那些臆测的话,我当没听过,现在请你们滚出去,带上这个废物一起滚出去。” 侯郁从地上爬起来,劝诫道: “哥,大嫂的死真的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大嫂虽然身体弱,但她定期产检,又有家庭医生一直陪伴,怎么会送到医院之后就难产死了呢,就算大嫂挺不住,那孩子是健康的啊,现代医术那么发达,正常情况下怎么会一尸两命,我当时之所以离开星城,也是因为看不惯这个处心积虑想要嫁给你的女人成为我的嫂子。” 侯邺阴着脸,十分可怕: “滚出去,听到没?我叫你们滚出去,你以后别回这个家了,你都这么大了,也该自己找份事做,明天我让律师去找你,该你的那一份财产,我一分都不会少。” 王潇潇听了,义愤填膺的拉着侯郁的手: “走就走,看来你哥是铁了心不想要你这个弟弟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自己出去赚钱过活,总好过寄人篱下,毕竟你不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果真没枕边人来的亲呐。” 按理说闹到这个份上了,侯郁应该跟着王潇潇走才是。 毕竟他从这儿出去之后,还有理由赖在王潇潇身边。 谁知侯郁扑通跪在侯邺面前认着错: “哥,我错了,我没有家,要是再没有了你的话,我就是个弃儿了,哥,嫂子我错了,我就是嫉妒,以前哥跟大嫂在一起的时候,哥疼我,大嫂也疼我,我总感觉自己是在家里一样,后来嫂子出现了,哥不疼我了,嫂子也不疼我。我就跟寄人篱下一样,没有归属感,我只是想要个家而已,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些侮蔑嫂子的话,哥,我求你,别赶我走。” 侯郁的样子,看起来太假。 我看了看侯邺,他却真的触动到了,唐攸宁的嘴边泛着冷笑,高渤低着头,显然也是有些愧疚,而王潇潇是笑的最坏的一个,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侯邺侧身对我们说: “请你们先回去吧,小宝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全力去寻找,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请你们离开。” 王潇潇放下水果刀。推了推我: “走咯走咯,我就说侯郁是个怂蛋嘛,你偏要我给他一个机会,江离,我跟你说,姐弟恋什么的是最不靠谱的,一不小心就会找个妈宝男。” 王潇潇絮絮叨叨的推着我走了出去,文宇豪在外头等着,唐攸宁从背后叫住我们: “江离。” 我回头,冲唐攸宁笑笑: “哟,还这么客气,出来送我们?” 唐攸宁径直走过我身边,对文宇豪说: “文警官,携利器擅闯民宅,最起码要依法拘留吧?” 文宇豪点头:“那肯定要被抓起来的。” 唐攸宁指着我和王潇潇对文宇豪说:“那你先把她们俩抓起来吧,家里的那两把西瓜刀,就是她们带来的,她们想杀我。” 我想辩解,被王潇潇拦住。 文宇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唐攸宁女士的意思是,我来的时候看见你手上拿的那把刀,不是用来切西瓜的。是用来行凶的?” 唐攸宁依然怒指我们: “是她们闯进我家来,要对我行凶。” 文宇豪摸着鼻翼笑着说: “看来唐攸宁女士的产后抑郁症很严重啊,我听说这种抑郁症还会出现幻想什么的,是吧?” 王潇潇憋着笑点头: “是的,这就叫做总有刁民想害朕。” 唐攸宁气急败坏的看着我们: “你们是一起的?” 文宇豪打开车门:“唐攸宁女士,请吧,我跟她们可不是一起的,但我跟侯郁的交情不错,我听说他最近准备带女朋友回家见哥哥,没想到他的这个女朋友,这么喜欢吃西瓜,看来这世道,找个吃货做女朋友,比较容易追到手。” 王潇潇伸出手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拉着我回到了宋安戈车上。 宋安戈正悠闲的躺在车里玩游戏,王潇潇刚上车就捧腹大笑: “宋大叔,你都不知道今天这场面有多诡异,还有啊,侯邺估计都懵圈了,他心里肯定在想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唐攸宁。最后跟文警官说让他把我们也带走,结果文警官说她是因为产后抑郁导致的幻想症,一想到唐攸宁以后都没好日子过,我心里就痛快。” 我拉着王潇潇,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情况?敢情你们打成统一战线了,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王潇潇抚着我的心口安慰我: “这事呢,是宋大叔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你虽然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却是个不会撒谎的主,再说了,那番话让你说出口,先不说侯邺信不信,估计你连台词都记不住。” 我吃惊的看着王潇潇: “所以你的那些听起来很有逻辑的推理,全都是胡说八道?” 王潇潇吐了吐舌头: “也不全是胡说八道,侯郁说他见到唐攸宁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女人心机很重,结果后来她把侯邺哄得团团转,还总是神神秘秘的找高渤谈话,所以他觉得唐攸宁不是什么善茬,你知道的,我以前总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也很爱看书,于是就把唐攸宁的出现等一系列的事情串联了起来,给侯邺设个套,他钻不钻这个牛角尖,那就看唐攸宁的魅力在他心里还剩下多少。”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诛心计,很歹毒,胜过多少真刀真枪。 我离王潇潇远了一点: “你这种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很可怕啊。” 王潇潇得意的朝我靠拢: “江离,你说完以后要是在公司里混不下去了,能不能改行当个作家,我今天才发现,我胡编乱造的本事,比我跟客户胡咧咧的时候来的强大多了,我决定了,以后等我厌倦了职场上的明争暗斗,我就闭关当个作家。” 我切了一声,拉着她问: “你编瞎话的事情我就不问了,那个文宇豪是怎么回事?警察都像他一样,这么不正经吗?” 王潇潇辩驳道: “人家怎么不正经了?人家那叫嫉恶如仇好么,侯邺虽然人还不错,但他手底下的人多少有些不干净,文宇豪早就想对他下手了,这不,这次正好逮住机会,从唐攸宁开始打开突破口。” 我不信,看了看王潇潇,又看了看宋安戈,宋安戈开着车解释: “文宇豪是慕欢以前的追求者,慕欢一开口请他帮个忙,他当然会来,再说了,熊三不是开了口吗,说小宝失踪跟唐攸宁有关系。” 王潇潇恨恨的说: “但愿唐攸宁脱不了罪,被关进去一段时间才好,免得她总是阴阳怪气的,我总觉得这个人很坏,偏偏又抓不到她的把柄。” 但我想情况没那么乐观,单凭熊三的话,不足以拖唐攸宁下水。 再说了,就算侯邺对王潇潇说的那些逻辑推理产生了质疑,唐攸宁毕竟是喂喂的母亲,只要喂喂是侯邺的孩子,侯邺就不会让唐攸宁出事,除非唐攸宁曾经真的做过对不起侯邺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真,当天晚上,文宇豪告诉我们,侯邺已经带走了唐攸宁,熊三翻口供,说是自己听唐攸宁说起过侯郁的事情,以及徐曼还有个弟弟小宝的事,又打探到我很热心的在帮助徐曼,所以想报复我,才会自作主张的绑架了小宝。 王潇潇怒不可遏: “这熊三,怎么会翻脸不认账呢?” 因慕欢催的急,文宇豪来到我们家,跟我们说起下午的情形。 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侯邺插手了这件事,但今天下午,警察局有人辞职,连夜带着一家人出去旅游了,那人是下午唯一一个见过熊三的人,所以文宇豪断定是侯邺买通了内部的人给熊三传递消息。 唐攸宁就这么简单的脱了身,也就等于我们溃败了。 文宇豪走后,我颓丧的坐在沙发里,王潇潇安慰着我: “别着急,这世上的事,不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节奏嘛。” 屋子里坐着我,王潇潇,宋安戈和杨柳月,邓珩在医院值班,夏家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夏夫人同意我跟夏初临在一起后,他就帮着夏夫人打理生意去了,在此之前,他一一去找过我的债权人,说明了我跟他的关系,也答应等夏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会把钱还给大家。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感激他的做法,就好像我真的为了债务傍了个大款一样,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而唐攸宁侥幸撇清了她与小宝失踪的事情没有关系,王潇潇等人都不着急,就我一个人愁云惨淡的。 杨柳月给我倒了杯水: “江离,别着急。慢慢来,这种跟小人打交道的事情,你不如潇潇,这家伙,贼着呢。” 王潇潇还很得意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就是就是,兵来我挡,你别发愁了,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眼看着好日子就在前头咯。” 我总觉得他们几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宋安戈看不过去了,拍拍王潇潇的肩膀: “你就别卖关子了,江离这人你还不清楚吗?你什么都不说,她今晚准失眠。” 王潇潇哈哈大笑: “江离,还记得白天在侯邺家里演的那一出吗?唐攸宁仗着生了孩子,以为自己地位稳固,好几次跟侯邺说让侯郁搬出去住,今天这一出戏,特意演给侯邺看的,你想想,侯郁那么怂那么没骨气,侯邺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弟弟出去住吗?没有了他的看管。侯郁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我很不解的问: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王潇潇摁了摁我的脑门: “你呀你,一根筋,傻不傻啊,虽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唐攸宁在针对你,也不能指认她找人绑架了小宝导致小宝被人贩子拐走,但唐攸宁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侯邺生意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小媳妇过日子,那么请问,唐攸宁做了那么多的手脚,为什么侯家没人发现?” 我越听越不明白了,王潇潇叹口气: “以前侯郁没回来,唐攸宁做过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侯郁回来后看到的是,他的嫂子怀着身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熊三是没有资格入住别墅当保镖的,请问,唐攸宁是怎么认识熊三的?” 我很自然的接话: “通过高渤啊,熊三认识高渤。” 王潇潇摊摊手: “没法交流了。你这脑洞真是,生了锈了。” 我哄着她: “我承认我笨,你慢慢解释,我听着。” 王潇潇再次耐心的对我说: “文宇豪问过熊三,问他认不认识高渤,他说见过一面,就是那天晚上绑架你的时候,本来没有他的份,但老六说带熊三开开眼界,才把熊三这跑腿的带上了,姑且不论这些,我们就来说说高渤,以你的了解,高渤是个坏人吗?” 我摇摇头: “不算坏人吧,他好像挺正直的。” 王潇潇打了个响指: “恭喜你,回答正确,侯郁调查过高渤,这人非但不是坏人,反而是个老好人,他赚的钱都默默的资助好些受灾受难的孩子完成学业,这可能跟他遭遇地震痛失家人的经历有关。你别看他处处护着唐攸宁,其实他和唐攸宁经常吵架,想必唐攸宁做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赞成。” 我好像听懂了: “你继续。” 王潇潇捧着杯子猛喝了一口: “高渤是绝对不会做绑架小孩的事情的,他对你都能手下留情,怎么会伤害一个孩子,而且你不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小宝的事情吗?所以我断定,唐攸宁应该是听说了绑架你那晚发生的事情,所以找到了对你怀恨在心的熊三,试问,唐攸宁从不出门,熊三也从没去过侯邺的别墅,他们是怎么见面的?” 我弱弱的回答: “通过别人牵线?” 王潇潇敲了敲我的脑袋: “你呀,蠢得死,你以为唐攸宁没出门,她就真的没出门吗?侯郁在她家的卧室里发现了一条暗门,通到一楼,直接连通后花园,后花园的停车位里,摆着一辆侯邺送给唐攸宁的宝马车,侯郁悄悄查看过了。这车上的记录显示,车子开了不少公里,但家里的保姆说,这辆车只是定期开出去做保养,自从唐攸宁怀孕后,她就不怎么出门了。” 我很佩服王潇潇,她能掌握到这么多的情报。 王潇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 “对了,侯郁还说,他回来后,是唐攸宁向侯邺提建议,让高渤看管着侯郁的,侯邺觉得高渤成熟稳重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不管侯郁去哪儿,都让高渤跟着,这也就是说,侯郁是唯一一个对唐攸宁的出现表示费解的人,然而侯郁根本没有机会观察到唐攸宁的一举一动。” 我躺倒在沙发上: “心好累啊,这家人怎么跟谍战剧一样的,潇潇,这些该不会又是你脑袋里的文艺细胞在作祟吧?” 王潇潇很不服气的说: “我现在严重怀疑我的推理是完全正确的。你没看到吗,高渤和唐攸宁的表情,在我说起于秀的时候,他们应该对于秀很陌生才是,但他们的神情里充满了担忧,就好像于秀和孩子的死,真的跟她们脱不了关系一样。” 杨柳月惊呼一声: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能想明白所有的事情了。” 我和王潇潇双双看向杨柳月,杨柳月解释说: “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唐攸宁会找你的麻烦,按理说你跟侯邺八竿子打不着,就算你长的跟于秀很像,也对她构不成威胁,现在想想,她为了得到侯邺,做了那么多的手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抢走侯邺的人。” 听起来这样的说法很合理,但我心里有疑问,唐攸宁对我,真的只是源于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吗? 这一晚上,王潇潇和杨柳月回去了。宋安戈睡在我家狭小的沙发里。 因夏夫人同意我跟夏初临交往,宋安戈对我,似乎再没有以前的轻浮,很多时候都在克制。 虽然王潇潇告诉我,侯郁之所以不离开侯家,就是想跟高渤决裂后,让高渤再也不能管束他的自由,从而找到机会去观察唐攸宁,找出唐攸宁在背后动的手脚。 五月末,侯郁的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我很有可能丢了工作。 第二天,经理空降,说我虽然业绩很好,但因为家里事太多总是顾不到店里,所以辞退了我。 丢了工作的我,因为有夏初临的庇护,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暂时的不愁吃喝,反而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小宝。 杨柳月平时除了接送然然之外,也会和我一起。 我们查看了很多关于人贩子拐走孩子的事情,平时我步履匆匆,未曾在意过路边跪地乞讨的孩子。自从小宝丢失后,我见到路边的乞儿,总是会多看几眼。 只是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心里越不安稳,不知道小宝现在在哪儿,过的好不好。 六月一日,儿童节。 杨柳月说然然学校里有节目,说是要父母一起参加的,但李云新接了个单,要送往槠洲,所以没能参加,然然很懂事,喊我一起,我怕看见那么多的孩子,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小宝,也就拒绝了。 宋安戈给我打电话,说是夏初临给他发了信息,让他陪我过儿童节,问我愿不愿意一起过大龄儿童节,我当然是拒绝啊,可邓珩又打电话来说宋安戈最近身体又不太好了,既然我没上班,就让我拉着宋安戈一起出去寻找小宝,就把宋安戈当成司机对待便是。 我觉得邓珩说的有道理,于是买了几样宋安戈喜欢的零食去他家。 宋安戈见我买了辣条,哭笑不得说: “是邓珩自己喜欢吃辣条,骗你买这么多回来。”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宋安戈一个大男人吃辣条,那画面太美,我真不敢想象。 我把东西塞在茶几上: “谁爱吃不重要,反正我心意到了就行,走吧,不是答应陪我出去找小宝吗?” 宋安戈拉住我: “找人很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们吃了饭再出去,今天我给你煎牛排,你吃几分熟的?” 我去厨房瞧了瞧,果真像模像样的。 “我吃全熟的,宋大叔,你会做饭,起初是不是想用来撩妹的?” 宋安戈哈哈大笑: “我倒是这么想来着,不是没成功吗?你这妹妹,也不让我撩啊。” 我吃着薯片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精神头好得很,一点都不像邓珩说的那样。 “宋大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宋安戈趁机会来我面前: “不用问,我喜欢你,没有理由,就是喜欢你,可能是像你这种女人挺少见的吧,又倔又硬,很难攻克,你知道的,男人总是喜欢攻城略地,越难追到的女人,就越有兴趣。” 我呸了他一口: “我不是问你这样,我是想问你,你对自己的身体有掌控能力吗?我怎么觉得你这身体很神奇,前段时间要死要活的,连水都不能喝,现在吃牛排都没事,我觉得你好像只有在我得意的时候才会发病,我稍稍不幸了,你就生龙活虎了。” 宋安戈壁咚我: “我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我这全身上下,唯一由我掌控的地方,就是老二,要不你试试?” 我一拳头丢过去: “无耻,混蛋。” 宋安戈笑着调戏我:“你看你,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老二,是我的双手双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白了他一眼: “你这解释苍白无力,我看你说的是你的第三条腿吧,不过我觉得你的活儿可能不太好,不然陆可儿不可能跟了你十六年都不想嫁给你,却跟邵文信在一起没多久就结了婚,这么说来,邵文信的活儿,可能比你好。” 宋安戈傲娇的看着我: “要不你试一试,道听途说都不如实践出真知。” 我轻巧的闪躲开来: “积点口德吧你,我前两天还觉得你现在变君子了,看来是我错了,狗改不了吃屎,永恒的真理。” 宋安戈指了指厨房对我说: “那接下来狗煎的牛排,你吃吗?” 我塞了两片薯片在他嘴里:“忙你的去吧。简直无语,作为一名绅士,尤其是像你这种上了年纪的绅士,你就不知道让这点女人吗?每次都要占上风,活该你没女朋友。” 宋安戈挡住我: “要是你做我女朋友的话,我保证让着你,不信的话你试试。” 我哼哼的看着他: “不敢试,你赶紧做饭,我都快饿死了,吃完早点出门,我们多耽搁一分钟,对小宝而言就多一分危险。” 现在的男人,好像都比女人会做饭。 宋安戈做的黑椒牛排,出乎我意料的好吃。 他说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不能喝两口红酒。 吃饱之后,他躺在沙发里说不想出门,被我怼了一顿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换了衣服跟在我后头,我们刚出小区没多久,杨柳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在宋安戈家。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看见宋安戈发的朋友圈了。 我翻了翻朋友圈,宋大叔竟然偷拍了我,夏初临还评论了一句:看来你把我女人照顾的很好。 宋安戈回复了一条: 别得意,是谁的女人还不一定。 我拿着那条朋友圈质问他:“宋安戈,你这是几个意思?你不是说是初临给你发信息让你陪我的吗?” 宋安戈很无辜的看着我: “千真万确,夏初临现在人在香港,要好几天才回来,所以他拜托我陪着你,也是怕唐攸宁对你做什么,我现在相当于是你的司机兼保镖,当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当你的追求者,也就是所谓的备胎。” 我指着他回复夏初临的那一行字问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安戈坏笑: “我觉得这话没毛病,这年头,结了婚都有可能离婚,更何况你们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还从没睡过,江离,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应该跟夏初临睡一觉。说不定睡一觉之后会发现,这个爱了你十年的男人,Justsoso.” 我转头看窗外,不搭理他,他又说: “当然,我也是好心的给你提建议,我觉得你们十年虐恋,要是不睡一觉不把彼此交付出去的话,万一哪天恋情黄了,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的拥有过对方,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我没好气的问他: “如果我以后会成为你的女人,你还会给我出这样的馊主意吗?” 宋安戈惊喜的回复我: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迟早都会是我的女人,为了怕你以后回想起来会有什么遗憾,所以我先提醒你,在你还拥有的时候,争分夺秒的拥有对方,用最紧密的关系去爱。” 我呸了他一口: “老流氓,我看你是怕自己以后那方面不行,所以提前给人打预防针吧?” 宋安戈窃笑: “江离,我发现你很在意我那方面行不行。你要是有顾虑的话,我们可以先上床再结婚,你不满意随时退货,怎么样?” 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怎么样,请你现在闭嘴,我讨厌听到你说话。” 宋安戈指了指我的手机: “闭嘴就闭嘴,你手机有电话进来。” 我低头一看,是杨柳月打来的,她给我发的微信,我没及时回复她。 接通后,杨柳月着急忙慌的对我说: “江离,然然他们班是压轴表演,我刚刚才发现忘记给然然换鞋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家里拿一下,麻烦宋安戈开车送过来?” 我看了看路段,又看了看手机: “我们现在出门了,好像就在然然的学校附近,我没你家的钥匙,要不我现在过来捎上你,一起回去拿,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杨柳月说了声好: “来得及。上午是家长会,下午才是演出,刚刚才开始,轮到然然他们起码要两个小时,那我在校门口等你,你多久能到?” 我看了看手表: “十分钟之内就能到。” 挂了电话,宋安戈财大气粗的说: “学校附近就有商场,去买一双就行了,费什么劲回去拿啊。” 我才不搭理这个又老又色的家伙,接上杨柳月之后,我们回到小区,杨柳月指着小区门口的那辆车问: “那不是我们家云新的车吗?” 我瞧了一眼,好像是。 “可能是刚好送客人到这儿,别管那么多了,快回去拿吧,要不要陪你上去?” 杨柳月说不用,我没下车,但我听到宋安戈说要再讨论讨论老二的事情,我立即下了车追上杨柳月: “我还是陪你一起吧,那个老流氓,真受不了他。” 宋安戈跟在我后面进的电梯,杨柳月捂着嘴扑哧一笑,我和宋安戈保持一定的距离,紧紧挽着杨柳月的手,到了家门口,杨柳月拿钥匙开门,发现家里门没反锁。 她叨叨着,明明出门的时候反锁了啊。 我还在跟宋安戈蹬鼻子上脸的斗气,杨柳月的钥匙突然掉在地上,我和宋安戈往屋里一看,从门口到卧室,竟然一片狼藉。 065.你准备好了吗? 杨柳月呆呆的,拦住我不许再往前。 卧室里传来娇喘声,恐怕里头的场景,令人难以入目。 李云新敢出轨,还敢把小贱人带家里来。 我脑袋一热,血气直往上冲,推开杨柳月就想往里去,杨柳月死命的拉着我,但我力气很大,三两下就挣脱开来,杨柳月大吼: “宋安戈,拉住她。” 说完,杨柳月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还没忘给然然拿鞋子。 我是很想冲进去的,奈何宋安戈一把将我抱起,打横抱了出去,门没关,杨柳月的声音那么大,想必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吧,我们进电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裹着空调被的女人探头出来,很得意的冲我一笑后,果断的把门给关了。 虽然我很气愤,但这个笑容很诡异,我深刻的意识到,这是阴谋。 这一天,得知丈夫出轨,杨柳月却很平淡。 在车上我好几次都想开口,被宋安戈挡了回来。 我们没有去寻找小宝,而是陪着杨柳月参加了然然的六一儿童节,活动结束后,宋安戈请我们去吃大餐,然然开心的说,今天是他过的最幸福的一天。 小小的他却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妈妈还是妈妈,爸爸还是爸爸,那个家,却已经不是三口之家了。 杨柳月的个性我很明白,她是绝对容忍不了丈夫出轨的。 所以晚上她搬去了我那儿住,而我则被宋安戈带回了家。 我想留下来陪她,但她说有很多事情。她不想瞒着儿子,其实孩子是最敏感的,许多事情与其遮遮掩掩的让孩子心里犯疑,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清楚,虽然残忍,却也别无他法。 回去的路上,我质问宋安戈: “你为什么不让我开口说话?” 宋安戈拍拍我的手背: “如果是你撞见陈沉出轨,你会怎么做?” 我瞬间哑口无言,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把小三剁成肉酱的念头,但当我真的看到孟以柔的时候,其实我比任何人都平静。 我不是一个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女人,这些年,我也没有因为嫁给了陈沉之后就阻断了自己的发展,我们之间各自有着自己的空间和发展的方向,谁都不依赖谁,谁都没有离不开谁。 离婚那天我满脑子想的就是,没关系,丢了老公,至少我还有工作。 我的天从来就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饭碗。 只要我的饭碗还在,我就能撑下去。 但杨柳月不一样,她是家庭主妇,她的生活重心除了孩子老公家庭,就再无其他了。 我不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怎样愤懑躁动的心,但宋安戈却很平静的回复我:“如果陈沉出轨被你撞见,你和杨柳月的做法绝对是一样的,你们俩在很多方面很相似,不像王潇潇,若今天陪在杨柳月身边的人是她,只怕李云新现在已经躺医院里了。” 以王潇潇那火爆的脾气,非得打断李云新的腿不成。 我低了低头: “我知道,我比潇潇要冷静,但今天这样的状况,我应该冲进去找李云新理论的。” 宋安戈轻笑: “然后呢?你大闹一场痛快淋漓了,你让杨柳月怎么办?”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宋安戈:“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离婚啊,都这样了难道还要隐忍下去吗?从一开始他们的感情就有问题,结婚七年了,柳月为了李云新放弃了工作放弃了梦想,甘愿当一个黄脸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根本没必要再忍。” 宋安戈叹息一声: “你以为这世上的女人,个个都叫江离?” 我很无语的看着宋安戈,他耐心的安慰我:“你是江离,你是一个丈夫跟小三当着你的面领结婚证,你都能镇定自若的女人,因为你不需要依附陈沉而存在,你在这个社会在你所处的环境中,是有很强烈的存在感的,感情对你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但杨柳月不是,她是个家庭主妇,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首先要考虑的是失去这段婚姻之后,她能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江离,你别跟我犟嘴,别说什么还有你们之类的话,养孩子没那么容易,一个几乎没有涉足过社会的女人要面对今后的生活,很艰难,还有孩子的抚养权,这些都是杨柳月需要冷静思考的。” 我承认宋安戈说的很有道理,我不是家庭主妇,所以一段婚姻的失败对我而言造不成致命的打击,我也知道杨柳月的处境很艰难,一个女人要是不能独立自主,迟早会被这个时代所抛弃的。 “我不想犟嘴,我只是担心柳月,她心思重,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我和潇潇说,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姐,我是怕她承受不住。” 宋安戈拿了手机递给我: “这个时候,你跟王潇潇都不能出面,你们俩没经历过婚姻,不懂她现在内心的煎熬,我劝你,给易成则打个电话吧,让他去陪陪杨柳月。” 我诧异的看着宋安戈: “你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一种趁虚而入的信号吗?我不打这个电话,李云新才偷腥,你就让我给易成则送机会,这不是...” 宋安戈伸出大长手捂住我的嘴: “什么都别说,如果你觉得我的提议不好的话,那你就别听,但我自认为易成则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而且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江离,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李云新一个开车的,要是上进也就罢了,偏偏他就是这样一个混日子的男人,杨柳月跟他在一起一辈子,享不了福,只会吃苦,如果你这一通电话既能安慰杨柳月,又能给一对有情人一个机会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我颓然的看着宋安戈: “进电梯的时候,你应该回头看了一眼吧?唐攸宁出手了,只怕今后的烦心事会越来越多。” 宋安戈摸摸我的额头: “江离,别灰心,唐攸宁出手,你见招拆招便是,她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有何可怕,再说了,这件事情不见得是坏事,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杨柳月很欣赏易成则,易成则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可贵,他们两人都有心思,只是两个人都很正直,不愿意做任何亏心事,这件事情,我觉得你要感谢唐攸宁,是她给李云新下了一剂猛药,虽然我们就这样落井下石有点不太厚道,但生而为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墨守成规吧?” 我陷入了沉思,宋安戈说出口的话,都是我曾经在心里想过的。 经过上一次李云新和易成则打架的事情之后,我就在想,要是李云新能做出半点对不起杨柳月的事情,杨柳月就能因此脱身寻找良缘,那该多好。 这种想法很不友善,但我站在杨柳月的立场,真不希望她跟李云新这种得过且过的人在一起将就一辈子。 只不过,这事儿我能想明白,只怕当事人没那么容易得到解脱和救赎。 但我还是给易成则打了这通电话,他知道我的住址,我把杨柳月今天经历的事情都给易成则说了。 宋安戈在一旁补充: “别说易成则是冲着杨柳月去的,要学会拐弯抹角。” 我知道他的意思,也提醒了易成则,让他以去找我的名义上门,也好让杨柳月放下戒备之心,至于杨柳月会不会跟他敞开心扉谈谈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那就要看杨柳月在心里有多信任易成则了。 王潇潇那边,我也用很平和的方式跟她说了说。 王潇潇很冲动,说是要提着菜刀去找李云新的麻烦。 我把宋安戈给我分析的所有可能都跟王潇潇说了一遍,劝她把抉择的权利交给杨柳月。 王潇潇恨恨的说: “江离,我不吵不闹不过问,可以,但我绝对不会允许月姐再跟李云新在一起,只要她离婚,她做什么决定我都赞成,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给易成则打个电话过去。” 我当时觉得宋安戈好厉害,他把王潇潇会做出的所有反应都给我讲了一遍,一一应验。 我笑着问: “你怎么跟宋安戈一样,都是要找易成则去劝柳月的?” 王潇潇理直气壮的问我: “难道你不觉得易成则才是月姐的良配吗?反正我站易大哥这边,李云新是坚决被我打入黑名单的。” 我有些惋惜的说: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唐攸宁捣的鬼。” 王潇潇愤愤然: “那又怎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云新要是不脱裤子,谁还能强迫他不成?既然唐攸宁要对我们下手,那我们就如她所愿,该离就麻溜的离,看她还能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我很担忧的提醒王潇潇: “既然她对柳月下手了,下一个肯定是你,我身边就只有你们这两个好朋友,潇潇,你最近要小心。” 王潇潇哈哈大笑: “你放心吧,有侯郁在,唐攸宁伤不着我,江离,我不跟你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侯郁这个内应竟然没给我透露半点风声,我得臭骂他一顿去,肯定是他不用心。” 夜里,我给夏初临也打了个电话,说我在宋安戈家。 夏初临对宋安戈给放心,我还打趣的问:“难道你不担心我跟他在一起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火花吗?” 夏初临笑着说: “要是你们俩有戏的话,也就没我什么事了,事实证明,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只希望你脾气好点,别动不动就给宋安戈脸色看,人家对你好,你也不能因此就恃宠而骄。” 宋安戈偷听我打电话,悄悄出现在我身后: “就是,不能恃宠而骄。” 我回头一拳丢过去,我本想揍他的胸膛的,毕竟伤不着。 没想到他猫着腰,我这一拳正好丢在他脸上,我觉得自己下手并不重,他却鼻血都流出来了。我赶紧跟夏初临说: “不说了,你好好忙公司的事情,要注意休息,别太累。” 夏初临焦急的问: “出什么事了?” 我忍着笑看着宋安戈那副狼狈的样子: “没事,夜太美,宋大叔不自觉的流出来鼻血,等下估计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宋安戈捂住鼻子大喊: “不是夜太美,是你太美。” 我扬起拳头: “再油嘴滑舌,老娘还揍你。” 夏初临哈哈直乐:“好了,你对宋安戈要手下留情,我先忙了,今晚有个越洋会议,这段时间公司出了很多问题,可能要费些功夫来处理,离离,你好好的,我妈说了,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结婚,到时候就算宋安戈流光了所有的血,也只能羡慕嫉妒恨咯。” 挂完电话后。宋安戈哼哼唧唧的躺在沙发上,嚷嚷着他肯定要死了。 我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 “你说说你,你要是真喜欢我的话,我单身的时候你怎么不追我?” 宋安戈爬起来: “我这还叫没追你?你这女人讲话凭不凭良心?” 我白了他一眼: “你忘了,我就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好好躺着吧,我去洗个澡敷个面膜美美的睡一觉,明天醒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糟心窝子的事情在等着我,对了,明天我有个面试,你开车送我去,宋司机。” 宋安戈嗷嗷直叫: “宋司机,你怎么不叫我直接送男人,今晚给你暖床啊。” 我边往浴室走边回他: “天气这么热,用不着暖床的,你一边玩泥巴去。” 洗完澡出来,宋安戈递给我手机: “唐攸宁找你,明天一起吃饭。” 我冷笑一声,想必她是奸计得逞之后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吧,我手上全都是面膜的精华。于是对宋安戈说: “你帮我回复,问她在哪儿吃饭,我一定准时到达,希望她别太小气,我很能吃的,还有,你对柳月发信息,我相信这个时候,易成则和王潇潇都跟杨柳月说清楚这是唐攸宁的阴谋,你问柳月有没有精气神跟我一起去赴约,我要给唐攸宁一个措手不及。” 宋安戈有些遗憾的看着我: “你跟王潇潇,哎,你们俩,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我瞪了他一眼: “又怎么了?说人话?” 宋安戈盘着腿对我说: “你们跟杨柳月坦白这是唐攸宁的阴谋,你觉得杨柳月还会跟李云新离婚吗?杨柳月不跟李云新离婚,易成则哪来的机会?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中年时光很短暂,一分一秒都耗不起的。” 我撇撇嘴: “是真爱,终究会在一起的。这件事情我们要是瞒着柳月,万一她心里是真想和李云新过下去呢?毕竟李云新是然然的爸爸,婚姻大事别人插不得手。要当事人自己做主,你就按我说的做,柳月要是能打起精神跟我去赴唐攸宁的约,我相信唐攸宁也会有挫败感的。” 宋安戈叹口气,不再反驳我。 睡前,唐攸宁说还约在渔人码头,只是这次不吃鱼了,改吃虾。 我说我会准时赴约,杨柳月那边也跟我说了,说是儿童节放假,已经拜托易成则帮忙照顾然然了,可以一起去会会这个唐攸宁。 为了明天更好的应战,我早早的就睡下了。 宋安戈在门口敲门,说要跟我一起睡。 我没理他,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到很热,才知道宋安戈从窗户那儿爬了进来,我一脚把他踹下了床,果断的抱着被子换到了另一间房里。 翌日清晨,宋安戈开车去接杨柳月,杨柳月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这些年她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身材没有走样。生完孩子之后恢复的很好,她转了一圈问我们: “怎么样,好看吗?” 宋安戈毫不吝啬的夸奖: “你穿红色,很衬肤色,好看。” 杨柳月拉着我的手解释:“我昨天出门急,也没带衣服,然然穿的是昨天的衣服,易大哥带他去吃早餐逛商场还新衣服去了,我就在你的衣柜里找了这件,还穿了你的高跟鞋。” 我看了看她脚下那双银色的高跟鞋,会心一笑: “你等等,我再给你找个手拿包。” 我细心的给杨柳月搭配好了,还给她化了个淡妆,她皮肤底子好,这些年虽然不太注重保养,但我每逢节日都会送她保养品,所以她除了有些鱼尾纹之外,没别的毛病。 宋安戈拿了手机出来,指着客厅里的那幅画对杨柳月说: “你站那儿,用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这么好看的时候,必须要拍个照发个朋友圈。” 我听着宋安戈的话里有话,杨柳月娇羞的照做了,还真别说,杨柳月很上镜,借着早晨的光线,拍的这张照片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很性感很迷人。 宋安戈把相片发到了群里,并对杨柳月说: “发个朋友圈吧,就发四个字,淡定从容。” 我拉着宋安戈问: “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知道,杨柳月已经很多年没拍过照片了,她的手机里全都是老公孩子的照片,就更别提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照片。 不过杨柳月都照做了,宋安戈还幼稚的拉着我们去点赞。 也许是沉寂多年突然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的缘故,我们共同的朋友以及以前的老同学,都不约而同的点赞评论,王潇潇还特意打电话来埋怨,说她天天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美照,都没几个人点赞评论的,我笑着说,那是因为别人审美疲劳了。 从我住的这儿去渔人码头,比唐攸宁近多了,但宋安戈却偏偏带着我们绕了很多弯子,快到渔人码头的时候,宋安戈把车停在路旁对杨柳月说: “把你的手机给我。” 杨柳月解了锁,把手机递给宋安戈。 几分钟之后,宋安戈轻松的把手机递给杨柳月: “找到了。” 我凑头过去,看见宋安戈点开了我们大学校友的头像,我和杨柳月都很诧异:“这是王妍啊,大学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但她一直在微信里,最近才开始给我点赞的,她现在大变样了,我都有点不太认得。” 宋安戈谜一样的笑了: “你看看她的朋友圈,江离,你看看,这车子是不是很眼熟?” 这是一辆宝马,我惊呼: “唐攸宁的车。” 宋安戈打了个响指: “我昨晚一直在想,唐攸宁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精准的对杨柳月下手,看来,是你的朋友圈出卖了你的生活状况,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接下来你要注意的是,现在删除朋友圈关于然然的照片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严加防范,别让唐攸宁对孩子下手,还要记住,接下来你要时不时的发朋友圈,让你们的老同学掌握你们的动态。” 我秒懂: “你说的是烟雾弹?” 宋安戈伸手来摸我: “真聪明啊,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 我甩开他: “开你的车吧,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杨柳月显然还没弄明白,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的把王妍的图片发给了王潇潇,让她小心这个人。 王潇潇很快就给我们打了个电话: “你们俩在在干嘛呢?” 杨柳月反问:“你在干嘛呢?你那边好像有点吵。” 王潇潇大声说: “我在出差,遇到了王妍,就是大学的时候偷偷暗恋过二少爷的那个王妍,月姐,你别跟江离说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现在混得还不错,身上穿的戴的,全都很名贵,对了。她现在跟我一样单身,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抢过手机: “王潇潇,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别说了,现在你听着,你先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再跟你说。” 王潇潇走了几步,小声说: “现在很方便,你说吧?” 我提醒着她: “这个王妍,跟唐攸宁有来往,李云新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她出卖了柳月的信息给唐攸宁,现在唐攸宁肯定会在你身上做文章,你要提防着王妍,当然,你这个爱幻想的脑袋,也没便宜了王妍,有什么好法子整整她,我和柳月精神上支持你。” 王潇潇大笑: “江离,你跟宋大叔在一起,好像变坏了很多,估计等二少爷忙完这一阵回来。会突然发现自己的枕边人从一只小绵羊进化成了一头大恶狼。” 玩笑归玩笑,我再三叮嘱王潇潇要小心谨慎,不过我对她很放心,她绝对是一个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人,一般人想欺负她,还真是找错了对象。 宋安戈把我们送到渔人码头,从车里伸出一只手来: “柳月,把你的婚戒取下来。” 我瞧着宋安戈: “你想干嘛?” 宋安戈皱皱眉: “哪来那么多废话,昨天看到自己的丈夫出轨,今天光鲜亮丽的去赴约,这戒指有些陈旧,款式也很老套了,和她的整体造型不搭。” 这回杨柳月比我先懂宋安戈的意思,摘掉了戒指递给宋安戈: “你放心,我绝对是个好演员。” 我还是不懂,杨柳月拉着我: “宋安戈的意思是,我要做一个性情中人,就是那种明明伤的很重却强颜欢笑的人,像你这种太冷静的女人,会让唐攸宁很费脑筋。我要是傻一点笨一点,唐攸宁对付起我来,也就省心多了。” 我一知半解的被她挽着往约定的餐厅走去,宋安戈这个人的心机,真是可怕。 唐攸宁坐在包间里,巧的是,她今天也穿了一条红色裙子,论五官论脸蛋论胶原蛋白,唐攸宁肯定是完胜杨柳月的,毕竟杨柳月长得不如唐攸宁,又比唐攸宁年纪大,但胜在气质,唐攸宁过于娇小,就算脚下穿了一双恨天高,在身高上依然被杨柳月碾压了,还有就是身材,唐攸宁比例不好,杨柳月却凹凸有致。 我心里阴暗的想,宋安戈让杨柳月拍照,该不会是想给唐攸宁“报信”吧,好让唐攸宁也穿了一身红色在我面前晃悠。以此来刺激我。 见到杨柳月,唐攸宁故作惊讶的问: “这位女士,你是走错地方了吗?” 我给杨柳月拉了条凳子,直接回答唐攸宁: “都是心知肚明的人事物,就别绕弯子了,显得虚伪。” 唐攸宁立即变脸,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笑着问我:“感觉怎么样?江离,还承受得住吗?” 我坦然的摊摊手: “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世上每天都有千千万万的生命猝然离世,也有千千万万条生命哭啼降临,当下的每分每秒,有人在吃饭,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偷情,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欢笑,有人结婚,有人离婚,也有很多人,正在makelove。不管世人怎样,只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就都无关痛痒。” 唐攸宁给杨柳月倒了杯咖啡: “看来,你这位刀枪不入的朋友,对待友情也不怎么样嘛。” 杨柳月淡笑: “我跟江离认识十年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很清楚,我今天不请自来,你该不会不欢迎吧?” 唐攸宁笑着递给我一杯咖啡: “怎么会呢?你是江离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江离,你说对吧?” 我挠了挠头: “恕我直言,我跟你不算朋友,现在算是敌人?仇人?还是情敌?总之不是什么友善的角色,不妨直说吧,唐攸宁,你今天找我,有何见教?” 唐攸宁惬意的喝着咖啡: “别这么直接,你知道世上最美的风景就在于弯弯绕绕,要是全世界都跟你一样直来直去的,那多没意思,尝尝吧,这咖啡不错。” 我和杨柳月很默契的把咖啡往旁边一挪: “很抱歉。我喜欢喝水。” 我紧接着加了句: “我也是,服务员,给我们倒杯水,谢谢。” 唐攸宁呵呵笑了: “好吧,看来你们是觉得这咖啡里有什么猫腻,还真是胆小,不过江离,我可要提醒你,这只是开始,接下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握着杨柳月的手点头: “我随时准备着,对了,我听说你儿子最近很闹腾,一到半夜就哭啼不止,这方面我不懂,柳月,你给攸宁说说。” 杨柳月挪了挪位子,和唐攸宁靠近: “妹妹啊,孩子半夜哭闹不止,你可别觉得这是小事,我听妈妈说。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到晚上就不停地哭,老家的人迷信,请了人来家里看,说是家里的老宅子阴气太重,小孩子阳气不足,天眼还没完全封闭,能够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妹妹,你可得放在心上。” 唐攸宁故作镇定的回她: “我们家阳气很足,不用担心。” 杨柳月热情的握着她的手: “妹妹,你这样是不行的,你现在不把孩子哭闹放在心上,以后会后悔的,孩子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容易乱心智,很容易长着长着就变傻了,当然,姐姐不是说你家宝贝儿,姐姐只是好心提醒你,人活着嘛。难免会做亏心事,有些阴魂不散的东西容易趁虚而入,我劝你还是去庙里给孩子求个平安符什么的,真的,姐不骗你。” 唐攸宁愤怒的推开杨柳月: “你个疯女人,你胡说什么呢?江离,你这样不厚道吧?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大人之间的较量,你又何必牵连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我靠着座椅问她: “无辜的孩子,难道小宝不无辜吗?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你要针对我,可以,你冲我来,今天我来赴约,就是想找你问个清楚明白,我江离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惩罚我?” 唐攸宁得意的看着我: “想知道吗?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看你承不承受得住,我说过,等你有一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但愿你能撑的久一点,我不希望自己的对手那么薄弱,顺便告诉你,我有小宝的下落了,你想知道吗?” 我愤然起身: “唐攸宁,你别忘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我们说好不牵连无辜的孩子,我能做到,你能吗?” 唐攸宁摊摊手: “我当然能,我可以告诉你,人贩子一般会把拐走的孩子卖给有需求的家庭,但小宝不是个正常的孩子,是不会有人要的,你好好想想,卖不出去的孩子,要怎么样才能赚到钱。” 我轰的坐在椅子上,唐攸宁冷笑: “我也懒得跟你们演戏了,江离,接招吧,希望你别让小宝等你太久,他现在备受煎熬,你早一天找到他,就能早一天带他脱离苦海,祝你好运,祝你们好运,再见。” 唐攸宁走后,服务员上了一桌子大鱼大肉,说是唐攸宁点好的,已经付过钱了。 我看着这一桌子食物,忍不住的一拍桌子,唐攸宁,我一定跟你斗争到底。 从她透露的线索来看,我们一直在排查,我还是想从街边乞讨的孩子入手寻找。 但是星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些乞讨的孩子都居无定所,给我们的寻找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自从唐攸宁说过那句话之后,我没日没夜的寻找着小宝,霸叔也派了很多人,在星城毗邻的几座大城市展开了寻找。 意外的是,自从我和唐攸宁见过面之后,她似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李云新知道自己犯了错,主动跟杨柳月提出离婚,他净身出户。 杨柳月念及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想要给他一个机会,但他拒绝了,最后杨柳月无奈,只好把车子留给了他。 李云新私底下来找过我,我问他为什么要和杨柳月离婚。 他说他累了,从我跟陈沉离婚开始,关于24条的信息就不断的侵袭着这个原本风平浪静的家,杨柳月变得疑心很重,总是偷偷的查他,他很压抑,现在终于能够轻松下来,他不想拖累全家人,与其假装和颜悦色的在一起一辈子,不如趁这个机会,好聚好散,各自去寻找以后的幸福。 宋安戈一直在安慰我,说杨柳月和易成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杨柳月毕竟是个女人。七年婚姻告终,她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好在然然很懂事,像个男子汉一样的对杨柳月说,他长大了,会保护妈妈的。 看到然然,我就更加心急如焚,不知道小宝怎么样了。 侯郁一直在唐攸宁那儿打探,但是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小宝的蛛丝马迹。 这些日子倒也很顺心,张瑾也和我联系了,说是沈榆关又来了星城,问我还愿不愿意在星辰就职,还是我以前的职位,唯一不同的是,潘奕被调离了,我的直属上司变成了沈榆关,张瑾兴奋的对我说,这也意味着沈榆关有意让我坐在潘奕的位子上。 沈榆关也来找过我,就他提出的荒唐要求向我道歉,我说我需要考虑考虑。 夏家的危机也安然度过了,依照我们的约定,夏初临在积极的筹备求婚。他很执着的说,他就不信他想求个婚,就那么难。 王潇潇那边,升了职加了薪。 宋安戈那儿,廖空和许森组成的组合创作的歌曲很受欢迎,好音每天晚上都高朋满座,倒是云泉九曲的生意一落千丈,早几天就关了门,说要歇业整顿。 似乎经历了李云新出轨一事之后,我身边所有人的生活都变得阳光明媚了,就连邓珩都升了一级,好几个患者给他送锦旗。 我们还大规模的聚了一次,易成则终于还清了所有欠款,迎来了自己四十二岁的第一笔存款,虽然只有微薄的八千块,但总算是没有负债了。 所以他让杨柳月邀请了我们大家,去一家家常菜馆里点了一桌子菜,也算是给我一点信心,证明那些债务并非无穷无尽的。 易成则端着酒杯对我说: “终有一天,我们会挣脱眼前的樊笼,冲破禁锢。逃离桎梏,迎接属于我们的蓝天和白云。” 我端着酒杯恭喜他: “接下来,好好努力赚钱,给孩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和物质条件。” 王潇潇在一旁起哄: “还有还有,好好努力赚钱,迎娶心中的美娇娘,走上人生巅峰,当然,今天是双喜临门,也要恭喜我们家月姐,找到了离开围城之后的第一份工作,虽然是在一家小公司里当实习生,但毕竟那么多年的英语没有丢,相信她很快就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翻译。” 杨柳月腼腆的笑了: “别取笑我,我跟你们比不得,你们都是年薪多少多少的人,我只是个月薪四千五的无名小卒,但至少我赚的钱,暂时够我和然然生活了,我很满足。” 王潇潇再次多嘴: “放心吧,只要你不嫌弃易大哥无房无车无存款。你们两个家庭重组,一定会迎来第二春的。” 然然还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端起可乐跟易成则碰了碰: “叔叔,希望你跟我妈妈在一起,不要像爸爸一样总是吵架,希望你能帮妈妈洗洗碗做做家务,不要总是让妈妈伺候你,还有,你要好好爱妈妈,像我爱妈妈一样。” 易成则这么大个人都红了脸,我们都欢呼着让他们喝个交杯酒。 这一晚上,欢笑包围着我们,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可我心里却很不安,越是这种无风无浪的时候,我就越觉得危险正在降临。 甚至我有好几个晚上都梦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掐着我的脖子,夏初临每次都被我的哭声给惊醒。 他说,离离,是时候把你娶回家了,不然你总觉得自己心无所依。 我默许了他对我的再一次求婚,很浓重,夏夫人都出席了。 我站在太阳底下,看着他拿着晃眼的戒指跪在我面前。偏偏是这个时候,王潇潇拿了我的手机,不顾杨柳月等人的阻拦来到我面前,我听到了唐攸宁给我的语音。 她说,江离,现在的你很幸福吧?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得到幸福的,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是嫁给夏初临,还是找到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孩子,你自己决定,别想着戴了戒指再走,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看着你,你选择了夏初临,就得不到小宝的下落。 我惊慌的看着所有来参加这场轰动求婚的人,我不知道哪个人是唐攸宁的眼,但我相信唐攸宁是认真的。 夏初临就跪在我面前,这是他第四次向我求婚,他昨晚在我耳边说,今天一定会成功的,他今天笑的很灿烂,深情的对我说: “离离,嫁给我吧。” 066.木箱子里的乞儿 泪奔的一章 唐攸宁想逼我做出两难的选择,我俯身在夏初临耳边轻声说: “为了小宝,我今天不能答应你的求婚,初临,如果我能顺利找回小宝,我愿意打破常规向你求婚,我也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但是今天,她在看着。” 夏初临看着我潮湿的双眼,摸着我的脸说: “只要是你,多久我都等。” 我直起身子,王潇潇把手机递给我: “唐攸宁打电话来了。” 我接听了电话,唐攸宁在电话那头怪笑:“江离,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夏家二少爷是个痴情种,他那么爱你,为了你,他愿意委屈自己,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觉得就这么简单的做出选择太不好玩了,所以你想得到小宝的具体定位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我刚想发火,唐攸宁在电话里警告我: “江离,你敢让别人看到你愤怒的样子,我就敢让你从此找不到那个可怜孩子的行踪,这出游戏我是主宰,你别无选择,除非你不愿意当圣母了,觉得别人的命跟你毫无关系,但是我知道,你骨子里很贱,既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 为了让我心软,唐攸宁还发了一个语音给我,只有轻轻的四个字,是小宝的声音。 他说,姐姐,救我。 我永远都记得,我跟他朝夕相处的那个下午,他安静乖巧的坐在窗边,一遍一遍的给我吹天空之城的曲子,那时的我觉得,小宝吹出的曲子,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它能让一个木讷封闭的少年,用不一样的声音和这个对他很不友善的世界握手言和。 我很触动,唐攸宁用四个字,逼的我无法反抗。 “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唐攸宁得意的笑了: “其实我想让你做的很简单,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我有些不耐烦的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唐攸宁哄着我: “别生气别生气,和气生财啊江离姐姐,你呢,跟夏家这个痴情种兜兜转转十年了,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你竟然能让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爱了你十年终不悔,我想你心里很笃定这个男人就是为你而生的吧,那你也不在乎多拒绝他一次嘛,让我来帮你测测这个男人对你的诚意,如果他爱你的话,他依旧会穿越所有阻碍和荆棘跟你在一起的,你说对不对?” 我沉住气: “别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这一套,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你尽管使出来。” 唐攸宁冷笑: “我要你现在大声的对所有人说,你江离,拒绝接受夏初临的求婚。” 今天的求婚不比以往,以往只是一些我们相熟的朋友,今天是奔着求婚这个环节成功之后就直接订婚的,虽然消息并没有传播出去,但依旧有很多看到夏家起死回生的商人前来道贺,我看着乌泱泱一大片我不熟悉的人,心里知道唐攸宁打的什么算盘,我应了她: “好,我说。” 唐攸宁哈哈大笑: “别那么着急嘛,江离姐姐,你答应的这么快,我觉得这事儿又不太好玩了,不如我们多加几句台词,你呢,不但不接受夏初临的求婚,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扇夏初临一耳光,你要走到夏夫人面前去,告诉她,你之所以让夏初临对你神魂颠倒十年之久,是因为你有本事,你就想看到今天这样的场面,报十年前夏夫人拆散你们的仇恨,江离姐姐,你记住,你说出来的话越狠,你能得到的小宝的地址就越准确,否则的话,我只会告诉你一个大区域,这城市嘛,车水马龙的,别说小半天的脚程了,就是等待一个红绿灯的时间,也足够让许多事覆水难收。” 她在威胁我! 我心里清楚明白,却无力反抗。 宋安戈已经意识到我的反常了,他企图上前来,唐攸宁又在电话里说: “你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考虑,宋安戈有着一双大长腿,若他来到你跟前时,你还未做出任何举动,那你就安安心心的接受夏家二少爷的求婚吧,过你的豪门少奶奶的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生活,至于那个可怜的孩子,就当他跟着他那可怜的母亲一起跳楼死了。” 我眼看着宋安戈从人群中向我走来,已有很多人在焦急的等待着我了,还有人催促我接受夏初临的求婚。 王潇潇在我耳边说: “她到底想怎么样?” 我把手机交给王潇潇,在宋安戈踏上来之前,一巴掌扇在夏初临的脸上。 宋安戈的脚步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夏夫人在夏初芸和孟允的搀扶下往前跨了一小步。 夏初临起了身,皱皱眉看着我: “离离。” 我以为他要指责我,却没想到他对我示意: “再扇一巴掌。” 我错愕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夏初临瞥了瞥我的斜后方,当我正要回头的时候,宋安戈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后:“别回头,唐攸宁来了。” 我很庆幸,他们在我最需要被理解的时候,读懂了我脸上所有的为难。 夏初临一再暗示我,我抬手再次扇了他一巴掌: “夏初临,你以为我江离等今天,是为了接受你的求婚,接受你家人的怜悯,做衣食无忧的豪门太太吗?”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我转了个身,瞟了唐攸宁一眼,她嘴角露着操纵别人之后得意的微笑,我继续说道: “为了今天,我等了整整十年,你说你爱我,却从没这么声势浩荡的向我求过婚,你知道为什么我执意要你向我求婚?我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你,我江离对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有真心,唯独对你,只有憎恨和玩弄。” 王潇潇上前一步握住我的胳膊,小声提醒: “江离,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狠了点?” 见我停顿了,王潇潇拿着我的手机惊呼: “收到唐攸宁的短信了,她说小宝在天心区。” 我知道,天心区很大,她既然知道小宝的下落,我今天要是不做足所有的戏码,她是不会让我找到小宝的。 既然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从夏初临手里抢过那枚鸽子蛋一般大的钻戒,大步流星的朝着夏夫人走去: “夏夫人,十年了,新中国成立之前,抗日战争长达八年之久,事实证明,我们之间的这场战役虽然耗时十年,但最终是我赢了,你输了。” 夏夫人浑身颤抖难以置信的指着我: “江离,你你你,你竟敢打我的儿子。” 我冷哼一声笑了: “我记得你十年前对我说过,像我这种廉价又低劣的女人,只配嫁给市井小民,穿梭于地摊货和菜市场之间的,怎么样?十年了,我花十年时间向你证明,当初我江离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时候,你嫌弃我,那我就要证明给你看,现在我离婚了,也有人说我是扫把星。有人说我克夫,也有人说我命硬,但我就算离了婚年过三十,依然把你儿子迷的神魂颠倒耍的团团转。” 夏夫人气的脸色乌青,抬手就要来扇我,我用力抓住她的手: “你想打我?你还把我当成十年前那个羸弱到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是吧?夏夫人,我告诉你,时代变了,现在的江离信奉人人平等,在我面前,你们夏家纵使万贯家财,不照样输给了我吗?” 王潇潇从身后窜了出来,对我说: “小宝在医院附近,够了,宋安戈已经让邓珩带人去寻了,江离,你给自己留点退路。” 邓珩所在的医院,我去过无数次了。 大门口就是马路,有地下通道和各条街道错综复杂,光凭唐攸宁给的这条信息,我完全没有足够的把握找到小宝。 于是我大声的对着众人说: “请所有来宾替我作证,我江离今日还了十年前被夏夫人踩在脚底的仇恨,从今以后,我跟夏初临情意永绝,夏初临。” 我回过头看着台上的夏初临: “你曾经问过我,我爱不爱你,现在我给你答案,十年前的我,是喜欢过你,欣赏你的阳光开朗,欣赏你的才华横溢,也欣赏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但是十年了,我一点点的变强大,我现在看到你,就像看到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恶心的很,如果你还要继续爱我,我也只会继续愚弄你,这枚戒指,我替卫蓝收下了,这是你们夏家欠她的。” 夏初临迈着大步走到我面前来,试图挽留我,我故作厌恶的甩开他: “其实今天面对这样的情景,我也曾心软过,我甚至差点沦陷在你的温情里,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十年前的那场悲剧,我今天很感谢一个人,是她让我幡然醒悟,夏初临,我江离对你的感情,早在十年前就随着卫蓝的去世一起死掉了,这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我要征服你,我要让夏夫人亲自承认我这个儿媳妇,今天我做到了,我不会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身上,夏初临,我不爱你,从来都没爱过你。” 王潇潇手里的手机又响了,王潇潇悄悄对我眨了眨眼,我话锋一转,对着不远处的宋安戈说: “我真正爱的人,已经出现了。” 宋安戈很配合的来到我们跟前,我挽着宋安戈的手宣布: “夏初临,谢谢你今天给了我一个十年的终结,以后的路有他陪着我,不管遇到多少艰难困苦,我想我都能一一挺过的,悄悄告诉你,其实我跟宋安戈早就上过床了,在你以为我跟他没什么的时候,在我不愿意跟你做的时候,我的愿意,都给了他。” 夏夫人气的当场昏了过去,现场乱作一团。 夏初临抱起自己的母亲,对我说了一句: “江离,算你狠。” 所有绝情的话都说出了口,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抽空了。 王潇潇拿着手机打开图片给我看: “江离,这里是不是医院门口的地下通道?” 我看了一眼,确认无疑: “我们快走,宋大叔,你车在哪儿?” 宋安戈牵起我的手: “跟我来。” 王潇潇紧跟在后:“唐攸宁不见了。” 我焦急的说:“不管她了,先找到孩子再说。” 我怕她出尔反尔把小宝转移走,这个时候,必须争分夺秒。 但我其实想错了,唐攸宁想要做的,并不是让我二者皆失,她只是想让我体会到心裂的感觉,所以我们来到医院附近时,邓珩说没有找到孩子的下落,我们分开在各个路口寻找,我站在十字路口,有个小女孩抱住我的腿。对我说: “姐姐,给点吧。” 我蹲下身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无辜的泪眼。 我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她附在我耳边说: “姐姐,有个漂亮的小姐姐说,要是你给我钱的话,让我告诉你从这儿下去,再左转,上去后大声喊那个人的名字,姐姐就能找到你想找到的那个人了。” 我摸摸小女孩的后脑勺: “真乖,谢谢你。” 依照小女孩给的线索,我从地下通道下去,左转正好是医院门口,我来过很多次了,医院附近总是会跪着许许多多乞讨的人。 我猜想,小宝应该就在其中。 我把跪在地上乞讨的人都看了一遍,他们都是那么的可怜,有缺了胳膊的人在用脚写字讨口,有老人盖着破旧脏乱的棉被躺在路边讨口,也有人向路人磕着头,求着施舍。 放眼望去,我并没有找到小宝。 我既渴望自己能在这些人当中找寻到小宝,又特别害怕小宝沦落为街头乞儿。 这条路上跪着的人。我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没有一个是我见过的可爱的小宝。 我心想,唐攸宁到底是耍了我。 我想拿手机给王潇潇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才发现手机没在我身上。 天那么炎热,我站在路旁,汗流浃背。 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小女孩手里拿着棒棒糖,笑着对我说: “姐姐,要喊出来,喊出来才能找到小哥哥的。” 我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那一瞬看到小女孩的脸,就好像看到了唐攸宁带着得意的奸诈的笑容。 但我决定试一试,就算希望渺茫,也好过从未尝试和努力。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声的喊着小宝。 从路的这头喊到路的那头,很多人停住脚步看着我,我的喊声没有得到回应,我又从路的那头走到路的这头,正当我颓然想放弃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 姐姐。 可我将这些人一个一个的看了一遍后,依然没有发现小宝。 我准备再从地下通道走一遍,天气那么热,地下通道里的两旁也跪着很多乞讨的人,我迈了两个台阶。一阵热风袭来,热的我有些头晕目眩。 突然间,断断续续的几声口琴声传来。 我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站立不动。 口琴声没了,我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像是自己魔怔了一样。 我等了很久很久,口琴声没有再响起,我想,应该是我太急于想找到小宝了,所以才会幻听的。 可当我的脚步一挪动,口琴声真真切切的传来,我快速的走了上去,扫视一圈,最后停在老人家躺着的那里,老人家的旁边,是一个全身被烧伤的孩子,因天气炎热,他只露了一张脸,看不到其他。 口琴声再次中断,因小孩保护的严实,我看不到他手里有没有口琴。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小宝。 所以我看了他很久后,起身要离去,却听到身后虚弱的一句童声响起: 姐姐。 我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小孩。 他的嘴角蠕动着,发出的声音,正是那两个字:姐姐。 这个孩子! 我慢慢的蹲下身,他的脸烧的完全让人看不出本来样貌,因天气炎热,他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我们就这样对望着,他那双哀怨的眸子里,渐渐流出了两行泪,那只小手从木箱子里伸了出来,手腕处的烧伤很明显,但五个手指头却完好无损。 他的小手想来抓我,却短了点,没碰到。 我忍着泪水和剧颤,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小宝。” 他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出后渗在脸上发脓的伤口上,被疼痛刺激的他,哽咽着喊: “姐姐,救我。” 这个声音,我确认,他就是小宝。 路边有人围了过来,还有个中年妇女蹲在我身边问: “妹子,你认识这个可怜的孩子?” 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大姐还在我耳边说:“我来这医院好多天了。这孩子一直跪在这里,每天都吹口琴,吹的很好听,很多人给钱的,但他身上的伤口一直发脓很臭,很多人都不愿意挨着他乞讨,起初还有小护士同情他,要带他去看病,他说他要在这里,等姐姐。” 他就是小宝。 我记忆中眉清目秀的小宝,眼前的脸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大姐叹了一声: “妹子,我看你这年纪,应该不像是孩子的姐姐吧,你莫非,是孩子的母亲?这年头有很多这样的悲剧,好多孩子因家长的一时疏忽沦为人贩子赚钱的工具,这群可恶的人贩子,抓到后应该处以极刑才对。” 也有人在我耳边劝: “快带着孩子去看病吧,这孩子怪可怜的。” 我颤抖的伸手握住那只小手,小宝的身子剧烈抖动着: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的泪水哗哗的落下,伸手去撕开小宝身上的盒子,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很多人都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我尽量的轻轻的撕扯着盒子,怕弄疼了他。 但随着盒子被撕开,臭味更为浓烈后,映入我眼帘的场景,我此生难忘。 众人也是一声惊呼。 只见小宝除了两只手完好无损外,盒子里还放着他的口琴,他浑身不着寸缕,没有了双腿,只剩下上半身被装在盒子里,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在这炎热的夏天,不仅化脓,还生出了许多正在爬动的蛆虫。 无法想象,两个月前小宝出现在监控里被人带走的时候,还有手有脚完好无损,现在却缺了两条腿,浑身都溃烂了。 盒子打开后,很多人因为不忍目睹而选择纷纷逃离,小宝张着双手流着眼泪喊我: “姐姐,救我。” 我好怕抱起他的时候,会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小宝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姐姐,救我,我疼,小宝疼。” 我再也忍不住,轻轻将他抱起,却还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疼的大喊:“姐姐,小宝疼,小宝好疼。” 我把他抱起,疯狂的冲进了医院,所有人都对我退避三舍,我不知道我该去找谁,我在前台问负责咨询的护士,她们见到我抱着一个像怪物一样散发着恶臭的孩子,尖叫着从我眼前逃跑了。 那些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纷纷见到我就躲。 没有人愿意伸以援手,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甚至有医生上前说: “救不活了,孩子活着太遭罪。” 我红着眼冲他吼: “滚,你个庸医。” 我抱着小宝闯进了一间医生办公室,他让先去给孩子挂号,我又回到大厅,挂号厅一片混乱,我对着窗口说挂号,工作人员捂着鼻子问我证件呢?孩子的户口本?孩子的名字?钱呢?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小宝,只有半个小宝。 小宝在我怀里嗷嗷哭着,我知道,我弄疼他了,他的伤口流出好多的血水,沾湿了我的衣裳,我跪倒在挂号大厅里,抱着小宝对在一旁看热闹的医生乞讨: “救救他,先救救孩子,我会挂号的,我会交钱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们的。” 没有人理我,他们都带着冷漠且厌恶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怀里抱着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小宝在我怀里挣扎中,除了喊疼之外,他那双眸子里,突然没有了泪水,哀求的看着我: “姐姐,杀死我。”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才八岁。 他知道自己活的痛苦,一心求死。 我不知道我给他们磕了多少个头,直到宋安戈和邓珩他们赶到。我额头上的鲜血顺流而下,模糊了我的眼。 邓珩从我怀里将小宝抱走,怒吼一声: “先抢救孩子,再请各科医生会诊,快,快去。” 怀里的小宝被抱走了,我还磕着头,一遍又一遍。 宋安戈捧着我的脑袋看着我猩红的眼睛说:“江离,你冷静点,邓珩会救小宝的,他是医生,他是最好的骨科大夫,这医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医生,医者父母心,他们都会救小宝的。” 我摇着头,绝望的说: “不会,他们都是刽子手,他们都不救孩子。” 我的情绪失去了控制,整个人像发狂了一样,我好像看到了唐攸宁那张得意的脸,她涂着大红唇对我咧嘴笑着,她是一个胜利者,我败了,我一败涂地。 我又好像看到了卫蓝。她依旧是那么的善良,她那只带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柔声安慰着我:没事的,小离,别怕,我保护你。 我想抓着卫蓝的手,我想让她抱抱我。 我很累。 两条腿承受不住我身体的重量,我整个人都在往下倾倒。 我也看到了夏初临,他心疼的将我抱起,一声声的对我说:我一直都在,我不会抛弃你的,我爱你,不管你说再多绝情的话,我都爱你。 后来,我身上的味道刺鼻,不知是谁把我丢进了热水中,那水的温度像是要灼烧我的身子一般,我烫的受不了,又被冷水给浇透了。 我感受到了一束光,那束光指引着一道门,我一推开门,看见徐锦和小宝坐在窗前,徐锦对我笑着,小宝吹着口琴。 我走不进去。有股力量要把我带走,徐锦像空气一样突然被蒸发掉了,小宝走到门口,拉着我的手仰着头喊: 姐姐。 我要救他!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我从噩梦中惊醒,身子被绑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大喊着,大叫着,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护士,我看到病房外站着宋安戈等人,但他们被人拦住了,不能进来。 “江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的手也被绑着,我焦急的问: “小宝呢?小宝怎么样了?他在哪儿?有没有人救他?” 其中一个护士伸手来探我的额头,拿了体温感应器来测了我的温度,皱着眉头说:“奇怪,这大热天的,烧到四十度了,快去找医生来,这样下去非得烧坏了不可。” 另一个护士安抚着我: “你抱着的那个孩子正在进行手术,你放心,邓医生请了各科医生会诊,你要静下心来,千万别在伤人了。” 我的手臂火辣辣的。额头也很疼。 给我量体温的护士小心翼翼的给我撕开了额头上包扎着好的纱布: “出了一身汗,又流血了,你呀,真的是不要命了,要不是你老公拦着你,你差点就把一个小孩给撞了,你还抓伤了好几个患者家属,不过你放心,你的朋友正在跟患者家属交涉,那些患者家属都看到了你的遭遇,都表示同情,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我的确冷静了下来。 我没有再睡着,宋安戈他们始终都没进来看我,黑夜到来时,唐知敏来了,虽然他们很小声的在一旁交流,我还是听到了医生对唐知敏说: “这个患者已经有了攻击性,再不进行入院治疗的话,只怕会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来,唐医生,你既然是她的心理医生,就请你跟家属说吧,现在她这样。不仅仅是抑郁症了,要尽早送到精神病院去。” 唐医生坐在我的病床前,我没有为难他,只是很平静的对他说: “唐医生,我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但我想请你,多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配合吃药打针,我会尽量稳定情绪,但我必须陪在小宝身边,是我太晚找到他了,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唐医生握住我的手,温热,很有力量: “江离,你现在不需要自责,我相信你是一个能够抑制自己情绪的人,你现在听我说,以你目前的状况,最好是出国接受治疗,二少爷当年的状况比你还糟糕,但他现在几乎痊愈了,国内的精神病院,我不建议你去,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遇到了太多坎儿,但我相信你会挺过去的,你看,你还有那么多的朋友陪着你。” 我不敢往病房外,我知道,宋安戈他们都会守着我。 可我不能走,我走了,小宝怎么办? 我抓紧唐知敏的手: “唐医生,小宝他?” 唐知敏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眼里泛着泪花: “这个孩子,恐怕活不长了,你放心,邓珩一直在积极的抢救他,但他烧伤严重,多处器官都出现衰竭的症状,并且...” 唐知敏犹疑了,似乎不愿意告诉我。 我着急的想要坐起身来,但我的身子依旧被绑住,动弹不得。 宋安戈从外面闯了进来: “唐医生,二少爷今天受了刺激,好像需要你帮忙开导,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知道宋安戈是故意支开了唐知敏,但我追问他关于小宝的事情,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安慰我,我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可以更好的照顾小宝。 我的手都被勒了,宋安戈叫来了护士,强硬的让她们将我解绑。 护士担忧的看着我: “这个,恐怕不行,今天这事虽然压下去了,患者家属也表示同情,但她具有攻击性,怕再出什么岔子,我们...” 宋安戈咆哮: “出了事情我担着,你要是不敢的话,叫你们邓医生来。” 护士战战兢兢的看着宋安戈: “邓医生在跟各科医生会诊,为了那个救不活的孩子,他固执己见,已经跟领导们闹的不可开交了。” 我拉了拉宋安戈的手: “算了,唐医生说我需要观察几天,我这几天会平稳情绪的,你被为难她了,宋大叔,我的手机呢?我想给霸叔打个电话,他认识的人多,应该能找到救小宝的专家。” 宋安戈从口袋里掏了手机给我,我交代霸叔不要跟徐曼说起小宝的事情。霸叔那边说他会尽快找人来星城,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把小宝接到北京去,或者送出国去治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小宝的生命,同时对伤害小宝的刽子手,他会找到并严惩的。 挂了电话后,我在心里默念着唐攸宁三个字。 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不是伤害小宝的刽子手,我都不会放过她的。 我在医院静养了三天,是唐知敏作保,我可以像个正常的病人一样接受医院的治疗,那些绑住我的东西才从我身上除去。 这漫长的三天,邓珩不眠不休的在寻找着救小宝的治疗方案。 宋安戈他们也不眠不休的守了我三天,最后宋安戈昏睡在病床边,我悄悄爬起来,想去找邓珩,让他带我去见见小宝。 在邓珩的办公室门口,几个护士聚在一起议论中,有个长相很讨喜的小护士长舒一口气: “邓医生终于睡着了,这三天,他都快把自己累死了。” 有护士附和: “可不嘛,为了这个孩子,邓医生可能连医生都做不成了。” 另一个护士说: “那不会,最多是把孩子转移到别的医院,但我觉得得出的结论也是一样的,这个孩子太惨了,肯定活不成,我听说那孩子可遭罪了,他的月工门破裂,应该是被那个了,你说说,谁那么丧心病狂,对一个那么小的男孩动手。” 月工裂! 我震惊了,倚靠着墙才勉强站得稳,其中有个护士我认识,是邓珩的学生。 她上前来扶我: “你怎么出病房了,你来找邓医生?” 我抓住她的衣袖问: “你刚刚说肛门破裂的那个孩子,是谁?” 她害怕的摇摇头,不说。 其余人一窝蜂的散了,在我的逼问下,她才承认:“就是你抱来的那个孩子,他体内多处器官出了问题,加上烧伤严重,活着也是遭罪,可惜我们国家不允许安乐死,不然我作为医生,都不忍心看着孩子这么遭罪,但凡我们医生有办法能救活孩子,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不会放过的,可这个孩子实在是受伤太重,回天无力了,只希望他少遭点罪才好。” 是啊,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 但凡有半点希望,哪个医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从邓珩的办公室门口回来,我呆呆的躺了几天,不吃不喝,不想说话。 王潇潇哭着求我吃一点,那些白粥吃下去,立刻就吐了。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陪小宝一起活着。 但我身体的排斥反应越来越明显,起初是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吐,吐到胆水都出来了,后来水也不能喝了,一喝下去就觉得浑身难受,我把自己身上挠的到处都是伤口,王潇潇和杨柳月陪着我,哭着,求着。 唐知敏又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跟国外的医生联系了,我随时可以去,还有小宝的病,他也在拜托国外的医生寻找救治的办法,他是想劝说我先出国接受治疗,等国外的医生找到了救治小宝的法子,再让人把小宝送过去。 我不是不相信唐知敏的话,我只是不想再离开小宝。 徐锦把他托付给我,不求我能让小宝有个好人家养着,但求他健健康康的活在自己封闭的小世界里,外面的纷扰杂乱伤不到他。 但我有负于徐锦的交托,我没能保护好小宝。 好几个夜里,我一想到我打开木箱子看到小宝时的情景,我就觉得心脏紧绷着,好像下一秒它就会罢工停止跳动。 因我的固执,夏初临来现身说法好几次,都没说动我。 那天说的话,他说他的母亲很恨我,但他母亲后来知道了小宝的遭遇后,就原谅了我。 为了信服于我,夏初临还带着夏夫人来找过我,十年前的冷血女人,现在的心肠变软了,她握着我的手说。江离,你要好起来,小宝也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跟初临结婚,你们多生两个孩子,等你们老了甚至是死了的时候,让你们的孩子好好照顾小宝,日子终究会好起来的。 也就是那个下午,我对夏夫人十年的怨恨,瞬间消无。 她是那么的善良,善良到为了给我活下去的勇气,不惜接纳我,接纳那个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孩子。 我很感谢她,打心底里感谢她。 自从夏夫人来找过我后,我身体的排异反应好转了许多,能慢慢的喝一些清淡的白粥,也能喝一点温水,奇迹的是,小宝竟然也挺过来了,虽然医生说他不知道能活几天,但眼下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器官在衰竭,死亡随时会降临。 那个艳阳高照的正午,我在病房里见到小宝。他睁着一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他看了我一眼,眼眶立即就潮湿了。 邓珩说,小宝抗拒很多人,所以病房里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就连病房外的脚步声,都只能轻轻的。 我进去后,邓珩就出去了。 我都不敢去碰小宝,他身上插着很多管子,我听护士们议论过,很多医生护士都不敢接近小宝,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怕了。 病房里空气都像是凝固的,我没开口,静静的看着他。 小宝突然侧过头来对我说: “姐姐,我不想活了。” 就那一句,我瞬间泪奔,我握着他试图来握我的小手:“小宝别怕,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你要坚强,姐姐一定会救你的。” 小宝轻轻摇着头: “姐姐,杀了我吧,我好疼,好疼。姐姐,求求你,杀了我。” 我也摇着头拒绝他:“小宝,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的,那么多的叔叔阿姨都在尽力抢救你,你一定要勇敢,你是个小小男子汉。” 小宝呜咽着,求我: “姐姐,我好疼,屁股疼,手疼,眼睛疼,鼻子疼,耳朵也疼,姐姐,我的腿也疼,有小虫子在咬我,小宝难受,姐姐,小宝求你,小宝太疼了。” 我的脑海里闪现着木箱子里的情景,我有些目眩,小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姐姐你看。这根管子弄的小宝好疼,肚子里也有虫子在咬小宝,姐姐,小宝求你,杀了我吧。” 小宝的身上,除了那双握口琴的手,其余的地方都是坏的。 我鬼使神差的扯掉了那根管子: “小宝,你不怕死吗?” 小宝对我笑了,虽然这个微笑很狰狞很恐怖,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想到的是解脱,这种痛苦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太残忍了。 我想帮他,我控制不住的想帮他。 小宝咧嘴对我说: “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是个好人,姐姐帮我,小宝谢谢姐姐。” 我流着眼泪拔着他身上的管子: “好,姐姐帮你,姐姐陪你,姐姐和你一起去找妈妈。” 拔掉所有管子后,我把残缺的小宝抱起,在病房门口看了很久,发现这儿没人赶来后,才悄悄的从我躲避债权人的时候选择的最隐蔽的路线。带着小宝逃出了医院。 067.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陪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带着小宝一口气跑到了湘江边,暮色渐晚,云兴霞蔚的天边挂着即将要彻底沉下去的太阳。 我也不知道小宝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指着天边对他说: “小宝,这一次我们生命里的太阳,将永不再升起。” 小宝的那双眸子里带着一丝期待,他的语言很匮乏,听到我的话后,只是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口里喊着: 姐姐。 我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应该是想去看一眼自己的亲姐姐的。 但我不能带他去。 我见识过了唐攸宁的产后抑郁有多严重,小宝的人生已经毁了,我不想徐曼再有事。 不多时,那半轮太阳就彻底掉下了天际线,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温热的江风徐徐吹来,我的手心里全是汗,车来车往的城市,暂时还没有夜跑的人,不过江边终归是热闹的,远处传来广场舞的声音,应该是早早吃过晚饭的大妈大爷已经开始在江边聚集了。 我听到江水轻轻扑打岸边的声音,很久以前,我在凌晨三点多的夜里坐在江边听过这种声音,盯着一波一波涌过来的江水看久了,人就会有些控制不住,会想要和江水融为一体。 如今再听到这种声音,和当初的想法有些偏颇,当初是很害怕自己会沉沦,现在却觉得这种感觉是一种解脱。 小宝在我的怀里蠕动了一下,我低头看着他: “小宝,怕吗?” 小宝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很真诚的对我说:“小宝不怕,姐姐怕吗?” 我很害怕。 我怕沉入江水中的时候,小宝会后悔。 我也怕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总之在那一刻,我所有的冲动都似乎平息了,理智开始一点一点的回归。 但小宝却闪着泪光问我: “姐姐,死了小宝是不是就不疼了?” 我看了看他的身子,有些地方已经被我抱出了血水,他却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不哭不闹。 一个八岁的孩子承受着全身溃烂的疼痛,却依旧咬牙坚持不哭。 我的泪水唰的落下,替他轻轻吹了吹: “小宝,这里疼吗?” 小宝的小手从我脸上挪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鼻子,嘴,耳朵,然后再指了指自己的身子,带着哭腔说:“姐姐,小宝哪里都疼,很疼很疼。” 我再一次坚定的想要带着他一起走,虽然我知道他听不懂我的话,但我还是笑着对他说: “小宝,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一起离开这个充满了疼痛的世界,也许江水会呛着你,但姐姐会一直陪着你,你怕不怕?” 小宝双手替我擦泪,他身上那股药水的味道淹没了一切。 “小宝不怕,姐姐也别怕,好吗?” 我点点头: “好。” 天真的黑了下来,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发现我们了吧。 手机里的电话微信一直不断,让我感到意外的事,这个时候,我竟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声音很特别,所以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打开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发给我的短信,短信内容是,宋安戈骗了你,他很健康,体检报告在你的微信上,打开就能看到。 我打开了微信,太多的信息入目而来,唯独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陌生人,发了一张原图给我,我点开来看,确实是宋安戈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所谓的胰腺癌晚期,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他没病! 他骗了我! 我以为我跟他是一样的,都是经历了绝境之后还不愿意轻易与这个世界告别的同类人,但我没想到,只有我自己是个可怜虫,还自以为是的同情着别人。 我想,这应该是唐攸宁的攻心计吧,她想彻底摧垮我。 我愿意成全她,如果我的死能让她放下对我的仇恨,放过我身边所有的人,我愿意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不可否认,宋安戈很健康,我在为他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的盲目同情感到可悲。 但我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任何愤然感慨。 我抱着小宝在江边坐了很久很久,强忍着心中的万千愁绪给小宝讲了所有关于他姐姐的故事,小宝听不懂,只是一直喊疼,他每喊一声,我的心口就紧绷一些,我只希望,死亡不仅仅能结束我们痛苦的生命,还能带给我们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人生真的有轮回,但愿下辈子,小宝能投胎到一个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人家了,我也不会再遇到像陈沉那样背弃婚姻的渣男。 这辈子痛苦太多,下辈子但愿轻松一点。 夜跑的人开始出来了,不远处有人在垂钓,也有人从江边走来,欢笑着而过。 暗黑的夜里,没有人发现生不如死的我们。 我把手机放在岸边,手机一直在响,有王潇潇打来的电话,宋安戈打来的电话,杨柳月打来的电话,邓珩打来的电话,太多太多的人都在找我们。 我知道,只要我接听任何一通电话,我就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我也想给妈妈打一通电话,告诉她,我爱她。 但我没有,我抱着小宝,一步一步的朝着江水中走去。 当水淹没到我腰际的时候,我试图把小宝抱的再高一点,小宝的双手紧紧的抱着我,口中喃喃叫着:妈妈。 如果今天抱着小宝的人是徐锦,她会亲手结束儿子的痛苦,还是不顾一切的挽救他的生命? 我没有时间去想,江水浸湿小宝身子的时候,他在我耳边松快的说: “姐姐,水好暖和,没有痛苦。” 江水淹没到了我胸前,小宝那小小的满是伤痕的身子已经打湿了。 正在此时,江边小道上突然女孩尖叫一声。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岸边小道上,很多人在呐喊: 妹陀,回来,别想不开。 我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小宝带着笑容一遍一遍的对我说: “姐姐,水里好暖,小宝不疼。” 我想,他是希望就这样静静的结束一切。 而我愿意陪着他,成全他。 江水经过一天的曝晒,表面确实是很暖和,但我的脚底已经很凉了,透心的凉。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岸边喊: “江离,你回来。” 这个声音,应该是方洁的吧。 我欠了她两百万,这辈子还不清了。 她和很多人匆匆的下到江边来,好几个人扑腾进了水里,小宝抱紧了我:“姐姐,我怕。” 我安抚着他: “别怕,小宝别怕。” 我回了头,果真看到方洁已经到了水里,她用手指着我: “江离,你混蛋。你就这样走了,你对得起谁?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女人,没想到你也是个只知道寻死觅活的孬种,你给老娘回来,大不了老娘不要你那两百万了,你回来,滚回来。” 我绝望的看着她: “你们别过来,都别过来。” 岸边多了很多人,也有人跃跃欲试的要来抓我,小宝突然哭了,哭着喊着说不要回去,不想打针,不想吃药,不想太疼。 我们僵持了好一会儿,宋安戈和邓珩不知道怎么找到我们的,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唐知敏。 他们三人都到了水里,宋安戈的手就在我的眼前,他的眸子很揪心,哀声求我: “江离,你先回来,只要活着,人就有希望。” 邓珩也向我伸手: “你回来,我已经找到了国内最著名的专家会诊,他们能救小宝,你相信我,唐医生也在找国外的专家,全世界最有名最权威的医生都会聚集在一起挽救小宝的,你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 小宝哭着说不要,我心如刀割。 邓珩声泪俱下: “江离,你忘了吗?玥玥走了,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那么努力的想活着,可老天爷还是带走了她,还有伊蕊,她临死之前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你们萍水相逢鲜少交集,可她觉得你活着,就等于最勇敢的她还活着,你难道忍心连同伊蕊的信念一起沉入江底吗?” 他们都在煽情,只有唐知敏在陈述事实: “江离,你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如果我说完了你还是想带着孩子寻死的话,我会拦着所有人,不让他们阻止你结束自己的生命,当然,宋安戈和邓珩这两位,我肯定是阻止不了的,接下来你听我说,你现在站在江水的浅水滩,你现在和孩子沉入江底,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宋安戈救了你,邓珩救了孩子,你不会有任何闪失,最多在医院休息一晚后就能生龙活虎,但是孩子呢,孩子身上全是伤,浸泡在水里的时间越长,治疗起来的痛苦就越多。” 我看了看小宝,他泪汪汪的抱着我: “不要,姐姐,不要上去。” 唐知敏接着说: “当然,也有可能你会被救上来,而小宝因为体积太小而沉入江底,他会感觉到江水的冰凉,呛人的痛苦,还有全身像千千万万颗针扎过一样的疼,但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你们都会获救,你知道的,我们国家不允许安乐死,所以被救起的小宝要经受他做经受的一切而逐渐死亡,你什么都阻止不了,连往生的信念都会崩塌。” 唐知敏的话毫无说服力,反而会让我更加想带着小宝寻死,岸边也有很多人在指责着唐知敏,让他滚上来,不会说话就闭嘴。 接着那些人开始给我讲述活着有多美好。 我多想呐喊一声,那是因为你们都不能感同身受我们的疼痛。 别人的同情,再怎么泛滥,也终究只是同情,所有的痛苦还得我们自己去承受。 宋安戈张开双臂向我: “活着吧,求你了,只要你活着,我愿意陪着你历经一切。” 我冷冷的看着他的眼,质问: “包括不惜一切联合所有人来骗我吗?” 宋安戈和邓珩面面相觑,我指着岸边的手机: “就在刚刚。有人告诉我,你没病,你一直都在装病骗我,宋安戈,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的欺骗,你的良心不痛吗?” 宋安戈面露难色: “你先回来,你要找我算账,也要活着才行。” 唐知敏很沉重的打断我们,呼唤着我: “江离,快上来,已经有人报了警,若是警察来了,你的罪名可就大了。” 我看了看岸边,突然看见了唐攸宁,随后看到王潇潇从人群当中挤到了前面,对着我喊: “江离,你快看。” 我本能的朝她手指的方向回头仰望,就在那时,橘子洲毫无预兆的,第一朵烟花绚烂绽放开来。 也就在那一刹,宋安戈和邓珩身姿矫健的将我和小宝抱回了岸边,小宝撕心裂肺的哭着,他身上的血水沿着他的手臂滑在我的脸上。我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样,最后只剩下惭愧的一声: “小宝,姐姐对不起你。” 那天,烟花是我眼里最后看到的,那么那么的美。 求死不成的我,应验了唐攸宁的那句话,求生不得。 小宝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而我被带进了精神病院,在警察来找我录口供之前,唐知敏因为医生的便利之职,带着乔装成助理的宋安戈来找我。 唐知敏双手交叉,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宋安戈一直在安慰我: “没事,有我在,别怕。” 我很冷静的问: “我会坐牢吗?” 唐知敏如实的告诉我:“鉴于小宝的特殊情况,也没有具体的监护人,还有你自身的情况,如果你能出示精神病患者的证明,你就不用坐牢。” 我苦笑一声看着这有铁门锁住的病房: “这里跟牢房,没什么区别吧?坐牢还不用那么长的时间,在这里呆着,就是一辈子了,不过也好,这样我就解脱了。不用再还债,不用被这个冰冷的世界撕碎我每一寸活着的决心,宋安戈,你不必为我做什么,所有结果,我都接受。” 宋安戈蹲在我脚边仰视着我: “江离,以前那个生命里茂盛自强不息的你,哪儿去了?难道就是因为小宝一心求死,你就失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所有的理智了吗?在情感上我们都相信你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但这是中国,我们国家以你这样的做法,是违法,是犯罪,是蔑视生命。” 我嘲讽的看着他: “多可笑啊,你不也一样蔑视过生命诅咒过自己吗?” 宋安戈摊摊手解释: “江离,我骗你是我不对,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闯入我的生活,是意料之外,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拿到的结果是胰腺癌晚期,我当时比你脆弱多了,我一心求死。多一秒都不愿活着,是你拯救了我,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我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我没有阻止他,任由他解释着。 唐知敏拍拍宋安戈的肩膀:“你们先聊,我去找医生聊聊。”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俩,这一次不比前几天在医院,我没有被五花大绑,可能是我一直表现的很冷静吧,宋安戈握住我的双手,诚恳的向我认错: “我去北京复查的时候,是猫儿陪着我的,那时我就知道有人在我的体检报告上做了手脚,也是因为我大意,我以为邓珩是医生,误诊这件事不可能出现,更不可能有人做得了我的手脚,但事实证明,我的敌人比我狡猾很多。” 我有些震惊: “你的意思是?邵文信和陆可儿联手骗了你?” 宋安戈低着头,我纠正自己的话: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陆可儿应该不知情。不然她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放弃了你,但是邵文信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为了得到陆可儿,他跟你有仇?” 宋安戈抬起头来: “这些都不说了,江离,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耍小性子的女人,你愿意听我解释,我其实知道,所有的解释都不用解释,但我必须解释,这是我对你的尊重,我知道自己没病后,本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但那时的你被债权人追,生活很灰暗,我想与其给你正能量让你觉得生命有奇迹,不如陪着你,用同类人的身份陪着你慢慢走过这一段煎熬的时光。” 如果一切都只是源于同情,那他说过的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宋安戈主动说起: “喜欢你,也是意料之外的,你很善良,也很倔强,善良的你让人不忍心辜负,而倔强的你让人心疼,越和你接触,我就陷得越深,但我不确定你需不需要一段感情来维持你生活中的能量,我怕我的告白会让你无所适从,你知道的,比恋人更长久的关系,是朋友,如果你不喜欢我,我怕表白之后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江离,我是真心喜欢你,也是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了。” 我举起自己的手,指着那枚尾戒对他说: “你别忘了,我是夏初临的女朋友。” 宋安戈点点头: “我知道,我很后悔带你去参加了那个开业酒会,如果我没带你去,你没见到夏初临的身边站着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的触动,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仓促的选择了接受,但我看得出来,你在乎夏初临。” 我无奈的笑了笑: “在我答应做夏初临的女朋友之前,我暗示过你的,我问过你,可你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我。” 宋安戈再次握住我的手: “江离,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就能放弃夏初临对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吗?你不能,与其让你在二者之间做选择,承受你不该承受的煎熬,我更愿意让你尝试着和他在一起,也许有天你会明白,这世上的感情,有些是上天安排的,有些就是拿来辜负的。” 如果他说他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说来,他还是善良的。 “那现在呢?现在你跟我表白,是准备跟夏初临争抢吗?” 宋安戈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我对你的感情,你能感受到的,我只想守着你,也只能守着你,等你病好之后,等小宝出院了回到徐曼身边,等你有时间好好思考夏初临对于你而言,到底是十年前的初恋,还是十年后的厮守,你做出了选择,我都接受。” 我看着他的眼: “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呢?” 宋安戈毫不犹豫的回答我: “我娶你。” 我缩回那只能感受到他心跳的手:“你走吧,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不管明天我是在监狱里度过,还是在这座监牢中苟活,我的人生都已经失去了色彩,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小宝,我没办法终结他的生命,但我想,你们能帮帮他,让他顽强的活着。” 宋安戈满怀期待的看着我: “徐曼刚来我家的时候不愿意说话,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打动她的吗?” 我摇摇头,宋安戈请求似的看着我: “我会跟唐医生说,让他帮你做保,你的精神绝对没有问题,同时我已经通知了霸叔,他会来星城处理这件事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问问你的心。能不能挺住,愿不愿意吹口琴给小宝听,邓珩跟医生建议,如果让小宝信赖的人全程陪同吹他最喜欢的口琴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的疼痛会减轻很多。” 我揪着脑袋蹲在床上摇着头: “不,我不行。” 我害怕,害怕看到小宝的乞求,如果他求我让他别再受苦,我不知道类似的举动还会不会重现。 宋安戈抱住我: “你能的,只有这样,你才能不用呆在这个铁笼子里,不会被带去拘留所,江离,你看着我。” 他捧着我的脸,我早已泪流满面。 几秒钟的对望过后,他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说: “江离,你听好了,这世上爱你的人,有你的妈妈,有待你如亲姐妹一般的王潇潇和杨柳月,还有把你当成一生挚爱执着对待的夏初临,有冰释前嫌接纳你的夏夫人。有邓珩,有我,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在乎你的人,今天易成则来找过我了,你的事情群里知道了,所有人都在发起联名贴,就是为了给你求情。” 上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没有任何人能为我的行为买单,只有我自己,将会面对残忍的惩罚。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我就只想活着。 “江离,你放心,不管你的未来是什么,不管你嫁给谁,我都愿意陪着你,这种感情,你能懂的,在你看到我的体检报告之后,你恨我的那一刻。你就懂了,你知道我是跟你生死相依的,所以你觉得那一刻我抛弃了你,但我没有,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风雨雨,我都会是你的港湾,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哽咽着回他: “哪怕我有一天会变得羸弱无力,哪怕我有一天会变得粗鄙不堪,哪怕我有一天会变成我最可憎的模样,你也愿意陪着我?” 宋安戈看着我的双眼作答: “我愿意,不光我愿意,夏初临愿意,王潇潇愿意,杨柳月愿意,邓珩愿意,易成则愿意,和你一样遭遇苦难的所有的人,他们都愿意,只要你打开心扉接纳这个世界,好的你都迎接着,坏的我替你挡,我别无所求,只要你活着。今天我能健康的活着,说不定哪天我就病了,老了,承受不住了,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一定能挺过所有难关。” 我扑进他怀里痛哭不止。 我是恨过他的,当我知道他骗了我的时候。 我恨不得立刻死掉,让他后悔自己从未亲口告诉过我,他欺骗过我,我不想给他忏悔的机会,也不想被他同情被他怜悯。 但我这时候,真的需要一个拥抱。 哭过之后,我擦擦鼻涕对他说: “能不能让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宋安戈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当然可以,我要不要回避?” 我拉住他的手:“不用,你就在这儿,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间进来了就走不出去的房间。” 宋安戈擦了擦我的泪: “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唐医生也会帮你。” 我给妈妈打了通电话,这个点,还太早。 凌晨四点多,我想,妈妈应该还在睡梦中。 但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妈妈说:“小离。我梦见你呛水了,你怎么样?”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根本没法回答妈妈的问题。 宋安戈接过电话,温柔的说: “阿姨,我叫宋安戈,我是江离的朋友,我们昨晚狂欢,我送她回来,她说想吃家里的玉米了,不知道玉米熟了没有?” 我听到了妈妈欢快的声音: “傻孩子,你们城里人呐,玉米还要一个多月才能熟,有空你们一起回来吃啊,玉米管够。” 宋安戈笑了笑: “谢谢阿姨,阿姨在家要保重身体,别让江离担心,她就是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回去了,有点想家,不过她最近有点忙,等忙过了这阵子,她会回去看您的。” 妈妈说: “那你们要一起回来,还有潇潇,你们都一起来。” 他们聊了几句后。妈妈在电话里说:“小离,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艰难,但你别怕啊,妈妈一直都在,你要努力,要坚强,要勇敢,不管到何时何地,妈妈都是爱你的,护着你的,你也要为了妈妈,好好活着。” 我的声音哽咽着喊了一声: “妈。” 妈妈柔声安慰我: “你从来不诉苦,妈妈都知道,熬不下去的时候,回来看看,或者给妈妈打个电话,千万别想不开,妈妈只有你,就算是为了妈妈,也要好好的。” 我落着泪嗯嗯两声,宋安戈简短的说了两句: “阿姨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陪在江离身边的,阿姨注意身体。阿姨再见。” 因为我的事情,这个夜晚,好多人彻夜不眠。 霸叔更是连夜赶到了星城,我什么都没做,在天亮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宋安戈一直都在陪着我,他哄着我睡一会,我虽然睡不着,但我觉得时间并不难过,我能听到他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呼吸里的倦意,但我知道他不敢睡着,我也没有劝他眯一会儿,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那么怕死的我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病态。 下午,我从精神病院出来,唐医生还打趣的说,我是唯一一个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只过了一晚上就安全出来的人。 但即使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帮我,文宇豪找到我的时候,还是告诉我,情况不容乐观,法律是不讲人情的。所以这案子有点棘手。 更不乐观的是,小宝的溃烂加重,但他不配合治疗,整个人都很排斥,无止境的哭闹让他小小的身体里仅存的能量都快耗尽了。 而他太小,不能一味的采用强制手段让他入睡。 唐知敏找了国外的专家,最少要三天才能飞来,夏初临找来的北京专家,也要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到。 邓珩建议把徐曼找来,徐曼会吹口琴,又是小宝朝思暮想的姐姐,说不定她来了,能够对小宝起到作用。 但霸叔投了反对票,他说徐曼产后有些不太乐观,怕她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 王潇潇同意霸叔的说法: “能瞒着,就先瞒着吧,如果小宝真的撑不住了,再找徐曼来也不迟,别说是徐曼了,就算是我这个跟小宝无亲无故的人看到小宝这样,我的心里都承受不了,你们也都知道的,江离这么强悍的女人,在小宝受苦时都有了寻死的念头,我真不敢想象,徐曼要是知道了,她会有多崩溃,她也是个可怜人,小小的身体哪能经受得起这般折磨。” 邓珩闭了嘴,杨柳月也是心疼徐曼的。 我们都看着徐曼度过了人生中最大的劫难,都不愿意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样子。 可我在害怕,我很懦弱,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面对小宝。 在一干人等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我走到文宇豪面前: “请你帮我,我想陪着小宝度过危险期。” 文宇豪惊讶的看着我,邓珩担忧的问: “江离,你能挺住吗?” 我斩钉截铁的告诉他: “我能。” 我做了决定,我会用尽所能的去吹好听的曲子给小宝听,文宇豪也答应帮我,所有人都走后,我把宋安戈留了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俩,我冲他笑笑: “宋安戈,你会帮我的,对吗?” 宋安戈揪着眉心问:“你想做什么?” 我一字一顿的说: “我想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我要你帮我,不管用什么方法,找到唐攸宁尽可能多的详细的资料,她恨我,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恨我,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是我做错了,我愿意承认错误接受惩罚,但我身边的人都是无辜的。” 宋安戈拍着我的肩膀: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侯郁能帮你,同时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抬头问: “什么想法?” 宋安戈眯起了眼: “侯郁是个愣头青,他斗不过唐攸宁,唐攸宁看着单纯无害,但她心狠手辣,高渤虽然心存正义,却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现在我们要想找到唐攸宁仇恨你的源头,只能依靠侯邺。” 侯邺?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觉得侯邺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会帮着我们讨伐为他十月怀胎辛苦产子的妻子?宋安戈,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宋安戈用力抓着我的肩膀说道: “江离,有句古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是杨柳月离了婚,小宝落了难,接下来唐攸宁会对付谁,你知道吗?” 我身边最好的朋友,除了杨柳月就是王潇潇。 唐攸宁动不了宋安戈,更动不了夏初临。 所以她最有可能对付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王潇潇。 宋安戈抖了抖我: “刻不容缓啊,江离,我会让杨柳月带着然然,和王潇潇一起,去老家把阿姨接到度假村,和师母他们一起住着,就当做是帮杨柳月带带孩子,就暑假两个月,阿姨一定会答应的,同时我会让王潇潇格外小心,但是这样的防护不可能永久,唐攸宁要是动了坏小心,更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我决定去找侯邺。” 我摇着头: “不可能的,侯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妻子帮着我们,宋安戈。你太天真了,男人在面对情感需要理智的时候,往往还不如女人。” 宋安戈笃定的看着我: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据我所知,侯邺虽然名声很大,很多人都怕了他,但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加上他对你的特殊的情感,我相信我能说服他,只要他愿意跟我来医院,你到时候就坐在病床前给小宝吹曲子,我让邓珩给他做讲解,让他知道小宝遭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他也有孩子,他的孩子也有一个慢慢成长的过程,将心比心,或许只有他才能阻止唐攸宁丧心病狂的报复。” 这倒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想法。 我也妥协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如果他见到了小宝,产生了同情,你就真的要让他去对付自己的妻子吗?” 宋安戈握着我的手,笑着说: “不会,我不会让他做这么残忍的抉择,我只需要知道唐攸宁的全部过往,我们只有弄清楚唐攸宁为什么恨你。才能化解干戈握手言和。” 看着宋安戈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已经有了眉目一样。 但他不跟我说明,我也就没问。 按照计划,侯郁会把侯邺带出来,由宋安戈进行劝说,邓珩在医院随时候着。 我进了小宝的病房,他还是不肯睡觉,见到我来了,眼泪直流。 邓珩拿了棉签小心翼翼的帮小宝擦泪,哄着他:“小宝不哭,眼泪会刺痛脸上的皮肤,小宝乖,要好好睡觉。” 小宝挥着手: “小宝不睡,小宝要姐姐。” 邓珩回头,看着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的我: “小宝乖啊,姐姐来了,江离,你快进来。” 从门口到小宝的病床,两秒钟的路程,我走了半分钟。 小宝见到我,哭的更凶了,我强忍着泪,笑着举起口琴: “小宝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宝哭着说: “口琴。” 我握了握他的小手: “小宝乖乖的啊。姐姐给你吹天空之城好不好?小宝最喜欢天空之城了,姐姐吹的不好听,等小宝病好了,再好好教姐姐,好吗?” 小宝泪汪汪的说: “姐姐,我疼,小宝疼。” 我背过身去,尽管我无数次的劝过自己要微笑,不能哭,一定要坚强,但我看到血肉模糊的残缺不全的小宝,我真的觉得,活着对他而言,太痛苦了。 但是基于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所有人都在卯足了劲的要救他,却没人感同身受的为他想一想,一个八岁的孩子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就算救活了,也不会有太长的生命,更重要的是,活着的每一天,小宝都要依靠着手术和药物来存活,这些疼痛并非暂时的。而是会伴随着他,直到生命终结。 我于心何忍,但我又爱莫能助。 当我吹起那首生涩的天空之城,虽然曲子不够悦耳动听,好在小宝的哭声渐渐的停止了,邓珩对我伸大拇指,悄悄退出了病房。 慢慢的,小宝的抽泣声也停了,他的两眼疲惫的眨动着,我想劝他睡觉,曲子一停,他立刻惊醒一般的,彷徨无助的看着我,我再次吹着曲子,小宝才安心下来。 我曾经以为孩子入睡的时间是很快的,但同一首曲子,我吹了很多很多遍,历时近两个小时,小宝才进入酣眠,但我的曲子只要停下来,他又会惊醒。 邓珩试过手机播放,小宝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不是真实在他身边吹出来的,又不肯睡。 我吹的口干舌燥。手脚都麻木了,但为了能让小宝多睡一会,我不能停。 连续三个多小时后,邓珩轻轻敲了敲玻璃,我转过身往后一看,是侯邺,他终于来了。 068.木匣子里的秘密 他愿意来,就证明宋安戈说动他了。 邓珩和他在病房外呆了很久,直到邓珩进来,说小宝已经进入了熟睡中,我可以先去歇一歇了,我才将口琴放在小宝的枕边,侯邺在外头等我,邓珩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 望着病床上小宝小小的身体,侯邺的眼眶泛红且潮湿,良久,他突然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没有反抗,他的手心温热,被他握住的手臂都有些微微发烫。 “邓医生全都跟我说了,江离,你还好吗?” 我抬头看着他: “你觉得我好吗?你觉得我好得了吗?” 以前我只觉得唐攸宁对我是出于女人的嫉妒,但她现在什么都有了,老公,孩子,别墅,豪车,锦衣玉食,而我除了一张和于秀稍稍相似的面皮,我有的,就只剩下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她这么丧心病狂的报复我,绝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给她带来了婚姻中那么一丁点小小的危机。 侯邺很真诚的对我说: “我会帮你的,攸宁嫁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唯独带了一只小小的木匣子,上了锁,婚后还特意买了密码箱回来锁住,我问过她里面是什么,她说是母亲的遗物,我怕触碰到先人的禁忌,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我想,那只木匣子里,应该藏着所有的真相。” 我往旁边轻挪两步,转身正面对着他,给他鞠了一躬: “那就拜托你了。” 侯邺伸手来扶我,我又后退了两步: “她是喂喂的母亲,也是你的妻子,侯邺,我答应你,如果小宝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的话。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我会好好的去化解,但如果我查到小宝变成这样是她一手造成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侯邺轻叹一声: “她是我的妻子,但她要是犯了大错,连一个无辜的小孩都不放过的话,我不会包庇她的,也请你保重自己,好好活着。” 我苦笑着,不语。 侯邺转身要走,我叫住他: “侯邺,如果是于秀犯了错,你会包庇她吗?” 侯邺转过头来看着我:“无论是谁,就算是至亲骨肉触犯了法律,我就不会纵容和包庇,江离,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是怕我看到攸宁那张与于秀相似的脸,怕我会念及旧情,你别忘了,如果我真的是这样一个男人的话,我更应该不顾一切得到你才是,因为你和于秀,几乎一模一样。” 我拢了拢头发: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更不可能有两张完全一样的脸,只不过是于秀去世多年,你对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所以你看到我的时候,才会觉得我跟她长的很像,一切都源自于心。” 侯邺与我对望: “你说的我都懂,于秀羸弱,你很独立,你们两个人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你等我的消息,手机别关机,我就算知道了攸宁藏在匣子里的秘密,我也只会告诉你一个人。” 我再次给他鞠了一躬: “谢谢你。” 侯邺走后,我焦急的等待着他的来电。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急,太让人措手不及。 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好转起来都只是假象,最先出问题的是夏初临,他们公司的核心机密泄露,好些股东纷纷抛售手中的股份,夏家面临巨大的财产问题,夏初临忙的焦头烂额,还要亲自去洛杉矶跟合伙人解释。 然后就是宋安戈的好音,近几日都有人闹事,弄得人心惶惶的,好多人都不敢去看演出了。 好音的生意一清淡,云泉九曲立即全场爆满。 之前沈榆关希望我回星辰任职的事情,也再次泡了汤,我倒是无所谓,沈榆关因此还亲自来找我解释,潘奕跟他一起来的,我们坐在医院附近的茶楼里,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沈榆关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潘奕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心疼的。 还是我先打破了沉寂: “所以潘老大,你走不成了吧?还得继续接管湘楚。” 潘奕端着茶杯跟我碰了碰: “江离,不管到何时,我都是力荐你回到星辰来的。” 沈榆关也端了杯: “还有我,目前的难关可能需要你一个人度过,但是以后,星辰随时欢迎你回来。” 我冷笑一声: “沈总裁,你是星辰的首席执行官,你想把谁安排在哪个位置上,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沈榆关听出了我的讽刺,放下杯子: “我也有我的难处,但我很欣赏你,你应该知道的。” 我端了杯朝他举了举:“那我就谢谢你了,沈总裁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能不能请你先走一步,我跟我师父,想单独聊几句。” 沈榆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他是个有修养的男人,所以他礼貌的笑笑,起了身先行离去了。 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潘奕,我率先开口: “对不起啊,师父,跟你混了这么多年,最后却给你丢脸了。” 潘奕带着一双揪心的眸子看着我,默默不语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我。 我把卡推了回去: “师父,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我不能要。” 潘奕将卡强行塞到我手里: “密码你知道的,那些年你跟我走县城,要是没有你的照顾,好几次大病我就倒下了,你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你不喜欢别人对你施以援手,所以我一直想帮你留在星辰,有了这份工作,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但这一次,你别怪沈总裁,他尽力了。” 我低着头: “我没怪他,只是不想看到他的眼神,那眼神里,什么用意都有,我受不了。” 潘奕拍拍我的手: “我懂你,卡里没有很多钱,也不是给你的,哪天你飞黄腾达了,记得你答应过要请师父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的,这点钱,就当做师父给你的路费,不能解你围困,但好歹能让你吃好一点,你瘦了很多,师父看着心疼。” 我故作轻松的抬头笑了笑,假装眼里的泪花也是欢喜的: “师父放心,那种傻事情我不会再做了,师父。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师母吧,这样的话我以后去你家,还能吃到师母做的饭,也不至于每次都要跟着你下馆子,外面的菜再好吃,也不及家里温馨自在。” 这张卡,是潘奕的对我的怜惜。 这么多年,我是他唯一一个亲自手把手带出来的弟子,他希望我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我恐怕终将要令他失望了。 但我知道,这张卡里的钱,不管我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动用,这里面承载的,不是金钱,是希望,是力量,是活下去的勇气。 除了我失去了回到星辰的机会,王潇潇也失去了工作,公司以她总是请假不能胜任高强度的工作为由将她辞退,本来是弥补她三个月的工资,最终他的上司补了她六个月的酬劳。 对于失去工作,王潇潇还特意把我和杨柳月叫到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一起庆祝,她说: “最近事情太多,正愁不知找什么借口推脱出差,现在好了,不用找借口,还白白让我占了六个月的便宜,爽歪歪啊,不过,江离,月姐,你们都不知道公司里的人都是什么嘴脸,都等着看我笑话,以为老娘会大闹经理办公室,然后将整个公司闹的乌烟瘴气。” 这倒是很像她的性格,从不吃亏的主。 但王潇潇话锋一转: “但我看在钱的份上,我忍了,好几万呢,经理还算够意思的,之前的项目做得漂亮,虽然工程款还没有完全结算,但他个人把属于我的那一份全都结清了,乖乖,这些钱加起来,十几万呐,我要是大闹一场的话,十几万就会像煮熟的鸭子一样从我眼前飞走,所以说,为了钱,该装孙子的时候,还得装孙子。” 杨柳月在一旁提醒: “你是母的,是孙女。” 王潇潇点头: “对对对,我是母的,该装孙女的时候还得装孙女,江离,月姐,我跟你们说啊,我真的是头一次忍气吞声,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吗?你们都不知道,我一直在微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个东西,都是活生生的钞票,都是一堆毛爷爷,你们想呐,谁会看见毛爷爷还心烦呐,于是我春风得意般的跟经理道了个别,还跟办公室里所有的小伙伴们很友善的说了再见。” 杨柳月鼓鼓掌,安慰她: “真不容易,以你的脾气你竟然能忍,姐喝醉了不扶墙,就服你。” 王潇潇扒拉着我的肩: “江离,你认为呢?” 我对她笑了笑: “我认为你现在闲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邓珩学长面前献献殷勤,少跟侯郁那个臭小子勾搭,你要是能在这段时间里把终身大事给搞定了,你就能给我们这群丧气的人冲冲喜。” 王潇潇拍着胸脯保证: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冲喜嘛,锦绣添花的事情我不会,我就擅长雪中送炭,你们就等着吧,我肯定在三十五岁之前把自己甩卖出去。” 我和杨柳月一头黑线的看着她: “三十五岁?大妈!”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王潇潇郑重的把十几万交给了我: “江离,我不想听你说别的话,你就说一句就好,王潇潇,你的后半生,姐奉陪到底。” 我装傻:“敢情你是要讹上我了?” 王潇潇赖皮的抱着我: “我这不是在给自己寻个好婆家嘛。现如今这年头,好男人是还剩下不少,但我没那个运气遇到啊,所以说,与其把我的后半辈子交到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手里,不如交给你这个女人,好歹你会管我一辈子,永远都不会陷害我,背叛我,遗弃我,对不对?” 杨柳月伸手来拉王潇潇: “好了好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江离,今晚你也回去睡,小宝那儿有霸叔和邓珩守着呢,邓珩天赋高,也会吹一两首曲子,晚上能应付得过去,你只有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做别的事情。” 我确实觉得头疼欲裂,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侯邺应该要找我了吧。 王潇潇拉着我们在她身边坐下: “你们俩再听我说一句。不管我遇到什么事情,或者病了瘸了蔫了,你们都不会遗弃我,你们快说,说完我们就回家。” 杨柳月拿她没办法,只好照说: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或者病了瘸了蔫了,我都不会遗弃你,一辈子陪着你守着你,我也争取活的比你更久一点,否则先你而去,我怕没人照顾你。” 王潇潇满意的点点头,又拿手指着我: “江离,那你呢?” 我搀扶着她起身: “我也是,我也是,这辈子就跟你纠缠到底,互相折磨到死,行了吧?” 王潇潇咧嘴大笑: “你们说的,我都记着呢,我记性最好了,等我回去我要写进日记里。你们两个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要在我的日记里签上你们的名字,谁要是反悔,谁就长一脸的鱼尾纹,丑死。” 我们全都依了她,回去的路上,我们仨坐在出租车里,彼此的手都交织在一起。 十多年了,这份感情,注定要往一辈子奔去的。 这个夜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屋子里开着空调,我们盖着棉被,一起进入梦乡。 我以为那会是我们一辈子的写照,却不曾想,命运从不曾抱有善心,总是会在某一个转角,趁我们的双手稍稍离散的时候,将我们逐个击破,鲜血成河。 自从离婚以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这一晚是我睡的最香甜的,没有梦。一觉到天亮。 醒后,手机里有侯邺的两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说是约在医院旁边的茶楼见。 王潇潇的手机里,电话都给侯郁给打爆了,微信上也全都是侯郁发来的信息,说是他哥哥找我,问王潇潇知不知道我在哪儿。 早上杨柳月做的早餐,宋安戈开车来接我们。 按照侯邺的约定,只有我一个人能从他嘴里知道木匣子里的秘密。 但王潇潇很执拗,说什么都要跟我一起。 我给侯邺打电话,他不同意,还是侯郁从中说得情,侯邺才答应的。 巧的是,侯邺选在了我和潘奕谈话的那个包厢,楼下就停着宋安戈的车。 今天的侯邺,穿了一身黑,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我们在侯邺面前坐下,他没问我们喝点什么,直截了当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这是我在攸宁的木匣子里找到的,全部都是这个人的照片,我怕她发现,只拿了其中一张。你们看看,这人你认不认识?” 我的视线刚好望向了楼下,王潇潇先拿到那张照片,忍不住惊呼: “卫蓝。” 我迅速回头,看见王潇潇手里拿着的,正是卫蓝的照片。 我抢过那张照片,激动的问侯邺:“你说这相片从哪儿来的?” 侯邺重复了一遍: “我在攸宁的木匣子里发现的,那个木匣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相片,厚厚一沓,我拿了其中一张,攸宁应该不会发现。” 卫蓝的照片出现在唐攸宁珍藏的木匣子里! 所以卫蓝和唐攸宁是? 王潇潇有些不解:“侯爷,你确定你没弄错吗?唐攸宁来星城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卫蓝十年前,现在应该说是十一年前了,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啊?” 侯邺一脸沉重的说: “关于攸宁和这个女人的关系,我正在调查之中,有结果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的。” 我挥挥手: “不必了,我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 王潇潇抓着我的手问: “你知道?是什么关系?” 我有些忍不住的眩晕,如王潇潇所说,卫蓝离开我们已经十一年了,这些往事要是再重新翻开的话,唐攸宁要报复的对象,绝不仅仅是我,还有夏夫人。 我不敢去想,唐知敏说,夏初临有精神洁癖,这种精神洁癖最严重的时候体现出来的是他不能跟异性正常交流,可是他没有见到卫蓝的死,应该不会留下那么深的阴影才对,如果唐攸宁真的是为了卫蓝而来,那她对夏初临做的事情,应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侯邺见我脸色不对,给我叫了一杯温水,我道了声谢,把照片还给了他: “谢谢你,你把照片带回去放回原处吧。” 侯邺把相片推给我: “要不然你留着,她的木匣子里有那么多的照片,她也不常打开那个木匣子,应该不会发现的。” 我一时情绪不稳,语气重了点: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以唐攸宁跟卫蓝的关系,这些照片,这些年,她肯定每一张都非常熟悉了,如果她打开木匣子,她肯定会知道少了一张照片,你先还回去,我需要理一理思路,等我准备好,我会找唐攸宁谈判的。” 侯邺讪讪的收回相片,轻声问: “江离,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我颤抖的抓住他的手: “你想帮我的话,就多陪陪唐攸宁吧,最好是寸步不离。” 侯邺走后,王潇潇不解的质问我: “江离,你真的是圣母心泛滥啊,唐攸宁是什么人,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像她这么恶毒的女人,我只在书里在电视上看到过,可你呢,你不惩罚她,反而让侯邺天天陪着她,你这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往事纷沓而来。 宋安戈不知何时来的,坐在侯邺适才坐过的位子上: “她不是圣母心泛滥,也不是在帮唐攸宁争取幸福,她是想让侯邺好好看管唐攸宁,免得一不留神,这个女人又会出来闹幺蛾子。” 王潇潇懂了,摸了摸我的手臂以示歉意。 我慌乱的拿出手机给夏初临打电话,宋安戈阻止了我: “夏初临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你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事情,未必是好事,不如相信他有能力应付眼下的难关,只是夏夫人那儿,你应该说一声,让她有所准备,还有夏初芸,她有孩子,要格外小心。” 知我者,宋安戈也! 我给夏初芸打了个电话,她说夏夫人最近精神不太好,孟允和赵筱雅一直在家里陪伴,她正在跟股东们周旋,尽可能的帮夏初临拖延时间。 我把唐攸宁的事情跟夏初芸说了,她说她会注意的。 但我把这一年来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一个小小的唐攸宁,仿佛操纵了我全部的人生。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王潇潇甚至大胆的推测: “江离,你有没有觉得,唐攸宁出现在侯邺身边,也像是早有预谋的,不然她为何偏偏长的有点像侯邺深爱的女人于秀呢?而这个短命的女人,偏偏在所有生理指标都正常的情况下,在这个科技发达的年代,死在了星城最好的医院里,还一尸两命,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我以前说出口的话,都砸中了唐攸宁所有的秘密。” 关于这一点,我想侯邺不笨,他一定比我们更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宋安戈闷叹一声: “我们可能都低估了一个女人内心的仇恨,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性格极端,一旦遇到半点不公之事,就容易铸成大错,江离,这个时候你一定要保持冷静,你不是一个没有情商没有智商的女人,侯邺应该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木匣子,也知道里头藏着秘密,偏偏他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你觉得正常吗?” 王潇潇比我反应快了一点: “你的意思是,唐攸宁觉得时机成熟了,她要和江离摊牌?但我不明白,唐攸宁跟卫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宋安戈拿了好几份资料递给我们: “我花了很多功夫,才从当年那场地震的幸存者口中打探道,高渤对你说的,没有骗你,但你们说的这个卫蓝,也就是她。” 宋安戈递过来一张照片,是卫蓝的,她穿着干净的白t恤,笑的很灿烂。 王潇潇忍不住催促道: “你快说,卫蓝怎么了?” 宋安戈又递给我们几张照片: “卫蓝原名叫唐幽兰,但她的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因性格不合总是打架分开,卫蓝的母亲一气之下,让卫蓝跟了自己的姓氏。” 王潇潇接话: “也就是说,卫蓝是唐家的孩子,跟唐攸宁应该是姐妹,宋大叔,你的意思是,卫蓝的母亲带走了卫蓝,留下了唐攸宁,两夫妻分道扬镳。孩子一人一个?” 不对,时间上不对。 卫蓝如果活着,她跟我一般年纪。 而唐攸宁比我小了不止五岁,唐攸宁不可能是卫蓝的亲妹妹。 如果唐攸宁也是卫蓝母亲的孩子,这个性格如此烈性的女人,不可能把小女儿留给前夫。 宋安戈翻了其中的两张照片只给我们看: “据幸存者说,唐攸宁的母亲是后来续娶的,婚后一年多就生下了唐攸宁,但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那时的医疗环境远不如现在,唐攸宁的母亲没能熬过来,而唐攸宁的父亲,也就是卫蓝的父亲,因生意繁忙无暇再娶,也没办法把卫蓝带在身边。” 我听卫蓝说起过,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长得很可爱,她带了这个妹妹好多年,后来上大学后,才分开的。 果真,宋安戈指了指第三个女人: “这是唐攸宁父亲在去世之前娶的第三个女人,中间隔了十年之久,唐攸宁出生后。卫蓝的母亲觉得孩子可怜,就答应了唐攸宁父亲的提议,由他出高额的抚养费,让卫蓝的母亲帮忙带着两个孩子,但卫蓝的母亲对唐攸宁并不好,这也是我们从幸存者那儿听来的,只不过,卫蓝很疼这个小妹妹,可以这么说,唐攸宁十一岁以前,都是卫蓝带大的,感情深厚,无人能及。” 都说长姐如母,唐攸宁从小失去了母爱,又在卫蓝母亲的严苛和埋怨中长大,对这个从小疼爱她的姐姐,自然是多了许多依赖的。 所以,她是来找我复仇的。 在她心里,是我害死了卫蓝,害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我们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十一年了,卫蓝去世十一个年头,这一页,怕是很难翻过去了。 如果小宝脱离了危险的话。我真的很想去山上陪卫蓝几天。 我想问问她,面对她从小最疼爱的妹妹,我该怎么办? 我很难过,我无力改变当年的结局,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攸宁。 难道我要告诉她,你的姐姐是自愿为我去死的吗? 谁信? 她接受不了,我也说服不了自己。 我趴在桌上,头疼欲裂。 王潇潇拍了拍桌子,问宋安戈: “有唐攸宁小时候的照片吗?” 宋安戈伸手来摸我: “江离,你还扛得住吗?” 我抬起头来,紧抓住他的手:“你说吧,还有什么?都说出来,我扛得住。” 宋安戈又掏出两张照片来,递到我面前: “这是唐攸宁的照片,左边那张,是她来星城之前的,右边这张,自然就是来星城之后的了,我从她以前读过的学校中了解到,她是一个很刻苦的学生,天资聪颖,跳级读完了小学和初中,十五岁就参加了高考。恐怕你们会不相信,她十五岁考中了清华大学,但她没有去读,而是选择休学,至于休学之后做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她回来后考上了师大,来到了这座城市。” 两张图片对比,有些相似,却变化甚多。 王潇潇惊呼: “唐攸宁这是变脸了?” 我猜想,休学之后的她,应该是整容了。 王潇潇再次哀嚎:“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原本的样貌,惊为天人啊,要是侯邺看到她没整容之前的样子,估计会惊呆了吧,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真不是我夸张,这相片是素颜,但真的好看,比电影明星好看多了,江离,你瞧瞧。” 我看到了,左边那张确实很好看。五官很精致,没有任何瑕疵,相比之下,她本来的面貌要好看太多。 但她却做了一件逆所有女孩心中所想的事情,把自己整容成和于秀相似的样子。 可想而知,复仇这件事情,在她心中筹谋已久。 可她却把仇恨深深埋藏了这么多年,让我安宁的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我和宋安戈的手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心里冒了汗,宋安戈也加了加力道: “别怕。” 说实话,我很怕。 我原本想着,等查到小宝为何会遭此毒手之后,如果是唐攸宁干的,我一定会带把刀冲到她面前,至于我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我都难以保证。 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 我怕! 若是再让我看到唐攸宁那张脸,也许我会不战而溃。 偏偏在此时,王潇潇指了指我的手机: “有陌生来电。” 这串号码,并不陌生,我知道,是唐攸宁打来的。 我颤抖的松开宋安戈的手,迟疑了很久都不敢去接。王潇潇要抢我的手机,被宋安戈拦住: “潇潇,别闹,给江离一点冷静思考的时间。” 在这个号码响起的第四通来电,我终于鼓起勇气接听了。 唐攸宁那边放着音乐,似乎很享受。 她悠悠问道: “江离,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吧?能撑住吗?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要是这么简单轻松的就死了,就太便宜你了。” 我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发出来的声音,却还是颤抖的: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唐攸宁哈哈大笑: “我想要你怎样?江离姐姐,你可真会说话,现在是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你想找到我为什么恨你的原因,你看我多配合,故意打开了木匣子,让我的枕边人帮你拿到了一张你想看到的真相,现在好了,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怎么样,你觉得我乖不乖?配不配做卫蓝姐姐的好妹妹?” 我实在是稳不住,想喝口水,手连杯子都端不稳,倒了自己一身。 王潇潇拿了纸巾擦了擦我的腿,抱着我给我力量。 我在心里嗟叹一声: “卫蓝是那么的善良,她肯定不愿意看到你对一个孩子下毒手,攸宁,如果你觉得卫蓝的死是我需要负的责任,我们一对一的谈,行吗?你停手吧,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卫蓝若是在天有灵,她会痛心的。” 唐攸宁突然换了语气: “呸,江离你个贱人,卫蓝姐姐人都死了,还怎么痛心,不过我要的就是你的心,我要把你的心揉成一团,慢慢的折磨,直到你疼的死去活来,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我就让你去天堂陪我姐姐。” 我点头: “好,你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但你别伤害其余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有我,是我害了卫蓝,是我不应该让卫蓝替我承受我本该承受的一切,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看行吗?” 唐攸宁又恢复了先前温柔的语气: “江离姐姐,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就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想帮自己枉死的姐姐出一口恶气罢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不过就是想让你时刻记着,你欠卫蓝姐姐一条命嘛,至于你说的伤害无辜的人,攸宁哪有,攸宁要是这么做的话,卫蓝姐姐会不高兴的,但凡卫蓝姐姐会不高兴的事情,攸宁都不会做。” 我听不惯她这样的语气,忍不住冲她质问: “唐攸宁,你敢说小宝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你的杰作?” 唐攸宁故作嘤嘤哭泣: “江离姐姐,你果真是好狠的心,这虐待儿童的罪名,你怎么能随便安在我身上呢?就算我对你有些怨恨,你好歹看在卫蓝姐姐的面子上,不要嫁祸于我嘛,人家好怕怕的哟。” 我很无语,唐攸宁又接着说: “再说了,小宝的事情哟,我也是才听我哥哥说起的呢,这件事情不能怪我,我是当妈妈的人,不可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啊,这些都是人贩子为了谋财下的毒手,你要怪,就怪这个国家对人贩子过于宽容,要我说啊,但凡拐卖儿童且虐待儿童的,都应该处以极刑,不对,还不够,最好是能株连九族,免得那些人要钱不要命,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不想跟唐攸宁在电话里斗嘴,于是问她: “我们出来见一面吧,见面聊。” 唐攸宁推辞道: “不行呢。江离姐姐,你现在好了不起,都能唆使我的男人帮你做事了,眼下我要好好用点功夫,牢牢抓住老公的心才行,免得哪天你伸手勾一勾,我老公就跟着你跑了。” 我无奈的向她保证: “我对你的男人不感兴趣,攸宁,就算是看在卫蓝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你能平息内心的仇恨,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但只限于我,行吗?” 唐攸宁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 “不行,那多不好玩啊,江离姐姐,你知不知道,卫蓝姐姐说我最聪明了,我现在呢,就是要用聪明的手段来折磨你,等我折磨够了,再跟你谈也不迟啊。” 她所谓的聪明的手段。就是让我们都抓不住把柄,没办法让警察出面制止她。 我挂了这通让我十分憋屈的电话,王潇潇义愤填膺的说: “她太嚣张了,她在这个时候亮明身份,肯定是知道小宝的事情会让你反击,所以先用卫蓝来跟你打感情牌,让你不好直接跟她对抗,江离,我知道你对卫蓝心存愧疚,但唐攸宁是恶魔,卫蓝心中那个善良可爱漂亮乖巧的妹妹,早就随着卫蓝的逝去一起死掉了。” 道理我都懂,但我实在无力招架。 宋安戈小声建议: “江离,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畏手畏脚了,但我赞成潇潇的话,这个时候,别心软,我们首要的突破口,就是抓住唐攸宁整容,于秀惨死在产房这两件事情做文章,同时,你要再去找高渤,尽可能带他去医院见见小宝。高渤是唐攸宁的邻居,当年的地震,是高渤从废墟中把唐攸宁挖了出来,如果高渤愿意劝说唐攸宁,就算我们找不到她谋害于秀的证据,也能劝她及时收手,恐怕那才是唯一的最好的结局。” 我明白宋安戈的意思,如果要反抗,要查找证据,唐攸宁露出的破绽,就只有整容一事,但如果于秀的死跟她没有关系,那么高渤出面劝说她,如果能劝说成功,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不成,面对卫蓝的妹妹,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确认唐攸宁是卫蓝的妹妹的这个夜里,我一直守在小宝的病房里,暗暗祈祷着小宝的事情和她无关,我想卫蓝泉下有知,她会希望我保全她最心疼的小妹妹。 不管唐攸宁对我做过什么,只要不违法,我都能保全她。 但她这些年来。到底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我不敢去想,我甚至怀疑,陈沉的出轨,孟以柔的插足,包括陈沉拿着我的不雅的照片和视频去找侯邺借贷,都可能跟唐攸宁的谋划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不敢去想,我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强大多么沉得住气的敌人。 往事无法重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当年的我能够在夏夫人把卫蓝叫出教室的那一刻,就挺身而出告诉夏夫人,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是我,是我不自量力妄想嫁入豪门,是我蛊惑了夏初临,一切的一切,都是我。 半夜,小宝醒了一次,小手替我擦着泪。 我给他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他才再次入睡。 翌日,太阳升起的那一瞬,沉睡的万物苏醒了,打盹的恶魔也苏醒了,兵荒马乱的一天。从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我身上开始。 我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村长打来的。 他说江离,你妈妈不见了,你的家已经被债权人砸的支离破碎。 然后是第二个电话,宋安戈打来的,他告诉我,妈妈在度假村住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 真正的慌乱,来自于第三通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069.焚屋自尽 我接听了,周珊焦急的在电话里喊: “嫂子,爸妈在不在你那儿?” 自从医院一别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陈沉的家人,就连他们一家人的电话号码,我都全部拉入了黑名单,后来换了新的手机和号码,我的电话号码也没给过他们。 相比起周珊的问话,我更好奇她从哪儿得知我的电话号码。 周珊是真的很急,声音都是喘的: “嫂子,爸妈不见了,前段时间他们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就回了乡下的老宅子,这几日联系不上他们二老,陈默很着急,便回家了一趟,谁料爸妈不在家,东西也不在,屋子没有半点烟火气,嫂子,你说这可咋整啊。” 二老不见了? 我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逗我玩呢。 虽然我一直没跟他们联系,但关于他们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周珊是个很强势的女人,陈沉没了,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周珊就占地为王了,对陈默越发的苛刻斥责,对二老也没再给过好脸色。 但陈沉欠下的那笔债实在是太巨大了,二老在好多次提议让周珊拿一部分钱出来给我还债后,彻底给周珊冷落。 对外周珊说二老承受不住陈沉的早逝,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搬回乡下那个很多很多年都没人居住的家。 实际上,是周珊不愿意抚养二老了,她现在还能让陈默偶尔回去看看的唯一原因是,家里的麻将馆虽然是她在经营,但麻将馆还是属于二老的,且二老立了遗嘱,说他们死后这间麻将馆交给我。 周珊想要得到麻将馆的店铺,就得不断的给陈默施压。 现在二老丢了,周珊着急的事情,莫过于麻将馆的归属了。 我打了打哈欠: “周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跟你说过,我和陈家已经没有瓜葛了,我的离婚证,你是亲眼见过的,所以我恳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谢谢。” 挂了电话后,我把这个陌生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生活一点都不善良,而我要面对的险恶太多,对于这些与我无关的,我不想插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对待自己的父母,我无权插手。 我用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劝说着自己不要去想二老失踪的事情,也一直在自我麻痹,这件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默念了很多很多遍之后,我还是不放心,给陈默打了个电话。 我之所以能记住陈默的电话,全都是因为陈沉对于这个弟弟的偏爱,陈沉在世时,一家人的手机话费都是他来缴纳的,陈默的电话号码和陈沉的手机尾数就差一个数字,陈沉是老大,所以他最后一个数字是1,而陈默排行老二,尾数自然就是2了。 从陈默的口中得知,二老是真的失踪了,乡里的邻居说,前两天看见二老把家里很多东西都处理变卖了,就连老房子的地基,也都卖给了别人,然后二老拿着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陈默都快急哭了,失去陈沉这个大靠山就已经让身为哥宝男的他很是崩溃,现在若是二老没了,只怕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下去。 我拜托了好些人帮忙寻找,上午八点多,陈默给我打电话,说是出大事了,让我赶紧去麻将馆。 宋安戈陪我一起去的,我们到的时候,麻将馆火光冲天,火势迅猛。 陈默跪倒在地上,哭着喊爸爸,妈妈。 他哭的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只有周珊在一旁既懊恼又焦急,埋怨着二老不近人情,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临了了还要烧了这唯一的生活来源。 消防队说火势短时间内扑不灭,也不能破门而入,门从里面钉死了,还用了许多东西阻挡,就好像里面塞满了东西一样,除了从烧毁的地方蔓延出来的火势,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熊熊燃烧着,消防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大火扑灭。 着火的原因,是点火自杀。 屋子里全都是汽油,二老也被烧焦了。 那天上午的我,整颗心就像被许多钉子强行钉在一起一样,想碎裂,却无法分离,只剩下淋漓的鲜血在心脏中来回的滚动,灼烧,刺痛,最终心如死灰。 周珊生前对二老不好,麻将馆也烧成灰烬了,但她在葬礼这件事情上,坚持要隆重的将二老的送到殡仪馆,然后出重金在墓园里买了一块墓,说是二老先前就看中的,跟陈沉葬在一起,活着的时候分开的悄无声息,死了也要在天堂相聚。 我当时状态不好,唐知敏得知这事儿后,让宋安戈将我送到他的诊所去,他及时的给我进行了心理疏导,我在诊所里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后,宋安戈递给我一大杯水: “先缓一缓,二老请的律师来了,说是有些关于遗嘱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喝了喝水润润嗓: “我不想见他,你能帮我回绝了吗?陈家的事情,我不想插手。” 宋安戈摸摸我的头: “去见一见吧,律师说二老生前给你打过电话,奈何你电话号码换了,以前的房子也被拍卖了,二老找不到你,才拜托律师在他们死后来找你的。” 我放下杯子,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 “既然律师知道二老有轻生的念头,他为什么不阻止?” 宋安戈温柔的看着我: “傻瓜,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人活着很艰难,但是求死很简单,去见见吧,二老也是无能为力,不然他们肯定不会看着你背负欠债的。” 在宋安戈的再三劝说下,我去见了律师,律师直奔主题: “江离女士。这是两位老人生前的遗愿,之前的拆迁款虽然是在周珊手上,但二老有权决定这笔钱的归属,所以二老写了遗嘱,不论如何,这笔钱要交到你手上,还有二老生前凑的钱,全都归你。” 一笔一笔账目清晰的钱摆在我面前,零零整整加起来,共有四百多万。 我太知道这笔钱意味着什么了,有了四百多万,我就可以还掉很多很多的债,剩下的三百万。凭着那么多人帮我,很快就能还清。 要说我在这个紧要关头不爱钱,是假的。 但我经过深思熟虑,把钱推给律师: “钱暂时放在你那儿,请你帮我联系周珊,我要见她一面,看在二老生前待我如亲女儿一般的份上,我想我应该督促周珊办好二老的葬礼。” 律师叹口气: “一场隆重的葬礼,也是二老最后的夙愿。” 第二天上午,王潇潇陪着我和律师一起,约了陈默和周珊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一见到我,周珊端起眼前的咖啡,二话不说就朝我喷来。 是王潇潇眼疾手快的挡在我面前。挡完之后一个漂亮的转身,挥手啪啪就给了周珊两巴掌。 她们俩再一次的扭打在一起,上一次是在医院,周珊个子小占了下风,但凭着她有陈默的帮忙,也没吃多少亏。 这一次,我冷眼旁观,律师也装作视而不见。 陈默更是垂着头,根本不愿意插手。 周珊被王潇潇打的披头散发哀呼喊疼,还是我喊了王潇潇一句: “够了,我们是来谈事情的,潇潇,你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周珊,你请坐,我们见到对方心里都很不舒服,所以我们争取速战速决,免得谁看谁都觉得碍眼。” 周珊嘤嘤哭泣着,还捶了陈默几拳。 律师伸手: “周珊女士,请你注意,家暴是违法的。” 周珊瞪大眼睛看着律师,指着洗手间的方向叫屈:“王律师,你这么说有点不公平,你刚刚看到王潇潇那个贱女人打我,你怎么不说打人是违法的?” 律师很淡定的回答: “对不起,我不插手女人之间的事。” 律师是个很高冷的男人。几乎是不苟言笑的。 但从他的举动和他说出的这几句话看来,他应该是对周珊很不满,或许是多多少少知道了周珊对二老不好的事情吧,毕竟我只是陈家以前的儿媳妇,而二老宁愿把遗产留给我这个外人,也不愿意分给周珊半分,想必是心寒至极了。 周珊气不过,等王潇潇回了座位,她还想闹,被陈默抓住手,狠狠瞪了一眼: “坐下,闭嘴,再闹这日子就别过了。” 别看周珊平时很嚣张,陈默真发脾气了,她也怕陈默动真格的,所以她默默的含着眼泪坐着不说话,偶尔还抽泣两声,陈默觉得心烦,塞了张纸巾给她: “能不能好好的,不能的话就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周珊立马求饶: “老公,我错了,我乖乖的,我不哭,不闹,我听话。” 王潇潇切了一声,很不屑的看着周珊。 我冷漠的扫视着他们俩,然后对律师说: “麻烦您了,王律师,请把二老的遗愿读给陈默和周珊听一遍吧,听完我们再聊接下来的事情。” 王律师朝我点点头,当他读完,周珊蹭的站起身来,陈默紧跟着起了身,一巴掌扇在周珊脸上: “你个娘们,敢哼唧半句,你试试。” 周珊心里又愤怒又委屈,却拗不过陈默的强势,只好再次默默的坐回位置,低着头垂泪。 这种氛围持续了半分钟,我冷笑一声: “周珊。” 周珊抬起头来看着我,半点脾气都没有了,像只小绵羊一样哽咽的嗯了一声。 我冰冷的说出一句: “你会像你昨天说的那样,风风光光的给二老办个葬礼吗?” 周珊开始诉苦: “风风光光,我拿什么风风光光?他们陈家娶我的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凭什么人死了还要从我身上扒层皮下来给他们风风光光办葬礼,江离,你是没生过孩子,也不用养孩子,所以你不知道养孩子有多难,还有老公。陈沉再渣,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七年,他至少没让你受过苦吧?你都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吧?你...” 王潇潇一拍桌子,用手指着周珊。 周珊顿时吓的不敢说话了,我把王潇潇的手抓回: “别拦着,让她说,周珊,今天你可以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因为今天你说完,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再见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珊怂了,半天不敢再开口。 王律师看了看表: “好了,我的任务完毕。我先走了,你们要叙旧情的话,请继续。” 见王律师起了身,周珊急忙堆起笑脸: “别呀,王律师,先别走,听我说,我和江离不一样,江离是高材生,一入社会就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这么多年来,江离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我奢望着却难以企及的人。我只能跟江离比家庭,至少我有孩子,在这一点上,我是赢了她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想让我的孩子跟江离一样,即使来自于普通家庭,也照样能在社会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些话,以前周珊从未说过。 她总是用小市民的行为举止来跟我对比,比不过就冷嘲热讽,比赢了就骄傲自满。 而我,根本不屑于和她作比较。 周珊终于委屈的哭出声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 “我没办法啊。我的老公就这样,都说女人嫁老公,就是第二次投胎,也许是我命不好吧,反正我的老公没出息,我就要想方设法的存钱,为孩子的未来做打算,我也不是说不想孝顺父母,以前爸妈对我很好的时候,我也愿意跟他们在一起,后来我赶他们走,也是因为住在一起太别扭了,他们两个老人每天都在饭桌上多摆一副碗筷。说是要大儿子也陪着他们一起吃饭,还每天早晚都要给陈沉烧香,我家孩子因此都梦魇了好多回,你们说说,我容易吗?我不赶他们走,我还能怎么办呢?” 陈默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我想,他的心里应该是苦的。 他很诚实,每次接受陈沉的帮助,他都会加上一句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谁叫我没出息呢? 每到这个时候,陈沉都会拍着他的肩膀给他加油打气。还附带一句,哥帮你是应该的,谁叫你是我弟呢。 陈沉去世已经一年了,周珊手握着三百万的拆迁款,却终究格局太小不敢动用。 最后被陈默拿去交给了父母,二老也没给我,只是默默观察着小儿子两口子的生活和对他们的态度。 王律师很直白的告诉我,二老把当时的想法说了出来,说毕竟大儿子死了,大儿媳妇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坎儿,她都能自己度过。 但是小儿子不一样,小儿子两口子都是没出息的主。若是把这笔钱交了出来,只怕以后的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只是二老没想到,周珊不知道三百万被陈默转交给了父母的事情,执意把二老赶出了家门。 二老心死,把钱留给了我。 这笔钱,我不打算要。 坐在我面前的周珊哭过之后,像个弱势群体一样的,可怜兮兮,我见犹怜。 陈默听不下去了,小声对周珊说: “别说了,丢人现眼的。” 说完后,陈默不敢直视我的眼,盯着我手上的尾戒说: “嫂子。虽然你跟我哥离婚了,但我一直都认你这个嫂子的,不管你以后嫁给谁,不管你觉得我们再见面是陌生人还是什么人,我心里都认你是我的亲人,我对爸妈的遗嘱没有任何异议,希望嫂子早日还清债款,过幸福的日子。” 陈默是善良的,我听了心里有点塞塞的,很难过。 他站起身来,朝着我鞠了一躬。 然后拉着周珊起身要走,周珊满脸不可置信,走到门口了,又走了回来,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着说: “嫂子,好嫂子,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太尖酸刻薄,我知道错了,我对你不好,我有罪,但嫂子能不能看在我们一家三口没什么赚钱能力的份上,把爸妈的遗产分我们一半,真的,我们只要一半,有了一半的遗产,我们就可以开一间小店,把孩子好好的拉扯长大了,嫂子,我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这一出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我没什么好惊讶的。 倒是王潇潇和王律师同时受了惊吓,陈默更是觉得羞耻,走过来拽着周珊就往外拖。 我站起身来叫住他们: “再坐会吧。” 陈默为难的愣在那儿,周珊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整理好衣衫坐回椅子上: “嫂子,你说,你说,我听着。” 我也不顾陈默回不回到座位上,对王律师说: “我的决定还是像我昨天说的那样,拜托你宣读一下,潇潇,我们走。” 王潇潇拿着我的包起了身,挽着我的手往门口走去。 周珊都惊呆了,喃喃道: “这就走了?” 倒是在门口愣住的陈默,很礼貌的对我说: “嫂子再见。” 我和王潇潇进了电梯,王潇潇埋怨我: “江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二老都把遗产给你了,而且你现在是非常非常需要这笔钱。比起陈默一家需要好一点的物质条件,你更需要还清债务给自己自由,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周珊再怎么难缠,你不有我吗?有我在,我保证不让周珊那丫的靠近你半步,至于后半辈子,她爱咋闹咋闹,我奉陪到底就是。” 我冲王潇潇笑笑,什么都没说。 这笔钱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等同于我的赎身钱一样。 但我更明白,债务是可以还的。但是仇恨和敌视,是会跟随一生的。 与其后半辈子都会有一个像吸血鬼一样的女人跟在我的生活后面做蛀虫,不如现在成全了他们,也给自己减免许多的烦恼。 这个道理从一开始我就懂,只是从一开始我以为这个家是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后的,那时候的我,是那么那么的需要一个家的扶持和同心协力。 但现在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了,我跟他们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再是家人。 王潇潇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我知道她的心,我做什么,她都会是第一个赞成的,当然。寻死除外。 我们出了电梯,王潇潇这个迷糊虫,不记得把宋安戈的车停在哪儿了,我们刚找到宋安戈的车,周珊就追了出来,当街就跪在我面前向我磕头,说我是救世者,是活菩萨,是他们家的恩人。 但凡是好听的话,周珊都毫不吝啬的用在我身上。 我退后两步,只说了两个字: 再见。 再见,这个曾经充满欢笑和争吵的大家庭。 再见,这个曾经对我充满了敌意的弟妹。 再见。善良的二老和憨厚的弟弟。 再见,那个该死的已死的男人! 也要说声再见,我这一生无比美好的七年! 我坐车离去,心中对周珊,谈不上痛恨,但至少也不会原谅她。 我理所应当的以为,是她对二老的冷漠和无情,才导致二老承受不住焚屋自尽。 回到家之后,我蜷缩在沙发里,一个人呆呆的,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应该想些什么。 这一年来,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离我远去了。只有灾难,无止境的灾难伴随着我,让我痛不欲生,还无力反抗。 王潇潇辞职后就跟着杨柳月学做饭,她在厨房里忙活着,想给我做一碗简单的鸡蛋面。 但我分明听到她啊呀的声音,应该是鸡蛋又煎糊了。 我很累,想睡一会。 王潇潇在我耳边说,再等一下啊,江离,我马上就做好了,绝对好吃,你要相信我的天赋。 然后,厨房又传来鸡蛋煎糊了的味道,这种味道很有亲切感,就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煎鸡蛋一样,总是会把鸡蛋煎的面目全非。 宛如人生,不能预演,是好是坏都得含泪接收。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很急切,仿佛要把我的耳朵震聋一样。 我朦朦胧胧的看到了王潇潇去开门,有人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却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070.毒打 杨柳月汗流满面,脸蛋红扑扑的,她抓住我的手说: “江离,二老去世的真正原因,是唐攸宁在捣鬼,她怂恿债权人去找二老闹,装神弄鬼的吓唬二老,二老才会狠了心的要离开人世的,现在你赶紧跟我走,潇潇,你快去关火,我们现在就走。” 我呆呆的问: “去哪儿啊?” 杨柳月没理我,径直去厨房关了火,然后拿起我桌上的手机塞进口袋,一手牵一个,麻溜的往门口走去。 尽管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在开门之后,紧接着退了两步,将我和王潇潇使劲往后一推,然后果断关了门反锁好。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堆人拍打着门在外面大喊大叫。 我们住的楼层很高,也不像以前的房子,能够勉强的去攀附别人家的阳台,如果有人强行闯入的话,我们是无路可退的。 杨柳月搬了放在门口的鞋柜,挡着门,鞋子一双双掉落了出来,而后她又像个大力士一样的搬了茶几,但凡能够堆积在门口的,她都搬了,我和王潇潇都傻了眼,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杨柳月冲王潇潇大喊: “愣着做什么,赶紧打电话,江离,你先给物业打电话,叫保安先来,潇潇,你先报警,然后再给宋安戈和邓珩打电话,对了,还有易大哥,反正能打通的电话都打一遍。” 我们反应过来,我先给物业打的电话,物业说很快就会派人来,王潇潇打了报警电话后,再打宋安戈的电话时,才知道自己的手机停机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外面的人叫嚣的厉害,有邻居过来劝阻,被他们凶狠的骂了回去。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杨柳月看着堆积如山的大门,这才瘫坐在地上喘着气: “王潇潇,你个死丫头,没事停什么机,要不是你之前用侯郁的手机打过我的电话,今天可就惨了。还有你,江离,你最近总喜欢动不动就关机,你们这样真的很耽误事,知不知道。” 我和王潇潇像两个挨训斥的学生一般,垂着头站在杨柳月面前。 杨柳月搀扶着椅子站起来: “好了好了,家里不是有无线网吗?你赶紧在微信上跟侯郁联系,江离,你给宋安戈他们打电话,我怕等不到警察来,最好是再给文宇豪打个电话。” 所有的电话我都打了一遍,但他们都距离我们太远,要赶过来起码要一两个小时,而外面踹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我都感觉门都在颤抖了,好像很快就会被攻克一般。 王潇潇挠挠头,问: “月姐,这是怎么回事?” 杨柳月正在打电话给易成则,让易成则带律师前来,挂完电话才简短的说: “侯郁给我打电话,说是债权人知道了你现在的住址,也知道夏初临向你求婚的事情,加上你之前带小宝跳江一事,他们聚集在一起,逼你还钱。” 想必这也是唐攸宁煽风点火的杰作! 杨柳月叹口气: “幸好我们早有防备,阿姨那边先转移到了度假村,又有宋安戈的人守着,暂时没什么事,只是江离,你家已经被砸了,短时间不能进行恢复,还有二老的事情。也是唐攸宁找人做的,上个月正逢陈沉去世整整一年,唐攸宁派人装作是陈沉的鬼神,把老太太吓的不轻。”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她都使的出来,真狠心。 王潇潇哼哼的说: “她怎么不对我们使用这招,如果敢有人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老娘先暴打他一顿出出气,再把他捆在大树上。往嘴里灌粪,我看他还敢不敢这么缺德。” 灌粪这种事情,是王潇潇听我说起的。 小时候总有些邪术之人来村里,专挑小孩子下手。 后来被抓了,就捆在树上往嘴里灌粪,那时候的村民根本不知道这是滥用私刑,后来惊动了村干部,村干部装作视而不见。任凭村民们打骂出气。 王潇潇还在忿忿不平,杨柳月嘘了一声,外面好像是来了保安,正在跟债权人理论。 因门口堆积了太多东西,我们无法从猫眼查看。 不过很快的,门口的保安就被债权人给弄走了,紧接着猫眼被戳破,我听到了俞力的声音。她在喊:“江离在家,那个小贱人就在家里,我看到她了,砸,使劲砸,她欠我们这么多钱,我们就算把这房子买下来都不为过,电锯呢?带来的电锯在哪儿?把门给弄开。今天我不弄死这小贱人,我俞力就把名字倒着写。” 话音刚落,电锯就在门口嗡嗡的响着。 杨柳月去看了看阳台,要从这儿攀岩到别人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做好准备跟这些人周旋。 物业保安是指望不了了,对方来的人太多,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离我们最近的是文宇豪,他正好休假,说先来一步,已经给就近的派出所打过电话了,应该很快就有人来,这电话结束后不到两分钟,文宇豪又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是刚刚被人追尾了,是个小姑娘开的车,吓哭了,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 然后是宋安戈,邓珩,易成则,全都打来电话,全都是被人追尾,追尾的全都是小姑娘,全都被吓哭了,就算他们不追究小姑娘的责任,但那些小姑娘全都抱住他们的腿,说什么一定要等保险公司的人来了才能走。 唐攸宁还真是破费了,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电锯很快就把门给锯了个洞,王潇潇抓住我和杨柳月的手,焦急的问: “怎么办?来这么多的人,不像是讨债的,倒像是索命。” 我很冷静的坐在沙发里。静静等待着唐攸宁的电话。 果不其然,在门被破开时,唐攸宁的电话打来,只说了一句: “江离,好好享受呀,我是这么多年身心备受煎熬,既然离婚出轨负债身边人遭殃等等一连串的事情都没能让你的身心经受折磨,那我就只能选择最粗鲁的一种方式了。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伤害你的两个朋友。” 电话还没打完,债权人涌了进来,王潇潇和杨柳月还做好了和对方谈判的准备,但他们却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上来就开始砸东西打人。 最先对我动手的是俞力,她夺了我的手机狠狠的摔在地毯上。但地毯很软,所以手机没什么事,她不解恨,又用高跟鞋踩了两脚。 王潇潇沉不住气,被杨柳月拉住了。 俞力冷眼看着我们,对王潇潇和杨柳月说: “你们俩不关这事,现在就可以走。” 王潇潇理直气壮的对俞力说:“你们这样私闯民宅毁坏财物,是违法的。我可以告你们。” 俞力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几个男人说: “把她丢出去,老娘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违法二字。” 那几个男人眼看着要上前,王潇潇弯腰从茶几上拿了把水果刀对准他们: “别过来,老娘也不是吃素的。” 我起身对王潇潇和杨柳月说: “你们先走吧,我跟他们好好聊聊。” 王潇潇指着那群在砸东西的人说:“江离,你看清楚现实。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你看他们像是跟你讲道理的主吗?我不走,月姐,你先走,我要在这儿陪着江离。” 杨柳月面色一沉,很不悦的说: “王潇潇,你把老娘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抛弃姐妹不管不顾的人吗?不就是要面对这些人吗?不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唐攸宁吗?老娘今天哪都不去,有本事唐攸宁今天就弄死老娘。弄不死老娘,只要老娘留有一口气,改天连本带利找她清算。” 我和王潇潇都惊呆了,这个斯文人,就算在菜市场讨价还价都能被人夸赞为优雅的女人,竟然开口闭口就老娘老娘的。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了杨柳月身上的豪气。 她在我心里,可是最温柔贤淑的典范。一个令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完美的家庭主妇。 现在她像个战士一样挡在我和王潇潇面前,整个人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可我还是劝着她: “柳月,你先走吧,潇潇,你也走,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处理。” 王潇潇和杨柳月双双怼我: “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十多年的感情,就是你这样淡薄的吗?” 我瞬间无语。俞力眼里满是愤怒: “叽叽喳喳的,闹腾死了,既然要留下来,那我们也别客气,江离,给你两个选择,要钱还是要命,你现在攀上了夏家,别说这点小债了,就是个把亿,也轻轻松松的,如果你还想赖债的话,那我们只能先打你一顿出出气。” 跟在俞力身后的男人很粗犷,他摩拳擦掌的说: “啰嗦什么,对付这种老赖,先打一顿,打一顿就给钱了,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一屋子凶神恶煞的男人,要对我们三个女人下手。 我很乐观的以为,这不过是想要要挟我赶紧还钱。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顿毒打,就是唐攸宁想要的结果。 俞力身后的那个男人,毫无预兆的就上前来揍了我一拳,还好我躲过了,只是俞力推了我一把后,我立即摔倒在地,整个人根本没办法爬起来,那么多的拳脚打在身上,很疼。 王潇潇一直在拉那些踢我的人,她是很有力气的姑娘,也架不住那么多的人围殴,只得趴在我身上。还有闲工夫在我耳边逗笑: “江离宝贝儿,最近伙食比较好,所以我吃的比较多,有点重,你多见谅。” 我用力去推王潇潇: “你快走,你们留在这儿也无事于补。” 王潇潇狰狞着一张脸哎哟一声对我说:“我留下来帮你扛揍啊,你想想,唐攸宁不就是想折磨你吗?挨顿打不算什么。等她意识到你有我这么好的闺蜜的时候,再想想自己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谁折磨谁,还说不定呢?” 我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王潇潇抱住我,我都能感觉到疼痛和力量,她在我上面,可想而知有多疼。 但很快的。杨柳月拿桌上的烟灰缸砸了俞力的脑袋,俞力跟她撕扯到了一起,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杨柳月竟然那么有力量,彪悍的俞力在她面前,简直弱爆了。 只是杨柳月打赢了一个俞力不断什么,那些砸东西的人看见俞力挨了打,一窝蜂涌了过来。 屋子里乱成一团,我看见有邻居在门口看热闹。也有人打电话报警。 那两个保安更是想上来拉架,却又不敢得罪这些人。 我不知道这顿打延续了多久,只知道王潇潇从一开始的调侃,变成了最后的沉默,好几次我都想推翻她,奈何她真的是比我重,我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抱着她的后背。也不知是谁的高跟鞋踩在我的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门口有阿婆喊:“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但这些人根本听不进去,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嘶吼,杨柳月不知哪来的一把刀,像疯了一般的扎进了俞力的身体里。 好几刀出入之后,俞力轰然倒地。 那些人看见杨柳月手中的刀,吓的都后退了几步,杨柳月又划伤了几个人,很快就被那群男人围住,那把刀被夺走丢在门口,杨柳月被他们踩在脚下,过了许久才艰难的爬向我们,趴在了王潇潇的身上。 接下里的拳脚,更狠厉了许多。 我们的手握在一起,王潇潇喘着气说: “古代的结义没什么了不起,咱们姐妹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真的,这下可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真的要同年同日死了。” 我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些人的脚就跟一把把利刃似的,扎进肉里,疼到令人麻木和窒息。 杨柳月是最先昏过去的,嘴角的鲜血滑过王潇潇的脸畔,滑落在我的脖颈上。 那些人的嘴脸,像极了传说中的恶魔,毫不留情。 我也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的看到他们都在笑,也有人在喊真的要死人了。 后来我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手里拿着杨柳月拿过的那把水果刀,像个杀人狂魔一般,不断的捅着那些拳打我们的人。 但是这个人的脸,太模糊了,我根本看不清。 071.突然的告白 这场暴乱,最先来到现场的,是侯邺。 他带了一批人来,以暴制暴,屋子里虽说算不上血流成河,但也是惨不忍睹。 当然,他不是冲我们而来的,而是侯郁来了,他不得不来。 我醒来时,受伤最轻,和王潇潇杨柳月还有侯郁,呆在一个病房里。 受伤最重的是侯郁。 他连门牙都被打落了,左手的旧伤被划破,鲜血淋漓,还有那张帅气的脸蛋上,缠着纱布,护士说是一道伤疤,伤口很吓人,一道伤口划拉了整张脸,左眼眼球都差点没保住,腹部也被刺了两刀,幸亏没伤到内脏。 王潇潇和杨柳月都是受的拳脚伤,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奇迹的是,手脚竟然都骨折。 倒是我在最下面,身上伤口不重。两只手却被踩的伤痕累累。 我们这边的受伤情况还算好,俞力那边很惨,俞力失血过多又伤及肺部,正在进行抢救,其余人都是被后来赶到的侯郁拿刀刺伤的,一共有九个人受伤,加起来被刺了三十几刀。 慕欢被抓了壮丁来照顾我们,在我耳边汇报完了这些情况下后,哀叹一声: “警察正在挨个录口供,但是有很多的邻居都愿意作证,证明你们是正当防卫,对方人数较多又下手极狠,所以你别担心,就算俞力有什么不测,也不关你们的事,是她自己丑人多作怪,活该早死。” 我看着还在昏迷之中的王潇潇和杨柳月,我是做梦都不敢想,她们竟然能够为了我不顾性命。 曾经有一段时间,杨柳月结了婚,王潇潇单身拼命顾着赚钱,我的事业也到了晋升期,我们都差点渐行渐远,还是王潇潇火速谈了两天恋爱后失了恋,大半夜拉着我们一起喝酒,杨柳月指责她对感情不负责任,太爱玩,不认真,所以才会遇到那么多玩玩而已的渣男。 王潇潇却喝多了哭着说,在她心里,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杨柳月。 她心里的亲情有多缺乏,我们都知道。 自那以后,杨柳月每周都会抽时间带着然然跟我们聚会,也会在做了好吃的之后,在群里喊我们火速集结。 虽然大多数时间我都因为工作的原因缺席,但她们会给我拍很多的照片,如同我参与这份亲情与欢乐。 如果没有她们的陪伴,我是绝对熬不到今天的。 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在经历了生死与共后,悄悄的融进我的血液里,与我的血肉一同滋长。 我和杨柳月一样,不擅长表达和诉说,王潇潇可以用喜怒哀乐来展现的情绪,我们都是藏在心里的,杨柳月默默守护着我们照顾着我们,而我到今天才知道,我一直在享受着付出,唯一觉得欣慰的,就是她们在我心中的分量,一直没有改变过。 唐攸宁对我的报复,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一干人等受伤住院,幸运的是,俞力没死。 在侯邺的处理下,警察那边不予追究。 王潇潇说得对,唐攸宁用一顿毒打让我知道,我的身边有两个不顾生死陪我的朋友,而她呢,用十几个人的伤痛换来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疯狂的闯进医院,将离婚协议书甩在我脸上质问我: “江离,你个贱人,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式勾引我老公跟我离婚的?我的孩子才出生三个月,你就迫不及待的想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男人,你这个女人。丧心病狂。” 若是病房里有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我是那种涉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但很不凑巧,这个病房里住着的人,全都对唐攸宁的行为了如指掌。 慕欢起身去拉唐攸宁: “拜托,你个疯女人,要咬人请回家咬你自己的男人去,别在医院撒野,看你这娇小的模样,比我矮了半个头,你快走吧,别让人家觉得我仗着个子高就欺负你。” 唐攸宁推开她,朝我扑过来: “江离,你害死了我姐姐,还想抢走的老公,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我跟你拼了。” 慕欢和护士将唐攸宁拉住,宋安戈正好缴了医药费从外面进来,大手一捞很不友善的拧着唐攸宁的胳膊往外扔。 唐攸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说: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女人不光抢我男人,还仗着人多欺负我这个产后抑郁的人,大家都来评评理。” 护士黑着一张脸上去劝说: “请你别在医院里吵闹行吗?人家都受了伤住院了,你还在这个时候蛮不讲理,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坐下来跟你老公好好聊聊,人家有爱人,不会抢你老公的。” 好些人围观过来,唐攸宁拉着一大妈的手哭诉: “大妈,你给我评评理,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仗着她有几分姿色,还跟我老公的初恋情人长的有几分相似,就勾引我老公,在我怀孕的时候就开始勾引我老公了,现在她是想彻底把我的老公夺走,大妈,你看看这离婚协议书,我老公连孩子都不给我,要是让这个狠心的女人做我孩子的后妈,我就真的不活了。” 大妈看着像是个明白人,也劝着唐攸宁: “婚姻出了问题,你跟你老公都要反省的。” 唐攸宁恶狠狠的瞪了大妈一眼: “滚,我祝你老公出轨小三,你也能冷静的说出这些话。” 大妈很无语,只好不跟她计较,转身离开了。 我下了床,慕欢帮我举着点滴瓶,我们走到唐攸宁身边,我蹲下身拿着那张离婚协议看了看,侯邺还是很疼这个小妻子的,别墅留给了她,车也留给了她。还给她留了一笔很多女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侯邺除了自己的公司,别的什么都没要,就要孩子。 我捏着唐攸宁的下巴,盯着她梨花带雨的那张脸看: “你照过镜子吗?” 唐攸宁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长得比你好看。” 我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那又有什么用呢?我长得不如你,我老公跟我离了婚,你长得这么好看,也依然留不住老公的心,不过你比我幸运,我离了婚欠了一屁股债,你离了婚像是拯救了全宇宙一样,你不应该找我闹。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唐攸宁伸手来掐我的脖子,慕欢弯腰要阻止,宋安戈也过来了,我叫住他们: “都别动,让她掐死我,我死了,她的恨就消除了,唐攸宁,如果你觉得卫蓝的死,我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的话,你就尽管掐死我,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更不会恨你。” 唐攸宁立即松开了我: “江离,你以为我傻吗?那么多的人看着,我要是真的掐死了你,我也逃不掉,为了你这么个女人害死我们姐妹俩的命,一点都不值得。” 我伸出手去拉她: “既然你不想要我的命,那我们好好谈谈吧,我愿意为了卫蓝做任何补偿,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说。” 唐攸宁狠毒的对我说: “我要你摘掉你的子宫永远都没有子嗣,我要你摘掉你的眼球变成一个瞎子,我要你切掉十个手指头再也拿不了筷子,还要你割掉舌头永远都说不出话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锯了你的双腿,让你变成像小宝那样只剩半个身子的怪物,我还想泼你一脸的硫酸,让你的脸又丑又皱再也勾引不了我的男人。”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唐攸宁突然上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 “姐姐,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的,大不了一命还一命,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我姐姐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我活着。就是为了报复你,但我不会伤害你的身体,我要折磨的是你的灵魂,我要你日日夜夜活在忏悔和畏惧当中,姐姐,今后的路还很漫长,你活着,我才能好好活着,所以,你好好养伤,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顺便做个傻白甜一样的女人,闹一闹,让别的人以为,我真的是一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说完后,她爬起身来,还将我也扶了起来,带着笑容甜甜的对我说: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我不会再来无理取闹的打扰你了,你乖乖的啊,等你好了,再陪我玩啊。” 慕欢睁大眼睛,不知道唐攸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宋安戈拉开唐攸宁: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唐攸宁挑衅的说道: “哎哟,说大话谁不会啊,你明明可以比侯郁先赶到家里救她们的,不也是被小姑娘的美色所迷惑,不忍心把哭的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扔在大马路上吗?怎么?现在知道在江离这儿献殷勤了,有些晚吧?” 宋安戈扬起手来: “唐攸宁,你别挑衅我的底线,别以为男人都是不打女人的?” 唐攸宁把脸扬了过来: “来来来,想打我是吧,你打一个试试,你打呀,我还真就不信了,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话音刚落,唐攸宁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是先听到的声音,还以为宋安戈真的扇了她一巴掌。 但等我躺好抬起头来时,看见侯邺不知啥时候出现在了病房,一只手中还提着一些住院需要用到的东西,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扇了唐攸宁一巴掌。 唐攸宁噙着泪花看着侯邺: “老公,你打我。” 病房门口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侯邺眼里冒着火,指着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来的侯郁说:“唐攸宁,你闹够了没有?我跟你说过的,别挑战我的权威,你的命在我弟弟的命面前,犹如草芥,趁我还有点良心。签了这份协议,否则就你做过的那些事...” 不等侯邺说完,唐攸宁疯了一般的捂住脑袋蹲下身哀嚎。 哀嚎过后,唐攸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指责我质问侯邺: “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有了她的出现,而她现在又正好离了婚死了前夫还陷入窘境,所以你自作多情的以为你为她离了婚就能得到她的心?侯邺,你就这么冷血吗?我为了帮你生个儿子,我吃了多少苦,你还有没有良心,就为了这么一个又老又丑又克夫的女人,你就狠心抛弃我。” 侯邺抓住她的手腕: “唐攸宁,我为什么跟你离婚。全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唐攸宁装傻: “是,我清楚,你不就是觉得她长的比我更像你的妻子吗?这婚我不会离的,我的孩子才三个月,法律不会允许我们现在离婚,侯邺,你想离了婚跟这个臭女人在一起,我绝不成全。” 侯邺冷笑一声: “所以你是要逼我?” 唐攸宁咆哮: “是你在逼我,是你们在逼我,你们以前逼死了最疼爱我的姐姐,现在又来逼我,我告诉你们,我唐攸宁不是姐姐卫蓝。我没那么软弱,我会活着看到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的。” 侯邺怒吼: “你闹够了没有?” 唐攸宁回击:“没有,想让我消停,除非她死。” 侯邺又一巴掌扇过去: “唐攸宁,我给过你机会的,比起你心中的仇恨来,我对你的痛恨要强烈千百万倍,但我不会找你寻仇,更不会因此而毁了你,我愿意护你周全,是我对你唯一的怜悯,如果你不懂得珍惜的话,那我只好对你采取强硬措施了。” 唐攸宁疯了一般的笑着: “好。好好好,你狠,你对我所有的狠劲都用上了,唯独把柔情都给了这个女人,侯邺,你知道的,我不要怜悯,我要的是你的爱,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以前我还能自欺欺人,现在这个女人彻底毁了我的生活,我也要毁了她。我绝不放过她。” 侯邺挡在唐攸宁面前,指着她说: “唐攸宁,你挺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请你记在心里,江离从来没有涉足过我们的婚姻,她对我毫无情意,但你一定要把问题的症结归根于她的话,那也是我爱她,我爱她的顽强不息,我爱她的倔强独立,我也爱她的善良坚忍,和她相比。你就是一个自私狭隘卑微懦弱的女人,你以为男人都会爱你这张好看的脸,但你不知道,男人更喜欢好看的灵魂,而你在我心中,丑陋无比。” 一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自己的妻子,确实有点过分。 唐攸宁发生一声嘶吼,不发一语的冲出了病房。 慕欢怯怯的问: “你确定不去追你的女人吗?” 侯邺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侯郁的病床旁,轻声说: “高渤在楼下,不用我担心。” 慕欢俯身问我:“江离姐,刚刚他说的话,除了贬低那个疯女人外,好像是对你表白了耶。我觉得他好帅啊,只可惜遇到了这么个疯婆娘。” 我心里清楚,侯邺对唐攸宁,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想用爱去感化她,但唐攸宁心里的恨,由来已久。 更何况唐攸宁对侯邺,自始至终都不信任。 我从侯邺的话里听出,他已经查清了当年妻儿惨死在手术台上的真相,但他选择隐忍,选择保全,也算是对唐攸宁爱的深沉。 只可惜唐攸宁太清楚自己是靠什么样的方式靠近侯邺的,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侯邺会用真心去待她。 我受了伤住院,陈默也带着周珊来看了我。 周珊眼泪汪汪的。握着我的手心疼的吹了吹: “嫂子,对不起,要不是我太自私,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很冷淡的说: “不必来看我,我们之间没有亲情,你们走吧。” 周珊抽泣着说: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我的,但我们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告诉你,后天爸爸妈妈的葬礼,你来不来参加?爸爸生前就希望自己的葬礼是很浓重的那种,我会办好葬礼的,墓地也选了风水最好的地方,嫂子,爸爸妈妈生前很疼你,肯定希望你能来送送他们。” 我把钱还给陈默的那天,就下定了决心,我跟陈家从此再无瓜葛。 但我看到周珊那由衷的泪水,还是心软了: “我会去的,你们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们走后,慕欢查了天气预报,对我说: “江离姐,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后天暴雨,你这伤哪能沾水啊,再说了,都是前公婆了,你在心里送送他们就行,别再让自己的身子受苦了。” 我闭着眼,什么都没说。 王潇潇和杨柳月,也在晚上醒了,只有侯郁还睡着,侯邺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他。 翌日,王潇潇已经能张牙舞爪的证明自己没事了,慕欢喂她喝粥,她还嚷嚷着慕欢是故意折磨她,慕欢又好笑又好气的说: “我故意折磨你?我故意折磨你干嘛还要来照顾你,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还误解我。” 王潇潇指着那碗清粥: “你看看,肉末都没有,我好歹是病人。” 慕欢点点头: “是是是,你是病人,我就应该给你点一只烧鸡,让你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块鸡肉,还得负责喂你喝水,毕恭毕敬的对你说,主人,慢点吃,别噎着。” 王潇潇笑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样才是照顾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慕欢拿纸擦了擦她的嘴: “美得你,你跟我抢邓珩我都没找你算账,现在你还想把我当丫鬟一样的使唤,你乖乖闭着眼去做梦吧。” 王潇潇舔着舌头: “这就没了?我还没吃饱呢?” 慕欢又去喂杨柳月了: “你吃这么点都那么能作,要是把你喂饱了,你不得上天了,现在宋总他们都很忙,也不知道这个唐攸宁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作来,我听说,有赵家在她背后撑腰,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咳咳了两声。示意慕欢说话注意点。 侯邺也听到了,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这件事情我脱不了关系,之前她说做豪门太太很无趣,我就给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她跟赵筱雅走得近,知道赵家有难,她入了股,我也是小瞧她了,以为她就是一个喜欢吃喝玩乐的人,没想到她那么聪明,只可惜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恐怕侯邺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从酒吧里娶回家的小服务员,其实是个天才。 赵筱雅是喜欢夏初临的。如果唐攸宁把她给洗脑了,以夏家对赵家的信任,遭了暗算也不足为奇。 侯邺也保证,他会尽可能的帮大家度过难关,他好几次想跟我单独聊聊,都被慕欢给挡了回去。 背地里,慕欢对我说,侯邺想找我,肯定是想让我对唐攸宁手下留情,但是像唐攸宁这种不择手段的狠毒女人,根本不能心软,否则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我躺在医院,然然送到我妈那儿去了。小宝那儿有霸叔保护着,我实在想不出来唐攸宁除了来病房里闹一闹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能打击到我折磨到我的。 所以我在医院住的很安心,加上我伤的不重,参加公婆的葬礼,不成问题。 原本宋安戈说是要陪我去的,但他实在是走不开,慕欢要帮忙照顾病人,也不能去,易成则给芊芊打了电话,让她陪我。 以前芊芊最崇拜我,不过最近很少在群里蹦跶了,不知为何。我感觉她有些蔫蔫的,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她还是陪我去参加了公婆的葬礼,如慕欢所言,天气预报总是在你最不希望它有准头的时候灵验,好像有人去世,老天爷也跟着悲伤不止一样,天下着暴雨,来吊唁的人却依然很多。 公公在世时,也是结交了很多好友的,加上陈沉的好人缘,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周珊带着孩子跪在灵柩前痛哭,悲伤的无以复加。 我躲在人群里,根本不愿被人认出来,只想悄悄的。 吊唁结束后,芊芊说打个滴滴车来接,我的思绪一直在回想七年婚姻的时光,也不知是我的思念太过于沉重,还是我身子不好精神不济,我竟然在雨幕之中,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孔。 072.死人复活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他似乎胖了许多,一身黑色的衣服都藏不住他魁梧的身姿,袖子上的那一块毛布,尤其醒目。 尽管他头发很长,像是带了假发一样。 且只能看到半张侧脸,我依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 芊芊忙着接滴滴车的电话报告具体位置,我不自觉的迈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雨水淋在我身上,淋湿了我缠着纱布的手,好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看我的眼神跟看疯女人一样,但我必须要跟着他,我要知道,他是人是鬼。 芊芊打完电话见我怔怔的往雨里走,赶紧打着伞追了过来,一把将我拉住: “姐姐,你去哪儿?” 我指着他的背影对芊芊说: “快去,帮我抓住他。” 芊芊也没问我什么,直接冲过去拉住他,他惊恐的回头。我们的眼神对望了仓促的一秒,我确定,没错,就是他,我的前夫,已经死了一年多的陈家的大儿子,陈沉! 陈沉看到我之后,惊慌的甩开了芊芊。 芊芊本就瘦弱,被他用力一推,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上,陈沉趁机一溜烟逃窜了。 我身上有伤,虽然不重,却也没有力气去追一个人。 只好暂时作罢,芊芊摔伤了膝盖,破了很大一块皮。 我很内疚的要去扶她,芊芊自己爬了起来替我打着伞: “姐,你手上有伤,啊,都出血了,得赶紧去医院。” 正好车子也来了,我们直奔医院。 在路上,芊芊怯怯的问我: “姐,你要我抓住的那人是谁?” 我怕芊芊胆小,没敢告诉她实话,只说是一个熟人,芊芊把我送到医院,邓珩带她去清洗伤口,护士来帮我拆纱布,我很着急的把宋安戈叫到病房外面。 “宋大叔,我今天见到陈沉了。” 我想,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宋安戈。 但我没想到,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说: “这么烫,应该是发烧了,你这伤口已经感染,现在不及时把纱布拆除的话,你的两只手会发脓坏掉的,有什么事情等伤口处理好了,烧退下去后,你人清醒了再说,好吗?” 我焦急的抓住宋安戈的手臂: “真的,你要相信我,一开始我还不太确定,也怀疑是自己神志不清,但我让芊芊去抓他,芊芊抓住他了,他看了我一眼后就跑了,这个眼神我很肯定,就是陈沉,他那么惊慌,生怕被人认出来,一定是他,他胖了很多,应该是过得很好。” 宋安戈耐心的安抚着我: “好。我相信你,但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处理好这两只手,你看看,血水都渗出来了,要是凝固了再拆纱布的话,伤口会更疼,你听我的话,乖乖的处理伤口躺着睡一觉。” 我哪里睡的着,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陈沉没死,且胖了许多,就证明他过的日子比我好多了。 我必须争分夺秒的找到他,不然葬礼一过,陈沉又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可我能求助的人,除了宋安戈,就只剩下邓珩了。 宋安戈不信我,我便点名要邓珩帮我处理手上的伤口。 或许是宋安戈跟邓珩说了什么,我跟邓珩说我见到了陈沉,他竟然说相信我说的话,让我安心养伤,他会帮我去寻找陈沉的下落。 我从他充满同情的眼神里看出,他并不相信我的话,只是他作为医生,暂时把我安抚住罢了。 中午我睡了一觉,醒来后宋安戈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跟唐知敏约好了,让唐知敏给我深度催眠一次,看看我的内心到底藏着哪些恐惧。 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天没有见到夏初临了,让我意外的是,他现在焦头烂额的应付那么多的股东和公司的烂摊子事情,却还是听到我受伤的消息后火速回了国,他比我们先到诊所,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疲惫。 我把陈沉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他,他也不信我。 只是抱着我说: “唐知敏医生是我在国内见过的最好的心理医生,相信他会帮你答题解惑的,你要完全放松,让他看到你内心也许你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东西,你听话,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我帮你还清所有债款,然后带你出国,你不是说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吗?我们就去法国定居,让你未来的每一天都神秘而又浪漫。” 我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之前很多次他们都劝我出国进行治疗,说我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必须要动用药物和医学的程度了。 但我自己觉得我是没问题的,我没有别的消极的念头,我想赚钱,我想扭转自己人生中已然呈现的颓败的定局,我想把命运紧紧的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上,像我这么坚定的人,是不会轻易选择死亡的。 我承认,小宝的乞求让我放弃了求生的念头,但也只是心疼这个惨遭蹂躏的小生命罢了。 现在,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精神病来对待。就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相信我。 在催眠之前,我试图说服唐知敏,他对我的病情最了解,他催眠过我,早就窥探过我的内心,他说过,我的内心里没有阴霾,短暂的乌云遮不住闪闪发光的太阳,及时太阳落下山去,我也终将会拔得云开见月明的。 所以我紧抓住他的手,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对他说: “唐医生。我很负责任的对你说,我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我不否认抑郁症的存在,但我看见陈沉,跟抑郁症没有关系,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站在我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睛,他害怕见到我,一定是他心虚,才不敢跟我对峙的。唐医生,你相信我吗?” 唐知敏很认真的在听我说话,我最后恳求似的问他: “唐医生,你相信我吗?” 唐知敏给我倒了杯水: “江离,你现在迫切的渴望有人相信你,如果你想让我信服,在催眠之前,你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陈沉,是什么样子吗?” 我喝了口水,闭上眼仔细回想上午那一幕。 我站在屋檐下躲雨,芊芊在我身边接听电话。雨下的很大,阴沉沉的天很适合吊唁,来的人很多,都穿着黑色衣服,举着黑伞,这些人除了高矮胖瘦,别的都几乎无差,我一直在回忆过去,然后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比以前胖了许多,但是走路的姿势以及举伞的方式,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他习惯右手举伞,所以每到雨天,他让我站在他的左手边,我的肩膀就会淋湿一大片。 他举伞的时候,右手握拳,习惯性的把大拇指扣在里面,我曾经开玩笑的问他,你这样跟少了个手指头一样的,好奇怪,他还打趣的告诉我,这样的话即使看不到脸,就看手,你也能准确的从人群中找到我。 或许他都忘了吧,结婚的时候有个找新郎的环节,我也是通过他握拳的方式找出他的。 还有他的侧脸,就算头发长了,也阻止不了他侧脸上的那颗痣。 尤其是对望的那一秒,他的眼神和离婚那天,孟以柔举着结婚证挽着他的手向我炫耀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的惊慌一模一样。 一想到那个眼神,一想到他还活着,我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勒住一样,透不过起来。 唐知敏一直在我耳边说: “江离,深呼吸,吸口气,再呼出来,好了,别想了,宋总说你高烧没退,用脑过度伤元气。” 我睁开眼,那个眼神仿佛就在这间屋子里一样。 唐知敏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画的,就是我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上午的情形,他指着纸上的人问我: “是这样的吗?” 虽然人物画的不像。但是握伞的方式很逼真。 我连连点头: “就是这样,还有脸上的这颗痣,他以前想把痣去掉的,后来工作太忙,就作罢了,唐医生,你真的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唐知敏将画卷了起来: “我会把画交给宋总,让他帮忙去调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你内心藏着恐惧,这种恐惧随着死而复生的陈沉的出现。将毫无防备的你笼罩其中,江离,我听说,你很抗拒吃药。”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上一次吃的药,胖了很多斤,尤其是小腹很明显。 唐知敏观察入微,笑着说: “没关系,如果你怕副作用不肯用药的话,只要你能够完全的信任我,我可以让你不药而愈。但是陈沉还活着这件事,你要埋在心里,对谁都不要再说起,你能做到吗?” 我能吗? 我不能! 这一年多来,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跟过完了几辈子才应该有的艰难。 凭什么我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却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带着那个小贱人享福? 我绝对不能忍气吞声,我要找到他,我要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和惩罚。 见我犹豫了,唐知敏叹口气,跟我实说: “陈沉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你在这个时候说他还活着,如果找不到他的话,你就会被认定是精神出了问题,江离,你已经去过精神病院了,你肯定不想再进去一次吧?” 那个用冰冷的铁笼子铸造成的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可是陈沉... 唐知敏又说: “二少爷是我一手治愈的,你是他的女朋友,我自然要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一想,也请你配合,目前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我的直觉告诉我。唐知敏话里有话。 这一次的催眠,很顺利。 我是打心底里相信唐知敏的,他说他在我的内心深处看到了侥幸,伴随着恐惧而生的侥幸。 他不想骗我,很直白的对我说,陈沉的出现,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我希望他能够活着,能出席二老的葬礼,能对世人说,欠下的债。他不会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全然接收,他会帮忙一起分担。 我保持沉默。 这种想法在陈沉刚去世的时候,我幻想过。 但后来年月拉长,我就死了心。 尽管唐知敏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陈沉的事情,可我还是没忍住告诉了王潇潇和杨柳月,当时侯邺不在,侯郁是醒着的,我也没有刻意避开他。 王潇潇和杨柳月都安慰我,都说是我魔怔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只有侯郁,他脸上缠满了纱布,只剩一只眼睛睁开看着我们。他举起手说: “姐,我信。” 王潇潇白了他一眼: “你现在几乎是个残废了,瞎插什么嘴。” 侯郁着急了,费劲的想要坐起身来,慕欢急忙过去将病床摇了起来。 侯郁说: “我信,是因为我遇到过这样的人,你们也知道,我哥是做这行的,时常有人欠了债还不上,就装死,玩失踪。严重一点的最后都被当成了失踪人口,姐,我觉得陈沉有可能是带着小三躲在某个地方生活。” 王潇潇和杨柳月都觉得侯郁是在胡扯。 一个死了一年多,只剩下一座墓碑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我跟他们的谈话,也不知为何就被医院的人知道了,住在隔壁病房的一家人四口,一个小男孩伤势较重,那对夫妻身上也是好几处刀伤,听护士说这个小男孩的奶奶这两天一直在医院闹腾。 我以为是医闹,没想到听到吵闹声的那个下午,小男孩的奶奶带着一堆亲戚冲进了我们病房,指着我对身后的医生护士说: “这个女人,必须转院。” 慕欢挡在众多人面前,质问: “凭什么?众生平等,你们有什么权利赶我们走?” 小男孩的奶奶泣不成声的对医生说: “我的儿子儿媳,还有我最可爱的孙子,都是被一个疯女人砍伤的,你们让一个精神病人住在这病房里,难道不应该为别的病人着想吗?万一她发起疯来伤人怎么办?这个责任你们医院承担吗?” 原来是把我当成了精神病患者! 慕欢理直气壮的反驳: “你们才精神病呢?你们大白天的大闹医院大闹病房,严重影响病人休息,你们才是疯子,请你们立即出去,我们住院是交了钱的,我看谁敢强行驱逐人。” 王潇潇也急了,从病房上坐起身来: “你们这群无知的家伙,我住在这个病房我都没说什么,几时轮到你们多管闲事了,医生,赶紧叫保安来把她们轰出去吧。” 这些病人家属一闹起来,整层楼的病人家属纷纷聚集在这里,要求医院给个说法,要医院把我送去专门治疗精神类疾病的医院,以免悲剧的发声。 王潇潇拔了针管跟慕欢站在一起,抵挡着这些人言可畏的嘴脸: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江离有精神病?我要见邓珩医生,他是我们的主治医生。” 护士面露难色: “邓医生刚接了一台手术,现在来不了。” 这些人中,有好多面孔都不像是病人家属,有人起哄的指着我问: “江离,你前几天是不是看见你死去的丈夫又复活了?” 慕欢机灵,指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江离的名字?莫非你是别人派人捣乱的?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别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栽赃陷害。” 这几天,宋安戈虽然不相信我,但他还是在积极寻找我说的“陈沉”。 陈默那边毫无动静。宋安戈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很清楚,无法叫醒的永远是装睡的人,无法找到的,也是刻意躲着你的人。 我也是在那一刻,突然觉得,我应该破釜沉舟一回。 这些人当中,恐怕有很多都是来煽风点火的。 就算邓珩来,这些人闹腾个没完,也是难以服众的。 且那些人一直在质问我,是不是见过陈沉。 王潇潇和慕欢。以及杨柳月和侯郁,都在示意我不要承认,但我很肯定的对他们说: “没错,我是见过陈沉,等我出院了,我就会去找他。” 听到我的回答,立即有人说: “你们看,她就是个精神病,她的前夫早就死了,她前段时间丧心病狂的抱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准备投江自尽,她连孩子都不放过。大家不要放任她住在这里,说不定哪天晚上身边的人就遭了秧。” 大家纷纷讨伐我,还有的人说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像我这样的杀人凶手,应该关在监狱里。 这些口沫如飞的人大多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只是看到了小男孩一家的悲剧后,衍生出了许多可怕的念头,才会受到别人的蛊惑,谴责着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他们不利的人。 保安来了一波又一波,但这些人更是势头凶猛,慕欢给宋安戈打电话。刚喂了一句,就被闯进病房的家属们夺走扔在地上,病房里乱成一团。 直到我扯着嗓子喊:“好,我转院,我去精神病院。” 慕欢和王潇潇都很着急,这些人像大获全胜一样的欢呼着,还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今天晚饭之前,必须转院。 医生和护士将他们劝说了出去,王潇潇和慕欢还没来得及指责我,就有人很礼貌的在敲门。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站在病房门口问: “江离,有个人想见见你,能聊聊吗?” 073.杀人偿命 慕欢很警觉的走到门口,往外面看了看,不解的问: “你是谁啊?对不起,江离姐姐现在不跟任何人聊,请你走吧。” 那人笑着说: “最好还是来一下吧,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江离,我在茶楼等你,半个小时之后你要是没来,后果自负。” 听起来像是威胁,慕欢和王潇潇都说让我别去。 我也很好奇是谁要见我,慕欢陪我一起去的。 和那人坐在一起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打扮的很朴素,一脸的天然无公害。 我们落了座,那人递给我一张名片: “江离女士,你好,我是这位徐绣女士的律师,针对...” 我摆摆手,指着中年妇女问: “他说你是谁?” 中年妇女落落大方的做着自我介绍: “江离,你好,我是徐绣,徐锦的姐姐。” 徐锦的姐姐? 我表示怀疑,徐绣还拿出了身份证给我看:“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给徐曼。” 不管我信不信。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徐绣来,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慕欢冷哼一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忙着呢。” 律师指了指我眼前的名片: “我姓魏,你可以称呼我为魏律师,我今天带着我的委托人来找你,是针对徐小宝一事,我们已经查明,是你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徐小宝,对此我们很感激你,但是另一方面,你带着徐小宝自尽一事,我们有权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我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慕欢企图解释,被我拦住: “如果是起诉的话,让法院传唤我就行,不知魏律师今天带着徐绣女士来找我,是不是不想走法律途径?” 魏律师扶了扶眼镜,笑着说: “我知道,江离女士的后台很硬,有很多的人帮你,关于徐小宝一事,也被压了下来,但徐绣女士作为徐小宝的监护人,她有权决定是否起诉你。” 如果徐绣真是徐锦的姐姐,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成立。 我很淡定的问: “既然你们找到了我,也就是说,你们想私了?” 徐绣看了一眼魏律师,好像有些心虚。 魏律师倒是从容不迫的拿出一些照片,以及徐小宝的伤势证明,总之各种各样的铁证摆在我面前:“江离女士,我的委托人知道你不是坏人,既然事情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的,徐小宝伤势很严重,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赔钱。 我把所有的证据整理了一下全部推到魏律师面前: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事情,也应该明白,我现在最不怕的事情,就是官司,而我最没有的,便是金钱,如果你们是想通过私下解决索要赔偿的话,很抱歉,我没有,你们可以上诉,让法官来定我的罪,到时候该我赔偿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徐绣急了,一拍桌子,撕掉了一开始给人的很和善的伪装: “江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小宝被人救起,但你所作所为无疑是给小宝的病情雪上加霜,这件事情闹到法庭上去,你不光要赔偿,还要坐牢的,我愿意赔偿和解,是看在你本性不坏的份上。” 我礼貌的笑笑: “那就多谢你了,不过请你打消私下赔偿的念头,除非你索要的赔偿金。是几块几十块或者几百块,否则的话,你别开口,开口也没用,因为我没有。” 徐绣气的脸色乌黑: “江离,你分明就是想耍赖,小宝是个活生生的人,要不是有好心人相救,你就是谋杀幼儿的凶手,如果你不同意赔偿的话,你就等着吧,我会让你坐牢的,我就不信帮你的人能够替你顶罪,相信在公正无私的法律面前,你一定会无处遁行的。” 我装作无所谓的站起身来: “你请便,再见。” 见我要走,徐绣离座拦住我: “江离,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我还听说小宝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跟别人有仇,你十年前就是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活着的分分秒秒都要受尽煎熬,死后也会下地狱下油锅的。” 再恶毒的话在我听来,都习以为常了。 我没有任何表情,倒是慕欢很气愤的拉开她: “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江离要是杀人凶手的话,自然会有法律来管,轮不到你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伸手拉了慕欢: “我们走吧。” 慕欢低头看了看我的手: “你小心点,别碰到伤口了。” 我笑了笑:“没事,不疼。” 但徐绣怎么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呢,她拿着桌上的杯子要朝我砸过来,被魏律师拦住:“徐绣女士,别冲动,你要是动手打了她,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或许是为了钱吧,徐绣牙根痒痒的,却还是停了手。 慕欢鄙夷的问: “我真想知道,你准备敲诈多少钱?” 徐绣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慕欢打开钱包,扔给她一百块: “拿去吧,当做可怜你。” 徐绣把那一百块握在手心里,明明爱财如命,却装作大义凛然的说:“以我们家小宝的天赋,以后是要赚一个亿的人,江离,我们要的不多,折半吧,你给五千万,你这事情就算了结了,我会带小宝出国找最好的医生治病。” 慕欢呸了她一口: “还真会狮子大开口。你这猖狂,你怎么不去银行抢呢?” 徐绣很精明的算计着: “江离,这笔钱对你而言,根本不是事儿,夏家那么大的企业,迟早都会是你的,别说是五千万了,五个亿你也能拿出来,我要的不多,我们家小宝的后半辈子,都指望着这笔钱过生活和治病呢,还有你给我们家曼儿带来的心理创伤,岂是这几个臭钱能够弥补的。小宝可是曼儿的亲弟弟,千金不换的。” 我转身,走了两步拿起桌上那张名片,扬了扬对魏律师说: “名片我收下了,魏律师,我们法庭上见。” 徐绣不懂,拉着魏律师的手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魏律师无可奈何的解释说: “她的意思是,私了没戏,要索赔,走法律程序。” 我们走了好几步后,依稀听见徐绣在问魏律师:“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话,她会不会坐牢?她能赔我几个钱?” 慕欢挽着我的手,恨恨的说: “这老女人还真是。想钱想疯了,江离姐,你别怕,我们也找最好的律师辩护就是,我听说你带着小宝投江那天,很多人亲耳听到小宝自己不想活,哭着喊着求死的,这件事咱不理亏,甭怕事儿。” 我心里颓废的想,坐牢也好。 坐牢好歹有几天轻松日子过,不用担心时刻被人追赶和算计。 但我今晚将要面临的事情是,我必须转院,住进那间被铁笼子阻隔的精神病院。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要我的对手都以为我倒下了,我被禁锢了自由,我像一个傀儡一样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然而宋安戈很不理解我,他让夏初临给我打来越洋电话,说服我出国治疗,也好让眼前的烦心事都放一放,对身心都有好处。 我们吵了一架。 认识一年多以来,我们之间几乎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这一次,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宋安戈甚至指着我说: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我喜欢的女人被当做精神病患者关进那间铁笼子里,江离。你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你与世隔绝换取片刻安宁,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都是爱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欺负。” 王潇潇和杨柳月一直不敢哼声,这会齐刷刷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杨柳月弱弱的说: “江离,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支持你和二少爷在一起的,但这一次,我赞同宋安戈的说法,他爱你,所以他才不允许你做这种傻事情。” 我何尝不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我企图跟宋安戈出去单独聊,但他不答应,说是大家都是一条心,都有权利阻止这件事情。 病房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正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侯邺在门口敲了敲,对宋安戈和我说: “你们俩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刚刚死活都不肯跟我出去的宋安戈,这回很听话,乖乖的就出去了。 下楼的时候,侯邺问: “宋总,你的车停在哪儿?” 宋安戈说停在对面酒店的停车场,侯邺说去车里谈,我们路过楼下,看着侯邺的车就在那儿,我就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车牌,侯邺便解释道: “我的车里不太干净。” 我秒懂。 坐在宋安戈的车里,侯邺递给我一份资料: “那天我弟弟听你说起陈沉还活着的事情,我跟宋总是一样的,觉得你可能是受了太多的打击,精神上有点承受不住,但我弟弟却坚信不疑的让我帮忙调查陈沉出事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很疼这个弟弟,他提出要求,我肯定会照做。” 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问: “侯邺,你帮我,是为了什么?” 侯邺直截了当的说: “为了赎罪也好,为了爱情也罢,也或许就是不忍心看你受伤,总之什么想法都有,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希望在事情还有转机还有余地的时候,你对攸宁,始终能够宽容一点,放她一马。” 这种话换谁跟我说,我都会怼回去。 唯独从侯邺的口中说出来,我却无话可说。 我接过了那份资料。好多人的名字都在上面,侯邺解释说: “这是空难的名单,陈沉和孟以柔的名字都不在上面。” 这怎么可能! 我想的是,当时飞机失事坠海,陈沉和孟以柔应该是侥幸生还了才对。 但如果他和孟以柔压根没有乘坐这趟飞机... 我很肯定的反驳侯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事后打过电话确认,他们确实是死于飞机坠海,陈沉的赔偿金都领回来了,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户口,他们的名字早已经注销了。” 说完,我就沉默了。 我这么笃定的认为飞机失事陈沉已死,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宋安戈摸摸我的臂膀: “别急。听他说。” 侯邺又递给我一份资料: “虽然陈沉已经死了,户口也注销了,但我托关系查到了他的出入境记录,记录证实,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巧合,就在同一天,陈沉和孟以柔离开了中国境内,去了缅甸,又到老挝,后来消失在三角地,我现在相信你见到的就是陈沉,但恐怕,你见到的陈沉。也就是你的前夫,早就改了名字入了外国国籍。” 宋安戈皱着眉头问: “能查到吗?” 侯邺沉默了一小片刻: “我会尽力去查的,我已经找了手底下靠得住的兄弟去机场蹲守,如果陈沉露面,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只要他的容貌没变,我的人就会逮住他。” 这么说来,侯邺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了。 那一瞬,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宋安戈伸手帮我拭泪,歉疚的说: “对不起,之前我一直怀疑你精神出了问题,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 侯邺打断宋安戈的煽情: “你们在病房里的争吵,我都听到了,宋总,我支持江离的做法,我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让别有用心的人放松警惕,眼下我们找不到更好的突破口,只能先这样,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们赞不赞成?” 只要能引出陈沉,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侯邺把提议一说出口后,宋安戈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坚决不同意,我相信不光我不会同意。王潇潇和杨柳月,夏初临和邓珩,还有易成则等人,都不会同意的,侯爷,你弟弟侯郁恐怕也不会同意,所有的事情总会得到很好的解决,但我们没必要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侯邺很无奈的对我耸耸肩,我想都没想就点头: “我同意,侯爷,这件事情不需要征询他们的意见,我同意就行,有你帮我。我相信我们能演一出好戏的。” 宋安戈抓住我的手腕: “江离,你已经受过太多伤害了,我决不允许你再做任何冒险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找到陈沉的,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只要他还活着,总会显出原形来的。” 我甩开宋安戈的手: “可我等不及,既然他回来了,我就要找到他,我要当面问问他,他的良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我跟他夫妻七年,他竟然对我这么狠心,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宋安戈,你是不会懂的,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陈沉为了孟以柔,不惜将我打入地狱,我就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宋安戈抱着我的双臂: “江离,你冷静点,他终将会受到惩罚的,但你不能自毁前程,你要是这么做了,你以后怎么办?做好人不会有人记住。但是做恶人,就会被人记恨一生,你听着,我不许,你管你说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情,绝无可能。” 侯邺见我们俩又要争吵起来,只好劝和: “这件事情以后再议,江离,眼下你需要我帮忙吗?医院那边,我有人,可以给你安排。” 上一次是唐知敏做的保,我才能安然无恙的从精神病院里作为正常人走出来。 这一次唐知敏医生恐怕也保不住了,所以我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他的帮助: “那就谢谢你了,侯邺,我以前对你有很多的误解,但我真的要感谢你,但凡我遇到的是别的人,我都熬不到今天,谢谢你帮我。” 侯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 “别说那么客气的话,我以前对你们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我要感谢你们不记恨我,那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着侯邺打开了车门,我叫住他: “侯爷,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有一件事情,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关于徐绣作为徐小宝的监护人向我索要赔偿的事情,我不想麻烦夏初临和宋安戈,他们俩最近烦心事很多,忙都忙不过来。 易成则虽然是法官,但他最近似乎也很忙,只是每天固定来陪杨柳月两个小时,有时候看到他跟杨柳月之间那含情脉脉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打搅他们。 侯邺像是能看穿我似的: “你是说徐小宝的事?” 我点了点头,他关了车门坐好,对我说: “这件事情是攸宁在捣鬼,她找到了徐小宝的大姨徐绣,要想解决这件事情,恐怕要找霸叔帮忙,徐曼现在是季家的人了,霸叔是徐曼的监护人,徐锦生前并未将徐小宝托付给徐绣,所以对于徐小宝监护人一说,并不能完全成立。” 我懂他的意思,但我有我的顾虑。 “能不能有别的办法,万一不行的话,我可以坐牢,也可以赔偿。” 侯邺哀叹一声: “你这么瞒着也没用,徐曼迟早会知道的。你别被攸宁的产后抑郁给吓到了,徐曼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加上她现在又是一个很有爱心的母亲,霸叔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她的心理素质比攸宁好,且内心没有仇恨的火苗,她...” 我打断侯邺的话: “那也不行,现在小宝的状况不太稳定,我怕...” 宋安戈强行插话: “我觉得侯爷说的对,徐曼迟早要知道的,也正因为小宝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们更应该让她们姐弟俩团聚,如果真等到小宝熬不下去的那天。徐曼只能见弟弟最后一面的话,那未免太残忍了。” 我也想过,可我怕徐曼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宋安戈又劝我: “说不定有徐曼在身边,小宝的求生意志就会被点燃,徐曼也是个吹口琴的天才,有她的口琴做伴,姐弟俩一定能挺过这个难关的。” 我还是需要考虑,侯邺打圆场: “这事不急,徐绣要起诉你,还有一些法律程序要走,你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我会让霸叔这边跟进,把小宝的监护人争取过来。到时候徐绣再想闹,也捞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我在侯邺下车之前问: “唐攸宁最近怎么样?” 侯邺一脸愁云的说: “很不好,自从她知道我要跟她离婚后,她就不让我回家里了,说是给她点时间考虑,她会签字还我自由的,我让人盯着她了,但她要做的事情,我可能管不住。” 我轻松的笑笑: “没事,她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 看着侯邺远走的背影,宋安戈不由得感慨:“男人爱女人,总是会犯些傻,你看他。以前深爱着于秀,没了于秀好像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现在爱唐攸宁,爱到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这件事情他如果不计较,我们谁也找不出证据来指控唐攸宁。” 我心里想,所以这个杀人凶手,就仗着侯邺的宠爱,还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尽管宋安戈不同意侯邺的提议,我心里却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所以过马路的时候,宋安戈就一眨眼的功夫,我自己也没注意到车辆,一辆电动车径直撞翻了我。小腿肚划拉了很大一个口子,骑着电动车的是个年轻女孩,一看到我腿上血流如注的伤口,顿时吓哭。 宋安戈将我抱起,直奔医院。 那女孩见了,丢了车子也跟在我们身后进了医院,哭着说她会负责的,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旁边来了车,想要避让没想到前面有人。 我并不怪她,因为腿受了伤,今晚转院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伤的是右腿肚,缝了十八针。 护士都在议论,说电动车撞一下都能撞这么大个口子,看来人倒霉时,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遇鬼。 这个夜里,住院部果真就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 074.深夜女鬼 最先引起骚动的是隔壁的病房,一家三口受了伤的那家的小男孩,在几声嘹亮的尖叫过后,便是止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而他痛哭的原因不为别的,就是夜里醒来给他盖被子的奶奶看到了门口一个白衣女鬼飘过,一不小心就戳到孩子的伤口处。 而夜里开了手机电筒的奶奶,受了惊吓把手机摆在了下巴下面,小男孩受了惊吓,几乎吵醒了好几个病房的人。 值夜的护士和医生都赶了来,我们也都起了床。 听奶奶描述,那个白衣女鬼嗖的一下就从门口飘过了。 医生安慰了奶奶一番,但奶奶坚持认为医院闹鬼,那女鬼还披头散发的,很是吓人。 围观的人一多,众口杂乱。都纷纷说起了自己遇到过的灵异事件,说的神乎其神,还有人说,这医院的选址不讲究,以前是一片老坟,加上医院里头天天有人去世,旧魂加新鬼,有些阳气不足的人就会在阴气最甚的时候看见那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比如女鬼。 奶奶说,这个女鬼行动很便捷,嗖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奶奶还将她看到女鬼的瞬间还原了一下,她说自己胆量很大,看到女鬼后还想追出来看看,但是医院走廊有灯光,她追出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医生为了平息骚乱,开始盘查起夜的人。 依照奶奶所说,女鬼是从护士站往左去的,也就是说,奶奶口中的女鬼,很有可能就是晚上起夜的人回病房,从奶奶这病房往左去的每间病房都要盘查。 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所在的病房,病房里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住了两个摔伤了腿的工人。 那两个工人都不能起夜,只能用导尿管,所以排除了。 剩下我们四人,侯郁受了重伤也不能起床,王潇潇和杨柳月是被他们叫醒的,奶奶看到女鬼以及小男孩尖叫,整个过程就一刹那,王潇潇和杨柳月要是起了夜,在这么闹哄哄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立刻入睡的。 于是医生带着护士及所多人站在我的病床旁,问我:“你刚刚去了哪里?” 王潇潇指着我的腿说: “她还能去哪里?她下午遇到车祸,腿受伤缝了十八针,就算她起床了,也不可能依照奶奶说的那样,会凌波微步吧?” 医生掀开了被子检查我的腿,指着染血的纱布问护士: “下午是谁给病人处理的伤口?” 护士颤颤巍巍的说: “是邓医生亲自处理的,他们都是邓医生的朋友,邓医生交代过要格外关照的。邓医生的医术那么好,缝针之后就算溢出血来,也不可能染湿整个纱布,她这样子看起来,是刚刚走动过。” 奶奶听了,指着我对众人说: “肯定是她,肯定是这个疯女人装神弄鬼的吓唬我们,我白天就说过了,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这里,今天晚上是我醒了看到了她,要是我没看到,现在指不定有哪些人遭了秧。” 王潇潇不满的指着奶奶说: “你别侮蔑人啊,江离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她要起夜上个厕所,也没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再说了,她是个正常人,你们刚刚不也嚷嚷着能看到灵异事件吗?难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神经病?那你们都去精神病院好了,在这里乱咬什么人。”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半,医院里的夜,闹闹哄哄。 众人争执不下,我主动承认: “我刚起床去了一趟洗手间。” 奶奶率先指着我: “我就说是她,我强烈要求这个疯女人转院,否则我们家属会闹到底,杜绝悲剧发生,人人有责。” 大多数附和的都是些睡意朦胧的人,也有几个冲在前面的,奶奶还翻出了我摆放在柜子里的外套,正好是白色的长款防晒服,又亲自上前来扯掉了我头上的头绳: “就是她,装神弄鬼的人就是她。医生,我们家的孩子已经受到了惊吓,如果这个女人不转院的话,那我们家属会把你们医院的行为曝光,你们收容一个有精神病加重度抑郁症的患者,就是对我们所有人生命的威胁,你们说,答不答应?” 起哄的人自然是不答应的。王潇潇下了床,跟奶奶对峙: “谁告诉你我们家江离有重度抑郁症的?谁说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对于抑郁症,围观的人最恐惧的就是从新闻上看来的消息,通常都是女人抑郁后,杀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大家都是谈抑郁色变,对我的抵制就更加急迫了。 奶奶不跟王潇潇说话,只针对我: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得了抑郁症。” 我指了指腿上的伤,问护士: “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我见不得血,看了心里就会觉得狂躁不安,我可能会情绪不太好,所以你们能不能别逼我,否则我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听了我的话,王潇潇皱皱眉。坐在我的床边拉我: “江离,你胡说什么啊?” 我很直白的说: “没错,我曾经测试过,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给我检测的,我确实是患有抑郁症,而且目前处于重度,我前不久进过精神病院,也差点抱着一个八岁的孩子投江自尽。但我现在在医院,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医院,是因为我生了病,我是个病人,你们为什么在医院,是因为你们或者你们的家属生了病,需要住院治疗,我希望大家都能理解我,至少我现在很平和,不会伤害你们。” 奶奶怂恿着大家: “别听她的,都别听她的,你们以为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恐惧,我们家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三个人都敌不过一个疯女人,这女人一旦情绪失控,受伤的就是我们的亲人啊。” 病房门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滚出去,接下来大家都机械似的重复着滚出去三个字。 医院的保安队长带着所有保安来赶人,但他们全都聚集在病房门口不走。 护士看着我腿上的伤,提出先帮我包扎,不然伤口很难处理。 但奶奶拉着护士,好几个人上来帮忙将我团团围住,还有人帮我收拾着东西,让我立刻滚出去。 杨柳月也下了床来,和王潇潇一起帮我抵挡他们。 但我们三人都有伤在身,根本拉扯不过人家。 我很快就被两个男人抬着丢在了病房门口,围观的家属也有于心不忍的,让他们先容我住一晚,派两个保安在病房里守着便是。就算一个疯了的女人再厉害,终归敌不过五大三粗的男人的。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却也被人反驳了回来。 在这么狼狈无助的情况下,也有人让王潇潇打电话叫人来。 护士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小声问旁边的医生: “很奇怪,平时这几个病人都有家属陪护,今天晚上却一个人都不在,赵医生。我们要不要给邓医生打个电话,要是这个病人在我们值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只怕邓医生会怪责下来。” 医生拿了手机去一边了,但他很快就回来了,说是邓医生关机。 护士更纳闷了: “邓医生从来不关机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关了机?还有赵医生,一直陪着这个病人的,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他天天都来,有时候晚一点,就算再忙都没落下过,怎么...” 医生嘘了一声: “别多管闲事,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医院会有人来处理的,我们只要看着,别让他们伤人就是。”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很喜欢这个医生的态度。不然医院干涉过多,这出戏怎么演的下去。 很快的,在口沫讨伐之下,王潇潇和杨柳月都开了服了软,让大家放过我们,我们等天一亮就转院,绝不耽搁。 这些人当中,恐怕也混入了不少唐攸宁安排的人。目的就是想扰乱我的思绪,一步一步摧毁我的心理防线。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全世界都在骚动的情况下,我的内心反而会恢复平静。 医院里很快就来了几个领导,还带来了警察,他们商议出的结果是,鉴于我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任何失控的情况,不宜将我连夜转走。转院的事情,等天亮后让精神科的专家来会诊之后再做定论,希望大家不要再引起骚动。 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领导还安排保安守在病房门口。 奶奶说她除了转院唯一能接受的安排,是把我转到独立病房,与大家隔离开来,再让保安看守,否则悲剧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王潇潇真的是气愤到了极点。也顾不上什么尊老爱幼了,直接冲到奶奶面前大声吼道: “你个老妖婆,你是想把人往死里整是吧?你这种人,就活该儿子儿媳都被人砍,那个疯女人真是瞎了眼,她就应该先把你给劈了,免得你现在妖言惑众伤及无辜。” 奶奶气的差点晕过去,指着王潇潇对大家说: “你们听听。你们都听听,这人没精神病,都这个样子,她朋友不光精神失常,还患有严重过的抑郁症,可想而知伤起人来会怎么样,像他们这种精神病人,最好离我们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在同一间医院住着我都不放心,今晚你们医院必须把她们赶走,否则的话,我们决不罢休。” 王潇潇抬起手来: “你再煽风点火,我揍你你信不信?” 老奶奶也不是个善茬,王潇潇的手还没碰到她,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喊着医院纵容杀人犯在住院部嚣张。 总之各种难听的话都有,也有人上前来推搡着王潇潇,说她不该对老人对手,没教养。 王潇潇怼着众人: “你们有教养,你们都有教养,像你们这种道德女表就该立即从这个世界消失,你们不是人吗?你们的家属不会得病吗?要是传染病,你们是不是要立即大义灭亲的把自己的亲人往死里弄,还有你们,谁不会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你们哪知眼睛看到我们家江离伤害别人了,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江离什么都没做,就凭着老太太几句话,你们就深更半夜的要折磨人,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众人被王潇潇指责了一番,好多人都闭了嘴。也有人开始说: “算了吧,人家看着柔柔弱弱的,不像坏人。” “就是,医院做出了处理,大家都散了睡去吧,家家都有难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眼看着众人倒戈,事情就要平息了。 突然从人群中蹿出一人来。一巴掌扇在王潇潇脸上: “臭女表子,你要再敢对老人不尊重,老子还揍你。” 事出突然,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些已经转身想要回病房的人,听到声响都纷纷回头驻足。 警察上前来拉住那个男人,警告他不要动手。 王潇潇吃了暗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冲过去。抱住男人的手就要咬,那人大声说了一句: “我有病,你懂的,不怕被传染你就咬吧。” 王潇潇立即松了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扇男人两巴掌: “我王潇潇活了三十年,还没有人敢无缘无故的扇我巴掌,你要是不服的话,咱俩单挑。” 警察又开始教育起王潇潇来了。医院走廊这狭小的地方,就跟清晨的菜市场一样热闹。 有了警察的介入,加上天快亮了,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也就轻松了许多,偏偏在这个时候,人群骚乱了起来,我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手里一凉。竟然多了一把水果刀。 要命的是,这把水果刀不偏不倚的,正好扎在扶我的那个人身上。 有人尖叫一声,人群纷纷散开。 我们就以这样一种伤人的姿势暴露在警察和医生面前,杨柳月惊讶的捂住了嘴,王潇潇被警察抓住不能动弹。 那位奶奶反应十分灵敏的喊: “杀人了,疯女人杀人了。” 075.装疯卖傻 因晚上视线比较模糊,好多人都慌了,纷纷窜逃。 有两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很快就把刺伤的人给带走了,说是要赶紧止血,而我被警察抓住,给人的直观感觉是,我伤了人,要么居心叵测,要么精神失常。 迎接我的,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坐牢。 二是被关进精神病院。 毫无疑问,我选择了后者。 可我的心里非常清楚,我手上的水果刀是真的,并且很锋利,但刺伤的伤口是假的。 唐攸宁为了把我逼进精神病院,应该是绞尽脑汁。 而我如她所愿,在警察对我进行审讯的时候,像个疯子一样的大闹了一场。 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扯着嗓子嘶喊: “我没病,是他们逼我的,放开我,我没病,我是个正常人,你们才有病,你们都是疯子。” 闹过之后。躺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唐知敏第一时间赶到,支开所有人皱着眉头对我说: “侯爷找到我的时候,说你们的计划是在早上,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是你的精神真的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出了问题,还是你擅作主张差点毁了我们全部的计划?” 认识唐知敏快一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生气。 我笑着安慰他: “这不是没事吗?你也及时赶到了,就是这腿上的伤真的很疼,能不能先帮我找个护士来包扎一下,我现在已经头很晕了,万一等会失血过多...” 唐知敏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你等着,我叫护士来帮你处理伤口,你这伤口裂开了要重新缝合,还是请邓珩医生来处理吧,他和宋安戈应该到了,我去迎迎他。” 我拉住唐知敏的手,调皮的笑了笑: “唐医生,你好了不起哦,这医院好像你说了算一样。” 唐知敏摁了摁我的脑门,又爱又恨的说: “江离,你三十岁了,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你应该比很多的人都成熟,你说你现在这样,像个愣头青一样的冲动,不计后果,你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我闪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你那么棒,求你帮个忙呗。” 唐知敏没好气的说: “知道,出了事情之后,我第一时间吩咐下去了,不让任何人透露你的消息给二少爷,他现在可没时间给你送温暖,你呢,也不是那种受点小伤就要求安慰求抱抱求疼爱的小女生了。” 我握紧唐知敏的手: “知我者,唐医生也。” 唐知敏指了指我的手: “注意点,你这一身的伤,不好好养着以后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的,你先等一会,我去找邓珩来。” 唐知敏走到门口,像是忘了什么要说,又折回来对我说: “我跟院长很熟,但我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在精神病院里直来直去,所以你应该感谢侯爷,是他在背后帮你,不过我觉得他很快就要来找你,臭骂你一顿是肯定的,你要有思想准备。” 侯邺会骂人吗? 他只会打人吧! 但是邓珩会骂人,以前我觉得他很阳光很温暖很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但自从韩伊蕊死后,我就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冷血了。 尤其是在给我处理伤口进行缝合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 他嘚吧嘚嘚吧嘚的在我耳边说了半天,全都是些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之类的话。 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托他嘚吧嘚的福,整个缝合过程我都没觉得疼。 缝好之后,我看着细细密密的针脚问: “会留疤吗?” 邓珩瞪了我一眼: “你现在天不怕地不怕,连住进这精神病院来都无所畏惧的人,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疤痕?” 我难为情的说: “这疤痕有点长。我在想要是不能愈合后消除掉的话,我就得在这儿弄个纹身,可是你知道的,纹身很痛的嘛,我这么怕疼的人,当然在乎留不留疤了。” 邓珩长叹口气: “你放心吧,在这方面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只要你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即使伤疤不能完全消除,也是很淡很淡的,一般不是亲近的人近距离触摸和盯着看,是看不到的,再说了,现在的女孩子拍照,你见过几个人不把自己的照片美颜到亲妈都不认识的地步?” 我掩嘴一笑: “原来你还会说笑啊,我还以为自从韩伊蕊死后,你就是个不会微笑的怪物了呢?” 说起韩伊蕊,邓珩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江离,虽然你跟老大的关系很暧昧...” 这句话,我不赞成! 邓珩继续说:“但你在我心中,就是嫂子一样的存在,不管你和老大在没在一起,我都会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的保护,我答应过伊蕊,要保护好你,但你看看你现在,你伤成这样还在逞强,关于唐攸宁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找侯邺帮忙,只要侯邺愿意彻查于秀母子之死的事情,你就可以不费吹亏之力阻止唐攸宁的一切行动,我认为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在这一点上,我跟侯邺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是看在唐攸宁为他十月怀胎生下孩子的份上,不忍心对自己的爱人下手。 而我是不想伤害卫蓝最疼爱的妹妹。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阻止唐攸宁。 但我阻止她的方式,绝不可能是跟她谈判,她恨我入骨,不可能因为我几句服软的话就放弃埋在心中十年的仇恨。 所以我必须找到制服唐攸宁的方法,让她对我有所畏惧,在权衡利弊之后,放弃对我的报复。 这个大胆的想法,只有侯邺懂我。 也多亏了侯郁信任我,才能说服侯邺爱屋及乌的信任了我。 他也认为,如果陈沉还活着,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唐攸宁干的。 包括陈沉拍了我的不雅照和不雅视频,包括孟以柔的插足,包括我欠下的上千万巨款。包括后来发生的所有一切。 如此想来,唐攸宁的心中若是没有仇恨的话,她的人生,必将大放异彩。 在我没找到证据的情况下,唐攸宁不会承认,更不会受我钳制。 邓珩走后,在宋安戈没来之前,我一直在静静的回想这一年多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或许我让唐攸宁失望了吧,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却还是需要她以栽赃陷害的方式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里。 虽然她的举动和我们所谋划的不谋而合,但我想到以后要正式和她交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迈过和卫蓝的交情对她下手。我只希望,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时,她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宋安戈来之后,也劈头盖脸的把我臭骂了一顿,骂完之后才看着我的伤口,又心疼又气愤: “江离,你长不长脑子?”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松的说: “你这是眼瞎吗?没看见我这脑子好着呢,宋大叔,你这算是关心我吗?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巴不得我脑子坏掉呢?” 宋安戈谈了谈我的脑瓜: “你脑子要是坏掉就好了,起码不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现在住进了精神病院,满意了吧?”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见这病房,心里充满了恐惧,感觉自己真的会崩溃掉一样。 但我现在却浑身轻松,看着病房也格外舒心。 “我现在很好啊,你看看,在这里,我一个人住着独立病房,还有你和邓珩,唐医生,你们都能自由出入的来看我。最重要的是,那些讨厌的耳目,那些勾心斗角,那么栽赃陷害,都离我很遥远,以前吧,我害怕唐攸宁对付你们,让我心里不好过,我现在可算是想明白了,你们的生死安危,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现在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能松口气是口气。” 宋安戈将我搂进怀里: “江离,以后别这样了,你以身作饵将自己陷入险境,你知不知道,要是唐攸宁彻底失去理智想对你下手的话,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我指了指病房说: “对呀,我就是怕她失去理智一刀子把我给捅了,所以我才躲到这儿来的,唐攸宁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弄到精神病院里来吧,再说了,你看看那铁门,这里哪里是医院,分明就是一座活死牢,进了这里的人,有几个能健健康康活着出去的,唐攸宁恐怕也希望我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心理状态,在这儿彻底失去控制吧。” 宋安戈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接着演戏?” 我咬咬嘴唇嘿嘿笑着: “做戏要做全套的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攸宁那么聪明,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打探我的消息,我越痛苦,她就越得意,一个人一旦得意自满,就很容易露出马脚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得靠你们了,我提醒你啊,王潇潇最藏不住心思,你得告诉她,我是真的受不了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疯掉了也是正常的。” 宋安戈一脸无奈: “王潇潇是你最亲近的人,她把你当做是她的命,你这样欺骗她,你的良心不痛吗?” 我站起身来,却因脚疼而猛的坐下,宋安戈怒气冲冲的喊: “你疯了,这伤口不疼是吧?” 他那么大声对我说话,我还真是头一遭。 今天好像所有的人都对我很凶,我很无辜的闪着泪花回他: “疼啊,很疼,真的,我不骗你。” 宋安戈把我的脚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我答应你,不告诉你实话,但我会告诉杨柳月,让她去制衡王潇潇。只有杨柳月配合你,才能阻止王潇潇捣乱,否则她肯定会大吵大闹的。” 我点头: “柳月沉着冷静,告诉她也没事,但你们一定要让潇潇相信我抑郁症发作失去了控制,等她的伤好点之后,最好是把她送到度假村去,她在医院里住着,我不放心,如果她不去的话,就说服侯郁去度假村,潇潇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侯郁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医院环境不好,他们一起读度假村的话,有侯邺在,他们的安全更有保障。” 宋安戈很惊讶: “你是担心唐攸宁对王潇潇动手,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你疯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 “我是在按照她的思路来想问题,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谁对我很重要,她应该知道我的盔甲,也明白我的软肋,我躲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病房里。并不是想要真的逃避,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来处理问题,我相信你是最能懂的人。” 宋安戈握着我的手: “也就只有你,胆子那么大,仗着我喜欢你,仗着有那么多的人爱你,你就敢这么无所顾忌的把自己丢在狼窝里,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陈沉的藏身之处,以我对陈沉的调查,他不会这么快离开星城,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唯一的亲人就是陈默,最近债权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把二老给你的遗产转给了陈默,很多人都在陈默家闹。” 那笔钱,谁吞下去都会难以消化的。 但我相信周珊,她个子小能量大,是个厉害的主,有她在,陈默一家吃不了亏。 宋安戈说完,迟疑了一下: “这件事情你做得对。” 我笑了笑: “你是说我住进精神病院的事?” 宋安戈捏了捏我: “我是说你把钱交给了陈默,是对的。” 我发誓,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被债权人逼迫,好过被周珊死缠烂打。 债总有还清的一天,如果我拿了那笔钱,周珊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好过的。 但我没想到意外的惊喜是,债权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周珊得到的那四百万遗产上,从而对我这边减轻了压力,我可以全身心的去寻找唐攸宁的把柄。 可我没有跟宋安戈解释,他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虽然我并不是有先见之明的人。 宋安戈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对我说,装疯卖傻可以,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到自己。 我嘴上答应了。但心里却想,我这个样子还要装疯卖傻,难免要做些流血牺牲的事。 为了不让宋安戈担心,我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保护自己的。 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开始折腾。 起初是摔东西,这房间里几乎没什么能给我摔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来了之后,我就开始各种咒骂他们,又踢又打,弄的他们不得不加几个人手把我摁在床上,五花大绑之后,护士拿着镇定剂要给我注射。被另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一声拦住了,说他们都出去,剩下的事情他来。 我是真没想到,邓珩是真的豁的出去,他摘下口罩的那一瞬,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全世界,哦不,是全宇宙最帅的人。 他给我处理好渗血的伤口,恶狠狠的警告我: “再闹一次的话,你这个伤疤就会像蜈蚣一样伴随你一生,就算你用纹身遮盖,也要纹满一整条小腿肚。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那样子有多难看。” 我叹口气,动了动手指: “知道啦,你是个医生,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吓唬我,很没医德耶。” 邓珩双手插兜,俯身盯着我: “对待你这样的病人,不需要讲医德,我每天只有这个时间段才能来医院,如果你以后要装疯卖傻的话,你最好选择恰当的时间,否则镇定剂注射多了,你懂的,是药三分毒,小心你在这儿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晓得啦晓得啦,你好啰嗦啊,你和宋大叔一样,嘚吧嘚,嘚吧嘚,很烦的耶。” 邓珩摁住我的双手: “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如果这一幕被老大看到的话,你会死的很惨。” 我点点头: “这回我是真的知道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只会替我保这一次秘,所以我明天折腾的时候,会尽可能的坐着,绝不让自己受半点轻伤,这次就多谢你帮我隐瞒啦,我是真的不想听到宋和尚念经了。” 邓珩直起身来: “你少来了,这招对我没用,回去后老大问起来,我会实话实说的,因为老大肯定不会相信,你竟然会对我扮鬼脸撒娇。” 我切了一声: “不就是因为我以前比较不近人情吗?但我也是女人啊,撒个娇很正常吧,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我头一回尝试,你该不会推翻这条神奇的理论吧?” 邓珩摆摆手: “OK,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得意的笑笑:“多谢你哦,邓珩学长。” 为了防止我连着装疯卖傻,邓珩一直守到侯邺来,才安心离去。 侯邺一见到我,就跟唐医生邓珩还有宋安戈一样,对我好一顿痛批,还指责我不守信用,我很无辜的解释: “当时事出有因嘛,我也是没有想到唐攸宁会逼我逼的这么紧。我要是早知道的话,哪用的着找你谋划啊,害你投入了人力物力精力还有压力。” 侯邺暴怒: “江离,你应该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 我都惊呆了,半晌才道了句歉: “对不起啦,我真的是被陷害的,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我腿受了伤也不能跑啊,我不过就是上了个厕所而已,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再说了,那人自己把刀送到我手上的。不怪我。” 侯邺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我知道不怪你,那人没受伤,全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坐实你有病。” 要不是我被绑在床上,我真想握住他的手大喊侯爷万岁。 我嬉笑着说: “还是你最聪明,不像前面那些人,只知道一味的指责我。” 侯邺叹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你在这儿,我会帮你上下打点的,但这些年我对攸宁没有防备,所以我不知道她借着我的名义在外面做了多少事情结交了多少权贵。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找人渗透进医院里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也跟着她叹口气: “还不都怪你,娶谁不好,偏要娶个天才回家,亏你还把人家当花瓶一样的养着,现在后悔了吧,花瓶里的毒液早就渗透进你的五脏六腑了。” 侯邺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是我的错。” 我呸呸了自己两口:“行啦,是我说错了,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当年,我硬要拉着卫蓝陪我去参加初临的派对,也怪我不好好陪在初临身边。要是我没有去洗手间,要是我及时的告诉夏夫人,要是我...” 侯邺阻止了我: “过去的事情,别提了,想想以后怎么办吧,我决定不跟攸宁离婚了。” 我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想用爱去感化她?” 侯邺凄然的望着窗外: “她毕竟是我的女人,也是喂喂的母亲,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要说这世上能拉她一把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心想,这个时候拉她。已经晚了。 但我不忍心破灭侯邺的幻想,只有说道: “高渤呢?我觉得高渤是个好人,他应该会阻止唐攸宁的。” 侯邺回头看着我: “高渤跟攸宁大吵了一架,被攸宁赶出去了,恐怕攸宁做的很多事情,高渤都不知道,关于高渤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我当然有啊,我一直觉得高渤非比寻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作为侯邺的手下,他屡屡维护我,就已经让人很生疑了。 后来我知道他是唐攸宁认的哥哥,但他依然护着我,这就让我有些不太明白了,唐攸宁那么恨我,他又那么关心唐攸宁,按理说,他应该和唐攸宁一样,巴不得我生不如死才对。 所以,关于高渤的事情,我觉得很有可能埋藏着大秘密。 侯邺卖着关子,我皱了皱眉头,问他: “你想说什么?男人也跟娘们一样,说话这么扭捏吗?” 侯邺笑着说: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也有兴趣知道的话,我就去查一查。” 敢情他还没去寻找,这不是逗我玩吗? 虽然他没告诉我高渤的事情,但他话锋一转,对我说: “认识她吗?” 076.步步为陷 照片上的女人,我虽只见过一面,但我认得她,刻骨铭心的认得她。 我跟陈沉领证离婚的当天,她就在登记结婚的那里,笑意盈盈的等着陈沉,还伸手对我说: “江离姐姐,恭喜你重新投入森林的怀抱。” 我当时但凡气度大一点,就应该回她一句: “谢谢你,替我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但情景回忆,我却是浑身哆嗦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能任由孟以柔在我面前挑衅似的带走了陈沉,我坐在车里愣神时,孟以柔挽着陈沉的胳膊,敲了敲我的车窗,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炫耀着那两个红本本。 天晓得。我当时真想用意念掐死这个贱人。 并且我在心中诅咒了他们无数次,恨不得他们立即就死。 后来他们真的死了,我能记起孟以柔的样子,骄傲,自满,不可一世,跟照片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孟以柔,你找到她了?” 侯邺又递给我一张照片:“这个呢?” 有一张孟以柔和一个女孩背靠背坐着的照片,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孟允,她不就是初临身边的秘书吗?这段时间夏氏出了问题,孟允跟赵筱雅决裂了,一直站在初临身边,初临出国,只带了她一人。” 看她们笑的那么甜,孟以柔,孟允... 莫非... 侯邺递给我一个手机: “给夏初临打电话,告诉他夏夫人在家很不好,让他请迈克来中国为他的母亲治疗,迈克不会中文,孟允精通外语,借机把孟允调回来,说不定夏氏的危机会容易度过一些。” 我握着侯邺的手机,很不解的问: “你这是推测?还是有实际的证据?孟允对我确实不太友善,但她喜欢初临,现在赵筱雅受到唐攸宁的挑唆,得不到夏初临就想毁了整个夏家,孟允是毫不犹豫站在夏初临身边的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初临太需要帮手了,如果我们弄错了呢?岂不是...” 侯邺不得不感慨一句: “江离,远离职场一年多,你的应变能力和危机能力都减退了不少,夏初临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求婚,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他,侮辱夏夫人,而夏家呢,丝毫没有怪罪你,你觉得在这个情势之下,孟允还会单纯的为心爱的人付出吗?” 这一点我当然能想到,只是我感觉孟允并不坏,至少她是真的很爱夏初临。我能感受到的。 既然爱一个人,自然就希望他好。 侯邺说我太天真,拿出了唐攸宁和孟允见面的照片给我看: “放在桌上的这张卡里,我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我知道,攸宁在银行的存款上,少了一笔五百万的资金,你想想,以孟允的能力,就算她成为最顶尖的贴身秘书,要是傍不上夏初临这个大款的话,她要赚五百万,得耗费多少年的时间?” 我闷叹一声: “所以孟以柔和孟允是亲姐妹吗?” 侯邺点头: “孟以柔原名孟柔,上中学时和班里一个女同学重名,才在中间加了个以字,他们不光是亲姐妹,还是双胞胎。”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孟允的时候,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 孟以柔是黑长直发,孟允是棕色长卷发,孟以柔虽然外形看着很淑女清纯,穿衣打扮举止行为却很妖艳,加上我只见过她一面,就算对她的形象很深刻,也没有连想都孟允和她的关系。 孟允比较小清新,穿衣也很素雅,和赵筱雅站在一起的时候,赵筱雅很精致,但孟允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你觉得孟允回国后,孟以柔会跟她见面吗?” 我只是大胆猜测,如果孟允回国了,说不定能引出孟以柔和陈沉。 侯邺沉思了一会儿: “很有可能,不妨一试。这两天陈默有些不正常,我怀疑陈沉找过他了。” 我给夏初临打了电话,除了嘘寒问暖之后,就是按照侯邺所说的,说是唐医生的意思,让孟允带着迈克回国给夏夫人看病。 夏初临很欢喜,说早就想把孟允送回国了。 我很谨慎的问: “是不是怕自己情难自禁,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来?” 夏初临笑呵呵的问: “那你会吃醋吗?” 我哼唧一声: “当然不会了。全世界那么多的美食,我吃什么不好,干嘛吃醋啊。” 夏初临故作失望的哦了一声:“原来我在你心中,还比不上全世界的美食,离离,你放心吧,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实话跟你说,孟允最近总喜欢缠着我,我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她,她留在这儿只会给我添乱,你最近怎么样?听唐医生说,你出院了?” 我啊了一声: “嗯哪,我出院了。潇潇和柳月也要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度假村养伤,等你回来,就来接我啊。” 夏初临爽快的答应了,还提醒我: “去度假村是宋安戈的主意吧?离离,宋安戈对你这么上心,你该不会...” 我故意吓唬他: “很有可能哦,一个女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需要人安慰守候和保护的时候。宋大叔对我这么好,人长的有这么帅,换了谁都会心动的。” 夏初临急了: “那我明天跟孟允一起回来,我可不想后院起火。” 我哼哼两声: “你敢,你是不是舍不得孟允,所以才想跟她一起回来?” 夏初临哈哈大笑: “我闻到醋坛子打翻的味道了,不错,是我喜欢的味道,你好好的,等我忙完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会实现的。” 在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我忍着差点失控的情绪故作轻松的说: “好啊,骗人的是小狗。” 夏初临那边传来孟允催促的声音,夏初临却还是不慌不忙的对我说: “这种骗小宝宝的话你也信?不过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只要你需要我,不论何时我都回来陪你。” 我连连说了几个好之后,催他: “快去忙吧,记得让孟允给我带礼物回来啊。” 挂了电话后,侯邺在一旁摸着鼻翼问: “你住在这儿的事情,没告诉夏初临?” 我把手机还给他: “告诉他做什么?他现在这么忙,说了只会让他白担心,不如不说,不过也瞒不了多久的,等孟允回国,说不定消息就泄露了。” 侯邺谜一样的笑了: “江离,我很喜欢你现在这样,越活越单纯。” 我白了他一眼: “你想说我无知,不妨直说,免得兜兜转转。显得一点都不诚恳。” 侯邺打了个响指:“女人呐,太聪明的话容易招恨的,不如糊涂点好,像你现在这样就不错,傻人有傻福。” 我切了一声:“你想说的不就是孟允吗?她有私心,所以不想把我住进精神病院的事情告诉初临,怕初临不顾一切的回来照顾我,其实这些我都懂。只是不想明说罢了,但孟允回了国,夏初临肯定会跟她直说让她留在国内陪在夏夫人身边的,那时候孟允见不到夏初临,自然就会向他透露我的事情。” 侯邺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所以你是想好应对的方法了?” 我摇摇头: “为了未知的事情做出不知错对的应对方法,说好听点是未雨绸缪,说难听点,就是吃饱了撑的。你看我像是吃饱了撑的慌的人吗?” 侯邺无奈的看着我: “在职七年,一个花季少女被现实打磨成了铁血娘子,无情,冷酷,母夜叉,恶老虎,这些都是你的员工给你的评价,像你这样的事业型女强人。我还以为你会用这种不近人情的活法走完一生,没想到离开岗位一年,你就年轻了十岁,倒回到了二十出头愣头青的年纪了,你说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咧嘴一笑: “当然是好事了,生而为人,尝尽苦难而终。既然痛苦是必然的,那我就只能及时行乐咯,你看我现在。被五花大绑,一身的伤,如果我的内心再不阳光一点的话,我就真的会被你的女人给打败了,我江离什么时候认过输?” 侯邺竟然跟我开玩笑: “你可以再努力一点,争取做我的女人。那你就彻底赢了。” 我没好气的回他: “那我就彻底废咯,我发现了,你是唐攸宁派来的杀手,只诛心不伤身的杀手,太可怕了,像你这样的男人,赶紧远离我吧,我想多活几年。白米饭还没吃够呢。” 侯邺挑衅道: “刚刚是谁说我江离什么时候认过输,你看看你现在,打脸了吧?” 狭小的病房里,侯邺的话像是有回声在耳边响起一般,仿佛他不是我对手的男人,而是我认识多年的一个好友,仿佛我们之间没有隔着极端,而是处于一个平和的台阶上。 但我知道。玩笑过后,我们将要面对的硝烟,是彼此都不愿意去面对的。 我在精神病院里住的头三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鬼哭狼嚎,这里就像是一座人间地狱,装着许许多多无辜的活着的被禁锢的魂灵,头一个晚上我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本来是独立的病房,我虽然被捆绑在病床上,也装作对隔壁传来的哀嚎声闻而不听,但我没想到会有一个疯子闯了进来,他张开双手死死的掐住我的喉咙,一遍一遍的说: “恶灵,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他年纪估摸十七八岁,整张脸惨淡如月,那双手在燥热的七月里冰冷如窖,还有他的眼神,透着月光我看到那双眸子里充溢着惊恐和绝望。 没有人来救我,我只能凭借着一口气,哄着他: “别怕,姐姐不是恶灵,姐姐是巴啦啦小魔仙。” 男孩眼睛一亮,松开了我: “姐姐是仙女?” 我大口的喘着气,不忍心骗他: “姐姐不是仙女,姐姐是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坐在我的病床上,咧嘴笑着:“我叫大宝,嘘,别告诉别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想害我,姐姐。你和我一样,你是个好人。” 我用被绑住的手去摸他的手,他紧紧的抓住我,突然跪在地上: “姐姐,你救我出去吧,求求你了,我下午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知道你没病。你和我一样,都是个正常人,姐姐,求求你,救我出去吧。” 我很震惊的看着他,他跪在床边对我说,他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父母各自有了归属。谁都不想要他,他像个包袱一样的被父母甩来甩去,后来他的妈妈生了儿子,母子俩经常一起欺负他,他忍不住爆发了,把家里乱砸一通,没想到他的亲生母亲,竟然狠心的用菜刀划伤了自己的手。用来诬陷他是精神失常。 因为,他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从十五岁到十七岁,整整两年的时间,不管他如何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却始终没人相信他。 我看见他的眼里落下清澈的泪水,他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还能站在阳光底下,像个健康的正常的人一样呼吸,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钟,他都足够。 我不能承诺我一定能救他出去,但我向他保证,等唐医生来,我会让唐医生给他做康复检查,争取救他出去。 他跪在地上向我磕头,一个接一个,直到医生和护士把他像疯子一样的拖出去,病房里才恢复平静。 一连三天,唐医生没时间来看我,但大宝每天晚上都会来我的病床前给我讲他的事情,最后总是要向我磕头,总是被医生和护士拖走。 那天晚上,我坐在窗边,看到月亮旁边有一颗很亮的星星,不知怎地就滑落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唐知敏来过,听了大宝的事情后,说会帮他,还说我是个活菩萨,总是想着要拯救世人。 我没想过拯救世人,只是想尽最大的能力挽救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我以为救人一命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却没想到,我在救人的同时,也害了一条因我而选择消亡的生命。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的心,像被利刃一刀一刀切割掉一半,直至虚无。 077.陈沉出现了 凌晨两点过一分,天上皎洁的月光突然被黯淡的夜色给吞没,唐医生带着他的助理和邓珩,连夜来医院里将我换出,在车上,邓珩右手哆嗦的放在我的肩膀上: “江离,你还好吗?” 我伸手去摸他的手,想说一句我还好,张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芊芊自杀了。 她选择了一种很残忍的方式,死亡的方法有很多种,割脉,跳楼,上吊,卧轨,跳江等等,但她却喝下了整整两瓶百草枯。 在车上,唐知敏还算冷静的,他很平淡的说: “人是救不活了,但一时半会死不了,这才是最痛苦的。” 我掩面而泣: “百草枯不是禁药吗?国家已经禁止这种农药出现在市面上了。” 邓珩声音都哆嗦了: “易成则说,你的出现,让芊芊变成了最积极向上生活的一个人,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天,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只是不知为何,昨天芊芊去医院看望你。回去之后就在群里说让大家好好活着,等易成则带人赶到时,她已经喝了药,送到医院也无力回天。” 百草枯气味很浓,一般人闻一闻都觉得受不了,两瓶百草枯,可见芊芊必死的决心有多大。 虽然易成则意识到出了大事,但从他那儿赶到芊芊住的地方,加上堵车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唐知敏拍了拍我的肩膀: “江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接下来看到的,将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经历死亡的过程,百草枯几乎无解,只要是喝了百草枯的人,死亡的时间数天到数月不等,我们能做的,就是乞求这个死亡的过程短一些,否则她太痛苦。”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杨柳月哭成了泪人,跪在病房门口不肯起来。 这件事情惊动了24条公益群里的所有人,大家都聚集在医院里,一个一个,全都哭的惨不忍睹。 杨柳月抱住我的腿,向我认错: “是我,都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撒谎,我不骗她,她就不会死,江离,是我害死了她。” 杨柳月的手上,拿着一张纸条。 易成则说,那是芊芊留下来的遗书。 遗书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是写给我的。 芊芊说,江离姐姐,你疯了,我的灯塔也灭了,活在无边的阴暗的人间地狱里,不如死去,我先走一步,你好好活着。 她死了。 因为我的一个谎言,而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要论错的话,我是罪魁祸首。 是我坚持要装疯卖傻的,是我自以为是的觉得只有进了精神病院,才能将自己隐藏在敌人的视线里,是我不信任周遭的人,是我害了这个无辜的女孩。 我不敢走进去,宋安戈握住我的手: “我陪你。” 医生在门口轻声说: “进去吧,看样子,她还要承受最少三天的煎熬,现在她呼吸衰竭,满嘴溃疡,还伴随着呕吐,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直以为,当我在烈日炎炎之下打开装载着小宝身躯的那个木箱子时,就已经是我活着能够承受的残忍的极限,直到我见到芊芊,我才明白,这世上的痛苦,根本没有极限,只有愈加。 宋安戈一直用他双手的力量托住我的整个身子,但我还是觉得腿软,浑身像是被抽空一样,每一寸肌肤都带着拧巴的疼痛,我看见芊芊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我。右手无力的伸向我,却最终掉在病床上,她每呼吸一口气,都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病房里充溢着难闻的味道,护士戴着口罩在一旁说: “她喝了太多百草枯,毒药已经烧伤了她的心肺。” 芊芊的呕吐物里,漂着一小片一小片类似腐烂的枯树叶一样的东西,护士都看不下去,解释说:“这是溃烂后脱落下来的食管和胃部粘膜,她的呼吸会越来越困难,胸闷的情况会越来越紧急,大面积的肺水肿压迫着她,最终,她会因呼吸功能彻底衰竭而憋死。” 说完这些后,护士还残忍的加了一句: “整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三天左右,如果运气好的话,两天就能结束痛苦。” 我俯身下去,芊芊微弱的声音传来: “姐姐,帮...帮我。” 我无能为力,我们国家不支持安乐死,即使是食用了百草枯这种几乎是必死无疑的毒药,也要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让她熬到灯枯油尽的那一刻。 何其残忍,却又让人爱莫能助。 宋安戈在我耳边说: “江离,走吧,你在这儿,她更痛苦。” 我知道芊芊有话想对我说,但她现在每说一句话,痛苦就成千上万倍的增加。 这种煎熬,对活着的爱她的人而言,也是十分痛苦的。 我转身离去,将邓珩拉到医院楼下,很冷静的问他: “邓珩,你...” 话还没说完,邓珩就打断了我的话: “江离,你知道的,我无能为力,不光是我,整个医学界,全世界的所有医学专家都聚集到一起,也救不了她。” 我摇摇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不,不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救活她,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帮帮她,让她走的没那么痛苦,让她安详从容的离开这个世界,她现在这样,仿佛全世界的苦痛都聚集在她一个人身上一样,她看着...” 邓珩给了我一个很轻的拥抱。仅停留了一秒钟。 他抓住我的臂膀说: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小宝的悲剧还历历在目,徐绣四处奔走要告你,江离,你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自顾不暇了,你能做的,就是坚强一点,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是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邓珩是医生,他只负责救人。 所有的医生心里都明白,芊芊是必死无疑的。 但没有人敢擅做主张结束芊芊的生命。 邓珩不能。我不能,所有爱她的人都不能。 我们都在关心芊芊的病情,却没人问一句,百草枯这种禁药,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了,芊芊是从哪儿弄来了整整两瓶百草枯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所有人不眠不休的陪着芊芊。 她的状况很不好,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除了陪伴,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胸部X线下肺部因为纤维变化一点点的几乎全白,看着她的呼吸频率从每分钟20出头慢慢加快到40多次,看着血氧饱和度一路下跌,给再多的纯氧都无济于事。 两天时间过去,我们所有人都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一样。 芊芊死的时候。她的双眼充满了惊恐,一直求着我帮她早死早解脱的芊芊,在弥留之际抓住我的手,流着泪说姐姐,我后悔了,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尽管她拼尽全力去呼吸,却还是因用力过猛,气流在鼻腔发出尖利的哮鸣。 最后,她每呼吸一下,嘴角和鼻孔就会淌出一条条血线。 我们以为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但令人绝望的是,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三个半小时。时间久到所有人都觉得芊芊是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点血,最终呼吸停止,这个如花的生命,香消玉殒在七月连续的暴雨之中。 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的悲剧太多,老天爷都止不住的哭泣。 湘楚各地都爆出特大洪灾,各地的灾情都在微信上和朋友圈中,以及新闻里频繁出现,星城也有多个地方面临险情,洪水一度蔓延,直逼警戒线。 夜里,许多志愿者都加入到了抗洪抢险的行列,好些地区的小区被洪水包围着,断水断电。 芊芊死了。 因为我撒了一个谎。她丢了一条命。 回到那座精神病院里,我瘫坐在地板上,大宝安静的陪在我身边。 事到如今,所有的懊恼自责都已无济于事,关于芊芊喝下的那两瓶百草枯的来源,我请求文宇豪帮我去调查,重点是从医院回她家的路上,但凡监控所到之处,都要彻查,看芊芊在回家之前,都跟什么人有联系。 我内心笃定,芊芊的死,也跟唐攸宁脱不了关系。 “姐姐,你哭了。” 大宝的手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去握,十指纤细,适合做很多的事情,比如弹琴,比如打游戏,比如和年纪相当的女孩十指紧扣。 我痴痴的看着大宝,拨开他凌乱且遮住了双眼的头发,看到那张脸,五官端正,皮肤白皙。 我听大宝说过,他以前皮肤很黑,因为他很喜欢在阳光下奔跑。 从十五岁到十七岁,他在这人间地狱的牢笼里度过了八百多个日日夜夜,进来到现在,他几乎没有再晒过太阳,他很畏惧,害怕阳光会灼伤他心底的希望,让他最终连逃出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护士说,我来之后,大宝就变得很平静了,可能是喜欢跟大姐姐在一起。 我心里觉得苦楚,在她们眼里,两个精神病在一起,只要不哭不闹,就是乖宝宝。 我小声问大宝: “你这个年纪,应该情窦初开了吧?大宝,姐姐问你,如果你还在读书的话,你会喜欢上这么漂亮的姐姐吗?” 我从枕头下拿了一张芊芊的照片,大宝夸赞: “这个姐姐好漂亮,她是你的妹妹吗?” 我望了望漆黑的夜: “她叫芊芊,几天前,她死了。” 大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所以姐姐是为了她而哭泣?” 我擦了擦泪,很郑重的对大宝说:“除了芊芊,我还认识很多很多遭遇各种各样不幸的人,他们就活在我的周围,而我的周遭全都是死亡的气息,我不知道和我走得近的人能活多久。大宝,在不久之前,我差点抱着一个叫小宝的男孩自杀了,很多人都姐姐命硬克夫,会给人带来不幸,这样的姐姐,你怕吗?” 大宝毫不犹豫的摇头: “我不怕,姐,如果我出去了,我保护你和小宝。” 我苦笑一声: “实话告诉你,外面的世界不见得比这里好,有可能比这里刚糟糕,姐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你出去。但唐医生给你做了康复检查,证明你是健康的,接下来就要你的家人接你出去,如果来的是你的爸爸,如果他良知未泯的话,也许他会带你走,但如果来的是你那个丧心病狂的母亲,你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吗?” 大宝思索了很久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的对我说: “姐,我决定不走了。” 我看了看这座活监牢:“你不走了?” 大宝冲我笑了: “不是不走,是现在不走,我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装疯卖傻的进来。但我相信姐姐就是我的救星,是老天爷派你来拯救我的,等姐姐出去的那天,姐姐带上我,姐姐还在这里,我就陪在这里。” 这个傻孩子。 这里面的日子能把人给逼疯,他在这里呆了两年,虽然表面上用各种不正常的行为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恨,但他的骨子里,却一直在给自己力量。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另一个好处是,我有人做伴,且不会因为救他而泄露自己装疯卖傻的秘密。 更何况。大宝是个很有天分的男孩,他配合我演戏,能骗过所有人。 这场以芊芊付出生命为代价的博弈,最终没有让我失望。 洪水褪去的那一天,唐知敏再一次用狸猫换太子的招数把我弄了出去,他说我这一次要在外面呆好多天,所以大宝要和他的助理一起演戏,因侯邺的帮忙,照顾大宝和助理的人,都换成了自己人。 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和陈沉当面对峙。 但我向侯邺保证过,即使问出了关于唐攸宁的所有卑鄙行为,只要不涉及命案。都要对唐攸宁网开一面。 孟允回来之后,果真告诉了夏初临我住进了精神病院的消息,但我提前告诉夏初临这是装的,有唐知敏帮我解释,夏初临也就信了。 但为了麻痹孟允,夏初临疯狂的撇下了正在召开的会议买票准备回国,在登记之前被人逮了回去继续开会。 至此,孟允对我疯了一事深信不疑。 且芊芊的死也证明了我的情况很糟糕,出于种种缘由,唐攸宁那端竟然破天荒的带着喂喂和保姆去了避暑山庄度假,看来是彻底放松了戒备。 孟允更是毫无顾忌的在家里接待了“复生”的孟以柔,从拍到的视频来看,孟允好像很开心。孟以柔更是笑开了花。 孟以柔是出现了,但陈沉却还是没有现身。 尽管我们已经察觉到陈默的异常,陈沉的行踪却十分隐秘。 或许是葬礼那天,我们在雨中对视了一眼,所以他对我格外防备。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也没有惊动孟以柔和孟允。 孟允每天照常去夏家陪伴夏夫人,很晚才回家,孟以柔住进了孟允家后,连着两天都闭门不出,宋安戈怕我沉不住气,还特意陪着我安慰我: “逮耗子是需要凝神静气的,耗子洞太小,猫钻不进去。只能坐等。” 我接过他递来的水: “你觉得我会沉不住气吗?” 宋安戈租了一间房子,就在孟允租房的对面,孟以柔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换上孟允的各种好看的衣服在阳台上摆拍。 我见到孟以柔的那一刻,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出背叛婚姻的阴谋,即将浮出水面了。 即使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但我还是想从孟以柔和陈沉的嘴里听到全部的真相。 宋安戈对我伸出了大拇指,坐在我的身旁: “江离,你让我刮目相看,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一年多非人的折磨之后,见到这个始作俑者出现,都会激动的上前去理论。可你还能悠闲的坐在沙发里喝水看电视,你的心理素质,超过了我的预期。” 我把水杯放下,对视着宋安戈的双眼: “如果你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住上三天,听各种各样的鬼哭狼嚎和撕心裂肺的呐喊,还有许许多多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还有随时出现在你身边掐住你脖子的人,经历过这些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世间的事,生生死死都得认命,既然孟以柔注定是我梦里的克星,那我就得认命,与其不痛不痒的吵闹,不如隐忍不发,找准时机再一击致命。” 宋安戈伸手探探我的额头: “没发烧啊,脑子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灵光了?” 我伸手挡开: “宋安戈,你让唐医生把我从精神病院里替换出来,该不会想让我陪你耍嘴皮子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回去吧,外面的世界太乱,还是地狱比较适合我,已经身处地狱了,就不怕自己随时都会被人打入地狱。” 宋安戈向我求饶: “我错了,不该得罪英明神武的江娘子,话说回来,你在那个鬼地方呆了这么多天,我们都担心你熬不住,芊芊死了,杨柳月一直在自责,滴水不进,你...” 我挡住他的手: “别找机会耍流氓,我好着呢,如果我在面对小宝的事情上能有现在这么冷静,我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现在的我,几乎是被唐攸宁牵着鼻子走,如果我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唐攸宁就会像一头猛虎一般狠狠的咬住我。” 宋安戈点点头,却也提醒我: “你应该知道,唐攸宁这几年做了很多的事情,借着侯邺的势力,现在的她早就成了一只雄壮的猛虎,你出来的时候,唐知敏吩咐过助理,让她说服大宝陪她一起演戏,要大闹大哭几场。” 我察觉到了其中的用意,又羞又悔的说: “抱歉,我只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强,没想那么多,还是你们想得周全,不过唐攸宁带着喂喂去了避暑山庄。应该要呆一段时间了,我们...” 宋安戈抢话: “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江离,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失去了姐姐的可怜妹妹,而是一个跳级毕业,智商过人的天才,她有多聪明,你是领教过的。” 我明白宋安戈的话,唐攸宁一开始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娇滴滴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奶奶,后来我才发觉,人与人之间的第一感觉很重要,比如唐攸宁。我一直以为她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女人,所以我对她的防备仅仅是腹背,以为她不过就是一个会耍小性子的花架子。 后来的苦头,都是自己亲自尝过的。 看着我愣神的样子,宋安戈轻松一笑,摸摸我的脑门: “傻女人,你放心,你这智商不足以跟唐攸宁那样的天才匹敌,但你听过一句话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有我们一帮人护着,什么都别怕,踏踏实实的。” 我很感激宋安戈。从我落难开始,他就像是上帝给我打开的那一扇窗,时时刻刻都在我身陷绝境之时伸以援手。 有他在,我很安心。 芊芊去世之后,王潇潇也知道我不是真的疯了,着急从度假村回来陪我。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到了。 我看了看时间,问宋安戈: “你确定邓珩去接潇潇了吗?” 宋安戈搂着我的肩膀说: “你这大脑真是一刻都不得休息,像你这么运转,怪不得斗不过唐攸宁,你就放心吧,邓珩亲自开车去接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再说了,唐攸宁现在正处于得意的状态,没功夫跟你耗。” 我知道宋安戈是在安慰我,也知道邓珩办事绝对让人放心,但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稳。 心口突突的,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一样。 宋安戈给我倒了三杯水,最后不允许我再喝了: “你这是怎么了?” 我捂着心口问他: “你信心灵感应吗?” 宋安戈摇摇头: “不信,你现在所有的感官,都来自于你内心的焦虑,江离,你相信我,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你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等王潇潇来了,她肯定会喋喋不休的将你臭骂一顿。” 我倒是希望她立即出来臭骂我一顿,但我刚躺好眯着眼,就听到邓珩打来的电话,说是没有接到王潇潇,在度假村也没找到她。 我腾的一下坐起身来,却听慕欢哒哒哒哒的从楼下跑上来,指着对面说: “陈沉出现了。” 078.狗咬狗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宋安戈一跃而起,忍不住说了句: “我去,这世上果真有心灵感应。” 慕欢不解,揪着眉心看着我们。 我白了宋安戈一眼:“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所说的心灵感应,是当苦难来临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毫无预兆的产生阵痛感,你当做是畏惧也好,怯弱也罢,总而言之,跟死人没半毛钱关系。” 慕欢弱弱的回了一句: “可是他没死,他还活着。” 我瞬间无语。 从窗户望过去,陈沉正好进了孟允的家,和孟以柔在窗边拥抱激吻,看起来像是一对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 我走到门口换了拖鞋,宋安戈一把将我拉住: “你要做什么?” 我推开他: “拦着我做什么,他出现了,他死了一年多竟然出现了,你说我要做什么,你说说,我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宋安戈挡在门口: “江离,你冷静点,孟以柔出现的时候,你的状态我就很喜欢。你应该保持冷静。” 我朝他吼: “我保持不了,他都活了,回来了,我还保持什么狗屁冷静,你走开,你走不走开,我是一定要跟他对峙的,我要问问他,不,不止是问问他,我还要揍他一顿,我不能空着手,慕欢,你昨天买回来的那把削水果的刀你,快递给我。” 慕欢在一旁看着我们: “你们到底要怎样?” 宋安戈拉住我的胳膊: “江离,你听我的,先冷静下来,看陈沉那样子,他暂时要在孟允家里长住,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的,如果你能拍到唐攸宁和陈沉见面的照片,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去跟唐攸宁谈判,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侯邺什么吗?你说过但凡能劝唐攸宁悬崖勒马,你就绝不会赶尽杀绝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陈沉就在我对面的那栋楼里。 他消失了一年多,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 虽然我自己表面上假装很坚强,但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都流着眼泪诅咒着他,我咒他黄泉路上多等上几十年,我一定要追上他,问一问,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他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 我尝试过了,可我真的冷静不了。 我现在就想立刻马上出现在陈沉面前,我要看到他眼里的恐惧,我要他告诉我全部的真相,我要他向所有人证明,我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他,和他的情人,才是罪魁祸首。 这一年来我所承受的苦难,都是他们强加于我的。 宋安戈将我抱进怀里: “江离,就算你再恨他,时光也不能倒流回去,你想一想,唐攸宁是你的敌人,但她为什么会成为你的敌人?像她这样的女人,如果不能化干戈为玉帛的话,你们这辈子就必定要闹出个你死我活的结果才算剧终,可你想想,你活够了吗?你没有,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都能勇敢的活着,就证明你是个惜命的人,那你忍心看着唐攸宁去死吗?她可是卫蓝最疼爱的小妹妹啊。” 最后一句话,卫蓝二字直击我心。 我江离这一生,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亲朋好友,无愧于世间万物,却唯独愧对卫蓝。 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尽管如此,我依然冷静不下来,我感觉自己的体内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恨不得立即朝着陈沉狂奔去,将他焚烧殆尽,以解心头之恨。 但我又必须冷静下来,不光是因为我答应过侯邺的事情,更是因为卫蓝。 我想,她如果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妹妹因为她的离世而变成了一个内心充满了仇恨的女人的话,她肯定希望我能够像姐姐一样的,阻止这个走向歧途的小妹妹。 慕欢说,对面的厨房里,开始忙着做饭了。 这两人适应环境的能力,简直一流。 我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用冷水浇灌着自己,才勉强能够平静下来。 慕欢一直在敲门,宋安戈好几次把她拉走,说我可能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平衡动荡的内心。 我静下来了,推开门湿漉漉的站在宋安戈面前。 他让慕欢带我去换衣服,然后拿了吹风机给我吹头发,还安慰我说: “孟允网购了一箱水果,快递员会送过去,顺便谈谈他们的口风。” 我不以为然,不就是送个快递罢了,能探出什么口风来。 等头发吹干了,快递也送完了,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 据快递员说,陈沉想找一份快递工作,问他们还招不招人。 陈沉要找工作? 慕欢和我一样,都很诧异的看着宋安戈,宋安戈耸耸肩:“快递员说孟小姐平时都是一个人独居,问他们是谁,他们自称是孟允的姐姐和姐夫,刚从国外回来,想要尽快了解国内的情况,所以想先干几个月的快递,了解物流那一块的运作,然后自己创业。” 像陈沉这般心高气傲的男人,怎么可能选择当个快递员来体验生活呢? 我的第一感觉是: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陈沉和孟以柔回国,不仅仅是因为二老的离世,也是因为他们在国外过不下去了,只能回国。” 宋安戈突然惊喜的看着我: “江离,我有预感,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这下,不光慕欢没听懂,我也不明白宋安戈在说什么。 宋安戈跟我们卖起了关子。让我先耐心等着,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内,必有重大收获。 三天,对于别人可能很简单,睡上三觉就过去了。 对我而言,却十分艰难。 时间漫长的像被定格了一般,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尤其是看到对面的陈沉和孟以柔,两人一起做了饭,还坐在餐桌上喝着红酒,兴起的时候还跳了一支舞。日子过得惬意无比。 我的内心一片凌乱。 晚上邓珩回来,说王潇潇一直没回度假村,到处都找遍了,不见她的踪影。 我在家里心急如焚的等着宋安戈和邓珩再次出去寻找的结果,只要我一起身,慕欢就紧张兮兮的堵在门口:“江离,你不能出去,宋总说过的,你只要踏出这间屋子半步,我就会被炒鱿鱼。” 我把所有打发时间的方式都尝试了一遍,慕欢还带着我做瑜伽静心,但我真的很想上房揭瓦。 邓珩比宋安戈先回来。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王潇潇的回复,说是她下午出去跟以前的领导一起坐了坐,领导给她介绍了一份新工作,等养好伤就能入职了。 慕欢追问: “那她现在在哪儿?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回来?” 邓珩喝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喘口气说: “我给潇潇打电话,她所在的地方离老大最近,我就让老大去接她了,估计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来,晚上你们想吃点什么,我下楼去买。” 慕欢扬了扬手机: “哎呀,这年头吃东西哪用的着下楼啊,你们想吃什么。我在手机上下单,半个小时就能送达,正好那时候宋总和潇潇也回来了。” 邓珩点了好几样,慕欢窝在沙发里认真的下单。 我坐在窗边,看着孟允回来了,落地窗一拉,什么都看不到了。 邓珩悄悄站在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别着急,我听老大说了,现在的情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我仰头看着他:“宋安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邓珩耸耸肩: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猜的,陈沉现在已经是死亡人口了。不可能真的在国内找很正经的工作,他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给人一种想要长居国内的打算,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当然是为了要钱,从你说陈沉还活着的那天起,老大就在调查关于陈沉和孟以柔的事情,发现这个孟以柔,是个很能花钱的主,她本事不大,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赚钱的本事,你想,陈沉带着她去国外逍遥,没有了收入来源,就算有一座金山摆在他们面前,坐吃山空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这就是宋安戈所说的,狗咬狗的好戏? 邓珩见我不作声,笑着问: “你不信吗?” 我摇摇头: “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于荒谬,我以前选择嫁给陈沉,就是觉得他憨厚老实勤劳肯干,他又是个很有孝心的男人,我以为这样的男人是坏不到哪里去的,没想到他竟是一颗在我的心上不断滋长的毒瘤。” 邓珩玩味的笑了: “那你再猜一猜,你的两个对手碰撞到一起,谁输谁赢?” 论智商,陈沉和孟以柔不过就是一颗被唐攸宁操纵的棋子,肯定是比不过智商超群的唐攸宁的。 但唐攸宁想要报复的目标是我,如果被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由此可见,胜负未定,不能轻言定论。 慕欢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来: “我懂了,我终于懂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我赌唐攸宁赢,她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是不会被两个蠢蛋牵着鼻子走的。” 邓珩把视线转向我: “江离,你呢?你猜一猜,就当做是一个选择题。” 二选一,胜负各占百分之五十。 既然慕欢选了唐攸宁,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选择了陈沉。 邓珩嘴角一扬: “说说你选择陈沉的理由。” 我叹口气: “宋安戈不是说过了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唐攸宁再聪明也只有一个脑袋,况且现在是我跟她之间博弈的关键期,如果我真的如她设想的那般被她逼疯了,那她不仅仅是报复成功,还能逃过法律的制裁,带着自己的孩子和数不尽的钱财安安稳稳的过后半辈子。但如果我抓到了陈沉,抓到了唐攸宁陷害我的证据,她的如意算盘就会落空。” 对于我给出的理由,邓珩略显失望的看着我说: “如果我是你,不,应该这么说,如果我是唐攸宁,我就不会做出二选一这么愚蠢的答案来,我会将二者合二为一,既稳定陈沉的心,又借他的力量更好的击垮你。” 我秒懂! 这一层我竟是没有想到,看来我要跟唐攸宁抗衡。还真是少不了身边这一堆的神队友。 慕欢反应迟缓,不解的问: “阿珩,你这话,从何说起?” 邓珩耐心的给她解释: “还记得陈沉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慕欢呆头呆脑的回答:“知道啊,焚屋自尽的啊。” 我忍不住说:“你的意思是,唐攸宁为了对付我,会选择花重金把陈沉留下。” 邓珩对我伸出了大拇指: “聪明!你想想,陈沉和孟以柔既然已经没钱了,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孟以柔的花销还这么大,他们的生活来源从哪儿来?是不是只能从唐攸宁的身上敲诈而来,毕竟他们的存在对唐攸宁而言。是她对你实施复仇计划的第一步,也是全局当中最重要的一步,如果这一步不攻自破的话,唐攸宁将会一败涂地,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所以她很有可能会以一种一劳永逸的方式来对付你们。” 们字就代表着,唐攸宁是不会用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供养两枚弃子的。 很有可能唐攸宁会利用陈沉来刺激我,如果我疯了,她的目的算是基本达成,如果我没疯,她就会用陈沉的出现来将我逼疯。 毕竟这样的手段,她在二老身上展示过一次。效果显著。 按照邓珩的推理,现在正在避暑山庄度假的唐攸宁,很快就会知道陈沉用找工作的方式来向她施压,以此来得到一大笔钱。 所以宋安戈才会说,不出三天,好戏必定上演。 我曾经看过等待三天的文章,现在我也用等待三天来安慰自己,如果三天后就是复活节,那我现在所受的苦难就全都值得。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对面房间的灯都灭了,看来他们是早早歇息了。 孟允虽然不需要忙工作的事情,但陪在夏夫人身边。想必也是一场无声的战役,累了一天回家肯定要好好休息的。 宋安戈和王潇潇也回来了,虽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我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慕欢把夜宵都摆在桌上了,王潇潇说要先洗个澡。 等她洗了澡出来,我去上厕所,发现她的衣服丢在垃圾袋里,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江离,快出来吃啊。” 慕欢在门口喊我,我刚开门,王潇潇就很紧张的跑了过来,慌促的在我耳边说: “今天好窘迫。跟领导一起吃东西,没想到那个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丢脸,要不是宋大叔帮我,我都不敢走出那家餐馆,虽然那儿的口味一级棒,但是江离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再去那儿吃饭的,我走的时候总觉得服务员都怪怪的看着我,好像在说,看,那个人生理期。竟然霸气侧漏了,你想想,我有多丢脸。” 这话的语气要是配上王潇潇以往那搞怪的表情,我肯定会哈哈大笑的。 但我今晚察觉到她不对劲,她的手上脖子上都有抓伤,我指了指脖子问: “生理期到了,血都流到这儿了吗?” 王潇潇挽着我的手臂吐吐舌头: “人家懊恼的嘛,被宋大叔看到我这样的窘迫,在洗手间里的时候,我就在想,天啦,今天来接我的幸好是宋大叔。要是我的男神邓珩学长的话,我真的要当场撞死在马桶上了。” 我也就暂且相信了她的说辞,夜宵过后我们都洗洗准备睡了,我让王潇潇跟我睡,她说想单独睡,身上的伤还没好,怕我睡觉不老实会弄疼她。 这屋子一共两张床,外加一张沙发。 慕欢很识趣的说: “我今晚是要回去的,我最近有点忙,嘿嘿,你们懂的。” 我们当然不懂,慕欢走后,王潇潇迅速占据了一张床,邓珩果断的占用了沙发,还指着最后剩下的那张床说: “听说你们之间还玩什么三八线,要不今晚重温一下?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你们这两个人就要各自回归正常的生活轨迹了,到时候,某些人不努力的话,某某就会成为别人家的老婆,想睡都睡不着咯。” 我憋的脸都红了,宋安戈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对邓珩说: “既然你这么想看我们俩的热闹,那你就睁开眼睛看着吧,江离,我们走。” 我扭捏的挣扎了两下: “宋安戈,你干嘛?” 宋安戈将我打横抱起:“还能干嘛,你还想干嘛?当然是回屋睡觉咯。” 邓珩很自觉的捂住了双眼,宋安戈将我抱进屋,把门给反锁了。 我很抗拒的看着宋安戈: “邓珩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真闹出什么绯闻来,毕竟...” 宋安戈捏捏我的鼻子: “毕竟你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即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二春,我懂,我都懂,你放心,我们睡一张床,老规矩,中间隔条三八线,如果你心中没有暧昧,把床分我一半也无妨,当然,你要是在心中对我有点什么小小的想法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落实的。” 我保持着和他一定的距离: “宋安戈,你知道的,楼下就有酒店,你完全可以开间房睡大觉,没必要跟我挤在一起,以你的经济条件。不缺这点开房的钱吧?” 宋安戈脱了鞋坐在床上: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我最近生意出现了问题,你知道的,我资金周转困难,我的母亲大人都在打老宅子的主意了,你想想,我要是真让老母亲卖掉老祖宗留下来的院子,我得有多不孝?” 这人还真是会上纲上线,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被他说的跟捅破了天一样。 我很无奈的叹口气: “行行行,你要当葛朗台,我不阻止你,要不这样吧。我们轮班,你自己选,你是睡上半宿还是睡下半宿,我怕陈沉大半夜带着孟以柔私逃,所以我得盯着点。” 宋安戈大手一捞,将我扑倒在床上: “江离,你这个女人,这么笨,怎么斗得过那只狡猾的狐狸?你放心吧,至少在十二个小时之内,陈沉不会走,我从侯邺那儿打探到消息。说是唐攸宁要回来,原因是喂喂在那边出现了水土不服的情况,必须得赶紧回来,但是现在是出行旺季,去哪儿的票都很紧张,所以唐攸宁要回来,起码是十二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在这期间,你可以安安心心的躺在我的怀里养精蓄锐。” 我是不得不服,我没有诸葛亮的头脑,但我身边有那么多得力的臭皮匠,还真是万事都有人思虑周全。 养精蓄锐是很有必要的。下午那么一通激动,我的脑袋现在还疼。 但是躺在宋安戈的怀里养精蓄锐,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可我动弹不了,宋安戈贼眉鼠眼的看着我: “江离,你说说,我有多久没有调戏你了?” 我呸了他一口: “你除了调戏我,你还会做什么?” 宋安戈紧抓住我的手,贼笑: “那你先说说,你还想让我做点什么?是现在亲下去,还是解开你的衣扣,或者是简单直白的将你拆吞入腹?” 我没好气的说: “你要是没吃饱的话,冰箱里还有大半个西瓜。你可以拿个勺子开着电视,靠在邓珩的肩膀上悠闲的享受这个凉爽的夜晚,怎么样,我的提议是不是很完美?” 宋安戈将我卷入被子里,屋里空调开的温度有点低,所以我的双手双脚都是冰凉的。 但我触及到宋安戈身上的火热,还不自觉的脸红了。 宋安戈认真的盯着我的双眼说: “江离,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认认真真的问问你。” 我用力往旁边一转,想要回避他那种突然之间变得很正经的眼神。 宋安戈却将我的身子强扭了过来: “江离,这个问题,你必须认认真真的回答我,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我闭着眼睛假寐: “我睡了,晚安,你想抱着,那就抱着吧。” 宋安戈毫无预兆的亲吻了过来,我下意识的挣扎着,宋安戈狡黠的松开我: “现在,你打算认真听我的问题了吗?” 079.你愿意嫁给我吗 论蛮力,我肯定是斗不过他的。 我老老实实的点头:“行,你问吧,我保证认认真真的回答,如有虚假,你能奈我何?” 宋安戈再次俯身,我赶紧改口: “怎么可能有虚假嘛,不就一个问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问你问,十个八个问题我都回答,只要我还醒着就行,就怕你问题太长,我还没等你问完就先睡着了,那你可不能怪我啊。” 宋安戈掐了掐的我脸: “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醒过来。” 我嘿嘿两声指着他的胸膛说:“俗话说的好,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宋安戈不服气的看着我: “宝贝儿,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试着去关掉他的空调。” 现在是夏天,离三伏天也没几日了,全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就要到来,很多人都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关于天气炎热的段子。 这个叫醒方式,我很服气! 我很友好的冲他笑了笑: “闲话莫聊。你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问题,就赶紧问吧。” 宋安戈捉住我的手,一字一顿的问: “江离,你实话告诉我,如果我先夏初临一步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就是他要认认真真问我,且要我认认真真回答的问题。 我毫不犹豫的告诉他: “不愿意。” 宋安戈皱皱眉: “为何?” 我翻个身,背对着他:“你一个将死之人,连跟你相恋十六年的陆可儿听到你病重的消息都能不念旧情拔腿便跑,我凭啥上赶着去照顾你这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废物,开什么国际玩笑呢,让我嫁给你,除非我脑袋秀逗了。” 宋安戈敲了敲我的脑袋: “你这回答太不走心了,江离,你能不能好好作答。” 我直面宋安戈: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回答击不中你心中的正确答案,我就不是在好好作答?我已经很认真的回答你了,我想嫁给夏初临,是因为我十年前就喜欢上他了,你是谁呀,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你对我而言就是个救命恩人而已,要是没有夏初临,你或许会成为我的暖床工具,当然咯,现在是夏天,不需要暖床。” 宋安戈很自信的甩甩头: “你猜中了我心里的正确答案,像你这种女人,是不会当着我的面承认你对我有感觉的,但我敢保证,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即使夏初临躺在你的身边,能够给你带来安全感的男人。依然是我。” 我白了他一眼: “宋总哪来的自信?你这么张狂,你妈妈应该不知道吧?” 宋安戈淡笑: “可我姐知道啊,我姐说,女人都有一种初恋情缘,如果初恋是自然成熟后分离的,女人会比男人更绝情的将初恋看成是一段往事,如果是被迫分开的,心里想的就是再续前缘,但往往结局都不尽人意,所以我姐给我的建议是,等。” 我呵呵一笑: “等?等什么?等死么?” 宋安戈眉梢上扬: “当然是等你前缘续够了之后,转身投入我的怀抱。” 我指了指宋安戈的胸膛: “那你满意了吧,我现在就在你怀中,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尽管抱,管够。” 宋安戈在我耳边吐气: “江离,我是真的想娶你。” 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别有一番深情,唯独从宋安戈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像是个笑话。 我就当做是玩笑,听过之后一笑置之。 宋安戈却喋喋不休的说: “你的出现,就好像是阴暗的地牢里突然折射进来的一道光,让人忍不住跟随着她寻找到出口,以此来求生,并因此而依托,江离,你能懂这种感觉吗?不是我狂妄自大,每次你遇到事情都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在你心里比夏初临重要。” 我闭着眼装睡,懒得跟他这个自大狂废话。 宋安戈又问: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产生了想娶你的念头吗?” 这个我倒是有点好奇,睁开眼睛看着他:“什么时候?” 宋安戈眼神里充满了希冀的说: “在我看到你抱着小宝跪在挂号大厅磕头求人救他的时候,在你抱着小宝想要沉入江水之中的时候,也在那一晚的烟花绽放时你眼里闪烁着泪光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想娶你,我想给你一个家,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全世界最狼狈最无助的女人吧。 所有人在那个时候看到我,都应该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才是。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打个哈欠对他说: “睡觉吧,大晚上的,除了睡觉,别的都是小事。” 我转身关了灯,黑暗中,宋安戈抱着我轻声问: “江离,你真的没有哪一刻对我动过心吗?” 我叹口气说: “当然有啊。” 宋安戈立即开了灯,捧着我的脸问: “有吗?什么时候?” 他的手真的太热了,那股温度一下子从表皮传输到我的体内,好像血管里都要沸腾了起来。 我没好气的说: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全世界最能让我心动的男人,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长的漂亮一点,能够让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我见犹怜的感觉的话,是不是他就可以伸以援手救救我,事实证明,你救了我,所以我谢谢你。” 宋安戈略显失望: “仅此而已?” 我厚着脸皮说: “不仅如此,还有我被侯邺的人关进小木屋的时候,你进来的那一刻,在我眼里你就是万丈光芒的存在,还有后来的好多次你救了我给我解围帮助我,总而言之呢,你就是我的恩人。” 宋安戈控诉道: “除了恩人之外呢?我是什么?”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 “你是什么?” 宋安戈指着自己大声说:“你看清楚了,我是男人,我是个男人,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你对他有没有一点点想要...” 我盖好被子唏嘘道: “不想要,好了,你别像个更年期似的叨叨叨叨了,赶紧睡吧,你要是不想跟我睡的话,就去外面,邓珩肯定在等着看你笑话呢。” 宋安戈长叹一声: “你还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算了,你死鸭子嘴硬,我不跟你计较,等你哪天哭着喊着想嫁给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重要了。” 我忍不住坐起身来盯着宋安戈看了半天,我就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哪儿打的鸡血,硬是觉得我对他情有独钟。 宋安戈被我盯的久了,很不自然的摸摸脸: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颓然倒下,关了灯,说一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脸皮变厚了。” 宋安戈翻身抱住我: “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做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 我觉得好笑,便问: “为什么不敢?” 宋安戈嗷嗷说: “我觉得自己打不过你。” 我拍拍他的脸:“有自知之明就好,以前我觉得跟你睡觉这件事情会让我有羞辱感和罪恶感,现在这种感觉都没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跟你睡觉。” 宋安戈兴奋的问: “真的吗?” 我嗯了一声: “因为你在我这儿。就是个娘们,我就当跟王潇潇和杨柳月她们睡觉了,好了,姐们,抓紧时间睡大觉,一觉醒来还有事情要做呢。” 宋安戈还想对我动手动脚,我掀了被子就要走,宋安戈急忙认错。 有时候我在想,宋安戈对于我的意义,大概就是不管我遇到多么重大的事情,他都有本事将我心中的阴云赶走。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祥和。 就好比今天夜里,陈沉的出现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我本该失眠无法入睡才对,但睡前被宋安戈这么一闹,我几乎快把陈沉出现的事情给忘了,脑海里还不自觉的在想,如果宋安戈真的向我求婚,我会拒绝吗? 这个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迷失了答案。 就好比夏初临兴师动众的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的骨子里,竟有一种异样的东西在翻腾。 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那种翻腾的情绪,叫做抗拒。 曾几何时,我想要嫁给夏初临的迫切心情,一点一点的就被不知名的情绪给平复了。 我还梦见,宋安戈抱着一束满天星,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下,单膝跪地向我求婚。 他的身后,是漫天绽放的烟火,那么的绚烂夺目。 他深情款款的问: “江离,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想,我需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但我的嘴唇却不自觉的蠕动出三个字: “我愿意。” 我多想叫醒梦里的我。我不愿意,我不可以,我怎么能辜负一个爱了我十多年的男人呢? 两个我在梦里闹的不可开交,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被烫醒,天已大亮,宋安戈坐在床前问我: “做恶梦了?” 这个梦,对他而言算是美梦吧。 但对我而言,是个让人很纠结的“噩梦”。 我坐起身来,揉揉太阳穴: “几点了?” 宋安戈拿了闹钟放我眼前: “十点半了,九分钟之前。唐攸宁跟陈沉见面了,但是对面的窗帘一直拉着,偶尔能感觉到窗帘在动,我想,他们的聊天应该很不愉快,邓珩在盯着,你先起来洗个澡,清醒清醒。” 说到洗澡,我还真是满头大汗。 宋安戈忍不住又问: “江离,你是不是梦见陈沉了?” 我穿了鞋子下床:“我梦见你了。” 宋安戈跟在我身后,我刷牙他都在一旁看着:“梦见我做什么了?” 我吐掉嘴里的泡沫,一五一十的对他说: “我梦见你向我求婚了,而我答应了。” 宋安戈像中了五百万一样的兴奋的问:“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准备求婚,而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我很淡定的擦擦嘴: “宋先生,请问您今年几岁?” 宋安戈掰着手指头回答: “三十七。” 我推开他,拿了毛巾在他面前晃晃:“你刚刚那番话,给人的感觉你只有三岁,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一脸幼稚的模样,你听过一句话吗?梦都是反的。” 宋安戈依然欢喜: “梦是潜意识的反应,你现在不肯承认你对我有感觉,那是因为在你心中,你觉得自己应该给夏初临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回应,但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现在遇到这么多的事情,你却还能让夏初临远渡重洋的忙着自己的事,你这算是爱吗?” 我反问他: “难道这不叫爱吗?” 宋安戈很严肃的对我说: “如果我是你的爱人,你出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而你却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你回来吧,我需要你之类的话,那就证明,在你心中,我是一个不被你需要的人,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如果不被需要,那就证明他存在的意义几乎为零,所以我现在很庆幸,庆幸我站在你身边,庆幸我被你所需要,这也是我为什么狂妄自大的认为,我比夏初临更能带给你安全感的原因。” 我试图辩解: “他有他的事情要忙,毕竟...” 宋安戈捂住我的嘴: “江离,别解释,你自己在心里想一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并且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不管到任何时候,不管嫁给谁,你都要想清楚,婚姻不是逛街,你有钱他有货就行,婚姻是需要情感来维系的,这种情感,必须是热爱,而非将就。” 在这样的清晨,他跟我说这么严肃的话题,弄得我一早上的心情都很沉重。 夜里的梦更是搅的我心神不宁。 我依赖宋安戈,这是铁打的事实。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宋安戈。 我一直觉得是他救过我的原因,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只要我有需要,他就一定会出现,并且帮助我。 久而久之,寻求他的帮助就成了一种习惯。 一上午的时间,唐攸宁都在对面的屋子里,也不知道他们交谈的怎么样。 中午他们叫了外卖,宋安戈把外卖员换成了自己人。 外卖的回来之后说,屋子里一直在争吵,好像是关于钱的事情,只听到一个男的说,这点钱不够。女的很气愤。 宋安戈面露喜色: “看来这条同盟战线,还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组成。” 我们已经拍到了唐攸宁和陈沉见面的图片和视频,按理说,等唐攸宁走后,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去找他们,宋安戈带着王潇潇去找陈沉,用视频和图片来逼陈沉说出诈死的缘由,而我则可以带着视频和图片,带着侯邺一起去找唐攸宁。 如果能劝唐攸宁收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如果不能,起码也能抓到唐攸宁的把柄,让她有所克制。 但宋安戈反对我这么做,他的担忧是,万一陈沉和孟以柔的事情,并非唐攸宁的阴谋,只是唐攸宁在其中起到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邓珩叹息一声: “这么说来,我们还要继续等待?” 我看了看他们,王潇潇起的比我还晚,并且脸色很差,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 她说是生理期到了,加上伤还没好。所以没什么精神。 宋安戈劝着我们: “我们应该是做两手准备,一是拿到充分的证据证明,唐攸宁因为当年卫蓝自杀身亡的事情在报复江离,只要我们证据齐全,我们就能占据主动权,而不是被动的由唐攸宁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二是即使唐攸宁对江离做的所有事情都找不到实际的证据,那我们就得从别的地方下手,给予唐攸宁致命的打击,否则以她的聪明,一旦脱身,后患无穷。” 我能理解宋安戈的意思,他是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再由我们决定要不要惩罚唐攸宁。 而不是临阵出变故,被人掐中七寸无力反抗。 邓珩很不乐观的说: “其实我们已经占了下风,且永远不可能占据上风。” 王潇潇不解的问: “这话怎么解释?” 邓珩指了指对面屋里的人: “除去陈沉诈死将烂摊子丢给你这件事情不论,对于唐攸宁,不管是你还是侯邺,都过于仁慈了,你们在一头凶狠的野兽面前扮演老好人的角色,就注定了会被反咬一口,对付唐攸宁,你们已经输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 我承认邓珩说得对,唐攸宁是侯邺的女人,喂喂的妈妈,夫妻之情和母子情分,都不能让侯邺狠心的去伤害她。 而我看在卫蓝的面子上,对唐攸宁更是投鼠忌器,并不能真正的放手和她一搏。 宋安戈沉重的开口: “所以我们要解除你的困境,还得从陈沉下手。” 我和王潇潇面面相觑,都不能理解宋安戈和邓珩在说什么。 宋安戈握了握我的手: “江离,要感化一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在面对这件事情的同时,还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从目前的窘境当中解脱出来。” 我看着他的双眼,顿时懂了: “你的意思是,要顺着陈沉和孟以柔消失这一年多的这条线索,去查找他欠下上千万巨款的真正原因?” 宋安戈点点头: “当时我救了你,对你的事情也侧面打听过,只是觉得做生意失败是难免的事情,并未想过这可能是一出阴谋,直到你说陈沉在二老的葬礼上出现了,我才重新审视我们以前忽略过的问题。” 邓珩拍了拍我的肩膀: “江离,你现在的心理防线很脆弱。唐医生说,不管是好的消息还是坏的消息,你都有可能承受不住,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陈沉的公司宣布破产只是假象,也就是用来糊弄人的障眼法,实际上,这间公司开的很不错,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突然就宣布破产了,我们怀疑,是陈沉将公司变卖后转移了财产。” 王潇潇一下子来了精神: “学长,我记得律师说过,如果能找到这些债务并非正常途径所欠下的话,江离就不用为陈沉的错误买单。” 邓珩赞许的看着她: “你终于懂了,没错,如果我们能找到陈沉蓄意转移财产的证据,江离,你就是清白的,你就解脱了。” 我就不用每天都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躲避着那些对我穷追猛打的债权人了。 我就可以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站在蓝天白云之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呼吸和行走。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因此而得到解脱。 就连我的梦里,都不会再有令人窒息的恐惧。 一想到这儿,我表了决心: “你们放心吧,昨天的冲动不会再有了,我一定能沉得住气,只是还得拜托你们,要在解决自己的困难的同时,帮我去寻找这些证据。” 我的内心有一团火焰,一团想要冲破禁锢自由奔走的火焰。 但我们在兴奋的同时,宋安戈也给我们敲响警钟: “如果我们迈出了这一步,就相当于打草惊蛇了,唐攸宁的本事有多大,我们都领教过,一旦我们寻找证据的事情被唐攸宁和陈沉察觉,江离,你这病,就应该痊愈了。” 我知道,到那时候,演戏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不管即将面对的形势有多严峻,就算是唐攸宁和陈沉达成了联盟想要将我彻底击垮,我都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包括邓珩最后提醒的兔死狗烹两败俱伤,我都心中有数。 说起来,我还有点小激动,虽然我从精神病院出来,就又要面临用自己的身躯去挡刀挡子弹的窘境,但我也可以救大宝出来啊。 救不了小宝,救出一个大宝,也算是我这辈子积德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唐攸宁的人脉网竟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在宋安戈采取行动的第一天,唐攸宁就对我采取了行动,我前脚才从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走出来,后脚就被人拖进了真正的监狱。 080.一个男人要怎么做才是真的爱一个女人 “大宝,恭喜你,重获新生。” 七月十二日,阳光炙热,在这个摔一跤都有可能被烫伤,出个门都要被调侃随身携带孜然的时节里,中午十一点半的太阳,已经是火辣辣的了。 换了平常人早就去寻找林荫处纳凉了,而大宝,却闭着眼睛站在太阳底下,挥着手问我: “姐,我该怎么睁开眼?” 我怕强烈的日光会让他感到炫目,于是把他拉到了一个比较阴凉的地方对他说: “大宝,深呼吸,慢慢的,睁开眼睛,先看地下,再看远方。”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急性子的王潇潇都等的不耐烦了,好几次想要催促,都被宋安戈给拦了下来。 睁开眼睛见到久违多年的日光,大宝激动的给了我一个拥抱,他又在阳光底下站了许久,直到皮肤传来灼伤感,才算罢休。 他的父亲和母亲,依旧嫌弃他是个累赘,不肯来接他出院。 所以当王潇潇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时,大宝迟疑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正当我想宽慰他几句时,他突然恳切的看着我问: “姐,你能带我去看看小宝吗?” 大宝见小宝,王潇潇说这是个好主意。 正好我也很多天没去见小宝了,我们一行来到了医院,邓珩在门口迎接我们,也简单汇报了一下小宝的情况,在这短短半月时间里,小宝一共进行了两个大手术和三个小手术,虽然有两次都很危险,但都安全度过了。 霸叔也学会了吹口琴。每天都陪伴在小宝身边。 小宝对霸叔很亲近和依赖,每天醒来见不到霸叔,就会哭闹。 但每天问的最多的话就是,姐姐呢? 至于他问的是哪个姐姐,就难以核实了。 大宝见到小宝的那一刻,视线猛的就模糊了。 最后他跑出了病房,坐在走廊角落里痛哭,我去安慰他,他说:“姐,你知道吗?我住进精神病院之前,我妈就威胁过我,如果弟弟哭了,就把我的双腿锯掉。把我的身子给弟弟当玩具,我曾经以为这样的话只出现在恐吓之中,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下这样的毒手,我以为我的人生是全世界最悲惨的,没想到小宝弟弟,比我还惨。” 我摸摸他的头: “大宝,都过去了,你答应姐姐,不管以后遇到怎样的事情多大的困难,你都要告诉自己,好好活着,保护自己。” 大宝流着眼泪点点头: “我知道。” 我把他拉起来: “好了,我们进去吧。” 我们重新回到了病房里,霸叔把我单独叫了出去,忧心忡忡的对我说: “江离,这个徐绣,怕是不好对付,她要的是钱,我想跟你商量,要不...” 我摆摆手: “霸叔,千万不可,徐绣只是一颗棋子,只要我们给了第一分钱,接下来就会有一个难以填补的无底洞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件事情,只要徐绣以及她背后的人咬定了要大做文章。就只能有一个结果。” 霸叔皱皱眉: “江离,这对你不公平。” 我无奈的笑了笑: “这没什么不公平的,小宝还小,他不知道自己一心求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不一样,我是个正常人,我有成熟的思维体系,我抱着他投江,就等于是谋杀。” 霸叔小声的说: “这样一来,你要坐牢的。” 对于坐牢,我有心理准备,关于这一点,我要感谢夏夫人。 出了这件事情后,夏夫人来安慰过我,说即使我坐牢,有案底,对于别人而言这可能是一生的污点,但她代表夏家,毫无芥蒂的接受我。 我永远记得夏夫人说的那句话,那天的夕阳洒在她脸上,她的嘴唇微微蠕动,吐出一句: “江离,善良的女孩就应该被厚爱。” 我可能不是女孩,我也不够善良,但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别人。 霸叔跟我谈完之后,宋安戈说再过几天大宝就十八岁了,如果他愿意读书的话,他乐意资助他,如果不愿意,就跟着慕欢去公司,看哪个部分是他有兴趣学习的。 大宝说他不想读书了,想赚钱。 于是慕欢把他带走了,说是先熟悉环境,从服务员开始做起。 大宝前脚刚走,徐绣后脚就带律师和警察来了。 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太久,所以警察提出要先将我收押的时候,我欣然的伸出手去:“这一天终于来了,宋安戈,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宋安戈在我耳边说: “你确定要刚出狼窝,就进虎穴吗?” 我笑着回他: “难道你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吗?” 被收押和在精神病院是一样的,只是唐攸宁知道我身边有一群帮手,她到底会对我采取怎样的行动,暂时是个谜。 我其实也有一刹那的迷惘,不知道唐攸宁会希望我怎样。 如果她还和以往一样沉得住气的话,她就会死咬住我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说服徐绣坚决不同意私了,根据量刑标准,如果对方强势一点,我现在已经被证明没有精神病史,所以我将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唐攸宁算是一个超级可怕的对手,她有足够冷静的头脑,用一生的漫长的时光去报复一个人。 这是我能想到的,其实也是最乐观的情形。 面对这样的窘境,我们也有对策,能够用来减刑和从轻处罚。 但我直到后来才明白,唐攸宁对我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耗尽我的青春折磨我的身心,更严重的是,她要毁了我,从我自身。到我的小世界。 而这个小世界里的人,无一幸免。 我本以为,第一次出庭的时候,法官会给我一个很重的刑罚。 因为我这边不管拿出怎样的证据来,小宝是个未成年人,而小宝的监护人界限不够明确,我抱着他投江,却有很多目击证人。 一审,我被判了三年。 唐攸宁来探视我,很得意的问我: “江离,三年暗无天日的时光,你怕了吗?” 我反问她: “你怕吗?” 唐攸宁冷笑: “我怕什么?”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睛看着她:“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到。你对于这个结果,很是失望,你好像很害怕失去我这个复仇对象,唐攸宁,我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吧?我从监狱出来的时候,三十三岁,一个女人风韵犹存的年纪,那时候的你依然青春活力,但我怕你等不了三年。” 唐攸宁闪过一丝异样,很淡定的对我说: “恭喜你,全都说对了,我很失望,宋安戈那么爱你。他却没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你扳回这一局,还有霸叔,他称霸羊城却找不到替你脱罪的法子,你说说,你身边的这些个男人啊,有啥用?夏初临过亿身家,一场小灾难就把他弄的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你的死活,对了,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男人,我的老公,他那么隐忍克制的喜欢你,现在呢。你瞧瞧,你都有牢狱之灾了,他对我这个枕边人,却依然无能为力。” 宣判一出,只有我一个人很冷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面对唐攸宁的挑衅,我丝毫没感觉到愤怒,而是很平静的问她: “你认为,一个男人要怎么做,才是真的爱一个女人?” 唐攸宁翻着白眼: “江离,你问这样的问题做什么?” 我哈哈大笑: “你看你,回答不出了吧?” 唐攸宁一拍桌子: “江离,你别太嚣张,别以为你身边围着几个爱你的男人就可以在我面前扬武扬威。” 我轻声回答她: “亲爱的妹妹。你错了,我不是嚣张,也并非要在你面前幸灾乐祸一番,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等到那天,你真的把他对你的爱全都作完了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谁是最爱你的人,到那时候,你哭天抢地的挽留他,恐怕也无济于事。” 唐攸宁很愤怒的盯着我: “谁是你妹妹,你别想跟我套近乎,我姐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我跟你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夏初临,还有夏家那个老妖婆,你们都该死,你们一个都逃不了,江离,你等着,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我等你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求我放过你,放过你身边的所有人。我等着将你践踏在我的脚底下,为我的姐姐报仇。” 我点点头: “好,我等着,事到如今我还愿意让着你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你是卫蓝的妹妹,而是你的男人,一直想让你悬崖勒马,唐攸宁,侯邺真的很爱你,于秀是他最深爱的女人,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超过了于秀,你长的漂亮,又青春,又时尚,对侯邺而言,你就是冰山消融时的那一缕光,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包括于秀。” 唐攸宁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很殷切的看着她: “作为卫蓝的好姐妹,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你走入歧途,唐攸宁,侯邺是个好男人,你好好珍惜他吧,如果你能收手的话,我愿意坐这三年的牢,只要你能平息内心的仇恨,和侯邺,和喂喂,好好的过日子。” 唐攸宁沉思了一会儿,性格极端的她竟然悟出了另一番意思来,恶狠狠的指着我说: “江离,你个贱人,事到如今你沦落至此,还在替侯邺着想,怪不得他喜欢你,原来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的,你想借我的手把你自己陷入狱中,好让侯邺睡在我身边,心里梦里骨子里,却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你,你好恶毒。” 我... 她竟然能这么想,我很无语。 我们的谈话最终以唐攸宁的暴跳如雷结束,她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依然觉得我是一个会把她老公勾走的女人。 说实话,我很同情她。 她明明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却偏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自己沦为一台复仇的机器。 宋安戈和霸叔自然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找来了徐曼。 徐曼作为小宝的亲姐姐,提出要重审,案子的转机就在此时,一口咬定要我这个杀人凶手受到应有惩罚的徐绣,突然来了个大转变,不仅要撤诉,还将易成则曾经发动人签过的万民书呈交了上去。 案子最后以民事赔偿作为结束。 而我需要赔偿的,不是徐绣提出的无理要求。 法院明确宣判,小宝和徐曼的监护人,都是霸叔。 而我要赔偿的,就是负责小宝的医药费。 这对我而言,几乎等于无罪无偿。 霸叔有的是钱,根本不缺我这点医药费,而徐曼得知前因后果后,更是觉得愧对于我。 遗憾的是,来接我的人只有宋安戈和邓珩。 邓珩说,我被警察带走的那天,小宝知道了。哭着喊着要姐姐,也不知为何,几个手术下来本来已经病情得到稳定和控制的小宝,突然就加重了。 在经过好几天的会诊和抢救后,霸叔和徐曼带着小宝去了北京。 我没见到小宝的面,没来得及对他说,姐姐没事了,姐姐很安全。 也差一点点,我这辈子就错过了和小宝再见面的机会。 幸而,上帝是仁慈的。 为了庆祝我有惊无险,宋安戈请了很多人来吃饭,包括已经能下地走路的侯郁,他一刻都闲不住,硬要守着王潇潇才安心。 当然也有不速之客,侯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自从我知道唐攸宁的真实身份后,侯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他约我在江边走走,很兴奋的对我说: “江离,你这次能出来,得感谢两个人。” 我有些不解:“你是说宋安戈?还是霸叔?徐曼?或者是你?” 侯邺晃晃手: “全错,你首先要感谢的人,是唐攸宁。” 我大吃一惊:“我感谢她?我拜她所赐将自己好好的一生弄的这么狼狈,现在你竟然要我感谢她?侯邺,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侯邺很轻松的对我说: “据我所知,是攸宁帮你解的围,她花了一百万,买了徐绣一张嘴,让她翻供,让她在法庭上痛哭流涕的说,她找到了你抱着小宝投江的真正原因,她错怪了你,对不起你,你知道的,徐绣就是个市井小民,一百万对她而言,就像是中了大奖一般,别说让她翻供了,让她做任何事情,她都愿意。” 看着侯邺如释重负的样子,我都不忍心把我内心的担忧说出口。 我心里十分清楚,我跟唐攸宁的正面对战就要开始了。 以唐攸宁的性子,她一旦出手,就不会再让我有三年安宁的日子过,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我的生活搅的鸡犬不宁。 我故作配合的问: “不是说要感谢两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 侯邺指了指我: “你自己。” 我惊讶的指着自己: “我?感谢我?你没弄错吧?” 侯邺肯定的说: “攸宁说她去探视过你,是你告诉她,我对她的感情,所以她回来后跟我认了错,说她以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以前的生活里只有一个姐姐,所以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之后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她懂了,她现在是个有家庭的女人,她有我,有喂喂,她想放弃所有仇恨,原谅你。”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侯邺却全然没了察觉: “江离,你真的应该感谢你自己,我也要感谢你,是你的从容淡定,是你的包容和宽宥,才有了今天的握手言和,攸宁说了,过段时间她要准备一个宴会。等她养一段时间精神好点的时候,就请你们大家吃顿饭表示歉意,同时她也表示,希望明年清明的时候,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去看看她的姐姐卫蓝。” 都说情至深处使人愚笨,侯邺就是典型的例子。 这段糟糕的日子让他一个有头有脑的成年人,都不由得被眼前的乱花迷住了双眼。 我没有揭穿唐攸宁的真实意图,看着侯邺一晚上都很兴奋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叫醒他。 就连侯郁都知道,唐攸宁这一招很狠毒。 “不行,我得回去,我总觉得我嫂子会闹幺蛾子,我得去盯着点。” 侯邺走后,当我说完所有的话,侯郁起了身,王潇潇一把拉住他: “急什么?你就安安心心吃完这顿饭,难不成一顿饭的时间,唐攸宁还能捅破天不成?” 侯郁像个小媳妇一样的,乖乖的在王潇潇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王潇潇指着我们: “你你你,还有你你你,你们几个,都笑的那么鸡贼做什么?” 杨柳月给王潇潇夹了一块红烧肉: “潇潇,别理他们,笑笑而已,你心里明白就好。来来来,吃块红烧肉,你最近瘦的很厉害,吃了什么减肥药啊,效果这么好?” 王潇潇明显一怔,咬着筷子问: “我瘦了吗?” 侯郁也给她加了一块鱼: “是真的,潇潇,你瘦了好多,是不是上次伤到了哪儿,邓珩,你明天给潇潇挂个号,让她好好检查检查。” 王潇潇白了他一眼: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减肥是女人一生的事业。你懂什么?” 侯郁默默低头扒着饭,不再作声。 王潇潇又把雷丢给杨柳月: “月姐,江离的三角恋估计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先别管,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啊?” 杨柳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易成则,低头小声说: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还不就是趁着暑假期间,阿姨帮我带着然然,我赶紧熟悉一下工作氛围,等然然开学了,我才能游刃有余的应付忙碌的生活。” 王潇潇使了使眼色: “难道你打算一个人扛吗?难道没人心疼你这么默默努力,不辞辛苦吗?” 杨柳月羞红了脸,我们都开始撮合: “我我我啊,我肯定心疼柳月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大姐姐,我希望你能赶紧找个姐夫,对了,宋安戈,你们公司不是有很多单身男性吗?赶紧给我们柳月介绍介绍。” 慕欢很聪明的附和: “说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几个,宋总,你记得老钟吗?他去年离得婚,跟月姐年纪很般配,重要的是老钟没有孩子,跟前妻也断的干净,人又勤快老实,还懂得关心人。我觉得不错。” 王潇潇摇摇手: “离了婚的不要,离了婚的现成的都摆在这儿呢,不也没成吗?再说了,谁说离了婚带孩子的女人就一定要找个离了婚的男人,慕欢,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优秀的钻石王老五跟我们家月姐很般配的,别舍不得啊,你身边的资源别浪费了。” 杨柳月敲打了一下王潇潇: “你们两个以前不是情敌吗?怎么突然间感情就变得这么好了。” 这一筷子敲打在王潇潇的手上,可疼在侯郁的心上。 他急忙伸手去揉,王潇潇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你想占我便宜。” 侯郁弱弱的说: “姐,我这不是怕你疼吗?” 我们哄堂大笑。还是宋安戈来了个总结: “行了,你们的姐夫在这儿坐着呢,你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易大哥,你表个态,免得她们两姐妹心里不安宁。” 易成则有些局促的说: “我...我会照顾好柳月的。” 虽然我们等得并不是这句话,但这两个早已动了心却迟迟不敢捅破纸的人,总算是半推半就的挑明了关系,我就坐在杨柳月的身旁,我看见易成则在桌子底下牵了杨柳月的手,杨柳月那娇羞的模样,真的是久违了。 侯郁也看到了,也想去牵王潇潇的手。王潇潇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说: “哥们,想占便宜也行,要不咱单挑?赢了随你,输了你就吃完这顿饭赶紧滚回去。” 当时的我们,都觉得他们是饭桌上的一对活宝,都以为一顿饭的时间搅动不了什么风云,但我们却不知道,那是侯郁第一次和我们聚在一起吃饭,也是最后一次。 这顿安安心心的饭,我想侯郁是满心欢喜的。 至少那时的王潇潇,是真心把他当成了朋友。 只是后来的后来,太多的悲剧犹如仙女散花一般,令我们应接不暇。 这顿饭过后,我和唐攸宁的较量,正式开始。 我走的第一步,自然是落落大方的挽着宋安戈的手,敲开了孟允家的门。 081.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门铃响后,屋子里传来女人清脆的声音: “来了来了,别催。” 宋安戈看了我一眼,我挽着他的手都在颤抖,要不是他在用力,我连腿都要颤抖。 在孟以柔开门之前,宋安戈在我耳边小声说: “沉住气,你越优雅,他们就越慌张。” 果真,孟以柔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惊慌失色。 她愣了好几秒,才下意识的想要关门,被宋安戈出手挡住,孟以柔回头大喊:“老公,你快来。” 陈沉系着围裙,右手还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我之后,那眼神真的就像见了鬼似的,锅铲哐当一下就掉在地上了,随后他拔腿就往阳台跑,宋安戈牵着我的手,很从容的关了门走了进去,悠然的坐在沙发上: “跳吧,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也不枉当了一回空中飞人。” 相比起陈沉,孟以柔的状态好了很多。 她将陈沉拉了回来,两人双双坐在我们面前。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我一直盯着陈沉看,他真的胖了好多,也晒黑了很多,给人的感觉就是人到中年的状态。 或许是被我看着不好意思吧,陈沉低着头,一声不哼。 我看到他身上的围裙,不由得冷笑一声: “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回来后脱胎换骨,都会下厨做饭了?” 陈沉心虚的看了我一眼: “后...后来学的。” 孟以柔白了陈沉一眼,挽着陈沉的胳膊得意洋洋的对我说: “我家老公以前真的是什么都不会,连盐和糖都分不清,但他还是为了我学会了下厨。我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太油腻,不健康,还很容易发胖,所以他就学了很多我最爱吃的菜,要不,你们今天也尝尝,他刚做好的,江离,你都没尝过我老公的厨艺吧?” 都到这个份上,被抓现行了,孟以柔还有心情在我面前秀恩爱宣布主权。 我顺了她的意: “好啊,那我就尝尝。” 孟以柔笑着起身。说去端菜,被陈沉一把拉着坐下。 “江离,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笑着往后靠了靠: “心灵感应啊,好歹你也是我的前夫,你从鬼门关回来了,我当然能够感应到你,葬礼那天我们就见过的,陈沉,你见到我,为什么要跑啊?” 陈沉装傻: “啊,我见过你吗?我才回来没几天,本来想说死里逃生的好不容易回来了,想去看看你的,但你不住在以前的地方了,没找到你,这几天正好想托人帮忙找找你的下落呢,你怎么样,过得好吗?这位是?” 我和宋安戈十指紧扣,看了对方一眼,笑着说: “我的未婚夫,你回来的正好,可以带着你老婆一起来参加我的婚礼。” 陈沉擦着额头上的汗,点头说: “一定,一定,份子钱不会少你的。” 我指了指屋子里的空调: “温度开到最低了吧?怎么?你还热吗?你以前最不怕热的,现在好像变了点。发福了,看来地狱里的伙食还不错,怎么样,阎王爷没把你们怎么着吧?” 陈沉紧张到喉咙都打结了,还在编瞎话骗我: “那个...我们...我们当时飞机坠毁后掉入海中,幸好我们游到了一个荒岛上,直到最近才被人救起,所以...” 孟以柔接话: “所以我们都晒黑了,才获救没多久,只能先寄住在我妹妹家。” 鬼扯! 我毫不犹豫的戳穿他: “陈沉,我记得你不识水性吧?” 陈沉慌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个,我是不会游泳,但我当时抓住了一块浮木,所以一直飘到了岛上。” 宋安戈拍着手掌叫好: “这还真是现实版的漂流记啊,陈先生,恭喜你重获新生,江离,看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真理,亘古不变。” 一听到宋安戈说陈沉是个祸害,孟以柔顿时不干了,起身指着宋安戈质问: “你以为你谁呀,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请你出去,江离可以留下来跟我老公叙叙旧情,你就没必要在这儿碍眼了吧,要说秀恩爱求祝福的话,等你们结婚的那天,我们会送上的,夏二少爷。” 宋安戈很淡定的说: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夏二少爷,我叫宋安戈。” 孟以柔还想说什么,被陈沉再次拉下坐好。 我拢了拢头发,漫不经心的问: “都说女人的嘴是最快的传播途径,陈沉,你老婆这八卦消息很灵通啊,才从荒岛逃生回来,就对我的事情有所了解,我看你们不像是从荒岛回来的,倒像是找到了桃花岛主的老巢,在那儿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吧,怎么,一年的时间都没能鼓捣个孩子出来吗?” 孟以柔恨恨的看着我: “你跟陈沉结婚七年,不也下不出一个蛋吗?我看你身边的这个男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你给踹掉,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谁会娶回家当祖宗一样供着。” 陈沉拉了拉孟以柔,两人的眉目之间有了分歧。 倒是陈沉比较清醒,很直白的问我: “江离,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宋安戈抓了抓我的手,来之前他就跟我说过,对付这样的人,一定要先软后硬。 所以我站在一个老好人的位置上,很平和的对陈沉说:“你死后的这一年多,我不知道你是在荒岛,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逍遥快活,陈沉,我们曾经是夫妻,古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俩在一起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要论恩情的话,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但你欠下了那么多的外债,让我这一年多来的生活都糟糕透顶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承担这些债务。” 孟以柔急了: “江离,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让我们歇口气吗?” 我也不恼,依旧说着软话: “你也知道的,要是欠下的只是几十万百来万的话,以我的能力,几年时间能还上,但你欠下的是上千万的债务啊,我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 陈沉木讷的点着头: “好。我会帮你一起还的,等我拿...” 话说一半,孟以柔掐了他一把,赔笑道: “江离,这样吧,你先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缓和一下过渡一下,等我们熬过这段时间,就帮你一起还债,你看这样成吗?” 我噙着泪花嗯了一声,随后请求道: “陈沉,当初你说离婚就要离婚,后来又传出你死了的消息,我经历的痛苦你肯定是不能体会的。你能不能让我和你单独呆一会儿,行吗?” 孟以柔坚决摇头: “不行,江离,陈沉已经再婚了,你也有未婚夫了,你们俩再单独相处,不太好吧?” 宋安戈率先起身: “没什么不好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能理解,要不,我们出去站一会,给他们留出点时间来。你放心,谁也抢不走你的老公。” 孟以柔依然不答应,不知陈沉抱着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孟以柔半推半就的出去了。 门一关,我立即扑进陈沉的怀抱里,痛哭流涕的说: “亲爱的,真好,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沉的身子一僵,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招。 他生硬的想要推开我,我紧紧抱住他: “就一会儿,好吗?就让我抱一会儿,我想死你了。我以为你抛弃了我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我会恨你的,当时看到你跟她领了结婚证,我是很恨你,但后来得知你死了,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吗?我多希望你活着,哪怕你带着她在国外逍遥过日,只要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足。” 陈沉依然有着防备心,拍着我的肩膀说: “江离,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我捧着他的脸,哭诉着说: “对不起,陈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离婚之后我就在反省,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我以为结婚就是办酒席那么简单的事情,跟你在一起的七年,我都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我没为你生孩子,没给你做过饭,我甚至为了工作都不能好好陪在你的身边,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陈沉彻底懵圈了,弯腰抽了纸巾来擦我的泪: “你没错。是我对不起你,你别哭,你以前都不哭的。” 我哽咽着说: “我是个女人啊,我也会哭的,只是以前哭的时候都躲着你,怕你看见会厌烦,陈沉,你这一年多过得好吗?我多想扇你一巴掌,可我一看到你,我的心就软了,你有没有受苦,她爱不爱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陈沉局促的后退了两步,握住我的手: “江离,你别这样,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像个疯婆子一样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看见你还活着,我好激动。” 陈沉把我摁在沙发上: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趁着他倒水的空隙,我拿了手机看了一眼,慕欢在群里发了一句: “姐,你演技太棒了,但是悠着点啊,再演下去就过了点,别忘了正经事。” 我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的屋子里,挤着一堆人,说不定此刻正在捧腹大笑。 但只有我知道,这些眼泪的背后,包含着多少辛酸绝望。 陈沉倒完水递给我,我们面对面坐着,他很内疚的说: “你瘦了许多。” 我挤出一个微笑来: “我还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陈沉很诧异的看着我: “江离,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欠下那么多的钱吗?” 我很自然的接口:“所以你是觉得还不上,才带着她隐姓埋名的离开了中国吗?” 陈沉有那么一刻的错愕,却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 “你放心,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筹到钱帮你还债的,只是我希望...” 我接过他犹疑片刻说不出口的话: “我懂,我会对你还活着的消息保密的,陈沉,你知道的,我们离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你不爱我了,我愿意为你做些事情,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制造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之后,去了哪里?你这次回来,除了参加二老的葬礼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沉低着头,半天不语。 孟以柔在门外闹着要进来,想必宋安戈拦她,也拦的很辛苦吧。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陈沉才有些紧张的说: “江离,你不恨我吗?我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丢给了你。” 我放下那杯水,握着陈沉的双手放在他的腿上: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能活着就是我唯一的心愿,虽然我知道,你带着孟以柔离开的时候,手上的钱完全可以还清所有债务的,但我相信你,这绝对不是你的主意。肯定是她不许你把钱给我,对不对?” 陈沉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我再接再厉: “其实,我有过你的消息,我有朋友从澳门回来,说看见你在赌场里,陈沉,你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了,你和她好好的过日子吧,你死后,公公婆婆都痛不欲生,现在你起死回生,我想公公婆婆在天有灵的话,也希望你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要不是孟以柔一直闹着要进来,我还打算下几剂猛药的,但我听着门口的声响,宋安戈应该是抵挡不住了,我只好长话短说,再次抱了抱陈沉: “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当做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我的未婚夫,陈沉,你千万别轻易出门露面,这一年来债权人对我穷追猛打,这些罪,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你也别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包括你的老婆,你能答应我吗?” 陈沉捧着我的脸,满眼自责的说: “江离,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笑了笑,两滴眼泪都落了下来: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曾经是夫妻,离了婚也应该是最亲的人才是,这是我现在的电话号码,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什么困难的话,你就跟我说,我虽然不能帮你改善什么,但我也想尽力帮帮你,只是我最近自己惹了很多的麻烦,哎,不说也罢了。” 陈沉警觉的问: “麻烦?是债权人吗?” 我摇摇头: “不是,好了,这些事情你别管,跟你无关的,只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露面,那个人一直在伤害我身边的人,连柳月和潇潇都被我连累了,要是她知道你还活着的话,肯定会为难你的,陈沉,你要答应我,好好的。” 这出戏,我演的心力交瘁。 进电梯的那一瞬,我几乎是浑身瘫软了下去。 是宋安戈把我抱回去的,我的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们都劝我好好休息,我却只想好好的洗个澡。 宋安戈给我放的水,把我抱进了浴缸里。 我让他出去,他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辛苦了。” 我一口喝完,疲惫的看着他: “能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安戈握住我的手。想要亲吻却被我缩了回来,我完全控制不住的挤出一句: “脏。” 宋安戈心疼的看着我: “对不起,是我提出要你走这一步棋的,其实我很后悔。” 我牵强的笑了笑: “别说对不起,这一招很有效果,我跟陈沉在一起七年,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我也知道你的好心,如果我跟他硬碰硬的话,我抓不住他的把柄,他死活不承认,我就会显得很被动,你们进来之前,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他,我相信他知道怎么做的。” 孟以柔冲进来的那一瞬间,我甩手给了陈沉一巴掌。 我们做了七年的夫妻,他很懂我。 但我打他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想消除孟以柔担心我们旧情复燃的顾虑,也是想演戏给唐攸宁看,让她觉得,我是恨陈沉的。 宋安戈担忧的看着我: “江离,这是一步险棋,你考验的是陈沉的良心,但凡你决断失误,你依然会陷入被动之中。” 我苦笑一声: “再被动又能坏到哪里去呢?我试探过他,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也没否认,这也就证明我们的猜测没错,他走之前确实是带了一笔钱。” 至于我诈他出现在澳门的事情,也全凭我自己的臆测。 根据侯郁查到的,侯邺给唐攸宁的聘礼有三千万,这三千万一分不少的,全都在陈沉和我离婚和孟以柔结婚的那天,从她的账上划走了。 三千万对于有钱人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陈沉和孟以柔而言,绝不可能一年的时间就花了个精光。 陈沉是有商业头脑的,如果他有三千万,应该能创造出更多的利润才对。 现在他回来了,且急需要钱。这也就证明,他的钱被耗光了。 宋安戈也查过孟以柔的资料,她以前是做陪游的,经常跟随各种各样的大老板出没澳门。 比起和陈沉撕破脸,我想,他更吃温情一些的套路。 而且我笃定陈沉不敢把我跟他的聊天内容告诉孟以柔,否则以孟以柔的性子,对面应该早就闹翻天了。 宋安戈摸摸我的后脑勺: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我揪着眉心看着他: “宋大叔,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自己会爱上你。” 宋安戈眉梢一扬: “爱上我又怎样?你很害怕吗?” 我刚想作答,邓珩在外面敲门。说是唐攸宁进了孟允家。 我猜,今天晚上我就能收到陈沉的短信,或者是电话。 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赶紧洗个澡。 我把宋安戈往旁边一推:“你快去盯着点,别让唐攸宁把陈沉带走了,就算是带走,也要请文警官帮忙锁定他们的位置,如果陈沉偷渡出境,我说我见过他,肯定会有一大帮子人来将我送进精神病院去的。” 宋安戈坏笑: “这一次,你要进去的话,估计我得舍命陪佳人了。” 这话一点都不好笑,宋安戈又给我倒了一杯酒: “江离。别太为难自己。” 我把手伸进浴缸里,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丢给宋安戈: “麻烦你帮我把这衣服全都扔掉,拜托你了。” 宋安戈贼溜溜的盯着我: “江离,你说现在是不是我耍流氓的最佳时候?” 我白了他一眼: “你试试。” 宋安戈把衣服装进袋子里,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门关上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安戈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需要客客气气说话的朋友了,我在他面前已经变得肆无忌惮。 这种感觉很温暖,又很奇妙。 只是我闭上眼,我就看见陈沉那啤酒肚和肥头大耳的样子,他真的是胖了很多。一想到我对他又是抱又是摸,我的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就呕吐了出来。 我从浴缸里踏了出来,站在淋浴下面,开微烫的水洗刷着自己的身子。 曾经他碰过我,今天我又摸过他,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恶心。 尤其是我的这双手,手背上的伤口才结痂没多久,但我觉得那些深色的痂痕就好像是这些年藏的污纳的垢,令人作呕。 我用力的搓着我的手背,我的身子,搓到两手通红浑身无力,搓到手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流出血水来。我依然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很反胃,好像全世界最肮脏的东西都沾到我的身上。 一年多了,面对陈沉,我多想拿刀将他剁成肉酱。 但我不能,我要用糖衣炮弹来攻击他的武装,我要他成为我反击唐攸宁的武器,而不是唐攸宁用来伤害我的利刃。 所以我必须忍! 再沉重再疼痛我都要忍,但我的心真的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连同我两只血水流淌的手,火辣辣的牵扯着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我强忍着不许自己哭出声来,但眼角的抽搐和止不住的泪水,却难以遏制的诠释着我此刻的悲伤。 或许是我淋浴的时间太久了吧,宋安戈不知为何猛的冲了进来,后来还跟着慕欢等人,但慕欢眼疾手快的把门带上了,只剩下闯了进来的宋安戈,和浑身赤果果的我,惊慌相对。 082.与狼共舞 宋安戈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退出去,而是冲过来关了淋浴将浴袍裹我身上,然后凶巴巴的对着我吼: “江离,你疯了吗?” 我... 这情况,不对吧? 我有些懵了,怯怯的扬起手: “宋...安戈,难道不该是我大发雷霆吗?你你你,你个流氓,你明知道我在洗澡,你进来做什么?” 我本来没想打他的,谁知道我说完,他的眼睛竟然贼溜溜的盯着我的胸前,我没忍住,就甩了他一巴掌。 他愤怒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我被他强行抱起,出了门不顾客厅里一干人等的目光,直奔卧室。 这青天白日的,他想做什么? 我真的是被他这么一打断,整个脑袋里都乱糟糟的,好像脑袋里有根神经被他强行的给扭了个方向,有些生疼,一时间难以平复。 只见宋安戈拿了医药箱蹲在我身边,握着我的右手,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我: “江离,像你这样的女人,看着强势,其实比谁都脆弱,别的女人柔是柔弱一点,但至少别人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你看看你,你除了逞强,除了伪装,除了逼迫自己勇敢点坚强点。你还会做些什么?伤害自己么?还是折磨自己?”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所以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因为我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宋安戈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这是不小心吗?江离,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自己负过责任吗?” 酒精擦过伤口,很疼。 我下意识的缩回手:“疼,你轻点。” 宋安戈将我的手捉回: “现在你知道疼了?江离,有些事情我劝过你的,如果你不能胜任的话,你就跟我们说,通往罗马的道路有很多,我们没必要选择一条你无法承受的道路。” 这番话。听起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宋安戈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就很不对劲。 我警觉的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我竟然不知不觉的就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怪不得宋安戈会冲进来,估计他以为我会想不开。 但我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别的事情。 宋安戈吹了吹我的手背: “你这伤口,这几天都不能碰水了,潇潇最近不知道忙什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月参加工作了,也没时间陪着你,我们公司最近请了歌手来演唱,所以慕欢也会变得很忙。” 我打断他的话: “你的意思是?” 宋安戈毫不犹豫的说: “我的意思是,现在只有我能照顾你,反正我跟你睡也睡过了,刚刚又把你的身子看了一遍,如果你需要我对你负责的话,我会负责到底的,如果不需要,这几天给你洗澡洗头发洗衣服的事情,也交给我吧。” 说来说去就想占我便宜! 我哼哼的说道: “宋先生,你好像不是医生吧。我这手上的伤口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好了,别瞒着了,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有事情,要瞒着眼前这个女人。” 宋安戈嘴硬,闭口不言。 等我的两只手都处理好了,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宋安戈才一脸沉重的对我说: “江离,我...” 话才说一点点,邓珩就推开了门,一脸慌张的说: “江离,唐攸宁来了。”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掐了掐宋安戈的脸: “原来如此啊,不就是有人来做客吗?宋大叔,瞧你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胆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说完,我起了身,宋安戈拉住我: “江离,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别见她。” 我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邓珩走了进来,打开手机微信给我看,是侯郁在群里发的消息,说唐攸宁要带着侯邺来找我,好像是唐攸宁要跟我和解。 我笑着说: “这是好事啊。” 宋安戈眉头紧锁: “好什么好,我先送你去度假村,这几天你都在度假村呆着,所有的计划都暂缓,等你手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我觉得宋安戈有些太夸张了,唐攸宁带着侯邺来找我,我们这儿那么多的人,唐攸宁难道还能把我给吃了? 我正想反驳宋安戈,邓珩指着外面说: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我冲了出去,直接打开门,果真看见侯邺和唐攸宁夫妻双双恩恩爱爱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侧了侧身: “里面请,外面骄阳似火,很热吧?” 唐攸宁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可热了,现在是三伏天嘛,温度都快四十度了,这个天气要是能有个冰西瓜或者是来瓶冰可乐,就再好不过了。” 我转身对邓珩说: “那就都来一点吧,阿珩,麻烦你了。” 我们几人在沙发里坐好,剩下的人都悄悄的退了出去,侯邺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原本我们要开车去...” 话没讲完,唐攸宁就抢先说: “今天刚好在路上遇到了你的好闺蜜王潇潇,她说你们现在住在这边,我和老公就直接过来了。” 我把邓珩递给我的可乐递给唐攸宁: “对啊,一个朋友留下的空房子,我现在暂时搬这边来住,河西还是远了点,逛街吃饭聚会看演出什么的,都不太方便。” 唐攸宁尝试着打开可乐,又娇滴滴的转向了侯邺: “老公,我打不开。你帮我呗。” 侯邺自然帮她开了可乐,唐攸宁满足的喝了一口: “江离姐姐,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看在卫蓝姐姐的面子上,对我以前做过的傻事情既往不咎,我在这里,给你配个不是。” 这出戏,看着好眼熟。 这不就是我前脚在陈沉那里上演过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我很淡定的接受了她的道歉: “攸宁,你别这么说,你和侯爷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侯爷都能跟你恩爱如初,我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况且你是卫蓝最疼爱的小妹妹,也就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卫蓝如果看到我们和睦相处,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唐攸宁顺道接过话: “既然我们都是好姐妹了,为了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错,我跟老公商量过了,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此话一出,邓珩和宋安戈差不多同时坐在我身边,都想要开口。 倒是邓珩抢先了一步: “江离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拼命工作。况且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子,迎接新的人生。” 唐攸宁故作惊讶的问: “啊,江离姐姐要结婚了啊?跟谁?宋叔叔,还是夏哥哥?” 我偷偷掐了他们一把,笑着说: “别听他胡说,结婚这事不急的,倒是工作的事情比较着急,你也知道,我还欠一屁股债,总不能带着这么大的一个拖油瓶跟人家结婚吧?攸宁。你说说,你要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唐攸宁很兴奋的从包里拿出一份计划书来: “姐,这是我正在做的一个项目,原本年底就应该落实的,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姐,你在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尤其擅长跟客户谈判,要做好这个项目,我需要你帮我搞定这两个公司。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长久在我手上做事,所以我给你的报酬是,只要你能帮助我成功的收购这两家公司,我就帮你还清所有的外债,另外再赠你一辆车,怎么样?”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而且以侯邺的实力,收购这两家小公司,对他而言就是举手之劳。 宋安戈沉不住气了,我把计划书放在桌子上。抓住宋安戈的手对唐攸宁说: “听起来你是要给我介绍一份工作,不如说得直白点,你想帮我,又不想让我欠下人情,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资助我,我很感激,但我既然看透了,你这份好意,我不能接受。” 唐攸宁嘟嘟嘴: “哎呀,姐姐,你怎么能说这是资助呢?这是靠你的本事挣钱。我考察过了,别人都胜任不了,只有你能。” 我指了指侯邺: “你背靠着这么大一个佛,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搞不定的?” 唐攸宁撒着娇: “人家就是不想靠他嘛,人家想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人家是可以当个女强人的,姐姐,你是知道的,男人嘛,都喜欢变化万千的女人,那些一成不变的女人,再好看也会被淘汰掉的,所以啊,我不能当家庭主妇豪门太太,我要做一个有事业有上进心的女人,之前都是因为我心里空虚,才有功夫瞎琢磨谁会勾引我老公啊谁会抢走我的婚姻啊等等之类的糟糕的事情,现在我忙得很,哪有时间想这些,老公,你说对不对?” 侯邺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般。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江离,收购方面我不太懂,你在这方面有经验,我记得星辰曾经有几个小规模的收购案,都是你负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帮帮攸宁,酬劳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话锋一转,指了指他们俩: “你们现在?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唐攸宁挽着侯邺的手,嘿嘿傻笑: “是吧?不一样了吧?我把头发剪短了,你觉得好看吗?” 我就说唐攸宁出现的时候总觉得她不太一样,或许是我太过于紧张,所以连她的发型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我都忽略掉了。 我毫不吝啬的夸赞她: “很好看,有种职场女性的味道。” 唐攸宁松开了侯邺,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递给我: “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来帮我收购这两家公司,这是我给你预支的酬劳,一百万,剩下的钱等事情都办妥了,我会一分不少的打到这张卡上,对了,江离姐姐,这张卡的密码,是卫蓝姐姐的生日,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那一刹那,唐攸宁脸上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森,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就这么答应了她,直到他们离开很久之后,我都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有点不真实。 宋安戈和邓珩一直在我耳边训斥我,说我不应该往唐攸宁的口袋里钻。 但我拿着那张卡提醒他们: “唐攸宁只跟我口头上说了这件事情,又没跟我签什么协议。你们怕什么?难不成她还能算计我不成?” 宋安戈说我这是与狼共舞,我毫不客气的指出: “就算是与狼共舞,我又不是小绵羊,怕什么?好了,你们都别念叨我了,我从没幻想过唐攸宁会放过我,但我也不能一直躲在角落里逃避这些事实,既然她要把我带在身边,我姑且看看她能耍什么把戏,你们放心,在职场上,谁是大灰狼,谁是小白兔,都未可知。” 其实我很清楚,我前脚才从陈沉那儿回来,唐攸宁后脚就对我做出了友好的邀请,她不过是想告诉我,我走的这步棋,她也会。 至于我们俩谁输谁赢,我赌我自己输了。 因为从卫蓝选择自杀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注定了有那么一抹灰暗的色彩,会遮挡住我头顶的光芒。 我也问过自己,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很茫然。 晚上,宋安戈把所有人都支开了,带我到顶楼去看星星。 城市的灯火在静谧的夜景下,让人眼花缭乱。 宋安戈递给我一杯红酒: “江离,如果你现在可以选择置身事外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他: “当然是求之不得啊,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小宝报仇吗?我们至今都没能找到拐走小宝的那个人贩子,更别提是谁对小宝做过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我想了想,好像除了小宝的事情让我难以承受外,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一定要纠结不休的了。” 宋安戈跟我碰了碰杯: “那你自己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和委屈,你就不想惩罚那些让你受尽折磨的坏人吗?” 我不由得冷笑: “坏人?谁是坏人?唐攸宁是坏人吗?在她眼里,我才是坏人,是我害死了她的姐姐,让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应该恨我的,除了她,还有谁是坏人?陈沉?就因为他出了轨,他背叛了婚姻,他带着小三装死留给我一堆烂摊子?也许在他心里,也在恨我吧,要不是我害死了卫蓝,唐攸宁就不会报复我,她不报复我,陈沉就不会被她当成一枚可以利用可以诱惑甚至可以当成给我致命一击的棋子,归根结底,是谁的错呢?好像是我错了。” 是我不该盲目的去爱一个人,是我妄图想打破所谓的门第观念,是我想嫁入豪门得到我心里所谓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爱情。 宋安戈抓住我的臂膀: “江离,你清醒一点。” 我苦笑一声: “我很清醒,也许你们认为,是唐攸宁给我的糖衣炮弹让我在这个原本斗志昂扬的时候反省自己。其实不是的,宋安戈,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跟夏初临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很幸运的看到流星闪过。 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世界和平。 并不是我有多伟大,而是我希望世界是和平的,我所处的时代是和平的,我的生活,也是和平的。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宋安戈搂住我: “江离,我带你走吧,虽然我没有能力改变所有人的生活,但我想努力改变你的生活,如果你怕你走了,唐攸宁会报复你的话,我会帮你善后的。” 我茫然的看着他的眼,问道: “走?去哪儿呢?” 宋安戈轻声问: “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去国外,远离这个是是非非的地方,我们带着你的妈妈,你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带走所有唐攸宁能伤害到的你会痛心的人事物。” 我哈哈大笑: “你在乎整个宇宙,你能带走吗?” 宋安戈的眼神黯然淡去: “我不能,但我不想看到你身处是非当中,唐攸宁给你的那两个案子,我都认真研究过了。” 我轻叹口气: “很简单的两个案子,没有半点问题。” 宋安戈揪着眉心看着我: “江离,你在职场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大大小小的收购案,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棘手的问题的,然而唐攸宁给你的这两个案子。半点问题都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我轻松的笑了笑: “宋大叔,你可别忘了,唐攸宁是个天才,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才,以她现在的处境来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狂妄自大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宋安戈放下杯子双手握住我的臂膀,晃了晃: “江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唐攸宁是很聪明。但她绝不一个狂妄自大的敌人,文宇豪在查找小宝一案的同时,也在帮他的舅舅查找更大的案子,唐攸宁这个人,涉案很深。” 涉案? 宋安戈点点头: “之前文宇豪一直紧盯着侯邺,一直都没有突破性的进展,直到小宝的案子一出,才让文宇豪把他的视线从大名鼎鼎的侯邺身上转移到了看起来毫无城府的唐攸宁身上,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赚唐攸宁手里的钱,我是怕...” 我捂住宋安戈的嘴: “别怕,我有分寸的。或许我还能帮文警官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宋安戈低呼: “你帮文宇豪?” 我昂头: “有何不可吗?你告诉文警官,让他帮我查陈沉,只要他能帮我查到陈沉离境之前身上所携带的资金,以及公司宣布破产清算前后的一系列事情,我就帮他潜伏在唐攸宁身边,当一名出色的细作。” 我说的很轻松,宋安戈倒抽一口冷气: “江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知道唐攸宁涉的是什么案子吗?” 我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也给宋安戈倒了一杯: “知道啊,我前两天问慕欢关于小宝一案的进展。慕欢说文警官最近忙着调查一些大案子,所谓的大案子,不就是非法的东西么,只要唐攸宁涉足其中,就肯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我想,真到了那一步的话,侯邺可以不追究,我可以不计较,但法律,是容不得唐攸宁逍遥法外的。 卫蓝,这一次。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宋安戈见我心意已决,他把我的话传达给了文宇豪。 文宇豪表示他会帮我查清楚陈沉的事情,但他不希望我牵扯进来。 我自己都不清楚会不会牵扯进来,回了房之后,我一直在研究唐攸宁给我的这两个收购案,我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资源去查找这两家公司的人际关系,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两个收购案,堪称完美。 完美到只要我往对方面前一坐,收购成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唐攸宁真的会这么好心的放过我? 她真的会迷途知返懂得珍惜,想要和我和她所仇恨的一切握手言和? 要不是白天我在陈沉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我还真会被唐攸宁这无懈可击的糖衣炮弹所笼络。 明天,到底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或者说,会面临什么? 我一直睡不着,我想在睡前把我能预知到的所有事情都在心里预演一遍,包括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未入眠,都在群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唐攸宁这么做的目的。 比如她会当着众人的面给我难堪? 比如她会泼我热水或咖啡? 比如她会把我灌醉把我弄到客户的床上? 比如她想要打击我追求事业成功的自信和决心? 我什么都想过了,包括明天会发生暴乱,会是世界末日,会死,等等,我都想到了,也都找到了从容应对的办法。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重新穿回职业装,自信满满的站在唐攸宁面前,容光焕发的推开那扇谈判的大门时,我坚强的心脏,轰的一下就被炸裂了。 083.诛人当诛心 唐攸宁在酒店大堂等待着我,我本以为晚餐是定在酒店,没想到唐攸宁直接带着我去了酒店客房。 我有些不解的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唐攸宁挽着我的胳膊,笑着说: “江离姐姐,你别紧张,我相信你完全能够胜任这两项谈判的,你大可放轻松,今天的谈判我陪你来,明天的谈判,我可就不陪你了哟。” 将谈判放在酒店客房,我对唐攸宁的别有用心早有准备。 来之前宋安戈和邓珩就担心唐攸宁会在吃的喝的方面对我使诈,让我身陷困局。 所以他们一直都紧跟着我,生怕我有什么不测。 唐攸宁站在房门口,握住我的手: “推门进去吧,门没锁,他们在里面等着呢。”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我想,里面就算是洪水猛兽,我也要推开看一看的,更何况唐攸宁还站在我身边,如果里面真有居心不良的人,我的后面还有宋安戈他们,我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门推开后,一地狼藉。 门口的那双高跟鞋,很眼熟,鞋跟后面沾了油漆,王潇潇说这也算是永远不会撞鞋的经典款了,而这双鞋,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鞋子旁边,是被撕裂的裙子。 我冲了进去,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提裤子。 而床上躺着的人,迅速的盖上了被子,任由我如何拉扯,她都不松开。 唐攸宁跟在我身后进来,故作生气的说: “李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今天是约好来谈判的,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堪的。” 李总堆起笑脸。递给我一份文件: “唐总,江小姐,这是文件,签了字就算结束。” 唐攸宁指了指满地不堪入目的场景: “李总,你确定我们的文件签署要在这间充满了男女暧昧气息的屋子里进行吗?还是说,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李总穿好了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随你们的便,总之我已经签好字了,你们将文件签好后,交给我的秘书带回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紧抓住被子,我们都在拉扯。唐攸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打开文件给我看: “江离姐姐,你帮我看看。” 什么狗屁文件,只不过是唐攸宁把我引诱到这儿来的一个幌子。 我眼前这个笑脸相迎的女人,用心险恶。 我伸手接过文件,当着唐攸宁的面,狠狠的撕掉。 唐攸宁还很无辜的问: “江离姐姐,你怎么了?” 我甩手给了唐攸宁两巴掌: “这两个巴掌,是为卫蓝打的,她要是知道你造了这么多的孽,该多痛心。” 唐攸宁还在装傻: “江离姐姐,你怎么突然打人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推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逼到墙角: “唐攸宁,你想报复我是吗?你想折磨我,想毁掉我是吗?好,从现在开始,卫蓝两个字会从我的眼中去掉,我眼睛里看到的你,叫唐攸宁,跟卫蓝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对你,也不会再有半分隐忍和退让,你从我身边毁掉的一切,我都会一一还给你。” 我们俩的眼中都喷着仇恨的火苗,唐攸宁放声大笑: “江离。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为时已晚了吧?你看看床上的这个女人,你好好看看,你以为这是最残忍的场面吗?不,不是,还会有更惨烈的场景,你就等着吧,你要记住,你十一年前毁掉的,不仅仅是我唐攸宁一个人,你还毁掉了高渤哥哥的一生。” 高渤! 说来也巧,唐攸宁刚说出高渤的名字,高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唐攸宁接了电话,说她正在忙,高渤却急着说: “攸宁,别挂电话,喂喂不见了。” 唐攸宁的眼神第一时间盯着我: “你再说一遍,喂喂怎么了?” 高渤重复了一遍,说是从监控录像上看,是侯郁抱走了喂喂。 唐攸宁脸色骤变,一摔手机,冒出一句脏话来: “妈的,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要不是我一直在防备着她,差一点就被她从裤腿里抽出来的那把匕首给刺中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托潘奕的福,跟他在一起跑业务的时候,他就教过我们,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跑业务,要面对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大大小小的困难,其中有一些难关可能会危及我们的人身安全,所以在拿到业绩的同时,首要的一点就是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 前些年跟潘奕在一起,除了谈业务的时间之外,他带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柔术馆,学的都是一些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应对紧急状况的招式。 比如我现在用的这招,将唐攸宁的手拧到底,她力气又没我大,手中的匕首自然就掉落了下来。 弱小的她要跟我硬拼,我是吃不了亏的。 这个时候的我,早就没有了什么理智。 对付唐攸宁这种人,我下手没有半点迟疑,她呼天抢地的喊着救命,我一拳丢在她的脸上,她的鼻子竟然歪掉了。 但她伸手摸了摸,竟然又回复到了原样。 我稍稍有些诧异,被唐攸宁占了先机,她伸手捡起了匕首朝我脸上划过来,我很轻巧的就躲过了,还夺了她的匕首,正准备以牙还牙的划她一刀,被突然掀开了被子的王潇潇叫住: “江离,不要。” 我回头看了一眼王潇潇,唐攸宁抓住我的手,那把匕首反向刺在我的锁骨处。 王潇潇也不顾自己不着寸缕,冲过来将唐攸宁死死的摁在地上,狠狠的抽打了七八个耳光。 也在此时,门被撞开了。 宋安戈和邓珩闯了进来,我拿被子裹住了王潇潇的身子,邓珩反应极快,脱了上衣套在王潇潇的身上,一把将她抱起冲出了客房。 宋安戈给侯邺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收尸。” 而后将我扶起,顺道捡起了那把沾血的匕首。 出了客房我的双腿就软了下去。宋安戈用力扶着我,一只手摁住我锁骨处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红的耀眼。 我再一次的住进了医院,虽然伤口很浅,也不碍事,但宋安戈执意要我住院,说是天气炎热,怕伤口会感染,但我说什么都要回去,处理完伤口后,经不住我的闹腾,宋安戈只好开车送我回家。 邓珩是直接抱着王潇潇回了家。我不知道他们会聊些什么。 但等我们回到家时,邓珩和王潇潇都不在,打电话一问,邓珩说他送王潇潇回来的,王潇潇说要洗个澡,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王潇潇就趁他不备逃跑了。 或许是羞于面对我们吧,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问过了所有的人,没有谁知道王潇潇去了哪里。 宋安戈也对我说起,陈沉出现的那天,他去接的王潇潇,不是从咖啡店里接到的。而是在路上,王潇潇从酒店出来,浑身虚弱,身上有好几处伤口。 我想,我终究是斗不过唐攸宁的。 但我不知道,王潇潇一向是个厉害的主,唐攸宁除非是使用了很卑劣的手段,否则王潇潇不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我恨我自己,自以为软弱一些就不会遭到无休止的报复,但我却是间接的纵容了唐攸宁对我所做的一切。 一连三天,我们谁都没有找到王潇潇。 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侯郁,以及唐攸宁的儿子。喂喂。 我想去报警,想去找唐攸宁,却都被宋安戈和邓珩拦住了。 第四日,唐攸宁找上了我。 一见面我们就差点打起来,唐攸宁身后跟着高渤,还有警察和律师。 我没想到唐攸宁竟然报了警,警察说,喂喂失踪那天,监控录像显示,侯郁抱走了孩子,开着黑色奥迪车上了五一路,又在劳动西路接上了王潇潇,之后三人带车。一起消失在乡村小路。 警察拿着王潇潇的图片对我说: “江女士,鉴于王女士和唐女士之间曾经有过打斗的恩怨,我们怀疑这是一起蓄意绑架案,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拍桌而起,指着唐攸宁: “你别欺人太甚,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律师替唐攸宁站了出来: “江女士,根据我的当事人描述,当日打架斗殴事件,您是第一个动手的人,经鉴定,我的当事人面部毁容浮肿...” 我冷哼一声: “她活该,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把那把匕首刺入她的心脏,大不了一命还一命。” 警察在一旁呵斥: “江女士,请注意您的言行。” 宋安戈将我拉到一旁,坐在我做过的位子上,对警察说: “是这样的,我们的朋友王潇潇失踪了,我们已经报了警,文警官会过来处理,并且我们的朋友是上了唐女士的小叔子的车,同时,唐女士的小叔子还带走了唐女士的孩子,我们有理由怀疑,是唐女士的小叔子。诱拐了我们的朋友王潇潇。” 唐攸宁沉不住气,指着宋安戈怒吼: “你诬陷我,吴警官,他这是明显的诬陷,人人都知道我的小叔子侯郁,跟他的朋友王潇潇走的很近,并且,我跟小叔子的关系一直不好。” 三个人失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此事陷入了焦灼中,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我们的疏忽,导致陈沉和孟以柔,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危机四伏的窘境当中,好像身边的一切都随时有可能爆炸。 唐攸宁说,这是一场拉锯战。 我却不这么认为,无论如何,我都是输家。 我很悲观的觉得,我和唐攸宁之间的对抗,我自始至终都处于被动状态,所以我只有挨打的份。 雪上加霜的是,霸叔和徐曼从北京打来电话,说是小宝病危了。 他的身子再也经不起手术和折腾,所有的专家都已经放弃了,最后的一个手术结束后,小宝出现了急性肺水肿,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身子,所有的器官都在迅速衰竭。 我在机场见到了小宝的最后一面,他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再也不能动弹,也不知为何,最后一口气迟迟没能落下。 徐曼陪在他身边,他却一口一声的喊着,我要姐姐。 徐曼嘶哑着嗓子回应着他: “小宝,姐姐在,姐姐一直在,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我是姐姐啊。” 霸叔在门口等着我,我被堵在路上的十七分钟时间里,小宝喊了三十六声姐姐,徐曼回应了无数次,但小宝都没有停止过。 直到我出现,我握着小宝冰凉的小手,强忍着悲痛轻声说: “小宝,姐姐来了。” 小宝突然就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微笑来,两滴眼泪缓缓落下。 他心满意足的喊了一声: “姐姐。” 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用嘴型喃喃着,似乎在说口琴二字。 我们都不知道小宝还要什么,他的脸都涨红了,气息都急促了许多,徐曼哀嚎着,还是霸叔在一旁提醒: “江离,小宝是想让你吹口琴给他听。” 徐曼也醒悟过来,递了口琴给我: “姐姐,小宝在飞机上的时候,吐了很多血,却一直惦记着要把口琴给姐姐,我想,他是想把口琴留给你当纪念,现在,请姐姐送小宝一程吧。” 我依然记得,初见小宝的时候,他乖乖的坐在破旧的窗台前,阳光透过碎裂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他静静的吹着天空之城,那么的唯美,永恒而又静谧。 这首曲子,我已经吹的很熟练了。 当我含泪再吹起这首曲子,小宝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脸上的红潮也退去了。 他的小手紧紧抓住徐曼,我吹完了一整首天空之城,再次起调的时候,护士在一旁提醒: “家属,请节哀。” 我们谁都没有哭出声来,我依然在吹着天空之城,一遍,又一遍。 在机场的医务室,外面围了很多的人,广播里也在播放着天空之城。 七月中旬的星城,高达四十度的高温预警,却在这个黄昏时候,有人喊变天了。 外面果真风云变色,我们都以为要下暴雨了。 但是阴云密布了几十分钟后,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天边竟然出现了绚烂夺目的晚霞。 徐曼将小宝抱起,很隆重的站在我面前,向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伸手去扶她,轻声问: “曼儿,我能抱着小宝回家吗?” 徐曼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姐,这...不太好吧?” 霸叔摸摸徐曼的头: “让她抱着吧,我们一起送小宝回家。” 回去的路上,一路畅通。 小宝的葬礼很简单,霸叔买下了徐锦身边的那块墓地,徐曼提出要求,希望小宝的墓地能够留出她的位置来,等她百年以后,她要做弟弟的守护神。 徐曼跪在小宝的墓碑前,摸着墓碑说: “弟弟,如果有来世,姐姐陪着你,寸步不离的陪着你。” 或许是小宝在天有灵吧,这桩案子一直都没有进展,却在小宝下葬之后的那个晚上,文宇豪说接到一通盗窃案,失窃的那户人家门口安装了监控,查看监控的时候发现,唐攸宁曾经出现在失窃家的对面,经查,失窃家的对面,住着的是两个男人,监控显示,这两个男人曾经抱过一个孩子回来,正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宝。 从唐攸宁去找这两个男人,到小宝从熊三的手中被人带走,前后相隔不到一夜。 文宇豪说他会追查这两个男人的下落,虽然他们现在的状态都是已经离境,入了美国籍。 唐攸宁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就为了给卫蓝报仇,她想毁掉我,所以她要毁掉我所在乎的一切。 但我们从这两个男人的离境移民可以看出,这其中的财力物力支撑,绝不仅仅是来源于侯邺的资助。 杨柳月说,这个女人疯了。 我们都知道,唐攸宁疯了一般的在报复我。 所以我有必要让侯邺知道,如果他再不采取措施的话,一个小宝死了,一个王潇潇受到了迫害,下一个呢? 下一个是谁? 我坐在侯邺面前,拿着侯郁的照片对侯邺说: “你的弟弟带走了唐攸宁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你觉得唐攸宁会放过他吗?” 侯邺抱头沉默不语。 我再三劝他: “侯爷,疼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你现在彻查于秀死亡一事的话,也许你保不住唐攸宁的命,但你可以保护好你的弟弟,你的儿子,你应该知道,唐攸宁做了很多的事情,这背后的财力支撑,压根不是来源于你。” 侯邺木然问我: “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将文警官帮我搜集到的资料递给他: “这是文警官整理的于秀死亡前后的资料,还有已经移居国外的那个医生的口供,他现在只承认他跟高渤的关系,并不承认在手术室里做过手脚,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传讯唐攸宁,你放心,文警官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医生了,加上小宝被拐走之后唐攸宁出现在两个嫌疑犯的家里,虽然目前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唐攸宁的罪行,但...” 侯邺摆手: “江离,我懂你的意思,你现在是想保护你的朋友,所以你失去理智的想要把攸宁送进监狱,但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法律制裁不了攸宁。你这么做,有可能遭到她的疯狂反扑。” 我对侯邺很失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等到人证物证俱在,等到唐攸宁犯下的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做出你的决定?侯邺,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侯郁的状况吗?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警察怀疑你参与了贩毒和走私,但你是清白的。” 侯邺冲我吼: “够了,请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很震惊的看着侯邺,他好像突然就变了个人。 “侯邺,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只有你出手。才能暂时控制住唐攸宁疯狂的举动,也好给警察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查找证据,你别忘了,你的弟弟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唐攸宁先找到,以她对小宝,对潇潇,对我,对我身边所有人做的事情来看,侯郁随时都有危险,你不是最疼侯郁的吗?你难道...” 侯邺起身,将我强行推了出去: “滚。” 走出别墅的时候,我正好遇到唐攸宁从外头回来,她开了车窗对我打招呼: “江离。你很失望吧,关键时候,是我的男人,终究是我的男人,始终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恨不得上去撕了她,但她洋洋得意的对我说: “诛人,当诛心,这种滋味,我曾经领教过,现在也请你好好品尝。” 我握紧拳头: “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唐攸宁,你的下场绝不会好过的。” 唐攸宁从车上下来。笑的一脸妩媚的对我说: “江离,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儿跟我逞口舌之能,我会立即给王潇潇打电话,问她在哪儿?或者是给夏初临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当然,你也可以给孟允打个电话,问问她对夏夫人做了什么?还有啊,小宝死了是吧?你很难过,对吗?那夏夫人要是死了的话,你应该心里很畅快吧,毕竟十一年前,她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 我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唐攸宁。你对夏夫人做了什么?” 唐攸宁打开手机给我看: “你瞧瞧,我这么打扮一下,是不是跟我的姐姐卫蓝长的很像啊。” 手机里,唐攸宁穿着卫蓝最后一次见到夏夫人的时候穿过的衣服,要是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容易把她们两人弄混淆了。 我颓然松开了她,唐攸宁给了我一个拥抱: “姐姐,我以前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吓唬吓唬你的,但我想先对夏夫人试试,果真,很灵验呢,心虚的人都活不长久的。” 我靠在唐攸宁的肩膀上,问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事情?” 唐攸宁捧着我的脸: “因为她叫卫蓝,因为全世界都抛弃我嫌弃我,唯独只有她爱我,她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尝尽世间所有的苦痛和折磨,姐姐,你别倒下啊,我觉得你受的折磨,还不够呢。” 是的,我受的折磨还不够。 所以,唐攸宁从我身边走过之后,死神就来了。 夏初临给我打电话,说夏夫人死了。 “ 084.死神来临 她是被吓死的。 死状极惨,瞳孔放大,满脸惊慌。 我见到夏夫人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完好的躺在家里的雕花棺木里,四周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夏初临晕倒,唐知敏和医生正在卧室里陪着他,孟允哭倒在棺木旁,悲伤的无以复加。 从夏夫人的死讯传出到我和杨柳月等人赶到,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按理说这个时候的夏夫人,应该被送往医院,由医生宣布死亡报告。 夏初芸哭的伤心欲绝,见我来了,才将我拉到二楼的阳台,小声说: “江离,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 我也觉得蹊跷,警觉的看了看身后。问她: “棺木什么时候送来的?谁送的?这个孟允,怎么会在这儿?” 夏初芸擦了擦泪: “你忘了吗?孟允回国后就一直在我妈妈身边照顾着,这段时间我妈总说心口紧绷,透不过气来,前两天我去北京请我妈的好友前来给我妈妈会诊,孟允说她会好好照顾我妈妈的。没想到我刚回来,就听到我妈去世的消息,是死于心梗,但孟允说我妈妈是被吓死的。” 对于我的问题,夏初芸没有直接回答。 我正准备再问,夏初芸突然一惊,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孟允泪眼婆娑的站在我们身后: “董事长是被吓死的,她午睡醒来,说是心口疼,还两眼惊慌的跟我说,她看见卫蓝了。卫蓝从门口进来,带了一口棺材,还有很多很多的花,卫蓝说一个人很孤单,让董事长去陪她,当时保姆也在场,我和保姆一起搀扶着董事长去的客厅,没想到客厅中央果真放了一口棺材,董事长当时还大喊着,卫蓝,你出来,我不怕你。” 孟允的声音里透着惊慌,丝毫不像是在编瞎话。 夏初芸开始哽咽了,我一直在仔细观察孟允的神情,她手舞足蹈的说: “后来,董事长就推开了我和保姆,然后自己走到棺木旁,自己躺了进去,没过多久,我和保姆就看见董事长的手伸了出来,好像在说救我,我不想死。等我和保姆上前查看时,发现董事长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鬼,如果说夏夫人看到了卫蓝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唐攸宁捣的鬼。 而我遇到唐攸宁的时间,和我听到夏夫人的死讯,时间上是吻合的。 孟允是孟以柔的妹妹,我有意回避着她,假装自己心口受不了,让夏初芸帮我叫唐知敏来。 我们查看了别墅里的监控。监控画面记载着上午孟允来家里的情景,但之后监控录像就坏了,所以查不出来是谁送了棺木来。 保姆回忆说,她中午正准备煲汤,夏夫人说大小姐今天会回来,要给大小姐准备乌鸡汤。她记得很清楚,煲汤之前家里人打来了电话,通话时间两分半钟,挂断的时候正好是一点零七分,之后乌鸡汤煲了二十分钟后大火转小火,她正好将厨房卫生打扫完。就听到夫人从噩梦中惊醒,这段时间里,她从厨房跑到二楼卧室,在卧室里安抚夫人,一直陪到夫人把噩梦讲完,说要去客厅看看。 这期间她看了床头柜上的闹钟。在房间里大概耽搁了二十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有人来过夏家,并且将棺木和鲜花摆放在客厅里。 这么短的时间,将客厅布置成了一个灵堂。 我回忆起一个细节,下午跟唐攸宁在她家门口遇到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车上有花瓣,还有她身上的花香,我当时以为是她喷的香水,现在想来,她是亲自参与了其中的一部分吧。 夏夫人提前写过遗言,她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安安静静的送去火化,不要解剖她的尸体。 但我和唐知敏都觉得,虽然这个年代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于心梗,但夏夫人的死讯来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们没有等待夏初临醒来,说服了夏初芸将夏夫人的尸体送去医院解剖,孟允当时的表情。一下子从惊慌的状态转化为了恐惧。 尸检报告的结果需要一些时间,在这期间,警察将我们所有人都暂时留在了夏家别墅里,孟允好几次借口说自己肚子疼要上厕所,都是由我陪同她一起去的。 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才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这一次我没输,却也没赢。 尸检报告是深夜十二点出结果的,夏初临昏睡了一晚上终于醒了,唐知敏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通电话上了。 唐知敏说,医生的尸检报告证明,夏夫人的体内有药物的成分,这种药物会导致人精神恍惚思绪不宁,若是加上有人作祟,夏夫人被吓死是很有可能的。 但日常接触到夏夫人的,除了家庭医生,保姆和孟允之外,这段时间就没有别人了。 我们这时候才察觉到,孟允逃了。 警察追出去的时候,她上了一辆摩托车,我也看到了那个背影,应该是陈沉。 我认识陈沉的时候,他最帅气的一面就是痞痞的飙车党,我欣赏他血气方刚的一面,但结婚之后却要求他放弃飙车这么危险的爱好,他同意了。 至此,孟允被认定是杀人嫌犯,被警察正式通缉。 也就在这个夜晚,我们都在满心欢喜的庆幸,唐攸宁自以为完美的计划。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接下来只要紧追孟允不放,就能一步一步逼近唐攸宁。 与此同时,文宇豪在追查陈沉公司宣布破产清算的时间,发现他的律师团队里,有一个专供离婚律师的专家,作为朋友,文宇豪提醒我,他怀疑陈沉在婚姻存续期间欠下的所有债务,都是刻意为之的。 也就是谁,他钻了法律的空子,目的就是想让我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证据正在核实当中,我心里明白,就算陈沉钻了婚姻法的空子来拉我下水,也不过是唐攸宁报复我的第一步。 唐攸宁说的没错,报仇的方式不仅仅是要对方的命,更重要的是,一步一步的剜心吃肉喝血,直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这一点上,她做的很好。 孟允逃了,我们查找不到任何监控录像,所以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情和唐攸宁有关。 她最高明的地方,就是让所有人的死亡,都看起来跟她毫无瓜葛。 从几年前的于秀母子,到年仅八岁的小宝,再到夏夫人。 我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受害者被牵扯其中,文宇豪告诉我,就算我的推测全都正确,也仅仅是推测。 法律在宣判一个人有罪的时候,是需要真凭实据的。 深夜三点多。我陪在夏初临的身边,唐知敏告诉我,夏初临的情绪很不好,夏夫人的死讯对他的打击很大,但更重要的是,他隐藏在心里的顽疾,再一次的占据了主导地位。 唐知敏毫不犹豫的对我说,夏初临的心里有秘密。 这个秘密,是他全部心结的源头。 唐知敏做了夏初临十一年的心理咨询师,花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没办法打开夏初临的心结。 他要我尝试着,去帮助夏初临。 唐知敏把我们关在夏初临的卧室里。他的房间,我是第一次来,墙壁上,电脑桌上,衣柜上,全部都是我的照片。 我蹲在他身边。安慰着他: “别怕,你还有我。” 夏初临瞳孔涣散的看着前方,双手都在哆嗦: “离离,我应该向你坦白的,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的,对吗?” 我笑了笑。紧握着他的手: “初临,你别听唐医生的,他虽然是医生,但他说的并不全都正确,有些记忆我们需要铭记,因为这些记忆里有我们最珍贵的东西。但有些记忆的存在,只会刺痛我们,如果你感觉到你现在要说的话让你痛苦的话,你可以选择遗忘的。” 夏初临亲吻着我的手背: “可是我对你,必须忠诚的,我答应过你的。你忘了吗?” 忠诚? 那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时候开的玩笑罢了,我们都答应过对方,要把彼此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但是后来,是我先结了婚背叛了誓言的,难道不是吗? 尽管我用我的第一段婚姻来宽慰他。但他还是感到内疚。 我隐隐察觉到了他的心结所在,这或许就是宋安戈曾经质疑过的,一个男人怀里抱着深爱了十年的女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的原因吧。 他想向我坦白,我也愿意尊重他的选择。 正当他艰难的把目光挪向我,说了一个“唐”字时,宋安戈来电,夏初临痛苦的松开我,双手抱头不再言语。 我走到窗边,接听了这通电话。 宋安戈说: “江离,王潇潇在侯邺家废弃的仓库里,我现在开车来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夏初临,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我回到夏初临身边,电话却再一次响起,是杨柳月给我打来的,她语气很急的对我说: “江离,侯郁死了。” 085.人质 侯郁死了? 在侯家的地盘上? 这怎么可能呢? 我握着手机忐忑不安浑身哆嗦的问:“怎么死的?出了车祸?还是货仓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他得了什么病?还是时下常有发生的猝死?” 宋安戈很诚实的对我说: “江离,他是为了救王潇潇被活活打死的。” 活活打死! 我无法想象王潇潇和他遇到了怎样的状况,挂了电话后,夏初临见我脸色不好,他站起来问:“离离,你...” 我走过去抱住他,咬着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也没告诉夏初临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他是最不能受刺激的一个人,我只是理了理情绪,捧着他的脸说: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夏初临握住我的手: “离离,我陪你去。” 我摇了摇头: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喝了这杯牛奶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之后,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忙,我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等我们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我们就结婚。你想要几个孩子都行,我都给你生,行吗?” 夏初临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离离,我可能...” 宋安戈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应该是到楼下了,我也来不及听夏初临说完。踮起脚尖亲吻了他一下,拿了手机和包包就出了门。 在车上,宋安戈第一时间握了握我的手: “江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今天这步,什么样的事情我都遇到了,我相信只要我咬咬牙,我就能坚持过来的,我如此,王潇潇亦如此。 但我没想到,易成则和杨柳月最先赶到废弃仓库,他们在群里说情况很不好。侯郁死了,是侯邺冲进去亲自抱出来的,但王潇潇还在对方手里。 在赶去废弃仓库的路上,有人给我发微信让我看关于星城的微博,微博上一直在更新这起打人事件的进展,从微博上更新的图片来看,侯郁被侯邺抱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脸部都扭曲到难以识别了,双手双脚,全都骨折了,软绵绵的垂坠着。 最残忍的一张照片是,在侯郁的双手上,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浓稠的血水一直往下淌。 我不知道侯邺看到侯郁变成这样是什么样的心情,可以确定的是,侯郁已经死了。 抱出来的时候救护车就在门口,医生宣布侯郁当场死亡。 废弃仓库一面环江,临水的地方摆放了炸药,特警部队无法从水下潜入进去拯救人质,废弃仓库里面的情景也很混乱,网友说,仓库里起码有十几个人。 目前无法确认这十几个人都是什么身份,不排除有恐怖组织的人存在。 我们赶到的时候,文宇豪说,人质有三个,一个是侯郁,已经被侯邺强行闯入抱了出来,另外两个是王潇潇和唐攸宁的儿子喂喂。 我拉住文宇豪的衣袖: “唐攸宁呢?唐攸宁在哪儿?” 文宇豪示意我先冷静下来: “江离,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根据我们的热像扫描,里面有十六个人,其中两个是人质,四个为劫持者,另外十个暂时不能确定身份。但就在刚刚,这十个人身上全都绑了炸药,并且位置分散在仓库的四周,可以说,这十个人的位置,层层递进。一旦我们强行进入,即使拆除了其中一两个,也没用,他们身上的炸药威力很大,只要引爆其中一个,就会迅速引燃其余的九个。整个仓库的人都难幸免。” 我的手一直在颤抖,但我也一直在劝说自己一定要冷静。 “现在人质怎么样?文警官,你知道的,潇潇是我的朋友,请你一定要救她,那四个歹徒。一定是唐攸宁,陈沉,孟以柔和孟允,孟允你见过的,就是尸检报告出来时从夏家逃跑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她们知道夏初芸没有遵循她母亲的遗愿给尸体进行了解剖。她们得知自己的事情败露了,才会孤注一掷的想要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文宇豪把我往宋安戈怀里一推: “请你先冷静下来,现在我们无法识别歹徒身份,可以肯定的是,这四个人当中,有你的前夫陈沉。今天下午我们查到了他离婚之后所有的资产,一共五千万,但这些钱他都输在了澳门赌场,他跟孟以柔冒险回来,是以送二老最后一程的借口,来找唐攸宁要钱的。” 这些我都不在乎,不管陈沉做过什么,不管坏人是不是还逍遥法外,我只要我的朋友平安无事。 文宇豪长叹一声: “这些我无法保证,但你要相信警察,他们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人质的安全。” 局面一度陷入僵持阶段,警察的喇叭一直在喊话,在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我在警戒线内见到了侯邺,他还傻傻的抱着侯郁的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在当下这一刻,我是恨他的。 他有很多的机会制止悲剧的发生,但他一再纵容唐攸宁的疯狂举动。 我蹲下身,看着被白布遮盖的侯郁,白布已经被血染红了,地上那一滩鲜血一直在往外蔓延,仿佛要流尽侯郁身上最后一滴血。 我慢慢的伸手去摸侯郁的手,侯邺猩红着眼冲我吼: “滚远点,别碰他。” 我是被他吓到了,也是自己浑身没力,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宋安戈来扶我,我抓住了侯郁的手,那只手掌上,数不尽的尖针扎在肉里,我的眼角抽搐着。泪水完全无法控制,我不知道是有多深的恨,才会让一个人如此疯狂的伤害别人。 宋安戈将我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拍在侯邺的肩膀上: “人死不能复生,或许你现在为自己先前做的所有决定赶到悔恨痛心,但我现在要提醒你的是,这里面的人质,一个是江离最在意的姐妹,另一个,是你的亲生儿子,而你要面对的敌人,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应该放下你的弟弟,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的儿子救出来,你要知道,他还小,他只是一个不到半岁的孩子,他经不起时间的消耗。” 或许是宋安戈的话点醒了侯邺,他终于放下了侯郁,悲痛的说: “弟弟,哥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我以为侯邺是个明理人,他应该会选择一个很合理的方式来面对,但他很冲动,他抢了警察的枪,疯了一般的要往里面闯,要不是特战队员的反应比他迅速,任由他闯入一旦引爆了里面的人肉炸弹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失控的侯邺被控制住,他整张脸都扭曲了,他跪在我面前乞求我的谅解。 我请护士将侯郁的尸体先保护好。面对侯邺,我不忍心再说他半句。 我猜想,他也是有苦衷有难处有隐情,才会纵容唐攸宁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在他的头上撒野。 天刚破晓的时候,仓库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很快的,侯邺的手机上收到了唐攸宁的语音,她说: “我不会伤害别人,我只要江离。” 宋安戈紧搂住我,警察拨打了唐攸宁的电话,试图跟她沟通,但唐攸宁指定要我接电话,相比起先前的害怕。这一刻我内心很淡定: “唐攸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攸宁冷笑: “江离,你知道的,我只要你一个人,我伤害你身边所有的人,目的就是让你感到痛苦。但我没想到,侯郁竟然这么冥顽不灵,他宁可自己千疮百孔,也要保护你的朋友,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成全他。反正他很碍我的眼,要不是他逼我,我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一想到侯郁的死状,我心如刀割。 尽管侯郁不算是我的朋友我的弟弟,但他死了,受尽折磨而死。想想我的心就揪拧着无法承受。 “唐攸宁,你疯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想让喂喂没有母亲吗?” 唐攸宁哈哈大笑: “江离,从我决定报复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没有回头路。我告诉你,拜侯郁所赐,他窃取了我电脑里的机密文件,他发现了我所有犯罪和走私的证据,包括我报复你的全部细节,涉及到的人物。你想想,我能容得下他活着吗?” 她真的是疯了。 就为了报复我,她毁掉了自己的人生,换来了现如今的场面。 我踉跄两步,宋安戈扶住了我。 沉默良久,唐攸宁才说了一句: “江离,你想要你的朋友活着吗?” 我想,我当然想。 只要能平安救出王潇潇,让我现在就死,我都不会犹豫,一如王潇潇为了我,不计后果的帮我抵挡住了所有的敌意一般。 我小声问她: “你想要我怎么做?你说出来,我照做,但你要把我的朋友送出来,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唐攸宁,大不了我跟你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我也要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唐攸宁再次放声大笑: “不急不急,我没那么容易就死,我也希望你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阳升起,所以,在你进来之前,我先给你看一个视频,看完你再决定要不要进来替换你的朋友。” 电话挂断,唐攸宁传过来一个视频,视频里的画面,令人站立不稳。 086.像寡妇一样活着 视频内容,是一部分侯郁遭到毒打的片段。 从视频中可以看出,被侯郁护在身下的王潇潇,大腿上也被针扎了,鲜血流了一地,施暴的人数众多,我从画面里竟然清晰的看到了俞力的那张脸。 我惊呼一声,文宇豪立即上前来问: “发现了什么?” 我指着视频中的俞力说: “可以确定她的身份,她叫俞力。” 随后,我把手机里存的债权备份给了文宇豪,几分钟之后,警察的技术人员很快锁定了十个施暴人的身份,其中六女四男,全都是债权人和其家属。 通过紧急联系,债权人的家属确定,俞力等人都是在昨天下午接了电话出门的。 昨天中午我从唐攸宁的家里出来,正巧遇到她回来,那个时间段里,夏夫人死了,唐攸宁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事情败露了,她会选择和我同归于尽。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先我们一步找到了侯郁和王潇潇。 仓库里小孩的哭声隐隐可闻,我慌乱的拨打着唐攸宁的电话。 我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将王潇潇替换出来,唐攸宁对王潇潇和侯郁施暴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来个小时,侯郁已经死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可以想象,王潇潇经受了怎样的折磨,现在就算唐攸宁放她一马,她自身恐怕也难以坚持到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 她不能死。 我们发过誓的,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她认过亲,作为孤儿,她给我的妈妈磕过头,我们这辈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是世上最紧密相连的两个人。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一个卫蓝走了,十一年的时间里,午夜梦回时。我没有哪一刻停止过悔恨和遗憾,若是时光重回,在遇见夏初临的那一刻,我就远远的躲开。 只要卫蓝能活着,让我这辈子遇不到所爱之人,我都甘愿。 我很清楚的知道,卫蓝早已经死了,我能救的人,只有王潇潇。 宋安戈和杨柳月,包括警察,都一致反对我替换人质。 我更明白,我进去就意味着,我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文宇豪一再提醒我: “江离。目前王潇潇的处境很危险,但她是罪犯手中唯一能够钳制住你的人质,罪犯暂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但如果你执意要进去替换人质的话,很有可能救不回人质,反而会害她早早送命。” 杨柳月紧拉住我的手: “江离,文警官说得对,如果潇潇知道你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她不会感激你的,她只会更加难受心痛,在你离婚之后,潇潇就对我说过,守护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使命,在她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什么工作,什么爱情,都不及你存在的万分之一。” 就因为我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朋友,所以她为了我,奉献了自己的一切。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在这个时候进去,哪怕不能救她,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们都不理解我,他们心里的等量交换只是人命。 我乞求似的看着宋安戈: “你懂我吗?” 宋安戈噙着泪花,柔声问我: “江离,非进去不可吗?” 我抓住宋安戈的手放在我的心口。如果这个时候还有谁能理解我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知道,我在梦里呐喊的那个人的名字,在我心上曾烙印下怎样难以抹灭的痕迹。 只有他知道,我梦到谁都会感到恐惧不安,唯独梦到她,我的内心才是安宁的。 多少次我都想让卫蓝在梦里带走我,没有痛苦,没有惜别,也没有挽留。 我想,他是懂我的。 “非进去不可,如果今天身处险境的人是你,是初临,是我身边在乎的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进去的,老话不是说吗?解铃还须系铃人,唐攸宁要针对的人是我,她心里的滔天恨意都因我而起,只有我进去了,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们才有机会救人。” 宋安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江离,你不怕吗?你这一去,有可能回不来了。”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 “我知道。” 宋安戈一字一顿的说: “江离,你听着,如果你回不来了,我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也不会参加你的葬礼,更不会给你送花圈,我会把有关你的一切都抹去,我会等太阳升起的时候,走出去,遇到一个崭新的人,追她,爱她,和她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等我老了,我也不会记得你。” 我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问: “如果我能回来呢?” 宋安戈捧着我的脸: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会陪你一起等太阳升起,我会追你,爱你,和你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等我老了,我会在你耳边说,这辈子我最大的荣耀,就是认识你,娶了你,陪伴你,直至终老。” 我带着泪花笑了: “宋大叔,你说的情话,很诱人啊。” 宋安戈刮刮我的鼻翼: “所以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死了,你就会入地狱下油锅,经受十八层地狱的种种折磨,但如果你活着回来,我会把我生命里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的给你。” 我低了低头,泪水滴落下来,再看他的时候,我故作轻松的说: “可是你别忘了。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的男朋友,不叫宋安戈,他叫夏初临。” 宋安戈抓住我的双手放在他的心口: “我知道,我不在乎你的男朋友叫夏初临还是张初临李初临,我答应你,等你回来,你的老公,一定是我,请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宋安戈。” 我记住了,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叫宋安戈。 如果时光重来,我会在元旦来临的那个晚上对他说: 嘿,我好像爱上你了,你能不能试着爱我一下? 也许我会遭到拒绝,也许我的试探会成为两个人友情的终结,但也许,我会成功呀。 唐攸宁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打来,一遍一遍的强调,江离,是你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是你死?还是她活? 我有句话,想对宋安戈说。但我迟疑了很久都没说出来。 直到这个拥抱分离,我转身要走的那一刻,宋安戈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了回来,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说: “江离,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想问你,一个爱了你十年的男人,和一个刚刚爱上你的男人,你会选择谁?” 我毫无保留的在他耳边作答: “我会选择那个在小木屋里和我生死与共的男人,但是现在,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我活着回来了,我会承认我爱上了你。但我会选择嫁给等了我十一年的那个男人。” 那么深的等待,我辜负不起。 我和唐攸宁说好,她会把王潇潇送到仓库门口,但如果我耍花招的话,绑在王潇潇身上的炸弹就会爆炸。 在进去之前,唐攸宁让我找警察要一副手铐,还要把钥匙也带上,缺了一样,王潇潇就会缺一只手。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提的要求,我都做到了,钥匙是依照她的要求咬在嘴里的,双手被反扣住。 我和王潇潇在仓库门口擦肩而过。她连话都说不出,只是一直在努力的摇头,泪水和她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我没有勇气回头看她,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仓库。 门一关,唐攸宁就向我邀功: “江离,怎么样,我说过会放了你的朋友,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有一丝悔恨,因为你进来之前,肯定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觉得我是一个杀人狂魔,觉得我会出尔反尔要了她的命?” 我承认。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能轻易放了王潇潇,我很诧异。 她拿了我嘴里叼着的钥匙,将我的手铐解开,一只手掉在仓库的大货架上: “你乖乖的别动,你看看这个人,如果你动了,上面的货物就会掉下来,也许会把他给砸死。” 仓库里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陈沉被她绑起来丢在货架上面,货架上放的都是重物,万一我不小心将货架上的东西摇落下来,陈沉不死也会重伤。 我冷笑一声: “你以为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还会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付出什么吗?你应该知道。要说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死的人是谁,那个人必然是我。” 唐攸宁仰头大笑: “江离,你也有今天,你也有自己痛恨的人,这种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恨不得立即把他给砸死?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让他们把侯郁折磨死了,却让王潇潇活着?也许她现在已经在救护车上了,也许你们的朋友,王潇潇最喜欢的学长邓珩会参与手术,他很快就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噩耗,不过你放心,她不会死的,她要是死了,就不好玩了。” 我忍不住挣扎了两下,想要用自由的右手去抓唐攸宁的衣领,她伸手扶住货架: “嘘,宝贝儿,别激动,你要是真把你的前夫给砸死了,那你就听不到他的真心话了。” 我没有看见货仓的其余人,货架下面是昏睡中的陈沉,我的对面背靠背绑着孟以柔和孟允姐妹两人。 她们都应该是唐攸宁的同谋,但现在所处的境况,却不比我好多少。 唐攸宁很得意的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她们,还有那些债权人都绑起来吗?那些债权人,一个个都欺凌过你的朋友,你放心,他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我冷静了下来,冷冷的问: “唐攸宁,你在这个世上,有朋友吗?” 唐攸宁瞪大眼睛看着我: “江离,你用这样的语气问我,是想刺痛我吗?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你有一堆人帮你,而我孤家寡人一个?但我告诉你,我也是有朋友的,只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朋友是拿来利用的,不是拿来偿命的,你知道赵筱雅现在身价多少吗?整个夏家的家产,都落在了赵筱雅的身上,她作为我的朋友,得到的最大的利益就是,她这辈子有用不完的钱,那些钱,有些是干净的,有些是不干净的,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什么错都没有,我把她摘干净,就是指望着你死后,还能有人每年去坟前给我的姐姐送花儿。” 说起卫蓝,唐攸宁又问: “江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放过他们吗?” 我冲她嚎道: “因为你是个魔,你丧心病狂,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唐攸宁,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喂喂还不到半岁,他的哭声那么弱,你要是再不把他送出去喂东西吃的话,他会活活饿死的。” 唐攸宁掐住我的脖子: “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我要是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江离。我告诉你吧,我之所以不放过这些人,都是因为你,他们都伤害过你,伤害过你的人,都该死,我的姐姐拼死都要护住你的爱情,我当然拼死也会为你报仇的,这些人,你睁开眼好好看看,陈沉,我不过用一个孟以柔,就把他迷的神魂颠倒,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值得你嫁吗?” 我呸了她一口: “你所做的一切,等你死后见到你的姐姐,你就知道,连最疼爱你的姐姐,都不会放过你的。” 唐攸宁大笑: “没关系呀,我的姐姐曾经跟我说过,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值得她对我好,同样,我做的一切,都不需要得到她的认同,因为她值得我这么做,但是你觉得你值得吗?江离,你还记得韩伊蕊吗?” 我惊讶的看着她: “她的死也跟你有关?” 唐攸宁委屈的嘟嘟嘴: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天地良心啊,她的死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她用最低的价格租了你们小区楼下的门面,可是我的功劳呢?你知道当我得知韩伊蕊身陷24条当中的时候,我有多惊喜吗?我一直苦苦在想,我筹划了那么多年,是该让你染上毒瘾好呢?还是让你的男人把艾滋病传给你的好,最后啊,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所以,就像文宇豪查到的那样,陈沉之所以选择和我离婚,是因为钱和美色。 而他得到钱和美色的前提,是利用婚姻法司法解释的漏洞,让我身陷巨额债务当中,经受着被失去婚姻被丈夫背叛和欠下一屁股债的煎熬当中。 我不得不说,唐攸宁这一招,很高明。 如果她就此收手的话,也许她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的做她的侯太太,而我会被巨额债务纠缠一辈子。 要论报复,那才是最好的报复。 唐攸宁咬牙切齿的掐着我的脖子说: “江离,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承受不住这一切的,我以为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还能不露痕迹的毁掉你,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赖活着,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安逸的赖活着呢,我得折磨你呀,如果七年的婚姻失败,被这个男人背叛还不能够毁灭你,甚至到了今天,你还能这么从容镇定的走进这间布满了炸药的仓库的话,那我真想问问你,江离,还有什么事情是能摧毁你的吗?” 其实我,早就脆弱到不堪一击了。 她有无数次收手的机会,我也无数次的濒临崩溃的边缘。但都是她的仇恨促使着我不得不活着。 唐攸宁松开了我,我猛的喘息一口气,咳嗽了好几声,只觉得嗓子隐隐作痛。 孩子的哭声随着我的咳嗽也加大了,唐攸宁去哄了哄,还喂了一瓶牛奶给喂喂喝。 过了许久,孩子睡着了,唐攸宁才重新来到我身边,拿了手机指着夏初临的照片对我说: “江离,这个男人爱了你十一年了,如果连他的事情都打击不到你的话,那你这个女人,铁石心肠到令人害怕。” 我再次挣扎了几下,货架上掉落一些零散的东西砸在陈沉的身上,他像睡死过去一样,毫无反应。 “唐攸宁,你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你要我给卫蓝偿命,你尽管拿去好了,你已经造了这么多的孽,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真的不为你的儿子想一想吗?他以后长大了,该如何面对像你这样的一个母亲?” 唐攸宁满意的看着我: “江离,你终于愤怒了,夏初临是你身上的一根刺吧?我只要轻轻的拨弄一下他。这根刺就会将你那颗铁石心肠搅动的千疮百孔对不对?” 十一年了,夏初临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爱我的男人。 他已经成了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存在,虽然他的存在会时刻提醒我,因为我们之间的这点情爱,曾经毁了一条如花似玉的生命。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好好活着。 唐攸宁打开了一个视频给我看: “江离,你不想知道夏初临的秘密吗?他跟你在一起后同居了那么久,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有碰过你吗?你一点都不好奇,不想要?” 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事情,也才想到了唐攸宁会用怎样的视频来刺激我。 我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果真,唐攸宁给我看的第一个视频。就是她穿着卫蓝的衣服,出现在夏初临的病房里。 唐攸宁解说道: “那一年,我刚好得知姐姐的死讯,我从老家赶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姐姐的最后一面,还是从你们同学的口中得知,我的姐姐因为你们而死了,我看到了姐姐的死相,鲜血流了一地,那么的红艳,那么的刺眼,她是我最疼爱的姐姐啊,她答应过。她和高渤哥哥结婚的时候,让我去给她当伴娘的,她说过的,这辈子她会保护我,可她却为了保护你而死了,我恨他,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个祸害,所以我要他死。” 视频中,唐攸宁真的和卫蓝长的很相似,夏初临见到唐攸宁的时候,正好是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夏初临很脆弱。见到卫蓝死而复生,相当的害怕。 唐攸宁指着夏初临的窘相说: “你知道当时的他有多怂吗?我说他当时吓的尿裤子了,你信吗?” 我红了眼,冲她怒喊: “唐攸宁,你个疯子,你有什么都冲我来,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唐攸宁摸了摸我的脸,将我的另一只手绑在旁边的货架上: “想死还不容易吗?江离姐姐,现在你要是想死的话,你就使劲拽,要是两边的货架都坍塌下来,你就能解脱了,不光你能解脱。你还能拉着这个背叛你的男人都陪衬,黄泉路上,有什么来不及跟他清算的账,不都得好好清算清算吗?” 看着唐攸宁那张秀气的脸蛋,我无法想象到,她是个多美丽的姑娘啊,内心却是这般的扭曲和丑陋。 我答应过宋安戈的,进来之前,他妥协了,对我说: “如果你想嫁给夏初临,我就是绑也会绑着他来跟你结婚,不管他的内心有多恐惧,我都会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江离,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活着。” 是的,我要活着。 我停止了动弹,唐攸宁捧着我的脸: “江离,你怕死?我刚刚是眼花了吗?我竟然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想死,你想活着,你是不是在想,你活着就能回去跟那个爱了你十一年的怂蛋结婚?但你要想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碰你,他不行的,他不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你能忍受你爱的男人一辈子不碰你吗?哈哈,我都能想象到,你活的像个寡妇一样,会有多痛苦。” 夏初临,不行? 我看到唐攸宁这张邪恶的脸,忍不住嚎叫: “唐攸宁,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唐攸宁亲吻着我的脸: “姐姐,我对他做过的事情,可多了?你想知道什么?你说呀,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一字不落的告诉你,你说好不好?” 我的心剧烈的疼痛着,唐攸宁拿了手机,和我头挨着头: “来吧,姐姐,就让我们好好欣赏一下,我是怎么折磨你最爱的男人的。” 087.你该死 视频中,唐攸宁爬上了夏初临的床。 一切都如我预料一般,我闭了眼不再看,唐攸宁掐住我的脸颊:“江离姐姐,马上就有精彩的一幕了,你不准备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吗?” 我别过脸去,冷笑着说: “唐攸宁,你做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你以为卫蓝死了,你折磨她生前所有在乎的人就是对她感情的回报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懂得感情的真谛,即使夏初临一辈子都不敢逾越那一步,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我对他的感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攸宁甩了我一巴掌: “江离,你的心可真大啊,如果我说我和夏初临还有一个孩子呢?你也不介意吗?” 我看着她那张真假难辨的脸,心里觉得莫名的荒凉: “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我劝你省省力气吧,你想折磨我,有什么方式都使出来,外面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很快我们就都能解脱,地狱之下,我们会见到卫蓝的。” 唐攸宁长吁一口气: “江离,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且难以对付,不像夏初临,对付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也是证实我当时的评估是准确的,在关键时候,女人的心,要比男人坚硬数倍,这也是为什么夏初临经受了十年的折磨,而我从去年才开始真正对你下手的原因,江离,你是一个看起来很好对付,实际是却很麻烦的对手。” 看着她脸上的倔强,我忍不住感慨: “你和卫蓝。真的是天差地别,卫蓝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喜欢收留流浪狗,爱护花草,关心朋友,她就像个太阳一样,她出现的地方,总是阳光普照给人温暖。” 唐攸宁恨恨的说: “你想说我是卫蓝姐姐收留的流浪狗是吧?就算是狗也有感情的,不像你,你是卫蓝姐姐身边的一匹狼,是你夺走了卫蓝姐姐的生命,现在夏夫人已经死了,夏初临就算活着。也差不多废了,就只剩下你,可我还不想让你死,死太容易了,难的是如何让你痛苦万分的活着。” 她已经做到了。 她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身边在乎的人,那些无形的扎在心上的伤口,远比那些看得见摸的着的伤口来的疼痛千倍万倍。 或许是她的笑声太嘹亮了,货架下蜷缩着的陈沉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我之后,冲唐攸宁喊: “你这个疯女人,你放了她们。” 唐攸宁把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陈沉身上,她蹲下身去拍了拍陈沉的脸,笑着问: “你说的她们?是指谁?你的老婆,你的小姨子?还是你的前妻?” 陈沉被唐攸宁问的哑口无言,触及到我的目光后,更是低头沉默不语。 唐攸宁放声大笑: “江离,你瞧瞧,你嫁了七年的男人,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们都绑了吗?他们都是该死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我原本是要等你死了之后再折磨他们的,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想给你通风报信,要不是被我及时发现,现在这么好玩的戏码就没了。” 原来是陈沉在关键时候良心发现了。 唐攸宁拿了胶布堵住了陈沉的嘴。仓库的婴儿床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唐攸宁走过去,不知道摁了什么,大声说: “外面的人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跟江离同归于尽,如果你们不知道我唐攸宁是什么人的话,宋安戈,你应该知道的,江离在我手中,你们每靠近一步,我就会在江离的身上扎一根针,我说到做到,现在给你们三秒钟的时间退出去,三,二...” 她没有接着说一,外面的人应该是退出去了几步。 做完这一切后,唐攸宁解开身上的外套给我看: “你跟他们说,让他们别靠过来,除了你们,这附近还住着这么多无辜的人们,我在仓库四周埋的炸药,足够将这个地方夷为平地,如果你不想伤及无辜的话,给宋安戈打电话,让他告诉那些自诩为正义的警察,别高估自己的能力,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人质,是他们没有能力解救的。” 电话拨通了,宋安戈焦急的问: “江离,你的情况怎么样?” 唐攸宁开了扩音,我没说别的,只是问他: “潇潇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宋安戈有些心虚的说: “她一直在等你回来,江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唐攸宁瞪了我一眼: “虚伪的两个人,废话真多,宋安戈,我警告你,你要是想让江离活着,最好让外面那些愚蠢的人都呆在原地,说不定凭着江离的三寸不烂之舌,她能说服我放过她呢?你敢不敢赌一把,赌江离能赢我?” 我不知道宋安戈跟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唐攸宁的表情很难看,最后愤怒的挂了电话,朝我奔过来甩了我两巴掌: “江离,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我眼冒金星的回答: “那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卫蓝一个人爱你,却有许许多多的人爱着我。” 唐攸宁拿了一把小匕首出来对准我的脸: “所以你该死。” 我闭着眼睛: “来吧,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我无数次的在梦里见到卫蓝,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她活着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朋友,死后大概也是等着我去陪她的吧,你用这把匕首了结了我,我就能去陪你最爱的姐姐了。” 唐攸宁抽回那把匕首,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你休想,江离,你休想就这么死了,你要是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一个正常人拥有的一切。凭什么你们都有,却独独我最可怜最可悲最可恨,你们都该死,都该死,我先帮你杀了这个背叛你的男人,替你解恨。” 眼瞧着唐攸宁的那把匕首要朝着陈沉身上刺去了,我本不该救他的,但我下意识的喊道: “唐攸宁,你不是说要给我看你如何折磨我最爱的男人吗?你倒是给我看啊,我真想看看,我最爱的男人是如何拒绝你挫伤你的自尊心的。” 唐攸宁果真起了身,丢掉匕首拿了手机放在我眼前: “你想看是吧,那你就好好看看吧。” 我看到夏初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唐攸宁。唐攸宁不知道给夏初临注射了什么,他昏迷了一小会,醒来之后整个人都身不由己的抱着唐攸宁,翻滚着。 只是在最后关头,夏初临摔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划破了自己的手,疼痛使他避免了犯错,他却一口一个卫蓝的喊着。 我有些诧异的想看清楚夏初临的表情,唐攸宁解说道: “江离,你猜得没错,这个男人爱你爱到骨子里,就算是打了迷药却还是克制住了体内的兽性,但他产生了错觉。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卫蓝,你看见了吗,他真的吓尿了,他吓的屁滚尿流的爬下了床,瑟瑟发抖的躲在窗帘后面,你说说,就因为这么脆弱的一个男人害死了我最坚强的姐姐,我怎能甘心,我怎会放过他?” 唐攸宁眼中那熊熊燃起的仇恨的火苗,像是要将我吞噬掉一般。 视频的最后,唐攸宁割破了自己的手,她的血,夏初临的血。两个人的鲜血流了一地,夏初临疯狂的叫喊着,他当时意识模糊,应该是产生幻觉,以为自杀的卫蓝又回来找他索命来了。 唐攸宁还趁着夏初临意识不清的时候将他拖回了床上。 视频戛然而止,唐攸宁哼笑着: “江离,你想知道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正对着唐攸宁的双眼: “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攸宁再次不可抑制的掐住我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的?” 我艰难的喘着气回她: “夏初临有个心理医生叫唐知敏,他是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十年前是他救了夏初临,他跟我说过,那天晚上夏初临醒来的时候,床上有一滩血渍,夏初临说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他跟卫蓝之间发生了什么,唐知敏对夏初临的过往一清二楚,卫蓝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夏初临的病房里,并且和他发生了关系呢。” 唐攸宁恼怒的瞪着我: “你们真的是太可恶了,你们什么都知道,还要我多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其实我只是猜测,不管夏初临面对的是卫蓝还是唐攸宁,他都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唐知敏说过,自那以后,夏初临就突然之间多了一种精神上的洁癖,和异性之间不能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包括护士给他处理伤口。他都会出现各种生理上的不适,唐知敏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治愈他,才勉强让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 所以我答应和夏初临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碰我,不是因为他不想要我,而是他做不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一晚上难以分辨做过什么的情景。 现在真相从唐攸宁的口中说出来,我希望自己能活着回去,我要告诉夏初临,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唐攸宁的情绪很激动,孟允和孟以柔也醒了,一看到我。就大喊: “江离,你救救我们,她要的是你,你把命给她,让她把我们放了。” 孟以柔很狼狈,她说完后,唐攸宁狠狠的抽了她几个耳光: “你个贱人,我警告过你的,叫你不要回来不要回来,是你们自己不听,原本你们作为我折磨江离的功臣,你们拿着五千万去国外好好过后半辈子就行,你却偏要带着这个窝囊废回来,现在好了,你们一起去死吧。” 孟允哭着求她: “你放过我吧,自始至终我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定要把我拖下水。” 唐攸宁得意的笑了: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夏初临是我姐姐喜欢的男人,你却跟我姐姐抢男人,你说你该不该死?” 孟允错愕的看着我: “江离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姐姐了?唐攸宁,你疯了,你不是最恨她的吗?” 唐攸宁回头看了看我,又摁着孟允的肩膀解释说: “你理解错了,像你这么愚蠢的女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由我送你一程,免得你被外面那些警察抓回去坐牢。” 孟允大叫: “是你害死夏夫人的,跟我没关系,给夏夫人下的那些药是你给我的,唐攸宁,你说过的,只要我帮你复仇,你就给我五千万让我出国移民,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唐攸宁站起来后退几步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一步一步的逼近孟允: “说话不算数?你说我说话不算数?让你去靠近夏初临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要你做的事情是让夏初临移情别恋爱上你,但我警告过你的,你不许爱上他,可你呢,你却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我告诉你的,他是我姐姐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他。” 孟允惊慌的挪动了两下: “唐攸宁,你说的姐姐,到底是谁?” 唐攸宁大声说道: “你记住了,我只有一个姐姐,你去了下面要是见到我姐姐的话,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就说妹妹想她,等妹妹做完了所有事情就下去陪她,你也要告诉我的姐姐,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会好好地活着,绝不会做背叛她的事情,让她安心。” 我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有些不可置信。 唐攸宁那把匕首,毫不留情的落下,直勾勾的插入了孟允的心脏,孟允痛苦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的姐姐卫蓝,喜欢上闺蜜的男朋友?” 唐攸宁双手握住匕首,再深一点刺入: “你废话太多,该死。” 和孟允绑在一起的孟以柔见到自己的妹妹倒下了,发出像杀猪一般的嚎叫: “你杀人了。唐攸宁,你杀人了。” 唐攸宁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放在孟允的衣服上擦了擦: “是的,我杀人了,那又怎样?我杀的人还不够多吗?多杀几个又何妨?你是不是也想死?你要是想死的话,我会成全你的,你闭着眼睛,乖,一下子就结束了。” 孟以柔跪在地上磕着头: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错了,我不该叫他回来勒索你,唐攸宁,你放过我好不好,你不是说你的合作伙伴那儿缺一个慰劳弟兄们的女人吗?我去,我真的去,我去慰劳他们,只要能让我活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我不想死啊。” 唐攸宁回头看着我: “江离,她说她不想死,你帮她求求情吧,只要你开口帮她求情,我就放过她。” 孟以柔听了,又朝着我磕头: “江离,我对不起你,我勾引了你的老公,我怂恿他算计你,我做了许许多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江离,你救救我,唐攸宁说了,只要你开口帮我求情,她就会放过我的,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她是罪有应得的,我不是圣人,我希望所有良心坏透了的人都去死。 但我也知道,唐攸宁想看看我的反应,她想让我树敌,让孟以柔恨我。 我沉思了片刻,轻声问: “唐攸宁,你知道让一个人痛苦的方式有多少种吗?” 唐攸宁晃了晃匕首: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的是,如果我杀了她,就等于我在帮她,像她这种助纣为虐的女人,如果被警察抓住的话,大概要判好多年吧,她现在才二十多岁,你说说,如同她判了七八年的话,等她出来的时候就三十多了,嗯,不行,三十多岁的人生还是在充满了希望的,我不能让她抱有希望,我要让她痛苦,让她绝望。” 唐攸宁自顾自的说着,而后笑着问我: “江离姐姐。你恨她吗?” 我很冷静的回她: “我恨她做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可怜之人罢了,现在她的妹妹死了,她的老公在你手上,她自己也是你这砧板上的鱼肉,你想要她死还不容易吗?” 唐攸宁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要你们的命很简单,一刀下去再拔出来,就算是痛苦也只有短暂的几分钟,我应该换一种方式,好了,孟以柔,你谢谢江离吧,我不杀你。” 孟以柔磕头道谢: “江离,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的救了我。” 我心里哀嚎一声,只怕是活着,要比死了难受吧。 果真,等孟以柔抬起头来看,唐攸宁像个恶魔一样狞笑着: “孟以柔,你喜欢看电视剧吧?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我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当初勾引陈沉,靠的就是这张脸,现在我就毁了它,让我猜猜,等你坐牢出来的时候。你已经青春逝去,再加上有一张丑陋的脸,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男人要你吗?” 孟以柔惊悚不已,连连后退。 奈何孟允死了,她拖着孟允的尸体,根本难以动弹。 唐攸宁轻松的钳住了她的下巴,右手扬起匕首,狠狠的朝着孟以柔的脸上划了一刀。 孟以柔尖叫,鲜血从她白嫩的脸上流出,我别过脸去不忍去看。 这一刀,从左眼到右颌,又深又长。 唐攸宁哈哈大笑: “江离,你觉得这一刀。够吗?” 我没有回她,唐攸宁自说自话: “你不哼声,应该是不够,那我就再来一刀吧。” 这一刀,划在额头上,孟以柔险些昏死过去。 唐攸宁还是觉得不够,拿着那把匕首,深深浅浅的在孟以柔的脸上划了七八刀,直到孟以柔彻底昏死过去,她才罢休。 孟以柔倒在地上,鲜血淋漓。 唐攸宁的脸上也溅了鲜血,她拿衣服擦了擦脸,看着孟家姐妹身旁的血泊。很不满的说: “太煞风景了,马上太阳就升起来了,江离,你等着,我先把她们拖出去,不然孟以柔失血过多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的孟以柔还有意识的话,她肯定会乞求唐攸宁痛痛快快的给她一刀,让她像自己的妹妹孟允一样利落的死去。 唐攸宁是真的疯了,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把孟家姐妹给拖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满脸是汗,却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对我说: “江离。真的是太好玩了,我把她们拖出去的时候,宋安戈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你知道的,我身上的炸药要是爆炸了,你们就都会死绝,所以外面那些懦夫丝毫不敢闯进来,你说,孟以柔会死吗?” 我冷冷回她: “她会想死。” 唐攸宁大笑: “那可由不得她,等我死了,警察会从我的电脑上看到孟以柔做过的坏事,判刑是肯定的,想死可没那么简单。” 这就是唐攸宁的恶毒之处。就好比我进来这么久,她除了甩了我几巴掌之外,就没有再折磨我。 她想让我打心底畏惧她。 但我不会。 我现在看她,就是一个可怜的孤独的女人,活在这个世上,唯一任由她靠近的,只有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如果这个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杀人狂魔的话,我想孩子也会恨她的。 唐攸宁深深知道这一点,她把那些身上绑了炸药的人分布在各个角落里,手上却紧紧抓着遥控器,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她要对付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陈沉。 她还是询问着我的意见: “江离。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他好呀,杀了吧,太可惜了,他毕竟是我复仇的第一步,也是最成功的一步棋子,要不,我把他阉割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冷笑: “随便你,我没意见。” 唐攸宁哀叹一声: “江离,你可真冷血啊,我刚刚看到宋安戈站的位置,离我布置的炸药点很近,我们赌一赌,你摁下这个遥控器,门外的那个炸弹就会爆炸,你放心,那是独立炸弹,波及范围很小的,最多要了宋安戈的命而已,你瞧瞧,炸弹就在离他脚下不远的地方。” 唐攸宁把桌上的电脑挪了个位子,我清楚的看到宋安戈出现在画面里。 而唐攸宁的炸弹分布点,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正好离他很近。 唐攸宁把遥控器塞在我手里: “来吧,宝贝儿,你摁下这个,他就能代替你,先行一步去见我的姐姐,你最好的朋友了。” 我挣扎着,但我的两只手分别被钳住住了。 唐攸宁利用我的手,狠狠的对着那个开关摁了下去。 088.葬身江底 外面清脆的响了两声,但不是炸药爆炸的声音,而是狙击枪的声音。 但我的手确实摁到了开关,只是没有如唐攸宁所预想的那样炸掉。 不知道这两声枪是响在哪儿,只知道唐攸宁的视频监控黑屏了,唐攸宁暴躁的在仓库里踱来踱去,整个人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过很快唐攸宁就冷静了下来,拨通了宋安戈的电话放在我耳边: “问问他,是不是外面那些警察不安分了?” 电话开了免提,我问了宋安戈,他说这两声枪响都不是自己人。 唐攸宁破口大喊: “宋安戈,你警告他们,谁敢妄动,我就要了江离的命。” 宋安戈很平静的说: “唐攸宁,你先冷静,刚刚的两声枪响,都不是警察所为,不妨告诉你,警察在第一时间就占领了最佳的狙击位置,你逃不掉的,你要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你涉嫌的走私和贩毒,他们派人前来狙杀你,目的就是想让你死,为了孩子,你应该跟警察配合,将功补过。” 唐攸宁冷笑: “你太天真了,我做的事情本就是万劫不复的,他们想杀我,尽管来好了,我来到星城准备找江离复仇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个仓库我精心布置了一年多,根本没有什么最好的狙击位置,除非狙击手在直升机上,在江上瞄准我,但你要清楚后果,只要直升机一来,我跟江离就会同归于尽。后半辈子,你就慢慢缅怀她吧。” 宋安戈换了语气: “事到如今,你总归是要一个结果的,你到现在迟迟没有动手,我们之间应该还有谈判的可能,唐攸宁,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唐攸宁大笑: “我要的,只是江离的命,我之所以不动手,就是想在最后关头给你们一点点希望,再亲手掐灭它。你现在应该感受到了吧?你觉得怎么样?这种活受罪的滋味,我已经品尝了十一年。也该你们好好品尝的时候了。” 电话挂断,唐攸宁将手机丢进了仓库中的鱼缸里,显然是不想在与外面联系。 我仔细看了看这间仓库,从外面看应该是与平常无异的,但里面的结构确实与众不同,怪不得出事这么久了,将仓库团团围住的警察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 唐攸宁看了看我,最后把视线锁定在陈沉身上: “你是我的功臣,这么算来的话,我应该放你一马,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你觉得呢?” 说完,唐攸宁撕开了陈沉嘴上的胶布。 陈沉咆哮道: “你个疯子,你已经害了这么多的人了,不差我一个,你杀了我吧,放过江离。” 唐攸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关键时候醒悟了?还是说你觉得孟以柔容貌已毁,比来比去,还是江离那张脸看起来舒服些?” 陈沉哼了一声: “你啰嗦这么多做什么,你不就是不想死吗?那你就放了江离,你水性好,悄没声息的跳进江中潜上岸,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唐攸宁狠狠甩了陈沉一巴掌: “你当我傻吗?今天我是走不出这里了,但我可以让你走出去。” 陈沉挪了挪身子: “你放过江离吧,你不是说让一个人死很容易吗?死是一切苦难的终结,那你就让她活着。你已经毁了王潇潇,你知道的,王潇潇是她最在乎的朋友,难道你不想让她亲眼回去看看王潇潇身上的伤口,以及王潇潇今后活着会有多痛苦吗?” 唐攸宁沉思了一会儿: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我不打算听你的,江离要是活着,夏初临爱她,宋安戈爱她,就连邓珩都拼了命的想要保护她,你觉得我会放过她吗?至于你,像你这么恶毒阴险的男人,这辈子应该没有哪个女人敢嫁给你,等你从监狱出来,漫长的一生有你罪受。” 唐攸宁起了身,她果真不打算折磨陈沉了。 我猜想,应该是刚刚那两声狙击枪响使她失去了耳目,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所以想要快速解决这一切。 对她而言更糟糕的是,她检查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债权人身上的炸弹,竟然已经无效了。 唐攸宁一拳捶在桌子上: “这世上的人,没有什么忠诚,只有背叛,无休止的背叛。” 或许是她的拳头惊动了孩子,喂喂嗷的一声哭了。 唐攸宁心烦的对着孩子大喊: “哭什么,你吵死了。” 她还伸出了双手,我以为她要把孩子抱出来,没想到她的双手竟然掐住了喂喂的喉咙,我着急的大喊: “唐攸宁,你疯了吗?他是你的孩子,你是他的母亲啊。” 唐攸宁松开孩子冲向我: “死到临头了你还多管闲事,现在好了,所有的炸弹都没用了,我被骗了,他们给了我一个假的遥控器,他们是想置我于死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我想在死之前享受一下一家三口的温馨,没想到侯邺竟然背叛了我,经我手的货物全都落入了警察手中,我现在跟他一样,是一枚弃子。” 看着被五花大绑丢在货架下的陈沉,弃子的心情,他应该比我深刻一些。 我以为唐攸宁现在已经没什么招数了,她却将孩子抱起,拿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机,看外观,应该是侯郁的。 我记得侯郁的手机壳是用王潇潇的照片做成的,她把孩子平放在桌子上,解开孩子的衣服,赫然入目的,竟然是一捆炸药。 都说虎毒不食子,唐攸宁拍了照片发到了侯邺的手机上,还在微信上说: “侯邺,你这辈子就注定了断子绝孙,我告诉你,于秀是我杀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杀的,你恨我吗?那就恨吧,我死了,你这辈子也休想好过。” 话音刚落,唐攸宁摁了桌上的遥控器,仓库瞬间成了一个巨型的铁桶。 看样子,她确实对这个旧仓库做了很多的改动。 唐攸宁转了两圈。笑着问我: “江离,你喜欢这里吗?为了设计这间仓库,我可花了不少的钱,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带着你在这里生活上很长一段时间,除非外面那些人不顾你们的死活将这里炸掉,否则谁都闯不进来。” 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和有人试图打开这个巨型铁桶的声音。 如果这里是密不透风的话,我们根本活不了多久就会缺氧死去。 唐攸宁打开了一个箱子,那里面摆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她拿着这把刀子在我面前,指着刀柄上的字说: “江离,你信吗?这把刀是我设计的,我的姐姐以前说我像只可爱的小兔子。所以我用兔子为图案,在刀柄上刻了卫蓝二字,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要用这把刀,让你像我的姐姐一样死去。” 当死神来临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和孟家姐妹一样惊慌失措呐喊求饶,但我没有,我很冷静的看着唐攸宁: “你真可怜,十一年前,你才十三岁,这十一年来,应该是一个女孩子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你却早早的背负了仇恨,浪费了一个女孩最好的年华,有很多的感情和美妙的感觉,你恐怕都没有感受过吧?” 宋安戈曾经对我说过,天才一般都殒落的快。 而有些极端的孤独的人所拥有的潜能,会比普通人强大数倍,但往往不得善终。 若不是亲眼见到唐攸宁的种种,我真的很难相信,这世上原来真的天才。 只可惜,她最后势必不得善终。 唐攸宁深呼吸一口气: “江离,从现在开始,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引起我情绪的波动。因为我已经打开了我们的死亡倒计时,看到桌上的那个摆钟了吗?等我用这把刀子划破你的手腕,鲜血流出的那一刻,摆钟就会响起,摆钟每敲一下,你的生命就流逝一下,这种滋味,很美妙吧?” 陈沉沉不住气大喊: “唐攸宁,你有本事冲我来,你放了她。” 唐攸宁很迅速的回了他: “晚了,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怜香惜玉了?我告诉你,一切都晚了。是你开启了她人生当中的痛苦模式,你现在装什么好人,我就是要让你看着,你不是说你不爱她了吗?你不是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了吗?现在我就帮你了结了她。” 我曾经一直想尝试一次锋利的尖刀划破脆弱的皮肉时,那种疼痛的感觉会有多强烈。 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了。 却发现疼痛的等级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难受。 第一触感就是,这把尖刀有点冷。 冰凉的刀锋割开了我的手腕,温热的液体瞬间包裹住了刚刚那一瞬的冰凉。 唐攸宁问我: “疼吗?” 当然疼! 十一年前的卫蓝,在割开自己的手腕时,应该和我经受的疼痛是一样的感觉。 我没有回答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东西迅速的在流失。 唐攸宁捧着我的脸: “别怕,姐姐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如果疼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吹吹。” 我呸了她一口: “唐攸宁,你清醒一点,我不是卫蓝,我是你最痛恨的人,我是江离。” 唐攸宁的泪水擦在我的脸上,她哭出声来: “我知道,你不是卫蓝,你不是我的姐姐卫蓝,江离,你的心好狠啊,你说卫蓝是你最好的姐妹。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卫蓝有个妹妹叫唐攸宁吗?卫蓝死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的姐姐为你而死,你为什么不能代替我的姐姐来疼我?你知不知道,卫蓝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不想辩解什么。 我从来都不知道卫蓝还有个妹妹,我也很少听卫蓝讲起以前的事情,她总是说,没遇到我之前,她不知道什么是关心,什么是开心,更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面对唐攸宁的失控,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唐攸宁哭了很久,摸了摸我的手臂: “好凉啊,江离姐姐,人死之前,是不是身体的温度会慢慢的降低,就跟你现在的手臂一样,慢慢的就会变成死人的温度?” 我想她说得对。 陈沉一直在咆哮,唐攸宁嫌他太吵,一闷棍将他打昏过去了。 喂喂也哭闹不止,唐攸宁抱着他来到我面前,指着我说: “喂喂,我的好孩子,你看看这个女人,你要记住,是她害了你,如果你死后投胎再遇到她的话,你一定要帮妈妈报仇,不管有多难,都要让她活的生不如死。” 我苦笑一声: “唐攸宁,你相信轮回吗?” 唐攸宁带着泪看着我: “信啊,我不仅相信轮回,我还相信十八层地狱,你信吗?我一直觉得姐姐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我,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跟孟婆一起熬汤,陪着孟婆唠唠那些死鬼的家常,到时候我肯定不喝孟婆汤,我不能忘记我的姐姐,你呢,你会喝孟婆汤吗?”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实在没有力气搭理她,铁桶传来电焊的声音,应该是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打开这个,牢不可破的铁桶吧。 唐攸宁亲吻着喂喂,温柔的说: “孩子,是时候了,与其让你活着跟我一样成为孤儿,不如妈妈带你一起去死,你别怕,黄泉路上有姨妈在等着我们呢,姨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见到你,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的。” 我有些晕眩,看着唐攸宁的手掐着喂喂的脖子。 喂喂哭着,脸蛋都呛红了。 我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感觉手上的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唐攸宁不满地看着我: “你别急,好好享受生命倒计时,你很快就要见到卫蓝了,你好好想想,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好?” 我长叹一声: “唐攸宁,就算卫蓝在黄泉路上等着,恐怕她也拒绝见到你吧?” 唐攸宁松了手,瞪着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清了清嗓子说: “我说,就算卫蓝在孟婆那儿等着你,她等的也不是你。你知道我作为卫蓝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卫蓝说起过你吗?你自己认为你是卫蓝最疼爱的小妹妹,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唐攸宁一只手抱着喂喂,另一只手再次朝我伸,掐住我手腕上的伤口说: “江离,你真该死,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这一刻的疼痛,比尖刀划破皮肉时要强烈的多。 我的额头冒着汗,喘着气回她: “我想告诉你的是,在卫蓝心中,你什么都不是,她并不喜欢你,更别说疼爱你了,你的出现对她而言,就是耻辱,你的存在意味着她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在卫蓝心里,是你夺走了她的父亲,让她从小就缺失了父爱。” 唐攸宁加大了力道: “不是的,你骗我,卫蓝姐姐最疼我了。” 我咧嘴笑着: “我没有骗你,是卫蓝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痛恨一个人,那个人夺走了她的一切。” 唐攸宁的脸都扭曲了: “江离,你信口开河,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苦笑一声: “你觉得我是个怕死的人吗?你都说了,黄泉路上有卫蓝在等我,对她而言,你不过就是童年的一个玩偶,对了,你见过玩偶吗?女孩子应该都会有布娃娃的,可卫蓝没有,她把你当成布娃娃一样的疼爱,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你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想想你真的是很可悲。” 唐攸宁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她疯了一般的把喂喂丢回了婴儿床,整个人发疯似得砸着桌子上的东西。 我继续刺激她: “你说说你可不可悲,你自以为最疼爱你的姐姐,其实心里是恨你厌恶你的,你好不容易嫁给了侯邺,也不过是于秀的替代品罢了,这两个你生命中最爱的人,都不是真的爱你,恐怕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人是真心爱你的。” 唐攸宁拿着那把刀对着我: “江离,你是想逼我捅死这个孩子吗?” 我点点头: “对啊,你应该杀死他的。” 唐攸宁失去理智的问: “为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我大笑: “唐攸宁,斩草要除根,你是个恶魔,你生的孩子也应该是个恶魔,你想想,如果他活着,侯邺就永远走不出你存在过的阴影,只有你亲手杀了这个孩子,侯邺才能继续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好好活着。” 唐攸宁丢了刀子: “江离,你都要死了,你还在为侯邺打算,你爱上他了?” 我再次点头: “像他这么好的男人,是个女人都心动的,你不也爱上他了吗?你明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却还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他,我说的对不对?” 唐攸宁怔怔的说: “这是我最大的败笔,我不该爱他的。” 我看着魔怔了的唐攸宁。继续说道: “所以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着想,我希望我死后,他能放下于秀,放下你,也放下我,世界那么大,好女人那么多,他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我请求你杀了这个孩子吧,别让他的存在阻止侯邺拥有更好的未来。” 唐攸宁呐喊一声: “不,不不不,我恨他,他背叛了我,从他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他的心里就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他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我恨他,我要把这个孩子留着。” 我真的是没力气了,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 唐攸宁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脸: “江离,你不许睡,你看着我,你听我说,我要把这个孩子留着,等我死后。侯邺见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我,我要跟你赌一赌,你死后,除了你的母亲之外,每个人都会很快忘了你,你的母亲年纪大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到时候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记得你,而我不一样,侯邺身强体壮,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还有孩子。我的孩子也会记得我。” 我吞了吞口水,夸她: “这个主意很棒,我支持你,不过,你听听,应该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在这个铁桶上锯出一个洞来,到时候会有人帮我收尸,而你呢,这么热的天,如果没人帮你收尸的话,你的尸体应该会腐烂掉吧。” 唐攸宁哈哈大笑: “江离,你想的真美。你以为我会让你死有全尸吗?你真的是太天真了,等他们用尽全力打开这个铁桶的时候,他们会发现,铁桶里没有你,也不会有我。” 话毕,唐攸宁给我的右手松了绑,然后把左手的手铐打开,和她的右手铐在一起。 她用身子支撑着我,轻声问道: “江离,你猜现在外面天亮了吗?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很美?如果你问我此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我想说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日出。你呢?” 我摇摇头: “我也没有,但我想,现在应该天亮了吧,沉睡中的人们都会醒来,也有很多人,再也醒不过来。” 唐攸宁得意的问: “你怕死吗?如果你怕死向我求饶的话,也许我会放你一马。” 我兀自笑了: “别,你千万别放过我,就让我陪你一起死吧,免得卫蓝见到你的时候,很伤心却没人陪。” 唐攸宁哼了声: “你知道我现在要带你去哪儿吗?” 好好的仓库,突然一声响动后,地板上就出现了一个洞。 唐攸宁将我扶到洞口: “你知道星城涨水的那一年吗?下水道的盖子坏了。有一个女孩失足掉落下去被急湍的水流冲到了湘江里,救援的人连她的尸体都没能打捞上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个仓库吗?因为等下我们会从这儿滑进湘江里,当他们以为我们还在铁桶里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溺水而亡,我们的尸体会沉在湘江底下。”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唐攸宁在自己的身上绑了一根绳子,她解释说: “等我们冲进水中的时候,开关处的巨石就会和我们一起坠入江底,江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知道,有你在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我的姐姐卫蓝。” 这个女人是真的疯了,这仓库里的机关做的太巧妙。 她把我推进了洞里,里头漆黑一片。 她的身子就在我后面,随着轰的一声响动,应该是地板合上了,唐攸宁不知道摁了什么,我的身子就像玩激流勇进一样的往下冲,几秒钟后,我们冲出了漆黑的地道,我和她一起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进水里。 我想,葬身江底,应该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了吧。 089.枪决和求婚 大结局上 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一刻,我不能否认,我心里想的那个人是宋安戈。 和他在一起,我才无惧未来。 尽管我承认,最初我对他是无感的,甚至很讨厌他的油嘴滑舌和举止轻浮。 只是这些缺点,到此刻都成为死前最后的愿景。 继而我看到了一张脸,虽然有些变形,却像极了宋安戈。 我伸出右手去抓他,想对他说,其实我喜欢上你了。 其实... 我真的不想死。 所以我又活过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清楚的记得黎明前的那缕光芒透过树缝照进病房里,窗台上鲜花娇艳欲滴,微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凉凉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药水味,吊在上方的药瓶一滴一滴的落着,病床前,宋安戈那张脸带着疲惫和胡渣出现在我眼前。 一切都好。 睁开眼看到的一切,好的坏的,对我而言,都是好的。 我还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有点疼,证明我还活着。 宋安戈什么都没说,两眼一红,握住我的手亲了又亲,泪水滑落在我的手背上,这样的清晨里,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过了很久很久。 直到护士进来换药,笑着对我说: “你昏迷了三天,这位帅哥一直陪着你,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呢。” 昏迷了三天,我还以为我被救了之后,刚好醒来天就亮了呢。 护士出去后,宋安戈煽情的摸着我的头发: “你还活着,真好。” 我伸手去摸他的胡渣: “你三天不修边幅我是相信的,但护士说你三天都陪着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我就想问问你。大叔,你能三天不上厕所吗?” 宋安戈不由得笑了,掐了掐我的脸蛋: “你呀你,一醒来就开始调戏我了,我肾好不行吗?” 我鄙夷的看着他: “你肾好?说出来谁信呐,你肾好活不好,也活该你留不住最爱的女人。” 宋安戈那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起身匍匐在我身前: “我活好不好,等你出院了,试试不就知道?” 我... 论调侃,我从来没占过上风。 邓珩从病房外进来,忍不住大笑: “抱歉啊,我也不想打扰你们这么郎情妾意的时候。但我觉得以江离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被你这么撩拨,不过,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啊,一醒来就有力气跟他打嘴仗,看来要不了几天,你就能出院了。” 宋安戈急忙回过头去: “再多住一段时间吧,现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江离也应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反正你在医院也方便,等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再去度假村休养两个月。” 听他这意思,我这大半年都要睡过去了? 我举手抗议: “宋大叔,我这没病没灾的,你让我一躺就是大半年,你居心何在?” 宋安戈握住我的手: “抗议无效,你这身体不好好养,以后怎么生的出孩子?” 我白了他一眼: “不跟你啰嗦,邓珩,潇潇呢?潇潇怎么样了?” 邓珩拍拍宋安戈的肩膀: “我来呢,就是替换这位不眠不休先生的,老大,你真的该去修修边幅好好睡一觉了,正好江离醒了,我帮她预约了全身检查,有我陪着你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吧。你赶紧抓住机会休息一下,以后你还要照顾她一辈子呢,不养精蓄锐,小心一不留神就会被她反超。” 宋安戈起身伸了个懒腰,啰嗦了一阵总算是走了。 邓珩坐在宋安戈刚刚坐过的位子上,沉叹一声: “江离,首先恭喜你,活下来了,身体也无大碍,并且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光明的方向前进。” 我打断他的话: “邓珩,你到底想说什么?” 邓珩朝我靠近了一点: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你要先听关于谁的?” 当然是王潇潇的。 我想坐起身来,被邓珩摁住: “行了,我先说说你吧,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这还用废话吗? 当然是警察。 邓珩却开口说: “是老大救了你,准确的说,是侯邺和老大一起救了你,那间仓库是唐攸宁精心准备的,侯邺发现了仓库的设计图纸,老大看穿了图纸当中暗藏的杀机,于是你得救了。” 实话说,他说的一点都不精彩。 但我从他的表述里得知,宋安戈潜水救了我,唐攸宁也没死。 关于宋安戈,邓珩说人的意识是不会骗人的,我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一直喊着宋安戈的名字,我想,我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了,但我需要些时间来理清自己的头绪,况且现在有很多的事情,都比两个人的小感情来的重要很多。 比如王潇潇怎么样了? 邓珩安慰着我: “你别急,等你做完检查,我就安排你们住在一起。” 虽然邓珩说的很轻松,但他的神情,有点怪怪的。 他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我好像还是在玥玥和韩伊蕊死的时候才从他眼里看到过,难道? 我抓住他的手问: “阿珩,你老实告诉我,潇潇到底怎么样了?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一路走来,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有一年之久不算短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情,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但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所以...” 我的话还没说来,护士从外面进来,说是警察来了,想要录一下口供。 邓珩出去说了几句,再回来的时候,长舒一口气: “好吧,我觉得潇潇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有必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态,我们长话短说,她的遭遇我想你应该在心里有所准备,她刚小产,而且近来身体撕裂严重,加上她亲眼目睹了侯郁的死,精神上有些恍惚,唐知敏医生已经给她做过心理疏导了,但是没什么效果,她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治愈,最好的办法是带她出国,离开这个让她感到抑郁的环境。” 出国? 我总觉得邓珩话里有话,但他却戛然而止了: “具体的情况。你相信我,有我和唐医生联手,相信潇潇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邓珩说完后,警察就进来了。 我昏睡的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唐攸宁作为走私和贩毒的一个重要人员,侯邺从她电脑里窃取的资料绝大程度上的帮助了警察,算是大获全胜吧。 孩子也安全获救了,对侯邺而言,也算是一大安慰了吧。 七月末,正午的太阳很刺眼。 我站在窗台边,阳光灼烧着我的手臂。 记得上学时,老师总喜欢拿我们来比喻太阳,用老师的话说。三十岁的年纪,我应该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可我却觉得自己几夜之间就垂垂老矣。 警察录完口供之后,文宇豪也来过。 他说小宝的事情已经查明,所有凶手都已经抓到了。 他说唐攸宁的罪状数都数不过来,死刑是肯定的。 他说那些助纣为虐的债权人,全都是唐攸宁精心安排的爪牙,除了几个陈沉的朋友除外。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关于王潇潇的事情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好消息。 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易成则也来过,他说关于我和陈沉在婚姻存续期间欠下的夫妻共同债务,他已经帮我提起诉讼了,法院会就此事深入调查。尽管24条的司法解释明确规定在婚姻存续期间所欠的债务需要夫妻俩人共同承担,但是在补充条例中有明确的界定,易成则说,这场官司,我必赢无疑。 好像所有人来跟我说的事情,全都是生生死死的大事情。 而我最想要的,就是有个人陪着,能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慨一句,这一年来,好像活了一生那么漫长。 七月二十八号,开庭日。 也是对唐攸宁所犯罪行的审判日。 我坐在旁听席,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讽刺。 一年前,我坐在唐攸宁所处的位置上。法官一拍案,铿锵有力的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四条:债权人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主张权利的,应当按夫妻共同债务处理。 就这样,一年来艰难的地狱生活就拉开了序幕。 直到此刻,法官宣判唐攸宁死刑,立即执行。 恍然如梦! 执行死刑之前,唐攸宁提出要见我。 我去见了她。 这一幕也好讽刺,唐攸宁处心积虑的想让我尝遍所有的苦痛心酸,这牢狱之灾,我也是有过的,我还记得她当时在我面前说的话。 现在剧情反转,我看到她落魄的样子。心里头却没有半点窃喜。 她一身是伤,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邓珩跟我说她没死的时候,明明说了只是轻微呛水。 唐攸宁用一双阴狠的眸子盯着我: “江离,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看着她那张划伤溃烂的脸,轻声问: “你就打算这样下去见你的姐姐吗?” 在法庭上看到她,退庭之后我问易成则,她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成则说她拒绝接受治疗,天气又炎热,脸部受的伤就开始溃烂了。 唐攸宁冷笑: “怎么,我这样子很难看吗?江离,难道这不是你指使的吗?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身上,一刀一刀划在表皮的伤口,都是你对我的报复吧?这样也好,面目全非了,下去见到卫蓝姐姐的时候,她才会心疼我。” 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跟她磨嘴皮子,也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没话说的话,你一路走好。” 我起了身,唐攸宁叫住我: “江离,你就这么狠心吗?” 我有些伤感。莫名而来的伤感。 我在想,如果现在站在唐攸宁面前的人是卫蓝,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会对将死的唐攸宁说些什么? 也许也只是一句一路走好吧。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难以挽回了,错误已经铸成,这跟小时候和小伙伴打架斗殴争抢诋毁不同,不是一句对不起没关系就能抹去的。 我递给她一张喂喂的照片: “你多看两眼吧,黄泉路上要是见不到卫蓝在等你,你觉得孤单的话,也别去打扰别人,只要你心里想着一个人,就不会空虚,也不会犯错。” 唐攸宁到底是个女人,看到喂喂的照片,声音都哽咽了: “江离,侯邺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 “他为什么要来看你?你杀了他最爱的妻子和孩子,还亲手折磨死了他最疼爱的弟弟,你用他的根基当屏障贩毒走私,你害他现在除了喂喂之外一无所有了,你还有脸见他吗?难道你还想在死之前假惺惺的忏悔两句,你以为你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就应该理所当然的原谅你,回复一句没关系,好让你安心上路?” 唐攸宁低着头,掩面痛哭。 我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或许是我的心,也坚硬了吧。 唐攸宁摇着头说: “我只是想问问他,我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恨恨的看着她: “唐攸宁,我要是你的话,我现在最不敢见到的人就是侯邺,我真的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对潇潇做的所有事情都能理解为你恨我,你想毁掉我在乎的人,但是没关系,我无法改变既定的现实,但我会用后半辈子,像卫蓝曾经爱护你一样的守候着潇潇,那侯郁呢?他是你最爱的男人的弟弟,你对他怎么下的去手?” 唐攸宁一拍桌子,满面狰狞的说: “你以为我想杀他吗?是他自己愚蠢,他一再的破坏我的好事,其实他把喂喂带走,我是感谢他的,但他错就错在不该跟王潇潇鬼混在一起,更不该爱上王潇潇,尤其是最后,他还要护着她,你说他该不该死?” 想起侯郁死时候的惨状,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人为的。 但人死不能复生,我再无多话,转身要走,唐攸宁嚎啕大哭。 “江离,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还不想死,不想就这样去见卫蓝,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她啊。”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冷哼一声: “唐攸宁,别装了,如果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恶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我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绝不相信你在临终时的忏悔。” 唐攸宁两眼放着绿光,又哭又笑。可怕至极。 “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必要演戏了,江离,看过花千骨吗?”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我很不耐烦的看着她: “没别的辙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此道别吧,虽然你十恶不赦,但我还是希望你死后能够梦想成真。” 唐攸宁怪笑: “江离,你现在很恨我吧?” 我皱了皱眉,晃晃手指: “你错了,我妈妈说了,人活着就是来锻炼抗击打能力的,你对我而言,就跟路上的绊脚石一样,一不小心踩上了,难免会磕脚,不过短暂的疼痛过后,我还是会继续前行,试问,谁会记得一颗挡路的小石子呢?” 唐攸宁愤怒的喊: “江离,你别太得意,我会像花千骨诅咒白子画一样,既然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没能毁掉你坚强的意志力,那我就咒你长命百岁,尝尽世间所有的苦头再去死好了,希望你活的比你爱的人要长久一些,只有这样你才能明白最爱的人离开你,是种多浓烈的痛。” 我优雅的道了声谢,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博弈,我总算没有输得很难看。 我走之前,唐攸宁乞求道: “我能见最后见一次我的孩子吗?” 我很无情的拒绝了她: “唐攸宁,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还想杀了他的,你能见到我,就是上天对你的眷顾了,至于孩子,你放心吧,会有一个好女人出现,代替你的位置,弥补他们心里的创伤,给喂喂最好的母爱,给侯邺一个家。” 唐攸宁发疯似的嚎叫: “江离,你是最冷血的刽子手,我要向法院申请,我要见我的孩子,你不能剥夺我见孩子的权利,我是被判了死刑没错,但我...” 我盯住唐攸宁的眼: “你别忘了,那天在仓库,你自己布置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一切,你本来是想把我死前的样子留给爱我的人看的,很可惜,我没死,也正是这个录像,我有能力剥夺你最后见孩子一面的权利,至于原因,你懂的,自己好好忏悔去吧,祝你走好。” 我走的时候,打心底里觉得解脱。 为卫蓝感到解脱。 从我得知唐攸宁是卫蓝的妹妹开始,我就一直担心唐攸宁做的事情最后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现在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宋安戈坚持让我住院,可以每天外出走动,但晚上必须回到病房来接受例行检查。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只是觉得这种例行检查身体的行为很可笑。 生病又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哪有人天天有事没事让医生检查自己的身体的。 不过他没有在白天限制我的自由,倒是让我心里平衡一些。 就是邓珩一直找各种理由不让我见王潇潇,我觉得奇怪,但也无可奈何。 趁此机会,我去见了侯邺一面。 他变卖了所有家产,准备在侯郁妈妈的老家建一所房子,我去找他的时候,正好中介带着客户来看他的别墅。 前几天听说他的情绪很不好,每天把自己喝得烂醉,也不愿意见到孩子。 但我今天看到他,他的精气神都不错,喂喂由保姆哄着睡了,他虽然有些憔悴,但把自己收拾的很利落,连胡子都刮了。 “我听说你去见了她最后一面,江离,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气度。” 我捧着杯子苦笑: “你怎么不说我阴暗呢?说不定我只是觉得自己赢了,想去奚落一下将死的失败者呢?” 侯邺淡淡的笑着: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对卫蓝的感情,或许别人都不会懂,但我从你对待唐攸宁的态度中可以感受得到,相比起唐攸宁,你更恨的人是我吧?” 我直言道: “不一样的恨吧,我对你是恨铁不成钢。你手上明明有于秀母子之死的线索,只要警察再稍加验证,唐攸宁就会伏法,也许被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也许是死缓,但至少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 侯邺笑出了泪来,看起来无比的悲伤: “对呀,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小郁不会死,你的好朋友王潇潇也不会受尽凌辱和折磨,很多的人都不会死吧,只可惜人生的抉择无法重来,一切都晚了。” 我好奇的问: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唐攸宁一再忍让吗?难道是因为爱?” 侯邺点点头: “是因为爱,不过不是因为我爱她,而是爱小郁,唐攸宁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预谋的,所有的事情她都筹划了很多年,她手上有小郁强了徐曼的证据,我不能让她毁了小郁,没想到,亲手毁了小郁的人,是我。” 都是报应吧。 因果循环,这世间的一切,莫过于此。 我想,等不到下一个清明。我就该去看看卫蓝了吧。 唐攸宁被执行枪决后,侯邺没有去认领唐攸宁的骨灰,在他心里,应该是永远都无法原谅这个毁了他一切却偏偏还被他爱上了的女人吧。 我去认领了唐攸宁的骨灰,徐曼说,她活着的时候,欠小宝一条命,就算是死了,也该让小宝看看,谁是那个害他的恶人。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把骨灰的一半洒在小宝的墓碑前,另外一半,等我去见卫蓝的时候。让她们姐妹重聚吧。 三十一号,我出院。 出院之前,邓珩说我可以去见王潇潇了。 我以为见到她的时候,场景会无比的凄凉。 没想到我一进去,病房里全都是粉红色的气球,王潇潇见到我,欢喜的伸手: “江离,我要抱抱。” 我想过很多感谢的话,也想过很煽情的场景,但我从没想过是这样的。 就连唐知敏一直说身体不好不能来看我的夏初临,都在大家的簇拥下来了。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像极了白马王子。 手中抱着一束粉色的玫瑰花,十分的清新。 闹哄哄的人都在喊着求婚。求婚。 我以为这是惊喜,这是他这么多天不见我瞒着我准备的惊喜。 没想到他进来之后,走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拥抱,说了一句古怪的话,他说: “江离,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让我的心里从未感到有过空虚,谢谢你让我爱你。” 然后呢? 按照套路,他应该求婚了吧? 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说,现在我想换一种身份陪伴在你左右了,让我们结束恋爱关系吧。 没错,我和他在这一刻,确实是结束了恋爱关系。 但他给完拥抱后,却单膝跪在了王潇潇的病床前。在所有人惊讶的注目下,深情的对王潇潇说: “潇潇,嫁给我吧。” 090.给我最爱的姑娘 大结局下 杨柳月是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人,她很尴尬的拍了拍夏初临的肩膀,小声提醒: “二少爷,你求婚求错对象了。” 我回头看了看邓珩和宋安戈的表情,他们丝毫都没有感到惊讶,显然是早已知晓结果。 倒是王潇潇急的咳嗽了两声,夏初临起身抽了纸巾递给她,并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他重新回到刚刚那个单膝下跪的地方,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王潇潇坐起身来,接了那束鲜花。 而后他们两人十指紧扣,王潇潇沙哑着声音说: “江离,对不起,你还有全世界,而我只有二少爷,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祝福。 我最好的闺蜜和爱了我十一年的男人在一起了,我应该祝福吗? 在那一瞬间,我根本无从分辨自己是应该祝福还是有些别的情绪或者语言,我只是怔怔的跟随着王潇潇的声音说: “嗯,祝福你们。” 王潇潇张开双手: “如果你真心祝福我们,就给我一个拥抱吧。” 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王潇潇噙着泪水捧着我的脸说: “相信我,这世上的人,如果只剩下一个从未伤害过你的人,那个人一定会是我,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 我抚着她的后背,流着眼泪说: “都说再好的闺蜜,也有牙刷和男人是不能共享的。但我愿意把一切都让给你,我什么都不会问,只要你们幸福就足够。” 夏初临将我们拉开,大声宣布: “唐医生过几天要去纽约,我跟潇潇一起走,离离,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和宋安戈已经修成正果,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潇潇等会有个检查,你们都在的话不太好。” 剧情反转,杨柳月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们什么都没说,姐妹之间。没有聊心,也没有撕扯。 就连宋安戈和邓珩,都只是静静的陪伴着我,我不曾开口说半个字,他们便不曾多言半语。 求婚成功的第二天,我去医院探望王潇潇,才得知她已经出院,我去夏家找过夏初临,他们家的别墅已经拍卖掉了,就连夏初芸也出了国。 他走了。 她也走了。 他们一起走了。 偌大的城市,我不知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我没有工作,没有家,也拒绝被人陪伴,直到我路过小杯茶,在江边唱歌的流浪歌手也换了人,依旧唱着撕心裂肺的情歌,我突然想去找宋安戈,让他陪我喝两杯酒,说说心里话。 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我跟夏初临的租房里。 那是夏初芸的房子。 夏家破产清算后,夏初芸卖了名下所有的房产来偿还债务,只剩下这一间小公寓,好些天没回来了,公寓的门旁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 小窝。 宋安戈说,这是夏初临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在我还不知道夏初临就是夏家二公子的时候,我曾经信誓旦旦的对夏初临说,总有一天,我会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打拼出一个温馨的小窝,一个只属于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把我赶走的小窝。 第一段婚姻的结束,我负债累累,就连自以为是保障的家都没有了。 我站在阳台上,七月的最后一天。星城是阴天,微风清凉的吹送着,乍一拂面,还有些初秋的味道了。 宋安戈端了一杯红酒给我: “阿珩千叮咛万嘱咐,你现在要养好身子,不能喝酒。” 我接过杯子: “所以你没听他的话?” 宋安戈跟我碰了碰杯: “酒是个好东西,我初见你的那一天。原本有很多的工作要处理,还有许多的交际要应酬,但我在出门的那一刻,就想喝杯酒,于是折返回来洗了个澡,然后遇见了你。” 算一算时间,一年过去了。 宋安戈转身面对着我: “江离。如果那天我出门了,后来的故事,会不会没那么多的悲伤。”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点点头说: “你说得对,如果那天你没在家,我的故事在那一天就会结束,后来所有的悲剧或许还是会发生。但我不再是参与者,而是一缕冤魂。” 宋安戈清浅一笑,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伴随着凉凉入怀的微风,很清爽。 我没有拒绝,任由自己的脑袋靠在宋安戈的肩膀上。 良久,宋安戈在我耳边轻声问: “痛吗?” 我抬起头来,仰视着他: “你指的是哪儿?” 宋安戈朝我的心口伸了伸手: “这儿。” 我戏谑一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宋安戈刮刮我的鼻翼:“笨女人。我什么时候有听假话的癖好了,不过你不用回答,我能感受得到。” 尽管如此,我还是诚实的回答他: “痛,当然痛,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宋安戈放下酒杯握住我的双臂。凝视许久后长叹一声: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希望我们之间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是坦诚的,我们一起经历过贫穷,疾病,追逐,疼痛。甚至是死亡,江离,你跟我来吧。” 宋安戈拉着我的手回了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厚厚的相册来: “一本是精心制作已久的,一本是临时加急赶出来的,江离,夏初临走之前对我说,无论如何都要等我成功的把你娶回家之后,才把这两本相册连同这套小公寓当成结婚礼物送给你,但我觉得这样对你对他对潇潇都不公平,我先去做饭,你慢慢看,如果需要我,就喊一声。” 我有些呆滞了,宋安戈莫名其妙送了两本相册给我,难道跟夏初临突然向王潇潇求婚有关吗? 不知为何,我突然没有勇气打开这两本相册,于是我拉住了宋安戈的手,仰头乞求: “你能陪着我吗?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 宋安戈在我身旁坐下: “当然能,你边看,我边说吧,有些事我不知道邓珩有没有告诉你,关于潇潇的事情,那个流掉的孩子,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唐攸宁的报复来的很凶猛,所以那天对她做了那种事情的人,根本分不清是谁,她所受的伤,外表的,内心的,以及伤及灵魂的,唐医生预言她起码要三五年才能走出来。” 我翻开了第一本相册,第一张照片。是元旦晚会,作为主持人的夏初临站在我的身边,他浑身都像闪着光芒,而我却像极了灰姑娘,即使如此,我依然觉得这张照片无比的美好。 而相册的第一页,赫然写着: 给我最爱的姑娘。 相册里,纪念着从我们第一次相见到他离开的心路历程,包括这些年他从我的社交圈里搜集到的关于我的照片,中间漫长的十年时间,我们没有合照,但他会把我去过的地方,都单独去一遍,然后把他的相片紧紧靠着我。 我以为他在我的人生中有最美好的十年缺席时光,却没想到,他一直不曾走远,以一种我从不知晓的方式陪伴着我。 相册看完,我泪流满面。 宋安戈在一旁给我递纸巾,始终没有开口打扰我的思绪。 我抽泣着问他: “既然他这么爱我,又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呢?其实那天他向我求婚的话,我会接受的,不管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我欠他一个未来。” 宋安戈将我搂入怀中: “江离,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他选择带着满身伤痕的潇潇远渡重洋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 我岂会不知道。 但就是这样的两份深情厚爱,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姿态来承受。 另一本相册,纪念着杨柳月王潇潇和我三个人之间一起走过的十年。 我的泪水一再决堤,最后,宋安戈拿出了两个盒子递给我: “登机之前,潇潇对我说,如果你能幸福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不钻牛角尖的话,这些东西都由我替你保存,如果我忍不住把结婚礼物提前送给了你。就让我看完后打开这两个盒子,先开这个大的,再开小的。” 大的里面藏着两封信,一封是王潇潇写给我的,一封是夏初临写给我的。 王潇潇的信封里,藏着一个秘密。 她说,卫蓝死之前找到过她。 当时的卫蓝,不允许我跟别的女孩走得太近,唯独对王潇潇这个孤儿,多了几分宽容。 她还说,卫蓝弥留之际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我,所以卫蓝拜托她,要和我做最好的朋友守护着我。 信的末尾。沾了泪水。 王潇潇应该是哭着写完的,她说这漫长的一生,最不愿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与我分离,更何况是带着一个最爱我的男人同她一起离开。 我知道,她不想拖累我。 夏初临亦是如此。 他的心结,或许终其一生都没法摆脱。 他不想耽误我的人生。也不愿再耗费我的时间去治愈他的心疾,所以他选择成全我的幸福。 跟王潇潇的信摆在一起的那封信里,夏初临说他是后来发现自己爱上了王潇潇,所以请求我的原谅,让我忘了他跟宋安戈好好过日子。 小盒子里放着另外一封信,是王潇潇代笔的,她说。这世上能从头爱我到尾的男人,也许只有夏初临一个。 但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沉重和哀痛,所以夏初临请求她帮忙,两个人一起离开。 这份爱,何其沉甸。 他走了,还帮我把我的负疚也带走了。 王潇潇还说了另外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那就是卫蓝喜欢夏初临。所以才会感觉到夏夫人的话语是一种对她而言最致命的打击。 唐攸宁死后,我瞒着所有人把她的骨灰装了一些在许愿瓶中,我去见过高渤,那么高大的男人,在唐攸宁死后,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也许他一开始爱的是卫蓝,但后来爱的是谁。他不说,谁又能知晓呢? 纷纷扰扰,却最终尘埃落定。 八月一号,我和陈沉的离婚案时隔一年再次开庭。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拍案声又起,易成则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法庭: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四条:债权人就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夫妻一方以个人名义所负债务主张权利的,应当按夫妻共同债务处理。” 易成则刚说完,坐在旁听席的那些二十四条的受害者已然沸腾。大家的愤懑之声还未平息,易成则很平静的补充道: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在第二十四条的基础上增加的两款,分别作为该条第二款和第三款: 夫妻一方与第三人串通,虚构债务,第三人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夫妻一方在从事赌博、吸毒等违法犯罪活动中所负债务,第三人主张权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唐攸宁涉嫌的案子全都告一段落后,我就已经知道补充条款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但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易成则接下来的话: “此案经调查,被告违法了第二十四条补充条例第二款,其婚姻存续期间所欠债务属于虚构债务。” 也就是说,我胜诉了。 这桩离婚债权纠纷案,历时整整一年终于以我回归自由之身而告终。 那一刻,全场欢呼。 我看到第一个落下眼泪的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易成则。 这一年的时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人能体会到我所经历的绝望路程,那种从云端跌入谷底,又在谷底披荆斩棘后被拯救的滋味,难以言喻。 走出法院的那一瞬,我感觉自己像个含冤入狱最终刑满释放的犯人,呼吸到了第一口自由的空气,好似全身的病痛都在这刹那间被净化。 我的双眼闭上,聆听路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再睁开的时候,这个曾经丑陋无比的世界,如今美好到用所有的文字都无法描述。 宋安戈站在我的身边,轻声问: “走吗?” 我很茫然的抬头看他: “去哪儿?” 宋安戈握住我的手,镶进他的十指,指着左边的路口对我说: “民政局。” 091.余生一起走吧 全剧终 登机前,王潇潇问我: “二少爷,为什么你喜欢了江离十年?” 我回头一望,幻想着她来送我时的模样,或许会怅然若失,或许会笑脸相送,或许,会扑进我怀里,落下两滴滚烫在我心中的热泪。 王潇潇在期待我的回答,我故作神秘的说: “这是我不能说的秘密。” 其实我和她之间,哪有什么秘密。 我恨不得掏心掏肺掏出一切来给她,要说有。也只是最先爱上的那点不自信罢了。 到如今,十年过去。 我们的第十一个年头,我还爱她,只是应该换一种方式去爱了。 我决定离开的念头。是突然间闪现的。 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如何拥有,而不是放手。 那天宋安戈走出病房后,我就来了。 我在门口听到了邓珩和她的对话。 我们之间,我错过了太多,尽管我拼尽全力的想要靠近她,却总是慢了一拍,当我得知她身陷险境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连去面对唐攸宁,跟她正面对决的勇气都缺失了。 卫蓝是我心中的魔障,唐攸宁就是那道无休止的魔音。 我也是有罪的。 那一年母亲去找卫蓝,我是知道的,那时的我自私的以为,让一个喜欢我的女人替我爱的人挡住母亲的恶语相对,我就算是保护好了我心爱的姑娘。 却不成想,铸成大错。 我唯一能做的能弥补的,就是让她幸福。 所以我抢了宋安戈的决定,我从唐知敏那儿打听到,宋安戈准备带着王潇潇出国治疗,他要拔掉她心中所有的针尖,让她所有的伤口都愈合后,完完整整幸幸福福的过后半辈子。 当时的我闪过的念头便是,这后半辈子,难道要她跟我这样一个不幸的源头在一起吗? 不! 绝对不能! 我也知道,宋安戈的决定里,还有带着她一起离开的念头。 这或许就是我比不上宋安戈的原因,他是个君子。懂得适可而止,也懂得张弛有度。 他的爱看似云淡风轻,却不偏不倚的全都击中了她的心。 其实我早就输了,只是仗着我爱了她这么多年的深情。才得以将她留住。 人生八苦,离别之痛,难忍。 我从未想过要跟她道别,十年前。我的母亲用尽手段将我和她分离,我心中的信念只有一个,不管前路有多艰险,跋山涉水我都要回到她身边去。 姐姐曾说。一段感情的自然分娩过程,是耗费不了十年之久的。 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只要有成长。就会有分歧,很少有人能在风景都看透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依然始终如一的。 这些道理,姐姐磨破了嘴皮子跟母亲说起。但母亲却态度坚决,十年来从未成全过我。 四十分钟的候机时间,换在以往会觉得很漫长。 眼下却时光飞快,纵然我心中不舍。也无法阻止这一刻的来临。 但我和王潇潇却很默契的站在候机厅里,机场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名字,王潇潇的名字,都在甜美的声音里反反复复的被念起,可我们的脚步,却像是灌铅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我不知道这样的离别意味着什么,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 我想,不管时间过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生终了,只要我再见到她,我的心就依然会跳出最动荡的频率。 这个时候,如果她说别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离开她的念头。 但她不会来的。 她连我离开的时间都不知道,也许她明白我的用心,也许她会以为我变了初心。 决定是我做的。路在脚下。 终于,我迈出了一小步,感觉浑身都在哆嗦,站立不稳。 王潇潇猛的抓住我的手臂,双眼闪烁着泪花,声音颤抖的问我:“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吗? 我难道要跟王潇潇说,从我单膝下跪向你求婚的那一刻,我恨透了自己。 这么拙劣的演技,怎么瞒得过她的双眼。 我想那时的我一定像极了一个蠢蛋,自以为是成全,其实愚不可及。 从那一刻开始,我岂止是后悔,我还想后撤。 我想不顾一切的冲到她面前对她说,我后悔了,我不想离开你不想错过你不想失去你。 唯一能让我保持冷静的是,我心里一直有好多个声音在对我说,走吧,你给不了她完整的幸福。 见我不语,王潇潇松开手戳了戳我的臂膀: “二少爷,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反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诚实的说: “我后悔了。” 王潇潇直视着我的眼睛,很严肃的对我说: “二少爷,如果你是后悔没有看到她得到幸福就走,我会告诉你,我也是,如果你后悔把她让给宋安戈,那么我会阻止你。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光有足够多的爱还不行,要有足够多的笑容搭配,才算得上是幸福。” 我多想光明磊落的承认。我后悔离开她。 尽管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没有能力带给她幸福。 但我又多想试一试,让她嫁给我。 我不知道今后余生里,还会不会出现一个姑娘。让我爱的如此刻骨铭心,花整整十年的时间来幻想她成为我的新娘。 也许会有。 也许不会。 所以我不想错过看着她走向幸福的机会,我很坚定的回了头。 王潇潇也转了身,昂首阔步的跟我并肩走出了机场。 一号。星城下了八月的第一场雨。 一二三四五六七月都未曾对我友好过,所以我也不再对八月说,你好,请善待我。 我和王潇潇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等待着从法院出来的那群欢喜雀跃的人。 这场官司,输赢已定。 等她走出法院,宋安戈会带她去民政局。 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宋安戈还想给她时间。但我想,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一个人坚定的对她说,余生一起走吧,风风雨雨咱都别怕。 我最心爱的姑娘,别怕,要幸福。 《全剧终》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